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石采文点点头。

    “没想到公主还记得臣女之前说的那句话啊,是臣女鲁莽,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了。只是臣女实在是气,凭什么明明是别人的错,却要我们女子来承担苦果!”

    石采文真是越想越气,她之前就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之前她没有和杨可卿闹矛盾,是不是堂妹就不会受此无妄之灾。

    堂妹已经够可怜了,独身一人在京城,无依无靠的,父母远在他乡,还在那危险的不毛之地。

    “虽说这世上庸人蠢人多,但也有明事理的人,你不如同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沈玉耀的话让石采文心中一动。

    别人无法改变石晓晓目前的窘境,但是沈玉耀可以啊!她是最受宠的公主,她可以做太多事情。

    “难得公主愿意听臣女家中的事,那臣女便斗胆细说,公主若觉得不妥,可随时叫停。”

    “你我谈心,随意说说话罢了,今夜所说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又无外人,有何可忌讳的?你尽管说来。”

    沈玉耀给石采文吃了一剂定心丸,石采文松口气,这才开始低声说明来龙去脉。

    新科状元姓丁,名丁原,左州琴川人士,今年二十有三,一表人才,算得上是年轻才俊。

    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苦读诗书多年,并未有妻,家中唯有老父老母,还有一个年纪尚小的幼弟。

    能读这么多年的书,丁原家中也算是有些余财,可无奈左州一场大水,将他家百亩良田淹没,一家人在京城紧紧巴巴的过了一段日子。

    去年丁原在逃难途中,与石晓晓有过几面之缘。

    甚至丁原还曾帮助过石晓晓,算是有救命之恩。

    彼时石晓晓被父亲的忠仆护送,一路往京城走,正巧遇上了难民,她一看就出身不错,身上还带着粮食,人长得也好看,不少难民就起了坏心思。

    若不是丁原提前给石晓晓报信,可能石晓晓就死在路上了。

    这份恩情石晓晓一直记在心中,当石炳生透露出要收新科状元为女婿的时候,石晓晓私下找石采文,吐露心声。

    石采文对未来夫婿是谁,没有任何期待,想着石晓晓既然喜欢对方,那不如成人之美,到时候他们郎有情妾有意,日子也能过的顺心些。

    于是她转头将这件事告知了石炳生,石炳生和大多数头脑僵化的男子不同,他养出石采文这么跳脱的姑娘,可见他本人还是挺开明的。

    他并没有呵斥石晓晓,认为对方是私相授受,甚至还挺高兴。

    丁原有几分才华,只是出身太低,石炳生乃是寒门中流砥柱,自然愿意照拂后辈,若能解决他的燃眉之急更好,这叫两全其美。

    石晓晓也是他的燃眉之急之一,若是选别人做石晓晓的夫婿,石炳生会担心自己有负堂兄所托,选丁原,他知根知底,差不了。

    “事情至此,算是皆大欢喜,只是因我比晓晓大上两个月,没有姊未嫁,妹先行的规矩,所以拖延了订婚之日。没想到就那么几天,丁原,丁原这个混账,他就托人带话,说他不愿意娶晓晓了!”

    “嘭!”石采文一巴掌拍在小桌上,桌子上的果盘都被震起来了。

    但这些响动,完全比不上石采文内心的愤怒。

    “他不愿意娶了?之前谈婚论嫁的对象是你,他就愿意,是你堂妹便不愿意,如此攀附权贵之徒……”沈玉耀皱眉,这大庄千挑万选出来的状元,品德怎么如此败坏。

    大庄要完!

    “公主您说的对,他就是攀附权贵,我去当面质问他,他还有脸同我说什么,是因为他此前不识情爱,误将怜悯当做倾心,而今他遇到了真心喜爱之人,不想耽误我堂妹。”

    石采文说到这儿,握紧了拳头,要是丁原在她面前,她定然一拳头砸过去!

    之前丁原在她面前时,她就这么干过了!

    没错,本来石采文是过去想要看看发生什么事的,结果丁原其人太过不要脸,气的她直接上拳头了。

    丁原虽是个成年男子,但常年伏案读书,身体素质只能说一般,而石采文则不同,她虽练武练不出什么门道来,可身体素质好啊,练武的基本功她这么多年,可是实打实的在做。

    所以丁原被石采文按在地上锤,要不是念在当初丁原有一丝善念,确实是救了石晓晓一命,石采文是真的想将丁原打死算了。

    他说的那都是什么话?难道他们石家该谢谢他,早日醒悟,没有在婚后再抛弃石晓晓吗?

    石家的女儿可不是好欺负的!

    因为这事儿传出去确实难听,丁原也不想让未来同僚们知道,他被一个弱女子按在地上打,还不了手,所以事情被石丁两家联手压下去了。

    事情算是完了,可之前说亲一事牵扯的人多,多少有些风言风语传在外面,况且石采文一直想要知道,究竟谁才是丁原幡然醒悟,爱上的女子,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彻底结束。

    “后来,我经过几番打听,听说了丁原在此之前参加了一次诗会,那诗会上,杨、齐、秦、郑四家的女儿都曾去过,丁原更是与杨家女儿有一面之缘。”

    石采文一听,就知道丁原是喜欢上杨可卿了。

    “你怎么确定,他一定是喜欢了杨大小姐?那一日出席的应该不止她。”沈玉耀很好奇,石采文如此笃定,难道是出自女人的直觉?

    “公主,杨家其他姑娘站在杨可卿身边,您能看到其他人长什么模样吗?”

    面对石采文这一问,沈玉耀迟疑了。

    回想一下杨可卿那张已有倾国之色的脸,沈玉耀还真想不起来别人长啥样。

    也就石采文性情如同烈火灼人,能叫人有深刻印象,在杨可卿面前也不差分毫。

    石采文从小和杨可卿就不太对付,她看不惯杨可卿循规蹈矩,每日里端着,目下无尘的高傲模样。

    而杨可卿则觉得她咋咋呼呼,不像个高门贵女,简直就如同乡野村女般无礼。

    但两人矛盾归矛盾,有些事情却可以达成共识。

    比如杨可卿必须承认石采文过目不忘,聪慧机灵,身手敏捷。石采文也得承认杨可卿世家出身,博古通今,长了一张世人皆会称赞的好皮囊。

    石采文十分讨厌丁原,“丁原分明是见色起意,还口口声声说什么真爱,可真是恶心死我了。”

    沈玉耀点点头,这男的确实私德有亏,但这事儿好像和杨可卿没什么关系吧?长得美总不能是错处。

    石采文也知道事情跟杨可卿没关系,当时说那番话,不过是话赶话。

    跟人吵架,不说对方痛点,那跟没吵有什么不同?

    而且自被丁原拒绝之后,石晓晓郁郁寡欢,一个劲儿的逼问石采文,究竟是谁让丁原移情别恋。

    石采文也没办法,只能说出杨可卿的名字。

    谁知石晓晓就跟疯魔了一般,成日里都想着要如何报复杨可卿横刀夺爱之仇,丝毫不见她对丁原有一丝怨言。

    石采文在家被烦得够呛,听的次数多了,有时候嘴一快,就说出去了。

    沈玉耀明白前因后果后,在心里给杨可卿点了根蜡烛,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至于石晓晓的表现,沈玉耀大抵能明白,在这个太子都是恋爱脑的世界,石晓晓也是个恋爱脑,有什么稀奇的?

    或许丁原同样是个恋爱脑呢,明知道自己是寒门,高攀不上杨家贵女,硬是顶着得罪石炳生的压力,为杨可卿守身如玉。

    沈玉耀想到这儿,打了个冷颤,被自己的形容词吓得一哆嗦。

    这可不兴瞎说,就丁原,还守身如玉?日后有权有势后,恐怕第一个去做情场浪子。

    不过石采文的叙述有点儿意思,在这段故事里,她丝毫没有提过有关自身婚事的事情。

    要不是从丁三那里知道亲哥都追到玉渡镇来了,沈玉耀还真想不到石采文身上还有故事。

    “说来也巧,今日晚膳后,臣女收到了晓晓送来的信,她明日出城来寻臣女,说是要到玉渡镇的灯会上散散心。公主,臣女还未曾回信,您看能不能带上晓晓?”

    如果只有石采文在玉渡镇,她当然会同意堂妹过来走走,但现在不一样了,石采文身具陪公主游玩的任务,必须先问问沈玉耀。

    沈玉耀点点头,“加个人而已,这倒是无所谓,不过我听说杨大姑娘可还没离开玉渡镇呢,你确定你堂妹是冲着散心来的?”

    不是想过来对杨可卿下手吧?

    之前刚打过一架,要是石晓晓还过来掺和,那这件事很可能会捅到家长面前。

    家长们不知情,小辈们如何闹腾都能归类于玩笑,若是家长知情了,事情就不简单了。

    这里所说的“知情”,并不是知道之意,而是让外人看见,他们知道了。

    石采文没多想,她一直觉得石晓晓是有贼心没贼胆,而且杨可卿是什么手段?能被石晓晓算计?

    杨可卿身为杨家大姑娘,手段可多了去了,石晓晓那些小心思,放杨可卿面前,什么都不是。

    沈玉耀见石采文对杨可卿如此有信心,突然有些好奇了。

    这对冤家,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啊。

    “我最近手头新得了个名为沙盘的东西,想着等重阳节时,进献给父皇,但那沙盘还不够完善,明日二姑娘可否帮我完善一二?”

    沈玉耀很想看看,石采文究竟有几分本事。

    她要的可不是宅斗宫斗的本事,而是政斗与军斗。

    虽然用沙盘对局,颇有些纸上谈兵的嫌疑,但用作玩乐,也能摸清他人底细。

    石采文做事张狂,但很有分寸,她知道她亲手将丁原按地上揍能毫发无损,也知道不能真将丁原给打死,为此惹上麻烦。

    “能得公主信赖,臣女必竭尽全力,助公主一臂之力。”石采文正儿八经的说着,眼底却全是笑意。

    沈玉耀见此,也轻笑开来,将刚刚出现的不快情绪一扫而光。

    两人推杯换盏,喝着小酒,吃着零食,聊着天,不知不觉便夜深了。

    第二日,沈玉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歪歪斜斜的倒在小塌上,头有些发晕。

    她伸手想要揉一下,手碰到了一把肉。

    睁眼一看,她手正按在石采文脸上。

    两人在小塌上四脚朝天的躺着,姿势很不羁。

    沈玉耀本来有些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她爬起来晃了晃头,想着今日好像要见亲哥啊!

    别是已经晚了吧!

    她赶忙推开窗户,从缝里看出去,太阳初升,时间还早。

    第 26 章

    沈玉耀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推开屋门出去的时候,石采文还在呼呼大睡呢,沈玉耀甚至能听到她打小呼噜的声音。

    她这算不算达成了古代君臣成就之抵足而眠?

    沈玉耀笑了,转身将石采文的侍女叫来,让她进去喊石采文起床洗漱。

    她可真残忍,就这么剥夺了石采文赖床的机会。

    隐隐听到石采文挣扎不想起声音的沈玉耀,心情大好。

    “公主,申王身边的陶李过来,说申王半个时辰后便到。”

    沈玉耀不让别人睡懒觉,她自己也没有睡懒觉的时间了,亲哥还特意让人来通知她快点而起床洗漱打扮。

    沈玉耀不客气的哼了一声,“真是讨厌,他每日早起,就让别人也睡不着,竹香,菊香人呢?”

    梅香被沈玉耀冷处理,兰香还在千音观陪她的义母,沈玉耀下山就带了竹香和菊香两人。

    竹香为人沉默,但做事牢靠,沈玉耀很多时候都喜欢用她。相较于竹香,菊香就油滑多了,倒不是做事偷懒的油滑,就是有些油嘴滑舌。

    “公主,奴婢在这儿呢,奴婢为公主去备了一份醒酒汤,公主宿醉,想来头疼的紧。”

    菊香从后头窜出来,端着散发出奇怪味道的醒酒汤。

    其实菊香心细,懂得关心人,也挺好的,就是有一点,她做事有些粗心。

    沈玉耀爱吃甜的,醒酒汤这种味道奇怪的液体,给她的感觉就跟喝中药一样,实在是一种折磨!

    而菊香,她竟然一勺糖都不放,直接将原味端到了沈玉耀面前。

    逼着自己喝下醒酒汤的沈玉耀,实在是没办法对菊香生出感激之情啊。

    “不愧是公主,这样难喝的汤也能面不改色的饮下,公主日后定然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以后多读些书。”沈玉耀被菊香说的头又有点儿疼了。

    合着你也知道汤不好喝啊!你倒是给我放点儿糖啊!

    还有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话是用在此处的吗?

    “公主说的是,这几日奴婢一直在看书呢,不光奴婢看,奴婢还让竹香一起,竹香现在都认识不少字了。”

    沈玉耀闻言,眯着眼睛看向菊香,一肚子的吐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吐。

    人家竹香本来就认识很多字,那是你的功劳吗?四个宫女里,就你文化水平最低,一上课,教习还没开始讲,你人就已经神游太虚了!

    还有你那看书,那是看书吗?那是给自己催眠,晚上睡不着了,拿出来把书摆上,不消片刻人就着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就随便乱说啊!

    沈玉耀一肚子话,最后化作两个字。

    “算了,不能强求。”

    有人生来过目不忘,如石采文,自然就有人生来不是读书的料,强求无用。

    但世上不是人人都跟沈玉耀一样,懂得什么是不能强求的道理。

    沈清瑾就是其中代表人物之一,他完全不懂什么叫强扭的瓜不甜,不管怎么着,他一定要扭个瓜。

    不对,他一定要让石家对他刮目相看,不敢再轻慢他!

    他还想要踹掉一直骑在他与母妃头顶作威作福的皇后母子,自己登上那九五之位。

    想法很美好,实行起来困难重重。

    比如过来见妹妹,等了一上午,快要中午吃饭的时候,他那千娇百宠的妹妹可算是下楼来了。

    沈玉耀换了一身绫罗绸缎,赤色长裙,配上她如雪肌肤,甚是惹人眼,更不要提她头戴珠翠宝石,瞧着就是大富人家出身。

    这一出场气势就震得人说不出话来。

    早就已经下来等候的石采文就被沈玉耀突如其来的打扮闪瞎了眼,面上多了几分恭敬。

    昨晚说话时,她已经和沈玉耀混熟了,心中本来没了什么距离感,觉得公主也是个寻常人。

    现在她突然明白,眼前这是大庄的公主,还是最为受宠,得陛下皇后喜爱的公主,她生来就是最为璀璨的明珠。

    “玉阳,出门在外,打扮如此隆重作甚,铺张浪费,被人看到,又不定会如何议论。”

    沈清瑾不太喜欢张扬,看他出行就带几个护卫小厮,乘坐一辆马车便知。

    和大张旗鼓的其他皇亲贵胄相比,简直可以说是寒酸。

    但原主喜欢张扬,沈玉耀完全是依照原主的性格在打扮。

    “兄,妹妹这身打扮有什么不妥吗?”沈玉耀知道原主为什么讨厌沈清瑾了。

    试想当你兴高采烈的做一件事,做完了满心期待的等候他人夸赞时,有一个人突然来给你浇冷水,还一副我要教你做事的模样,来斥责你。

    搁谁谁不怒?

    “照我看,处处不妥。”

    沈清瑾很想让沈玉耀回去换一身简单,便于行走的衣服。

    但是多年来和妹妹吵架的经验告诉沈清瑾,他要是敢命令沈玉耀,沈玉耀能当场跟他吵起来。

    这里还有别人,沈清瑾比较好面子,不喜家丑外扬。

    “兄忍忍吧,反正这一身又不是让兄穿,兄若是喜欢打扮,下次妹妹等你。”沈玉耀捂嘴轻笑,说话时态度很自然。

    话语间的嘲讽之意,却浓郁的让石采文都听出来了。

    石采文听沈清瑾说话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大多数长辈,在外都是贬低自己家孩子的。

    美名其曰,此乃自谦。

    然后她就听到沈玉耀那一段堪称无礼的反驳,偏偏仔细想想,还挺有道理的。

    沈玉耀又没有穿宫装,只是打扮的隆重了些,但外出行走的高门小姐,也不是没有这样打扮的。

    又不是让沈清瑾穿,他挑拣四什么啊?

    石采文站在沈玉耀的角度看问题,觉得沈玉耀说的对,沈清瑾作为被怼的人,笑容都扭曲了。

    他先是在这儿等半天,然后又被妹妹当着外人的面顶撞,真的是丢面子。

    在沈清瑾要发火前,沈玉耀长叹口气。

    “唉,我本想着几日不见兄,打扮漂亮些来迎接兄,没想到兄竟然不喜欢这身打扮。既然兄不喜,那兄你等等我,我回去换一身。”

    说完,她就要上楼。

    沈清瑾瞬间想起了这一上午苦苦等待的烦躁。

    沈玉耀再回去换衣服,又要等多久?

    “算了算了,仔细看你这一身,还算不错。你我同胞兄妹,你不必如此客气。”下回简单打扮,赶紧下来见我就行了!

    沈玉耀像是没有听见沈清瑾的话一样,笑眯眯的往沈清瑾身边坐下。

    没错,她说要回去换衣服,实际上连个身都没转。

    敷衍二字简直已经摆在了脸上。

    沈清瑾见她那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不然为何要来沈玉耀这里自讨没趣?

    “公主,喝茶。”

    正巧此刻石采文开口为沈玉耀端茶,沈清瑾被怒火烧的有点儿失智的脑袋终于缓过神来。

    他不是来讨没趣的,他是来追人的。

    “兄,我与好友要去他街上游玩,兄来此应是为与皇祖母共度佳节,皇祖母就在山上,兄要我找人带路吗?”

    沈玉耀张嘴就要撵人。

    沈清瑾坐她旁边,她喝水都不香。

    石采文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眼沈玉耀。

    她知道皇子和七公主关系不好,但没想到会如此不好,这才见面多长时间,眼瞅就要吵次架了。

    “公主,申王等了您许久,还未曾用午膳呢。”

    石采文觉得自己应该帮个忙,沈玉耀这样对待同胞兄长,若是传出去,被那群多嘴多舌的御史知道,陛下案前怕是少不了弹劾公主恃宠而骄的折子。

    “啊,正好!这玉渡镇没什么好厨子,饭菜烧的一般,兄向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肯定吃不惯,千音观的厨子是宫里出来的,想来做饭精细些,兄此刻快些过去,还能赶上放菜呢。”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向来是说他人对饮食要求高,乃是褒义词,可放在沈玉耀的话里,就让人听出了一种嘲讽的味道。

    说的再好听,也是在冷嘲热讽。

    沈清瑾要是能忍得下,那他就不会因为石家拒婚,跑过来追人了。

    说他的人即便是他的亲妹妹,他照样忍不下这口气。

    但是他又不能拿沈玉耀怎么样,最后只能气哄哄的瞪了眼沈玉耀,甩袖离开,真的不吃中午饭了。

    见申王离开的时候,连背影都透露着愤怒,石采文在心中暗暗惊叹,这位玉阳公主性格是真的强势。

    连颇为受宠的皇子,亲哥哥都压不住她。

    “哼,装模作样的家伙,真要是想吃,早就点好饭菜了。”

    石采文听了这话,恍然大悟。

    沈玉耀不是对沈清瑾无礼,而是比别人更能看清楚沈清瑾的本性。

    沈清瑾就是嫌弃这里的东西,所以坐了半天,身前只有茶水,连那茶,都是宫里带出来的茶叶。

    客栈现在留下的厨子都是沈玉耀带出来的,做饭口味肯定是比较贴合她的。

    真要是留他吃饭,指不定到时候他又要如何“指点江山”。

    因为原主和沈清瑾吃饭时口味不一样,小时候因此不知道吵过几次架。

    “上菜,吃完饭一起等你堂妹过来,然后咱们去玩沙盘。”沈玉耀很快将这段不愉快的插曲抛之脑后了。

    石采文重重点头,端上来的宫廷美食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

    而沈玉耀则在吃饭前,递给于一个眼神。

    于点点头,身形一闪离开了片刻,待沈玉耀吃完饭,她又出现了。

    另一头,沈清瑾气哄哄走出来后,上了马车。

    “王爷是公主的兄长,公主怎能在外人面前,如此顶撞王爷呢?”

    陶李在马车中,边为沈清瑾摆放糕点,边为他愤愤不平。

    反倒是刚刚还将生气摆在脸上的沈清瑾,此刻面无表情,脸上没有多少生气的痕迹了。

    “你懂什么,她是在试探我。”沈清瑾冷笑道,“我这个妹妹,最近倒是大有长进。”

    陶李本来不信,但这话是王爷说的,他不得不信。

    只是公主会试探王爷什么呢?

    陶李低下头细细一琢磨,脸色猛然大变,“玉阳公主她,她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她抓了人,身边还有暗卫在,迟早能撬开他们的嘴。”

    沈清瑾倒是不意外,世人都说大理寺多酷吏,实则真正下手狠辣的人,都在宫里呢。

    “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跟在她身边的暗卫,你可认识?”

    陶李仔细回想,完全想不起来是谁。

    “回王爷,跟在公主身边的暗卫恐是女子,并不与我等一同训练。”

    “恩,去范府,我要拜访老师。”

    “是。”

    第 27 章

    石采文吃完饭回去休整一下,等一会儿才过来。

    趁这个时间,沈玉耀问于三,“看见他往哪儿去了吗?”

    “回公主,申王的马车往范府去了。”

    “范府?”沈玉耀挑了下眉,“他也去养猫?”

    一说范府,很难让人不想到养猫,范府的猫那就是整个玉渡镇的旅游卖点啊。

    “属下不知,更详细的事情,还需要再查。”于三有什么说什么,不夸张自己手头的情报。

    沈玉耀点点头,“行,盯紧申王便是。”

    她说完,看向放在妆奁旁的竹筒,那是上午于三给她的新口供,第一份口供,沈玉耀甚至没有仔细看,因为那上面的话,几乎和小二说的一样。

    相比之下,这第二份口供就有价值多了。

    在这份口供里,真相几乎完全披露在她面前。

    “今天天黑之前,我们恐怕要同皇嫂一起回千音观了,这边一定要扫干净尾巴,别让其他人发现端倪。”

    沈清瑾都来了,她总不能还在山下玩,必须到老太太面前去讨欢心。

    沈玉耀可不想输给沈清瑾,各方面都是。

    “是!属下遵命!”

    于三真的是太好用了,如果她手底下多几个这样的人,她大可以放心在宫里躺着,静待时间就能赢到最后。

    沈玉耀幻想了一下,然后又回归现实。

    等于三离开,沈玉耀将竹筒拿起来,里头的纸上,白纸黑字的清楚记录着有关沈清瑾的罪证。

    沈清瑾今年十九,距离二十岁整,还有半年时间。

    而他的局,在他十五岁能自由出入皇城之时,就布下了。

    杜高俊一开始做官还算清廉,做事兢兢业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但是他的仕途却屡屡受挫,尤其是看见好友步步高升,而他只能一年复一年的在底下蹉跎时光后,他开始不甘心起来。

    杨成业出身杨家,他能顺风顺水的往上爬,可杜高俊不行。

    杜高俊自认才学本领都不比杨成业差,他只是缺了一个出身,于是他迫切的想要一个靠山。

    杜高俊不算沈清瑾的人,但杜高俊会有今天,差不多都是沈清瑾的谋划。

    首先,沈清瑾救了一批孤儿。

    这些孤儿昔年曾受过杜高俊的帮助,再次回到杜高俊身边,也是以报恩为名,杜高俊并没有起疑心。

    平民百姓确实感念他的恩情,对他很热情,可那些来自底层人的帮助,并不能叫他青云直上。

    沈清瑾靠着那些孤儿,一步步引杜高俊走上另一条路。

    他渐渐开始贪污腐败,搜刮钱财美人送给那些位高权重的人。

    第一个受贿者,就是秦淑君的父亲,秦国相。

    那掌柜之所以知道的这样清楚,是因为他正是孤儿中的一员,同时也是负责给秦国相送礼的人。

    杜高俊不止贿赂过一个官员,只是掌柜手中没有账册,没有人员名单,他只隐约记得三两个。

    除了秦国相外,还有陛下的亲弟弟,辅助处理国事的敬王沈岚,以及户部尚书杨成业。

    三个大臣,均是国之肱骨,位高权重。

    杜高俊已经搭上他们的线,日后必定可以飞黄腾达,可他偏偏栽在了去年的水灾中,看似是巧合,实则是人为。

    掌柜一个孤儿就能知道三个被贿赂的官员,那当初沈清瑾送过去那么多孤儿,手里又有多少官员的名录?

    如果不是杜高俊在牢中死了,现在朝廷的天,恐怕都要变了。

    “可真是野心勃勃,上来就剑指太子的根基。”沈玉耀点燃蜡烛,看着白纸被火苗吞噬,灰烬散落在灯盏中。“我可不能跟你牵扯在一块,要是输了,岂不是连累了我。”

    沈玉耀不觉得沈清瑾能赢,他太年轻,而他的对手,全都是朝堂中成了精的老狐狸。

    杜高俊会死的那么早,分明就是有人已经得知消息,杀人灭口。

    没了杜高俊,就等于手里没了足够重要的人证,光靠名单,可拉不下那么多高官要员。

    沈清瑾想要和石家联姻,真的只是看重寒门?

    沈玉耀觉得,这里面还有别的原因,比如沈清瑾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去仔细的查一查,杜高俊死的时候,大理寺的牢狱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刑部尚书手头的文书里,是不是还隐藏着别的秘密。

    杜高俊临死前受到酷刑,他仅仅是认了贪污腐败的罪,没有吐出什么人名吗?

    沈玉耀一仔细想,就觉得头都开始疼了。

    太乱了太乱了,这些人肯定是手头工作太少,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精力去勾心斗角。

    这要是她的手下,她绝对让他们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看谁还有精力搞勾心斗角的事情!

    沈玉耀在这边要作岸上观,另一边沈清瑾则见到了他多日未见的师父。

    每一个做出一番事业的人身后,肯定都站着不止一个人的身影,没有智囊团的倾囊相助,即便是天生王者,也很难一展宏图霸业。

    因为一个人的人力终究是有限的,无法考虑足够全面的事情。

    “弟子见过老师。”沈清瑾对着眼前六七十岁的老者行礼。

    那老者转过身来,怀中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

    “是三郎啊,今日受了气,不高兴吗?”

    老者只一眼,就瞧见了沈清瑾压在心中的苦闷。

    沈清瑾点头,“弟子以为,她会站在弟子这边。”

    那是他的亲妹妹,他不生气沈玉耀嘲讽他的话,也不生气两人大吵一架,他是生气沈玉耀试探他,不信任他,甚至提防他。

    “她对你来说,是重要的人?”老者枯瘦如柴的手指缓缓抚摸着猫儿后背,猫儿发出舒服点咕噜声。

    “是,血浓于水。”那是他唯一的亲妹妹。

    是他认定的亲人。

    “若真是你所重视之人,那你应该对她好,为她着想,而不是要求她必须事事向着你。三郎,浮云苍狗,倏忽一梦,人世短暂,何必强求?”

    “可是老师,我是她唯一的兄长,我还能害她吗?她竟然提防我,向着我的敌人!”

    “她真的帮助了你的敌人吗?”

    沈清瑾闻言,顿了一下,沈玉耀会完全向着太子吗?

    并不会,沈玉耀之前还坑过太子。

    他的沉默就是答案,老者轻笑摇头,松开手,猫儿知趣的跳下,跑入草丛去玩耍了。

    “你啊你,性子刚强,日后必定会在这件事上吃大亏,为君者当刚柔并济。你布的局就如同你这个人,太过直率,这才会被人将一军。”知道老师说的是哪件事,沈清瑾面上一黑,“若不是杜高俊死了,也不至于让玉阳发现此事。”

    老者浑浊的眼珠中,闪过些许惊诧,他以为沈玉耀没有完全发现此事,只是查到了一些边角,但是听沈清瑾的话,沈玉耀几乎已经将他的局都看清楚了。

    意识到沈玉耀拥有超出年龄的敏锐后,老者感叹的摇摇头。

    “你们兄妹俩倒是有些相似,都是极擅长韬光养晦的性子。”

    沈清瑾没听懂,在他心中,沈玉耀一直是那个傻乎乎的妹妹,看不透皇后太子的卑鄙龌龊,一心往狼窝里跑。

    说白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妹妹早就已经成长。

    当然,如果是原主,再怎么成长也不可能像现在一样,他妹妹是完全换了个芯儿了。

    “三郎你记住,布局最怕万一,而我们要防的便是那万中之一的可能。布局算计的就是人心,人心易懂,但你不要因此小看人,因为人是这世上最难以看透之物。”

    沈清瑾点点头,行礼道:“谢过老师教诲。”

    但看他似懂非懂的神色,就知道他完全没有听明白。

    人心贪婪,只要利用这份贪婪,就可以轻易算计一切。

    他十五岁开始布局,直接布了一个涉及大半朝中肱骨大臣的局,若不是杜高俊死了,他不会败!

    杜高俊是死于石炳生之手,沈清瑾想了想,觉得他确实小看了人,他小看了石炳生。

    他以为石炳生会碍于面子,不敢对杜高俊下狠手,谁知道他毫不留情,严刑逼供。

    “有机会的话,我想见见玉阳公主,上一次见她,还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老者摸着自己的长胡子,对沈玉耀起了好奇心。

    沈玉耀和他记忆中不一样了。

    都说三岁看老,他看到过的沈玉耀,确实是粗中有细,可并没有细心到能通过蛛丝马迹,推断出事情的全貌。

    但沈清瑾被她如此试探,可见她几乎已经看明白了兄长的野心。

    玉阳公主,乃是陛下七公主,今年好像才十四岁吧?

    她的天赋,好像比他这个弟子还要强。

    老者活了一大把岁数,最看不得明珠蒙尘,教一个弟子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死之前能留名青史,日后千秋万代,都有人知晓,大庄有一个帝师,名为欧阳淳。

    若是让外头来往的人们听到欧阳淳的名字,必然会惊呼出声。

    欧阳淳,可是先皇曾拜访过的一地名士,只是那时江山未稳,战乱不休,欧阳淳身中流矢,外出求医,再也未归。

    人们都以为他早就死了,可现在他还活着。

    他年纪比先皇还大!

    “老师,弟子手中还有一份名册,这份名册,是不是要放出去?”沈清瑾来这儿求见老师,为的就是一个答案。

    到底是放出去还是不放出去,沈清瑾左右为难。

    “舍得好鱼饵,才能钓上来大鱼,那些世家大族的人,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聪明。他们只是比你更心狠罢了。”

    老者说完,后坐到摇椅上,摆摆手,示意送客。

    沈清瑾上前为老师披好披风,这才恭谨退下。

    正午阳光正好,微风拂面,最是适合人浅眠。

    第 28 章

    中午稍作休息后,沈玉耀起身梳妆,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坐在屋中等待自己邀约的人赶来。

    既然是要玩沙盘游戏,自然不能只有两三个人玩。虽说是两军对垒,但若没有旁观者,岂不是少了一大乐趣。

    石采文离得最近,来的最早,她坐下后,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见过公主,公主所说的沙盘在何处?”

    石采文进来后就迫不及待的问沈玉耀,她从小到大不知玩过多少游戏,从未听说过名为沙盘的游戏,未知叫她格外的好奇。

    “急什么?来吃个蜜饯,这可是我在宫中最爱吃的东西,这次出宫我特意带上了做它的厨子,那厨子手艺好着呢,之前你吃过他做的饭菜。”

    沈玉耀将手边看上去裹了一层糖的密饯,推到石采文跟前,一脸期待的望着她。

    石采文闻言,很是好奇的拿起一个,“那臣女便不客气了,多谢公主赏赐。”

    石采文吃过不少东西,蜜饯更是自小吃到大,在她看来,这东西并无什么稀奇之处,要说特殊,就特殊在这是沈玉耀喜欢吃的。

    而且她吃过沈玉耀身边厨子做的饭菜,咸香可口,也很合她胃口。

    蜜饯刚一入口,石采文便皱起了眉头。

    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真的好甜!

    石采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甜,有些人做菜容易将盐罐子倒在菜里,这蜜饯怕不是把糖罐子倒里面了。

    石采文实在是吃不下去,但她又不能当着沈玉耀的面吐出来,一时之间门进退两难。

    沈玉耀笑意盈盈的欣赏了一下石采文脸皱成菊花的模样,在石采文实在受不了之前大发慈悲。

    “竹香,给石二姑娘倒杯苦茶。”

    “是。”

    竹香的茶刚刚倒满,便让石采文抢到手里,一口气吞下去了。

    “你是不烫吗?这蜜饯确实甜了一些,但也没有如此夸张吧?”

    沈玉耀见石采文这副模样,有些心虚了,她只是想作弄一下未来玩伴,并没有打算用糖把人齁死。

    石采文感觉到最终甜腻的味道被冲淡后,大松一口气。

    “公主恕罪,臣女自小便不太喜欢吃甜食,其实挺好吃的,只是太甜了。”

    可能是因为昨夜秉烛夜谈的交情,今日石采文在沈玉耀面前显得格外活泼,这样的话张嘴就来。

    沈玉耀若是个小心眼的公主,此刻怕是已经生气了,觉得石采文对上太过无礼。

    好在沈玉耀不光不小心眼,还很大气。

    她早就厌烦了那种小心翼翼对话的社交方式,沈玉耀就喜欢石采文这样有什么说什么的。

    没那么的拘束,以后凑在一起聊八卦吃瓜,才会更轻松。

    “倒是我的不是,让你受了个罪,这样吧,一会儿你若是不想下场玩,便与我直说,我定会帮你找借口,打掩护。”

    石采文听了这个承诺,哭笑不得的应了一声是。

    她今日受邀前来就是为了玩游戏,怎么可能一会儿不想下场呢?

    罢了罢了,沈玉耀是公主,总不能揪着一点小事叫公主跟她赔礼道歉。

    两人正有说有笑,在外守门的菊香便进来了。

    “启禀公主,秦良娣与石大小姐到了。”

    “让她们进来吧。”

    沈玉耀起身刚要到门口迎接人,就被身边的石采文一把拉住。

    她疑惑的侧身望过去,只见刚刚还神采奕奕的小伙伴,此刻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儿了。

    “公主,您把谁给叫来了?”

    沈玉耀其实早就预料到石采文会是这个反应。

    “皇嫂在附近游玩,你阿姊陪她一起,今日既然有了新鲜的玩意,自然要请皇嫂过来玩乐,总不能光请皇嫂,不请你阿姊吧?”

    石采文头垂得更低了,“那公主,臣女、臣女能不能先告退啊?”

    现在石采文说话都变得吞吞吐吐了。

    “我是可以帮你躲着你阿姊,但是这事儿可不是说躲就能躲的。再说你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石采文被沈玉耀的话说动了。

    又或者是说被忽悠瘸了,完全忘记自己之前打定主意要躲着石采薇。

    她确实是躲不过十五,但在初一受罚和在十五受罚,那是完全不同呀。

    说话间门,秦淑君和石采薇已经缓步走了进来。

    石采文看到熟悉的身影,呼吸都要停滞了。

    沈玉耀凑到石采文耳边,小声说道:“今日有我和皇嫂在,不会有事的。”

    石采文委屈巴巴的望向沈玉耀,很想问一句,能不能天天跟沈玉耀底抵足而眠,片刻不分。

    这话也不过是想想罢了,她顶着一张满是委屈的脸,迎上前去,给秦淑君见礼。

    “刑部尚书石炳生二女石采文,给太子良娣见礼,请良娣安。”石采文礼数十分周全,行礼时乖巧可人,丝毫不见往日在外怼天怼地的模样。

    “皇嫂来了。”沈玉耀也上前见礼,比起石采文繁复的礼节,沈玉耀见礼就简单多了,点点头即可。

    石采薇同石采文一样,低头向沈玉耀行礼,不等她说一大串词,沈玉耀先打断了她。

    “不过是私下见客,朋友相聚,何必多礼?既然人都到齐了,竹香,将我之前吩咐你们做好的沙盘摆上来。”

    沈玉耀直接进入正题,拉上小伙伴往屋里走,这让本来一肚子话想说的石采薇,不得不将怒火延迟。

    是故意的还是巧合?

    石采薇看着动作十分亲密,好似交情甚笃的妹妹与公主,眸色愈深。

    “年轻人真是精力旺盛,脑子也灵活,能想出新奇的玩意,我从未听说过什么沙盘游戏。采薇,你我好不容易出京玩乐,就不要想着那些叫人心情不愉快的事了。”

    秦淑君意有所指。

    石采薇哪儿能听不出来?她不光听出来秦淑君的言下之意,同样明白沈玉耀对石采文的亲密之举,是何用意。

    不就是想让她将此前石采文与杨可卿打架一事压下不提吗?

    “这事儿没那么简单,采文实在是冒进,即便今日我放过她,回去之后也少不了责罚。”

    还不如她先动手,狠狠收拾一顿,等回京父母看到采文的惨样,也许就心软放过了。

    也叫石采文能长长记性,现在朝中正是关键时刻,她不帮父亲分忧便罢,怎么还添乱呢?

    秦淑君闻言,捂嘴轻笑,“我知道你这人最是刀子嘴豆腐心,要求严苛也都是为了你妹妹好。只是出了事,不要一味的指责她,采文自幼聪慧,你若是好好跟她说,她自会明白其中道理。”石采薇面上浮现几分苦涩,“我倒希望她不要那么聪明。”

    傻乎乎的过一辈子不好吗?

    “说什么傻话呢?别人想要一个这样聪慧机灵的妹妹,到佛前求都求不来。”

    石采薇笑而不语,秦淑君见她如此,心底泛起涟漪。

    她想起以前与好友无话不谈的日子,现在人长大了,各有各的心思,再也不能像从前一般坦诚了。

    “皇嫂!你们还在那儿说什么悄悄话呢?快过来,快过来!沙盘已经布好了。”

    按照一般人的听力,拉开距离后,秦淑君和石采薇压低声音说话,沈玉耀这边是绝对不可能听到的。

    但是沈玉耀听力一绝,秦淑君她们说话的声音就像有大喇叭在她耳边播放,清晰可闻。

    好在两人没有谈论什么秘密,沈玉耀没有被迫听见不应该听的东西。

    之前查黑店,被迫查出一个惊天阴谋,已经让沈玉耀有点后悔了,身为混乱乐子人,沈玉耀可不想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被迫卷入棋局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好。

    相比于被动,沈玉耀更倾向于掌握主动权。

    沙盘游戏其实就是比较三维立体的象棋,只不过它比起象棋,有更多的变化。

    比较考验一个人的大局观,下棋可以看透一个人的性情和行事风格,沙盘游戏上,可以将这一切看的更清楚。

    沙盘上已经布置好地形,一边为守一边为攻,一共十张卡牌,有十种不同的效果,守城方有兵力一万,攻城方兵力五万,但是守方有多余一张卡牌,同时地形三面环山。

    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易守难攻之地。

    地形和卡牌上的优势,可以弥补兵力上的差距。

    一条大河川流不息,分开两边。

    “好生精致啊,边塞战场的舆图,怕是也没有这个精致。”石采薇在看到沙盘后,脑子里闪过很多想法。

    最后化作一句感叹。

    石炳生是刑部尚书,和兵部不同,石采薇看着眼馋,也不能真的打造一个给自己平日里玩。

    再说了,曲贵妃的父亲乃是大将军,玉阳公主将东西造出来,曲大将军哪儿会不知道呢?

    石采薇这点还真是想错了,沈玉耀是昨天突然想到玩沙盘游戏的,除了她们外,谁都没看见。

    沙子和木板好做,卡牌也能尽快画出来,准备一上午就差不多了。

    看着精致,其实简陋的很。

    “这游戏其实就跟下棋差不多,要不你们两姊妹先动手玩一玩?”

    沈玉耀提议,石采文看沙盘的眼神都直了,可见是极为喜欢,闻言也顾不上怕亲姐了。

    只是礼数不能差。

    “公主不先一试,为我等打个样?”

    听到妹妹这透露出亲昵的问话,石采薇抬头,轻声呵斥,“采文!公主想要做什么,轮得到你置喙?请公主恕罪,采文她年纪小,行为乖张,有所冒犯。”

    石采文被训的抬不起头,满腔热血都被浇了个透心凉。

    沈玉耀见状,心里摇摇头,石采薇的出发点是好的,可她生长于礼教之下,本身性子较为死板。

    和她肯定是合不来的。

    第 29 章

    “采薇,采文她性子天真烂漫,为人直爽,快言快语听的人心神舒畅,哪儿有什么冒犯之处。这样吧,我与公主先来一局,给你们姊妹打个样。”

    秦淑君连忙站出来劝说,顺便将本来打算安静观战的沈玉耀给拉入战局。

    沈玉耀不太想动脑子,可这游戏是她拿出来的,其他三人光听规则,只能说一知半解。

    游戏从来都是在玩的过程中了解规则的,光听旁人说,其实听不太明白。

    “行行行,我与皇嫂先来一局,简单玩玩,皇嫂,你来哪一方?”

    “攻城者当锐意进取,我连规则都没听明白,便不攻城了,我守城便是。”

    秦淑君选择拒险守城。

    见沈玉耀和秦淑君已经上阵,石家姐妹俩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被冲淡不少,对局的玩家要上桌,也就是到大沙盘两侧站好,观战者在另一边站定。

    于是石家姐妹俩站到了一块。

    感觉到姐姐在身边,石采文后背不自觉的挺直,片刻不敢松散。

    她心中暗暗叫苦,可算是明白之前沈玉耀为什么说,可以帮她找借口不玩游戏了。

    要是早知道姐姐会过来,她今日干脆就告病在屋中躲一天!

    石采薇余光看着石采文像鹌鹑一样,站在她旁边瑟瑟发抖,心中一阵烦闷,尤其是在她看见了石采文眼底的乌青后,这烦闷直接变为对杨家的怒火。

    虽说已经上过药,还铺了一层粉,但那青紫不是三两天能消下去的,凑得近了还是能看的清清楚楚。

    石采薇心中暗恨,杨可卿平日里看着像个人,没想到下手这样狠,把她妹妹打的遍体鳞伤!

    她不会拉下脸去为难杨可卿,谁让杨可卿是小辈呢,不过杨家可不止杨可卿一个孩子。

    杨可卿的兄长杨栋,明年要下场参加科举,这段时间经常参加诗会,用以扬名。

    杨栋是标准的世家出身公子,看似风光霁月,可身上臭毛病多的是。

    他不是要扬名嘛,石采薇想,谁说扬恶名不是扬名呢?

    “下次打不过,你就赶紧跑,别傻乎乎站着让人揍,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你那小胳膊小腿,能打得过谁。”石采薇低声说着,语气实在不好。

    石采文听后却长舒口气,甚至脸上还露出了笑。

    石采薇既然主动开口了,就说明之后不会再发难了。

    虽然不知道她姐今天怎么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但这真是个好事!石采文一扫此前低落,连眼睛里的光都明亮了三分。

    正在给秦淑君解释游戏玩法的沈玉耀,余光看到石采文这番表现,直接幻视疯狂摇尾巴的小狗。

    没想到这对姐妹,表面上看着不合,实则一个姐控一个妹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沈玉耀没有再去看那俩别别扭扭的家伙,而是问秦淑君,“皇嫂还有什么不懂的吗?”

    “大致已经明白了,其余不通之处,等玩起来再看。”秦淑君很聪明,对规则一点就通。

    沈玉耀放心点头,“那就开始了?”

    秦淑君点头。

    沈玉耀先发动了大军五万中的斥候,向前探路,沙盘上非玩家地盘的地方,需要斥候探过路,大军才能走过去。

    沙盘情况一目了然,不可能像现代一样,有高科技弄什么黑烟黑雾遮挡未知区域,这样一来,就有点儿像过家家似得,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不过好歹能培养玩家到一个不熟悉的地方,先让斥候探探路的习惯。

    别一股脑直接莽上去,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带着大军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

    沙盘的好坏其实是掺半的,好处自然是可以利用各种模拟作战,迅速培养出有一定经验的将领,坏处就是还不够真实。

    真正的战场,是充满混乱的地方。

    战争的失败,有时候甚至不是主将能控制的,如果底下的兵一个能用的都没有,战令又无法及时传达,及时执行,常胜军全军覆没也不是没可能。

    这些都是沙盘无法模拟出的特殊情况。

    为了弥补这部分缺陷,沈玉耀特意制出了卡片。

    拥有特殊功能的卡片,可以模拟一些现实中会出现的问题。

    此刻专心布局的秦淑君,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手中多出来的一张卡片,有多大的威力。

    一万守城军对敌五万,秦淑君一想到这悬殊的差距,就头顶冒汗,她有些手忙脚乱的排兵列阵,等战争开始后,就没有时间让她再去调整队形了。

    很快两边就部署完毕,中间遮挡视线的板子被撤走,双方兵戎相接,开始攻城战。

    在没有热武器的时代,攻城也有利器,那便是投石车和撞车。

    这三样东西,可以帮助大军更快的征服高耸的城墙。

    耧车供给将领更高的视野,木幔可帮助士兵防御守城方的弓箭,轒轀更快的护送士兵到达城下。

    秦淑君面临来势汹汹的大军,有条不紊的安排弓箭手一次又一次的放出箭矢,向下扔巨石,只要向下攻击不停,就可以逼停大军在护城河外。

    大军不临近城池便可。

    秦淑君的思路很清晰,她就是要拖延,拖到沈玉耀这边负担不起五万大军的粮草。

    同时将沈玉耀拒在护城河之外。

    因为一旦让沈玉耀搭上云梯,那这场攻城战,几乎就可以宣告结束,守方必定会输。

    沈玉耀抬眼,见对面的秦淑君一脸认真,不住的派遣士兵在战场上往复,完全没有看卡牌,她笑了。

    其实和新手打也挺好,这就是炸鱼塘的快乐啊。

    后方象征粮草的筹码,攻城方一刻钟会被撤下去一个,五万大军一共五块筹码,此刻沈玉耀的筹码已经被竹香拿走一个。

    因为秦淑君那边人少,所以她的粮草是一个时辰才会被撤下一块。

    她十万人,只有一块筹码。

    粮草规定了沙盘游戏一局的时间,按照最少的算,也就是沈玉耀这边,她必须在粮草使用干净前结束战斗,最多半个时辰又两刻钟。

    一个半小时之内。

    那是拖不得,沈玉耀使用卡牌,煽风点火。

    煽风点火,意为煽动城中百姓恐慌情绪,以及将领之间的矛盾,让他们自己打自己。

    这张卡牌一出,秦淑君立马手忙脚乱起来,因为她布置的两个弓箭手队伍打起来了。

    打起来的原因是,一方认为必败,不如尽早带着家人弃城逃跑,一方则觉得此乃懦夫行为,是做逃兵,要擒住想跑的士兵去邀功。

    这是早就设定好的,竹香宣布使用卡牌后,讲述了原因,问秦淑君如何解决。

    “哎呀,都杀了都杀了,快让他们走,别耽误我换人上去,大战面前还内斗,是生怕我不输啊。”

    秦淑君没有将那些兵的命当回事,直接将闹矛盾的两个伍长给杀了。

    “您确定要这样做吗?”竹香问了一句。

    “确定,快些!”

    秦淑君眼睛都在看战场,根本没有分出注意力在小兵上,她只担心弓箭手没有实时顶上,让沈玉耀的大军有机可乘,到她城下来。

    竹香很无奈的拿起小木夹子,将象征着弓箭手的兵从秦淑君城上,拿下来三四个。

    大庄几乎每一个兵身上都会配备□□,只要是兵,就能上场射箭,但射击位置是固定的,城墙上统共只能站那么多人,想要形成足够密集的箭雨,压迫敌人,必须调度好士兵上下。

    士兵人数出现大漏洞,就不好弄了。

    被竹香这么一拿,换到战场上,秦淑君手边是突然出现了将近一千人的缺口。

    “为什么要拿走那么多!”秦淑君急了。

    “煽风点火卡牌的效果,公主说,这张卡牌如果不用相应卡牌打败,就会带走敌方一部分兵力。”

    在现实中,发生矛盾肯定不是一两个伍长,十几个人的队伍。

    有可能会败的思想一旦出现在军中,就会迅速扩张,不妥善处理,那就是一泻千里式的失败。

    好在这是玩游戏,都是有套路的,秦淑君如果能正确打出手中卡牌,她就能反败为胜。

    这是沙盘游戏的局限性,它有套路,而现实的战场上,从来没有套路可言,谁也不知道现实中会突然出现什么情况。

    可惜,秦淑君作为一个新手,没有能力应对沈玉耀来势汹汹,一套借一套的卡牌套路。

    她很快就在手忙脚乱中失败,沈玉耀五万大军兵临城下,搭上云梯,攻入城中。

    一直到彻底失败,秦淑君还没弄明白卡牌的作用。

    倒是石家姐妹,在一旁几乎将卡牌研究透了。

    “等我回去好生看看这些卡牌妙用,我再看几本兵书,届时你我再战!”秦淑君觉得自己输就输在读的兵书太少,对战场了解有限。

    沈玉耀表示随时欢迎秦淑君再来挑战,平日里她自己一个人呆着也挺无聊的。

    接下来就是石家姐妹的内部战,在她们没动手前,沈玉耀预想是石采薇会赢。

    没办法,石采文到现在为止,表现出的才华,远不及她那急躁的性格明显。

    为将者最忌心浮气躁,石采文安不下心,就赢不了。

    可令沈玉耀意想不到的是,战斗刚开始没多久,作为守方的石采文,就控制住了局势,甚至还连用两张卡牌,叫石采薇手忙脚乱起来。

    石采文的出招角度很刁钻,她用的两张卡牌,均是对付石采文粮草的。

    这是一场比赛,就完全看明白套路了?

    沈玉耀不敢相信,看了石采文一眼又一眼。

    倒是身旁的秦淑君表现很淡定,似乎早就预料到石采薇会输给她妹妹。

    第 30 章

    等最后石采薇粮草筹码还没耗尽,手里头的兵先少了一大半,这场比赛就算是结束了。

    两万兵去攻人家一万兵的城,这城还有天险,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石采薇输了倒是不见颓色,甚至还面带笑容,一脸吾家有妹初长成的模样,十分骄傲。

    “这游戏当真有趣,可惜咱们要回去了,不能多玩几局。”秦淑君观看石家姐妹对决,有了几分乐趣,想再试试,可天快黑了。

    沙盘游戏确实很浪费时间,一局差不多要一个小时,两边不停思考,你来我往的。

    就跟下棋差不多,观局者如观棋者,陷入精彩的对决中,根本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

    秦淑君说的回去,是指今天傍晚要起身回千音观去。

    石家姐妹则要回京城,千音观内有皇太后在,其余人无故不能上去。

    “东西都已经做出来,游戏内容也都清楚了,等之后得了空闲再玩就是。天色不早,该动身了。”

    晚上饭要在千音观吃,沈玉耀往外一看,已近黄昏。

    石家姐妹对视一眼,行礼双双退下,她们明日清晨才走。

    与此同时,几只信鸽从范府后院飞出,一直盯着范府中申王动作的于三抬头,看见那白鸽在空中化作一点。

    于三摆了下手,身后跟着她听从命令的侍卫沉默上前。

    “截一只鸽子。”

    “是!”

    侍卫应了一声,随后人如魅影般闪身入人群中。

    于三则转身往客栈去,公主出行,她必须随侍左右。

    长长的车队很快就从客栈前驶出,沈玉耀和秦淑君来的时候都挺低调的,回去却大张旗鼓。

    一则是因为没必要再隐瞒身份,二来,申王会跟她们一起去千音观。

    一个公主一个王爷还有一个太子良娣,这三人出行,人少了太危险。

    沈清瑾的小马车在城外等着。

    “王爷,玉阳公主她们过来了。”陶李远远的就看见了车队,低声向车中的王爷禀告。

    沈清瑾撩开车帘一个缝隙,向外看去,见那么多人,不喜的皱眉。

    他就不喜欢身后跟一大堆人,而他这个妹妹就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似得,到哪儿都带着一堆人。

    “先行。”沈清瑾不想跟沈玉耀她们一起走。

    “可是王爷,千音观那边若没有公主……”

    陶李怕他们先到千音观,然后千音观那边的禁卫给他们拦下来。

    和奉旨出京,来千音观陪伴太后,还颇得太后喜爱的沈玉耀不同,沈清瑾是自己出京的。

    大庄的皇子满十五岁后,只要不跑到太远的地方瞎折腾,是可以在京城附近随便乱晃的。

    沈清瑾迟疑了,只要一想到自己被拒之门外,沈清瑾的面子就有些疼。

    “三兄!是在此处等玉阳吗?那小马车也太委屈三兄了,不如到玉阳的车上来,你我兄妹也好说说话。”

    在沈清瑾迟疑的时候,沈玉耀的车队已经到了近前,沈玉耀更是直接掀开车帘,冲着沈清瑾喊。

    沈玉耀现在还未曾及笄,再加上两人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在外乘坐一辆马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清瑾正好想问问沈玉耀到底打算如何处理掌柜等人。

    他嗯了一声,从小马车上跳下,几步到了沈玉耀的大马车前,不等宫人摆放好上马凳,手一撑,轻松一跃便上了马车。

    举止有些不符合他平常的形象,但足够洒脱帅气。

    叫偶尔路过,停在路边让路的小马车中的人,眼底一闪。

    车队很快就驶走了,路旁的行人和马车陆陆续续回到大道上行驶。

    眉目如画,带三分病气的少女落下车帘,低声咳嗽了两下,身边跟着的丫鬟赶忙给她倒杯水。

    “堂小姐,喝口水压压嗓子吧。这几日天干物燥,路上沙尘太多,您应当在家中呆着的,外出难免又引起咳疾。”

    小丫鬟说话的时候,十分怜惜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弱不禁风,任谁见了心底都会生出怜悯,感叹她年纪轻轻,就有病痛缠身,实属不易。

    少女摇摇头,“堂姊在外,因我之故与人起了口角,听说还动了手,我岂能不来看看。”

    小丫鬟闻言,眉头锁紧,“堂小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二小姐肯定不是因为您才与人打架的。”

    石晓晓其实也知道,她没来京城前,石采文和杨可卿不知道打过多少次。

    她这样说,简直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可不先将矛盾放在自己身上,又能如何?解释说那是石采文自己看杨可卿不顺眼?

    石采文是石家正儿八经的二小姐,刑部尚书石炳生的亲生女儿,她呢?不过是石炳生远房亲戚,一个芝麻小官的女儿,如何比的了?

    寄人篱下就该有几分眼力见。

    况且今日不先将问题揽在自己身上,明日,就会有人因此对她不满。

    比如极为疼爱妹妹的石采薇,宠溺女儿的石炳生发妻江氏。

    “别胡说,日后若再让我听到你私下议论堂姊,小心我把你发卖了。”

    小丫鬟脸上一白,赶忙低头认错。

    石晓晓这才满意了。

    “无缘无故,二堂姊不会动手的,肯定是那位杨大小姐故意挑衅,杨家就没有一个好人。正好,听说那杨大小姐还在玉渡镇,我实在很想见见她。”

    看看她是否处处都比不上杨可卿,才会叫人如此羞辱!

    石晓晓攥紧拳头,想起那丁原便是一肚子气,她讨厌素未蒙面的杨可卿,更恨那让她丢尽脸面的丁原。

    好在之前石采文已经打过丁原一次了,算是帮石晓晓出了一口恶气。

    但还有一口恶气没出,石晓晓钻了牛角尖,心底恨上了杨可卿。

    想到为她仗义执言的二堂姊,石晓晓扭过头问丫鬟,“明月,前几日,听闻曲家有人来府上,与叔父商议要事,府中有人说,曲贵妃有意与我石家结秦晋之好,此事是真的吗?”

    明月年纪小,但每日接触的人多,自打被分到石晓晓身边,没少为石晓晓打听消息。

    但是这事儿,只是有些许风声传出来,明月也不是很清楚。

    没从丫鬟身上得不到答案,石晓晓转头却露出恍然的表情。

    “玉阳,玉阳公主,三兄,三皇子,那应该就是申王了。”

    石采文肯定不愿意嫁入皇室,但石家有大危险,眼下很需要一个靠山。

    石晓晓低声又咳嗽了两下,心底有了打算。

    沈玉耀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玉渡镇,总觉得好像又闻到了瓜的味道。“你如果实在喜欢来玉渡镇玩,过几日,三兄可以陪你。”

    沈清瑾将沈玉耀对瓜的莫名感应,视为对玉渡镇的恋恋不舍。

    他主动开口,是为破冰,将中午发生的不愉快争吵翻篇。

    沈玉耀也很配合,没有再耍原主的性子,而是少有的心平气和,她摇摇头,“玉渡镇只是个小镇子,没什么好玩的,之后不必再来。我只是可惜,没能在范府抱养只猫儿。”

    沈清瑾不太喜欢有毛的动物,“怎么都喜欢养猫。”

    “都?母妃不喜养小宠,父皇也不喜,宫中养猫之人不过二三,三兄这个都是哪儿来的?”

    “二兄,他喜欢啊。”

    二兄?哦,二皇子端王沈沂琰,原主没怎么见过他,但是这个名字好记。

    谐音直接遗言,好在最后一个字是三音,不念快没问题。

    本名其实对于皇室成员来说,平常很难听到,大多数人都称呼封号或者排序。

    和一个母亲是皇后,一个母亲是贵妃的太子与三皇子不同。

    二皇子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嫔妃,而且之前母族全部获罪,被流放岭南了。

    对二皇子来说,母族获罪没什么太大影响,他还是皇子,没人敢轻视他。可同时也没人会高看他。

    在朝堂上没有母族帮扶,做事只能靠自己打拼,必然举步维艰。

    二皇子本人能力一般,后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直接摆烂,开始养狗养猫了。

    沈玉耀眼睛一亮,“听说二兄在府上养了一后院的猫狗,特别热闹,之前我年纪小,父皇不叫我随意出宫,现下我都要及笄了,是不是可以去看看了。”

    “别想,一群畜生有什么好看的,不通人言,伤了你怎么办。尤其是那些大狗,你在它们眼中,就是一顿肉骨头。”

    沈清瑾直接拒绝,说话时面上还有些许藏不住的恐惧。

    他原本也没那么讨厌动物,只是后来他去端王府上时,端王将他养的那一群猫猫狗狗喊出来过。

    正常人看见站起来一人高的狗,还四五只,一同往自己身上扑,肯定会被吓出阴影啊!

    沈玉耀没有多强求,反正她想去,谁都拦不住她。

    倒是沈清瑾怕狗这一点,叫她记住了。

    一个话题结束,两人陷入沉默。

    兄妹俩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各自都不顺着对方的心意。

    沈清瑾干脆直接开口问:“你打算将那些人如何处置?”

    沈玉耀叫他上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就是没想到沈清瑾这么沉不住气。

    “什么人?”

    “莫要装糊涂,自然是被你抓起来那些。”

    沈玉耀长长的哦了一声,托着下巴,眯眼打量眼前的兄长。

    腰细腿长,背脊挺直,还长了一张清俊,自带贵气的脸,放出去转一转,肯定能吸引不少小姑娘。

    这人长得挺人畜无害,怎么做事那么心狠呢?

    沈清瑾开口问,就是将事情直接跟她说破,他是在强行拉沈玉耀上贼船,只要沈玉耀上了贼船,就得帮他扫尾。

    那几个知道他存在的人,自然不能留活口。

    想的还挺美,她杀人,他得利?

图片    【旧笔记小说网】www.jiubij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