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玄黓也看入了神，一时急抓住烟凝手臂，“假扮狐妖的人挣扎得就跟真的要被勒死似的。那个月什么真人,拂尘变长又幻硬得铁棍一般，更是做得毫无破绽，他这机关的要害到底在哪？师姐,我要学，我要学！”
然而玄黓还没说完，从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玄黓急急抬头,却见那狐妖竟然瞬间炸开，碎成无数血肉碎块,大片血花也随之泼洒而出，街上的人避之不及又是一阵惊呼。
玄黓的身子瞬间一僵，脸色无比难看，怔怔的松开了烟凝手臂，难以置信般的喃喃自语道,“怎……怎么可能？他们不应该是一伙的吗？”
烟凝的脸色也同一时间沉了下来。
她眉头紧皱，眼底怒色隐隐沸腾，切齿道：“之所以逼真，是因为一切都是真。”
玄黓的手愤恨得紧攥成拳,重重捶在窗框上，“刚才杀了那么多鸟儿,就够畜牲了！现在连同伙都杀？还弄得这么惨。那月什么真人,身上穿得那么白，心怎么这么黑？！怎么能下这么毒的手？”
玄黓和烟凝一样，都是奇门遁甲的内行人,刚才虽然有几处看得不太明白，对一件事却非常清楚，那便是月真人很多动作，都要狐妖男配合着才能呈现出最完美的效果。
只从这一点看，一人必是同伴。
可对同伴都能出这么狠的手，实在是远超玄黓的接受能力范围。
与车里的玄黓和烟凝不同，街上看热闹的人群，看到九尾狐妖终于毙命的场面，忽然静了片刻，随即蜂拥着爆发出一片兴奋的欢呼声！
其中更是知是由谁起了头，朝着那一身白衣道袍的月真人无比虔诚的跪拜起来，“天神降世，护佑我大宋万民！”
羊群的带头作用最为致命，一个跟着跪拜，一片人都跟着跪拜，此时的人潮真的如潮水一般波动起伏，连连跪地。
长街浩荡，只听成千上万的人随之膜拜诚颂，“天神降世，护佑大宋、护佑百姓！”
层叠的声音宛如回声，一遍一遍的冲击着烟凝和玄黓的耳膜。
姐弟一人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目色幽冷，哑然无声。
玄黓甚至觉得，比起目光，他的身体、他的心更冷。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
背叛者，受人膜拜；谎言者，独享荣光。
再看此时仍旧悬浮在半空中的白衣月真人，俯视着万千百姓的跪拜，下巴不自觉的微微扬起，显现出一种清冷的骄矜之色。甩袖转身，漫出大片烟雾，凌空独步，渐渐模糊了身形轮廓。
烟凝一直在冷冷的瞪着他，仿佛要把他身上瞪出个窟窿来。
玄黓气得不行，再度抓住烟凝的手臂，“师姐，咱们用机关把他射下来吧！这种宵小之辈，不配叫人跪拜！更不得享这般尊荣。”
烟凝对此却无动于衷，仍然死死的盯着白衣道士。
就在他那张白皙俊美的脸完全隐没于烟雾中之前，他忽然像是感知到了烟凝那比刀子还锋利的视线，倏然回眸，直直对上了烟凝的目光。
仿佛对此早有预知，烟凝目光极其轻蔑，唇角微弯，朝着那人勾出了一抹不屑的冷笑。
白衣月真人目色瞬时一沉，随即似乎是回应一般的，朝着烟凝弯眉一笑，眼波潋滟，粼粼生光。
之后他再不停留，彻底走进浓重的烟雾之中，隐灭了所有身形。
玄黓竟被那道士的目光摄得一颤，只等得天上白雾飘飘摇摇的随风而散，才回过神来。
他疑惑转头，凑到烟凝近前低声的询问，“师姐，我怎么感觉在登上高楼之前，他就注意到了咱们的存在？”
烟凝抬手将玄黓推得远了些，“早在咱们进入暗香坊时，就被他盯上了。”
玄黓只觉得后脊森然一凉，似有冷汗涔涔而出。
被这种冷血怪物盯上的感觉，实在太恐怖了。
他不觉咽了下口水，“师姐，咱们正阳宫的奇门不是天下无双吗？我怎么感觉，他比我和昭阳加起来还厉害？”
玄黓越说越后怕，伸着脖子往外四处探看着，似乎想要再找到些证据来验证他的猜测，“你说他有没有可能也是正阳宫的人，甚至他就是一师兄旃蒙？不然这事情实在是解释不清。”
烟凝懒懒的倚在车厢壁上，手肘抵着窗框，手背支着头，“事情怕是远不止如此。”
“师姐，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嘛——”玄黓扭头一看，烟凝跟刚才与月真人对视时就像换了一个人，对什么都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
他抿了抿唇，知道这个问题再问下去，也是无解。于是果断转变了方向，“对了，师姐，别人怕那皇帝老儿，咱们正阳宫的却不怕。刚才的黑狐狸和月白脸，其中很可能有人是正阳宫叛徒。咱们下山不就是为清理叛徒的吗？师姐你为何要袖手旁观，不去揭穿他们的鬼蜮伎俩？
凭师姐的本事，只要你想，就一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叫他们在众人面前，露出真面目。”
烟凝缓缓阖闭双眼，哑声道：“莫问了，回去吧。”
“哦，好。”玄黓立时收了声，站起身帮烟凝放下所有车帘，之后才乖乖的走出车厢，前去驾驶马车。
马车很快掉头，趁着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快出驶出小巷。
终于得以空闲的烟凝，脸上却没有半点轻松之色。她紧闭着眼睛，眼珠儿微微转动，似是有些不安，又似是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事实也的确如此。
她回想起的是循环重生的第5世。
那时的单枪匹马再闯京都，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照宋王朝，在搞天降祥瑞的把戏。
也许是年轻气盛，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截了当的戳破了这场可笑的骗局。
结果她虽安全无恙，却给很多牵涉其中的人带了无比可怕的厄运。太多人因她莽撞的举动而死，太多家庭因为她的冲动而破碎。
那件事发生后，她内疚自责到几乎一度抑郁。缓了很久才慢慢恢复。
这一世的捉狐妖骗局，虽然是以前“天降祥瑞”节目中从没有过的环节，却也是其中的一部分。都有照宋皇帝所主导，所以烟凝并不敢再轻易试。
无知者无畏，早已知道结局的她，如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再叫悲剧重演一次。
想到这里，她不禁低低地垂下了头，自嘲般的笑了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越来越胆小了。
还记得某一世，她成了一支起义军的领袖，麾下兵甲数十万，可最终却败在了自己的仁义之下。
当时的军师直接选择背叛她，并义正言辞的呵斥道，“大仁不仁！谁家成就大业，不死上几十万、上百万无辜百姓？你终究太心软。”
她心不心软，她并不清楚。她只知道，她终是成不了那种能够肆意碾压人命却无动于衷的怪物。
坐在车厢外的玄黓对于烟凝此时的状态全然无觉，他一边假装扬着马鞭，一边操作着实际控制杆，脑子里想的却都是刚才那个什么月真人的事。
那人若是旃蒙，他反而好接受。万一不是旃蒙，这就意味他连那引以为傲的驱鸟御兽的本事都将拿不出手了。
就在玄黓思量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道路的前方，玄黓脸色顿时一变。
只一眼，他就认出那是白暮雨。
不过此时的白暮雨与之前却大不一样。
不过一会的功夫，白暮雨的形象的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虽然身上穿的还是暗香坊门口那件贵公子锦服，却破烂脏污得不行。
衣服被割破了好几处不说，上面还沾满了浑浊的泥水、触目惊心的血渍。
玄黓眉头一皱，不是都说白暮雨是不世出的武功天才吗？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就被人家打得这么惨？
他探究的目光又在白暮雨身上打了几个来回，这才算是找到了血迹的来源。
白暮雨低低垂着的手，似是被什么利器戳破了，上面沾满了鲜血，指尖上甚至还滴着连续不断的血珠。
玄黓暗暗咬牙。
他很清楚，他家师姐只是表面冷酷，实际心善得不行。若是看到了白暮雨这副惨样子，肯定会过问。
既然已经休夫，那白暮雨是生是死，都应该跟他师姐无关。再者说了，自己没本事还要出来抓贼，就该负起责任！
这样想着，玄黓彻底沉下脸，骤然拉下提速装置，瞬间加快速度，整架马车风一般的与白暮雨擦身而过，将他狠狠甩开，很快的消失在道路尽头。
这一边的白暮雨，略略垂着头，对于刚才经过的马车，没有任何察觉。
他幽魂一般的独自在街上走着，狼狈的模样吓得路上行人纷纷避开。对此，他并不在意。
别人嫌弃的目光、身上的伤痛，都打击不到他，真正打击到他的，是刚才樊楼之上月照冰大战狐妖的一幕。
想到这里，他那还淌着血的手掌不觉紧攥成拳。
他自知肩上有皇城司的职责，作为皇城司指挥使，就该忠心侍君，不论君王有何决策，都必须全力执行。
所以他之前才会选择妥协服从。
可是这种服从，对于君王来说，真的是好事吗？
白暮雨脚步忽然一滞。
对呀，服从之后，也必须谏言，有言不谏，同样是臣格有亏。
他很快下定了决心，之后快步向前奔去，行到一处宽敞些的路口时，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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