“来，让我们今天不醉不归。”白发苍颜的人踉跄地站起来，被身后的孙辈搀扶着，却满脸通红地放出豪言壮志来。
不知为何，从他们摇晃的虚影里，依稀可以窥见当年的意气风发。
“天晚了，回去。”大佬依旧清冷的言语一下子浇灭了他们刚刚的气焰。
“好，大哥说回去，回家了，真的回家了。”他们立即乖顺地任由孙辈带了出去。
其余人纷纷离开，黄景业站在车边正要上去，却突然拉住了欲告别的顾新，“从前的事，如果一直揪着不放，很多过往就难以结束。对于我们活着的人，是痛苦。对于不在的人，也是困扰。”
“原来您清醒着。祖父的事情，您当年不愿意深究，也是怕痛苦吗？对于我来说，他做错了事情，如果我无法揭开伤疤，只怕是活在虚幻的安稳中。何况，真正的凶手并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不是吗？”顾新笑着说，但语气十分坚定。
“我不是怕，只是…罢了，你远比我当年勇敢。如果有困难，我会尽力帮你。我刚和凌霄交过手，对他的手段也比较熟悉，你……”黄景业突然明白他可能是自作主张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
“不用您的帮忙。”顾新缓缓地说下去，“这件事，是先生授意的。”
一句平常的话却噎得黄景业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哎，真是年纪大了，怎么头这么晕啊。邵飞快点来扶我，回家回家。”他一个箭步坐上了车。
车子急匆匆地离开了，颇有落荒而逃的意思。
第二天，看着门口四双望眼欲穿的眼睛，999不禁有些担忧，没想到大佬的养老日常里还要兼职带娃。
“进来。”穿着白色居家装的元莫浅，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眉眼稍带柔和。
桌上放着四杯茶，瓷玉制的杯子里飘出雾气。
他抬眸看了一眼，四人略显拘谨地站在桌边。
轻哼一声，一下子止住了黄邵飞和彭程乱瞟的眼神。
“坐。”他悠漾的声音里伴随着茶杯在桌面缓缓滑动的声响。
“先生，您要我们做什么事呢？”有些紧张的顾新握住发烫的茶杯，任由热气飘进自己的眼睛里。
“这茶，可以入梦。”元莫浅站起身来，推了推镜框，径直走到书架旁。
风扫过玻璃窗，留下几片黄绿的圆叶。
四人喝了茶就接连倒下。元莫浅朝着没人的地方说了句，“打开模拟器。”
漆黑的虚空里，星星点点的亮光错综复杂地连在了一起。顾新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一个年轻人像风一样跑向自己，他正要避开，一个虚晃，却发现自己被直直地穿了过去。摊开手，晶莹的轮廓若隐若现。
“这是怎么了？”他低头喃语。
“大哥！”循声而去，顾新看到那个年轻人欣喜地站立在一个男人面前。
男人冷俊的侧颜让顾新感到熟悉，他似乎有所感地朝他望过来，竟然是元莫浅。
很快他收回了锐利的视线，顾新松了一口气。
画面一转，顾新看到那个眉眼间与自己有些相似的年轻人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的手紧紧地抓着手机，脖颈涨红，却努力平复着语气，以一个平淡的声音回复，“好。”
他到底要干什么？明明他刚刚争取到了让先生给他过生日的请求。顾新在不解中眼睁睁地看着他心神不宁地上了车。
“你不要欺人太甚，他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要和我们合作。”他坐在凌霄面前，终究是没忍住地吼了出来。
“别生气，我也只是希望我们能够顺利地签合同。随手查了资料，没想到却查出了问题。你们老板还真是神秘，如果不是我无意中看到，也不会想到这么厉害的三家机构，它们的主人居然会是这般青年才俊。”凌霄随意地靠在椅背上，眼里却闪着精光。
“这用不着你操心。”他几乎要站起来离开了。
“等等，你还是看一下证据吧。你们老板名下的科研所貌似不招人。他闯进我们这个圈子，应该就是靠这个发家的吧。”凌霄直接站了起来，双手抵着桌子，“你说，我把这件事公之于众，会不会有人怀疑是他用了什么不太好的手段。即使最后只是虚惊一场，你们的产品恐怕…”
“这只是个产品，我们公司和别的机构根本不存在什么联系。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他，他不是我，不会因为污蔑，就被你给逼得走投无路。”
一场不欢而散的谈话，让旁观的顾新意识到原来他查到的并不是真相。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后来，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新急切地想要知道隐藏的真相，他跑啊跑，时光从他身边穿过，可他无论如何也看不清车祸那天发生的事情。
他依稀听到一声惊慌的尖叫，“大哥，祝我生日快乐吧。”轻微的一句叹息穿过杂乱的声音，直达顾新几乎要被振聋的耳膜。
他趴在桌上，杯子被翻倒，清澈的茶水和他眼角潸然落下的泪珠融为一体。
“别装了，走了。”元莫浅把文件放在了桌上，转身打开了门，没有再理会身后假装刚醒来的三人。
三人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你们怎么都和我学？”
“我看顾新突然倒下了，还以为是他那杯效果比我好。”
“那不管顾新了吗？”
“你觉得呢？多一人不如少一人。”
车子突然停下，“演技都不错，你们可以再来一次，对吧？”元莫浅的声音瞬间止住了三人的悄悄话。
彭程神色着急地跑进自己家里，却正巧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彭迟。
彭迟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堂哥，你回来了？你这些日子都到哪里去了？我把所有你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但都没找到你。”
彭程狠狠地喘了一口气，摆摆手，“有事下次再说，我先躲躲，如果等会儿有人找我，你可千万不要说看见过我。”
“你给我站住。”黄邵飞不知怎么突然冲了进来，一把抓住彭程。他挥拳就上，一个转身，却意外打到了彭迟脸上。
“你…”还没等彭迟说出第二个字，彭程一甩肩就摆脱了禁锢，向后卸力，猛地撞上了额头顶着乌青的彭迟。两人齐齐地摔在了地上，被当作垫背的彭迟吐出一口郁气，然后晕了过去。
“彭迟，醒醒。”感觉有人在拼命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彭迟顿时惊醒，发现自己身处医院。他一下子坐了起来，却看到周围神色各异的三人。
“醒了？真不好意思，误伤了你。”双手攒在胸前的黄邵飞向上抽了抽嘴角。
“蔓枝姐，你也在？”还摸不清楚状况的彭迟小心地把视线看向赵蔓枝。
赵蔓枝温柔地笑着，只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好像给了他一巴掌，“是啊，我来问问你到底做过什么。”
“我没有，是彭程。如果他非要嫁祸给我的话，我也没办法，毕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吗？”
“彭迟，你怎么……我承认我曾心怀恶念。但我想问清楚，你呢？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做？即使你对我有恨意，那元九呢？”彭程实在不理解，说完深呼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彭迟脸色平静，好像在述说一个事实似的。
“算了，别和他废话。彭迟，你的血型好像有点问题。”赵蔓枝继续温柔一刀。“如果说你不是彭家的孩子，那一切就都可以解释清楚了。”
彭迟瞪大眼睛，原本镇静的神色迸出裂缝，“不可能，我是父亲的亲生儿子，那人说过，只要我……不对，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陷入了无边的恐慌之中，甚至于元莫浅出现，他都无动于衷。
“去顶楼，带上他。”元莫浅泠然的命令让彭迟瑟缩了一下。
“你还活着？这不可能。我把东西放在了车上，你怎么可能活着？”看清楚眼前的人，彭迟被吓得几乎要掉下床去，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顶楼。奇怪的是，这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解决掉一群保镖后功成身退的999：“大佬，最里面的房间，有密室。”
“手机拿来。”元莫浅用彭迟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安静片刻，众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好久不见，凌霄。”一句短短的话如晴天霹雳。
电话那头发出落地的重响。是那个云淡风轻的声音，那个午夜在他梦里时刻惊扰他的声音。
凌霄张大了嘴，用手捂住心口，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密室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凌霄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彭迟，甚至问都没问就上前一挥手，“你把他们带来的？”
彭迟麻木地摸了摸歪向一边的脸，“不是我。”
是啊，如果是元莫浅，找到他简直是轻而易举。
可凌霄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咬咬牙，继续骂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如果不是你非要下手。哼，不过是一个私生子，还敢和我顶嘴。”
元莫浅阻止了凌霄的破口大骂，“他和你当年的做法，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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