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宝宝,是不是太犯规了点。
“问你话。”周瑾川每说一个字, 呼吸都打在她的唇上,像是引诱。
他明明是一副商量的口吻, 放在后腰上的手却往上移动,到了脖颈,缓缓扣住。
稍微用了点力道,就把她带着往前又挪了一寸。
却仍然没有贴上去, 只是保持着那暧昧的距离。
“你要亲就亲….问……唔…”
裴桑榆被掌心的滚烫灼烧得发颤,话还没说完, 就感觉放在落在鼻尖上的温度重新落了下来。
他在吻她。
很轻的, 若即若离漫不经心的触碰。
周瑾川做什么都是游刃有余,接吻也是。
仿佛对方的脉搏和心跳都全由他来掌控。
气息落下来, 很痒。
裴桑榆不满意这种隔靴搔痒似的诱惑, 被钓得不上不下,微微仰头, 贴合了回去。
只是稍微主动, 瞬间感觉他吻的力道变重, 触碰变成了轻咬, 又欲又勾人。
这人真的, 太蛊了。
裴桑榆头晕脑胀的想。
下午记下的所有技巧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只是僵硬着把手环在他的腰后,感觉细雨落在手背上,很凉, 但唇却热得厉害,喘不上气来。
好一会儿后, 她求饶似的,含糊出声:“好了…可以了……”
周瑾川松了力道,贴着她的唇,笑了下。
“笑什么笑。”裴桑榆脸颊通红,不轻不重地咬了下他的唇,抱怨说,“你亲人怎么这么色啊。”
周瑾川觉得挺无辜,就是怕吓着她,他已经十分克制收敛。要不是她有所回应,只打算稍微碰一下就松开。
语气很是无奈:“我怎么了?我连舌头都没——”
话没说完,就被裴桑榆伸手捂住,威胁道:“不许说。”
小姑娘脸红,唇红,耳朵也红,看上去害羞得要命。
周瑾川吻了下她的掌心,才直起身,缓声说:“这才叫接吻,小学鸡裴桑榆,之前就贴那么一秒叫亲么。”
“刚刚还叫宝宝,亲完就翻脸不认人,你好棒啊周瑾川,要不要给你鼓个掌。”裴桑榆阴阳怪气道。
男朋友也不叫了。
周瑾川又笑,盯着她看:“喜欢被叫宝宝啊?宝宝,我把初吻给你了,你要对我负责。”
初吻,好纯情的一个词。
裴桑榆看进他的眼底,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是真招架不住。
怎么能有人可以又纯又涩,矛盾得厉害。
她看着他被雨淋湿的头发,伸手把伞撑到正中央替他挡住雨,嘀嘀咕咕说:“谁还不是初吻来着。”
周瑾川没再逗她,伸手把她揽着,继续在雨里朝着停车的方向走。
只是余光瞥到她害羞的表情,唇角情不自禁又勾了起来。
害羞的裴桑榆也好可爱。
回到医院的时候,裴清泉已经醒了一阵,见他们俩过来,强撑着又坐了起来。
目光看向她的嘴唇,不太正常的红润,关心道:“是上火了吗,怎么嘴巴肿了。”
裴桑榆:“………”
裴桑榆转头恶狠狠盯向始作俑者,不想说话。
还不是他咬的!禽兽不如!狼心狗肺!
而始作俑者十分愉悦,帮忙找了个理由:“她心情不是很好,就去吃了顿火锅,很辣。”
裴清泉点了点头,叮嘱说:“你们俩肠胃都娇气,少吃辣。桑榆做饭很好吃的,以后她来负责你们俩的三餐。”
“你到底是谁外公啊?有你这样使唤人的么?”裴桑榆傲娇道,“就算是男朋友,那也得看我心情。”
周瑾川低着头笑了声。
“男朋友?”裴清泉抓到关键词,打趣说,“我在里面做手术,你们俩倒是进度快,这就确定了?”
虽说这俩小朋友一直惦记着彼此,在一起是早晚的事,但也没想着这么见缝插针,够厉害的。
话顺嘴就说了出去,也收不回来,裴桑榆哑口无言。
转念一想,四舍五入这算不算已经带周瑾川见家长。
她语气一本正经,声音却有些紧张:“所以,您对我男朋友满意吗?”
裴清泉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看着她:“这样的我还不满意,那你得孤独终老了。”
裴桑榆:“……”
也没想到事情如此简单。
行吧,不愧是周瑾川,老少通吃。
她坐在床边拿毛巾给外公擦手,突然反应过来,慌张问道:“你发的那个朋友圈,屏蔽你爸妈了吗?”
周瑾川靠在门边上,波澜不惊说:“没有,我从来不屏蔽人。”
语气挺拽,但听得裴桑榆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要是被周瑾川爸妈知道他们俩又有了奸情,接下来的剧情是不是该递支票让她圆润离开了。
“放心,他们就算知道也没任何意见。”周瑾川宽慰她。
压根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裴桑榆只觉得如临大敌。
之前走的时候搞成那样,秦景对她的嘲讽还在耳边,怎么可能没意见。
裴桑榆警惕道:“没点赞吧?” 周瑾川摇头。
裴桑榆:“说明还没看到,你快删掉。”
周瑾川八风不动:“不删。”
这条状态他打算留到微信倒闭。
“你就不能等我们稳定点再跟他们讲嘛。”裴桑榆垂头丧气,手指缩紧,很是紧张,“好歹让我做做心理准备。”
周瑾川漫不经心道:“怕什么,真没事,他们平时压根不看朋友圈。”
听到这话,裴桑榆松了口气。
但总觉得那是个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个稀碎,忧心忡忡。
周瑾川倒是好奇:“要是他们真不同意,你要怎么办?”
裴桑榆想了想,飞快有了非常详细的作战方案:“先打情感牌,拿下你妈,看看鱼子酱能不能作为桥梁。再打事业牌,拿下你爸,要是都不行,就摆烂,你跟我私奔吧。”
周瑾川笑得不行。
裴清泉也跟着笑,伤口都快笑裂开,弓着背直咳嗽。
周瑾川抓着她从床边拎起来:“行了,别在这儿逗外公了,让人好好休息。”
裴桑榆满脑子都是将来见家长,临走,还在弯着腰问裴清泉:“外公,我们家有五百万吗?给我用用,到时候秦阿姨甩支票的时候我能有底气点。”
裴清泉笑着回答:“放心,有,管够。”-
裴桑榆没等来秦景的支票,倒是周瑾川又出了差。
还是上回那桩案子,一直没了结,后面估计得三天两头往外地跑。
刚开始谈恋爱就分开了五天,裴桑榆十分惆怅。
但也没闲着,她之前怂恿边潇潇和双胞胎两姐妹一起报名考研,这会儿孤独报复社会,从傍晚开始就抓着她们开始疯狂学习模式。
边潇潇苦不堪言:“早知道我就不报名了,不想看。”
许愿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站在高等学府顶端的学子,也表示同样痛苦,抱怨说:“哎,你们高中时候她也这样吗?我真庆幸当初她没考清大,不然大学四年不得被卷死。”
“她一直这样,人送外号学习机器裴桑榆。”丁子娇拿粉扑补了下妆,“我这美妆行业压根用不着考研,我坐这已经是对各位最大的尊重。”
“想陈界了,我问问他什么时候来接我。”边潇潇说着就要拿手机。
“想他干嘛,男朋友能当饭吃吗?男朋友能让你熠熠生辉吗?我们女孩子,要眼光长远,要自立自强。”裴桑榆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教育。
边说着,边往姐妹群里转了几条心灵鸡汤。
边潇潇拿着手机一看。
《恋爱脑的十个惨痛下场》
《恋爱只是锦上添花,不必深陷》
《当陷入情感漩涡的时候,如何保持清醒》
…….
她看着这些标题,雷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心翼翼说:“你…为什么会看这些文章……”
裴桑榆:“……”
看着她纯真的眼神,只觉得会心一击。
也就,在这几天夜深人静的时候,短暂的想了他那么一小会儿而已。
她觉得很正常,于是相当坦然不遮不掩的说:“网上随便看到就保存了,很奇怪吗?”
许愿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单身狗,反应却最快:“我懂,你是因为周瑾川不在,想他又克制不了,才拿鸡汤文让自己醍醐灌顶,是不是?”
其余几个姑娘瞬间豁然开朗,眼神似刀一样飞过去,无声拷问。
自己孤单着,就拖姐妹们下水是吧。
“才不是,你们不要东猜西猜。”
裴桑榆翻着书,十分断情绝爱的口吻,“做完这套题之前,谁都别玩手机,我也一样。”
听到这话,自习室内再次一片哀嚎。
周瑾川在外地刚忙完工作,就拿出手机查看,果然,裴桑榆没有发来信息。
知道她最近一直在紧张复习,也没打扰,只是群里一直有人在疯狂@他。
一点进去,就看见陈界在线发疯。
【Jie.Chen】:@YYJDGY,管管裴桑榆!管管这个无情女魔头!你倒是管管她!
【Jie.Chen】:五天了!每天拉着我家宝贝做题看书!老子谈个恋爱女朋友都见不着!不知道的以为我丧偶了呢!
【Jie.Chen】:你知道我这五天是怎么过的吗!她甚至不许潇潇用手机!!找她都联系不上!!
【严司淮】:还好念念才读大二,没有这种困扰
【段祈野】:还好人还没追回来,没有这种困扰
【江聿行】:还好没来得及介绍女朋友给她认识,没有这种困扰
【Jie.Chen】:…你们这群看热闹的,滚
【Jie.Chen】:@YYJDGY出来!别装死!
周瑾川看得直笑,慢条斯理敲字。
【YYJDGY】:管不了,家庭地位低
【Jie.Chen】:???你三十六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你就是不想救我于水火
【YYJDGY】:你还不了解她,学习面前,佛挡杀佛
【Jie.Chen】:………她早上有实习,下午去医院,晚上还能拉着一帮人看书做题,精力怎么能这么旺盛?
【Jie.Chen】:都怪你出差,没有能分散她的注意力
【YYJDGY】:你这意思,我是她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Jie.Chen】:……算了,我宝贝说她终于解放了,不说了,我去接她
周瑾川看到这话,退出群聊,慢悠悠拨通了裴桑榆的语音。
那边秒接,语气十分轻快:“你忙完啦?你怎么知道我刚做完题。”
这不挺可爱的么,被陈界妖魔成那么无情冷漠的模样。
周瑾川往沙发上一靠,懒洋洋说:“因为你身边有我的间谍。”
裴桑榆茫然:“谁?你还找人跟踪我?周瑾川你怎么这么闲。”
突然一口锅扣下来,周瑾川十分无语:“你的脑回路真不是一般人能比。陈界,被你抢了老婆怨念丛生的陈界。”
“啊,他跟你打小报告了是吧。”裴桑榆了然,叫了个车坐上后座,吐槽说,“他是不是说我坏话了,真讨厌。”
周瑾川意有所指说:“如果你之前不退群,你就知道他吐槽了你什么。”
“你怎么又翻旧账,说好的翻篇了呢。”裴桑榆气不打一出来,“你把我重新拉回去,我要看。”
“新加入的看不到历史记录,做题做傻了?”
“那你把我拉进去,再把聊天记录转给我。”
周瑾川笑了下,按照她的指令操作。
刚发过去没两分钟,就看到铁道口子弟军的群里弹出一堆消息。
【sunset】:@JIe.chen,你怎么那么恋爱脑啊,我是让潇潇学习进步,你一天天就想着谈恋爱
【sunset】:再这么不求上进,我就吹耳边风让她把你踹了
【sunset】:然后再给她介绍一个又聪明又能干的大帅哥
【Jie.Chen】:小公主,消消气,我错了……我绝不打扰你们学习,学习最伟大,学习最光荣
【Jie.Chen】:@YYJDGY,叛徒!!!
周瑾川懒得理,只是拿着电话问她:“你还认识又聪明又能干的大帅哥,谁啊?叫什么?住哪儿?是你那个学长?”
裴桑榆被一大串问题砸懵,隔着手机都能闻见一股醋味儿,好酸。
后知后觉解释说:“没有这个人,我就是随口吓他来着。”
周瑾川嗤笑:“学长确实是有吧。”
裴桑榆:“……”
她和陈界这叫什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石头砸自己脚上了。
此刻对方作为男朋友,相当名正言顺的盘问:“最近跟学长还有联系么?”
裴桑榆谨慎回想了几秒钟,认真道:“最近,是指几天?”
“最近一周。”
“好像有…但没聊什么。”
周瑾川嗯了声,慢吞吞数落她:“正牌男朋友在外地辛辛苦苦加班工作,下班也不敢联系怕打扰某人学习,而她呢,背地里跟学长火热聊天。”
“没有火热!!!”裴桑榆大声反驳。
但又不能像周瑾川那样,大大方方转出去聊天记录。
毕竟她跟骄阳聊的,十有八九都是关于周瑾川,这不就是直接甩正主脸上了么,当然不行。
周瑾川却没有说话,等着她下一步的解释。
裴桑榆斟酌开口:“就是探讨了一下人类情感问题。”
周瑾川声音变得更低:“你跟一男的讨论情感问题?”
救命,裴桑榆握着逐渐发烫的手机,六神无主。
回想起之前关于“学长”的说辞,她结结巴巴道:“不是,不是你理解的那样…哎呀,总而言之,我们非常纯洁!而且他在伦敦呢,那么远又见不着。”
“哦,还想见他。”周瑾川断章取义。
裴桑榆百口莫辩,就解释不清。
毫无办法,只能搬出老一套,软下嗓子撒娇:“我只想见你,男朋友,想你了,真的好想你。”
突然一记直球,周瑾川愣了几秒,才笑说:“想我啊。”
哪怕他看不见,裴桑榆仍然配合着点头如捣蒜:“超级想。”
“那就想着吧,早点休息,晚安。”周瑾川语气十分无情。
裴桑榆一口气憋着上不下去不来,气结,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指戳着他的对话框,在嘴里骂骂咧咧:“讨厌死了周瑾川,有本事你别回来。”
她这人最大的优点,越是怒火中烧,学习的效率就越高。
这股劲儿一直下不去,第二天又拉着一帮人去了自习室学习。这回连话都懒得多讲,翻开书就开始刷刷做题。
见她沉默寡言的样子,边潇潇很是诧异,自我反省道:“是不是昨天陈界讲话让你生气了?我跟你道歉,他这人就是夸张。”
裴桑榆总不能说跟周瑾川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学长闹不愉快,头也没抬:“没有,你别多想。我就是想多做点题,心里比较有底。”
“好,我们立下新规,谁都不许再提男朋友,一定好好学习。”边潇潇握拳宣誓。
裴桑榆盯着她昏昏欲睡的模样,非常了解的说:“行,谁都不许提男朋友,我看你能不能坚持十分钟。”
然而不到五分钟,边潇潇和双胞胎齐刷刷倒下,各自趴在桌上开始补觉。
边潇潇甚至开始小声讲着梦话:“阿界,我饿了,给我煮面。”
裴桑榆:“……….”
恋爱脑没有前途,刷题才是王道。 她埋下头,孤独地当这个亮着的自习室里唯一的一盏明灯。
只是做着做着,突然感觉到头顶灯光一暗,在题册上落下一道落拓的阴影。
抬起头,目光猛然顿了下,就挪不开。
六天不见,他悄无声息又变得英俊了一点,穿着黑色工装外套,明明看上去很是不羁,但脸上挂着笑垂眸看着她的样子,又一瞬间让人心动。
裴桑榆眼睛亮了起来,正准备出声,又听见周瑾川提醒:“小声点,她们在休息。”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裴桑榆压着声音问他。
周瑾川轻轻拖开她左边的凳子,懒散坐下,随口找了个理由:“怕又聪明又能干的大帅哥翘我墙角。”
其实是昨晚听到她说“想你了”那一刻,就立刻买了回程的票。
完全是不受控制的下意识反应。
裴桑榆又气又喜,伸手捏他的掌心,赌气说:“有完没完了,都说了跟他没关系,就不听解释是吧。”
周瑾川下了飞机就过来,神色还带着疲惫。
往椅背上一靠,伸出右手抓过她的手,缓慢十指相扣:“做你的题,我看着。”
裴桑榆一只手被他拉着,掌心滚烫,另一只手艰难写着答案。
注意力强行看着题,视线却三不五时情不自禁地往旁边偷瞄。
只是明明半小时前还跟姐妹们豪言,谁都不许提男朋友,十分打脸。
她不仅让男朋友坐在了边上,还拉着手陪着,此刻看着对面几颗趴下的怨种,有一种驰名双标的心虚。
“别走神,看题。”周瑾川捏了下她的手指。
“我在思考。”裴桑榆口不对心说。
恍然间,有一种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如果那会儿他们在早恋,又是同桌,会不会老师在上面讲着课,他们却在课桌底下,从校服里偷偷伸出手,借着书桌上乱七八遭的课本遮挡着,十指交缠。
跟现在一样的,紧张却又让人无限心动。
周瑾川却抬手指了下她的政治题,指出错误:“选A。”
裴桑榆懵懵地跟着他说的改了答案,感觉之前还刷刷做题的脑子,现在跟生了锈似的。
“男朋友,我觉得你在这儿确实很影响我学习。”她轻声说。
周瑾川笑了下,放开力道打算松开她的手:“就是过来看你一眼,那我走了,你写完给我发信息。”
手指还没完全从她的掌心里出来,又被她握了回去。
周瑾川挑了下眉:“不松开我怎么走。”
裴桑榆没说话,只是抓着他的手没动,眼睛里都是固执。
周瑾川看懂了,手指缓慢缠了回去。
语气有一种十分愉悦的揶揄:“你说你表面上一副断情绝爱的模样,这会儿要是被陈界看到,他可能想提刀把我们俩原地了结。”
“是吧……”裴桑榆正说着。
大概是听到了熟悉的名字,边潇潇的头朝着旁边动了下,动静让两人都同时收声了一瞬,紧张到了极点。
“我觉得我这人可能有点双标。”
裴桑榆压着心跳,靠过去在他耳边继续说话,因为声音放轻,气息扫过,酥酥麻麻。
周瑾川嗯了声,表示反问。
小姑娘指尖在他掌心缓慢磨蹭着,带了点生涩的大胆。
周瑾川被勾得心猿意马,偏过头,学她用气音说话:“想干什么。”
就见着她眼睛弯了起来,笑得漂亮又勾人,语气却困扰又委屈。
“哥哥,我现在不想看书,只想跟你偷个情。”
第62章 主动 周瑾川被她这一声哥哥叫得耳根子烫,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眼神却直直地看着她。
声音更低了些,语气带着纵容:“想怎么偷, 你说了算。”
裴桑榆抓着他的衣角,视线落在他的唇上, 缓慢凑过去。
头一回这么主动,心跳杂乱得厉害,只是还没碰上,就听到对面传来动静。
边潇潇就揉了揉眼睛, 低声道:“睡了一会儿还是好困。”
边说着,边有要活动脖颈抬起头的意思。
裴桑榆眼疾手快把周瑾川从座位上抓起来, 一股脑推到了门外, 一气呵成,跟训练了八年的特工似的。
仿佛刚才的调情是一场幻觉。
一秒天堂一秒地狱的周瑾川一脸错愕。
我他妈有这么见不得人么, 真变偷情了。
边潇潇抬起头, 看向闪现到门口的人,疑惑问:“桑榆, 你站那干嘛, 刚跟谁说话呢?”
裴桑榆把周瑾川往旁边推了推, 脸上挂着敷衍的笑:“没有, 一个同学来找我借书。”
周同学靠在门后面看着她, 视线沉沉,眼神如刀。
裴桑榆做了个求饶的表情,又转头看向边潇潇:“你不睡了吗?”
“不睡了,说好的要一起复习, 我怎么能倒在这里。”边潇潇抬手揉了揉脸,振作起来说, “你还站着干什么,过来做题啊。”
裴桑榆哦了声,求饶似的,手指捏了捏周瑾川的掌心。
偏过头,换上一副相当生疏的口吻:“同学,书拿了就赶紧走吧,我要复习了。”
连个名都没有的周瑾川表情十分不爽。
裴桑榆伸手推他,又暗示说:“同学,你不是还有事吗?站这儿干什么。”
周瑾川表情淡淡直起身,看了她一瞬,双手插进口袋里,转身走了。
裴桑榆回到座位上,摸出手机噼里啪啦打字。
【sunset】:哥哥我错了!!你先回家,我一会儿去找你
【sunset】: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主要是要以身作则!
【sunset】:毕竟还要复习一个多月呢,我不能被她们抓到把柄!
【唯你主义周瑾川】:挺好
就俩字,裴桑榆就感觉到后背冒上来一股寒气。
生气了,这绝对是生气了。
人家大老远的一下飞机就过来,也没说要打扰,看一眼就打算走,自己非得把人留下来。
大着胆子勾人偷情,结果情没偷成,还直接把人没名没姓的赶了出去。
想想都没有活路,可以原地土葬的程度。
她垂下眼,又讨好的跟对方打字。
【sunset】:哥哥,回家了吗
【sunset】:一会儿回去我给你做夜宵
【唯你主义周瑾川】:走了,做你的题
裴桑榆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到一边,心不在焉继续翻开那本又红又专的政治题库,觉得党的光辉也洗涤不了她这会儿杂乱无章的心情。
俩小时后,拿出答案挨个比对,明明平时几乎是全对的正确率,今天居然做错了三分之一,恋爱果然影响发挥。
也懒得分析对错,裴桑榆飞快起身收拾东西,慌得跟债主上门了似的。
边潇潇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很着急回家吗?”
“周瑾川回来了。”裴桑榆垂着头,叹了口气。
看,这不是也顺其自然说出来了么,刚才也不知道在较什么劲,面子大过天的这点矫情确实得改改。
丁子娇还在磨蹭着,抽空冲着她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你,小一周没见面还能在这稳坐着做题,吾辈楷模。”
裴桑榆笑得心虚:“其实,刚他来了一趟,被我赶走了…”
听到这话,几双视线齐刷刷跟聚光灯似的扫着她,同时露出肃然起敬的表情。
边潇潇倒吸一口凉气,回忆说:“刚你说的那位连姓名都没有的同学,是周瑾川啊。”
裴桑榆点了点头,诚心诚意道:“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你这…真的…我也不知道该夸你什么好。”边潇潇撑着桌面,一脸明年今日我就去帮你扫墓的悲壮,“这要是陈界,至少得气三天不想理我。”
丁子矜表情沉重:“我男朋友,至少三年。”
丁子娇大手一挥:“我男朋友,直接没了。”
裴桑榆:“………” 她小心翼翼开口:“这么严重的吗?”
“你想想,刚谈恋爱,还没在朋友面前显摆呢,直接让人家原地消失。换位思考是你,你什么感觉?”边潇潇有条有理说。
裴桑榆代入了一下要是周瑾川做这种事,已经想拔出八十米大刀。
她瞬间感觉自己罪孽深重:“知道了,好了不说了,我去哄人了。”
“等等我,一起。”边潇潇把背包一拉,跟着她一并下楼。
裴桑榆满脑子都是一会儿该怎么哄少爷,出了图书馆,就看到路灯下站了个人。
还是那身黑色的工装外套,灯光把他的五官晕染得有些模糊不清,但整个人勾勒得更加线条明朗,像月色一样清冷。他微勾着脖颈,无聊地填着手机上的数独游戏,挺生人勿进又百无聊赖的样子。
居然没走。
还在这儿站了将近两小时。
“好甜,没生气,还在等你诶。”边潇潇抬手捂住了脸,情不自禁露出姨母笑,“拽哥谈起恋爱来居然这么粘人。”
他们俩官宣后就异地了一周,这还是头一回一起出现在朋友面前,裴桑榆有点不好意思。
只是余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他身上,就挪不开眼。
裴桑榆嘴角扬起,到底忍不住炫耀:“是吧,他超爱我。”
“好了好了,跟谁没有男朋友似的,我走了,你们俩慢慢腻歪。”边潇潇笑着挥了挥手,扭头跑了。
裴桑榆却站在原地看了他一阵。
路过的两个姑娘都放慢了脚步,悄悄地偷瞄着他,又因为表情冷淡而不敢上前。
男朋友果然是招人。
她慢吞吞走近,脑袋钻到屏幕和他之间,偏着头问:“帅哥等人呢?单身吗?有没有女朋友?”
周瑾川收了手机,摸出车钥匙,语气淡淡地指责:“在等没良心的女朋友。”
“我不是让你先回家吗?”裴桑榆伸手把他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拽出来,牵着。
“怕你跑了。”周瑾川把玩着手上的车钥匙,漫不经心的样子。
随口的一句,裴桑榆却听得心口一颤。
有时候脱口而出的话总是最能代表最真实的想法,她其实也能感觉到,周瑾川在这段关系里一直很没安全感。
哪怕是刚刚明明是自己惹到了他,他却仍然在这等着,生怕自己不乐意主动。
就像分开的这几天,每晚睡觉前,周瑾川都得跟她挂着电话。
不用出声,闭着眼睛听着呼吸就行,只是单纯确认自己还在。
他不是边潇潇口中的粘人,是怕自己哪一瞬间又悄无声息走了。
裴桑榆微微叹了口气,低声说:“我好像对你一点都不好。”
周瑾川瞥了她一眼:“良心发现了?”
“我说认真的,我对你一点都不好。”裴桑榆闷着头数落自己,“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我应该更照顾你的感受的,我…我行我素惯了,经常脑子一热会做出很多莫名其妙的举动,你别生气。”
“没生气。”周瑾川倒是没说假话。
他太了解裴桑榆,也知道她没什么别的心思,就是下意识的举动。
裴桑榆却仍然闷闷不乐坐上车。
周瑾川看笑了,伸手帮她系安全带:“怎么,还要我来哄你?”
裴桑榆仰着头看了他一瞬,径直贴上了他的唇,喃喃道:“我会学着对你更好一点的,给我点时间。”
周瑾川没来得及回应,就感觉她的舌头小心翼翼探了过来,小猫似的,舔着下唇。
他忍着冲动轻吻了会儿,却被她一下一下的撩拨勾得呼吸一紧。
“别招我。”周瑾川哑声说。
“就招。”裴桑榆挑衅咬他。
周瑾川不轻不重地回咬住她,俯身过去,扣着她的脖颈带向自己。
动作很强势,语气却很轻,哄道:“宝宝,张嘴。”
裴桑榆听话张开。
下一秒,就感觉他带着灼热的温度探了进来,缓慢舔过,又温柔又缱绻。
裴桑榆连后背都软了下去,全靠他的掌心支撑着,想往后躲,却发现脖颈被他牢牢掌控着,动弹不得。
她顶着发烫的脸颊,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服,连呼吸都被夺走,只能艰难回应。
明明喘不上气了,又觉得舒服得不想要停止。
他真是太会接吻。
久到五官失灵,裴桑榆终于伸手推了下他的胸口,气息迷乱又沉迷其中:“休息一分钟再亲。”
周瑾川抵在她的肩膀上笑,声音带着点欲:“还带休息的,这么喜欢。”
他随口的一句,就让车内的空气瞬间变得燥热起来。
裴桑榆气都没喘匀,还可劲儿撩拨:“你是不是偷偷练了?我看网上说用舌头打樱桃梗,进步飞速。”
周瑾川倒是头一回听说,手指捏了下她通红的耳垂,哑声问:“你每天都在看些什么?”
裴桑榆:“……….”
暴露了呀,做PPT的时候看的。
她眼神飘忽不定,偏过头避开他,轻咳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回家吧,做夜宵吃,好饿。”
周瑾川懒得揭穿她,重新坐了回去。
只是目光扫过后视镜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衣服被她抓出了一片凌乱的褶皱,看上去莫名其妙的引人遐思。
他没想着这么快就碰裴桑榆。
但小姑娘胆子太大,忍起来也着实要命。
于是只能打开窗让深秋的风灌进来,把那股被她挑起来的火强行压了回去。
还是没忍住警告她:“别老是瞎撩。”
“就撩。”裴桑榆坚决贯彻在嘴上绝不服输的中心思想。
再一次到周瑾川家,心境和上次截然不同。
裴桑榆进门的时候,颇有了一种女主人巡视领土的意思,只是刚准备换鞋,就发现多了一双浅蓝色的软拖,是她喜欢的颜色,粉粉嫩嫩的,和整个家的色调完全不搭。
再进去,茶几上是一对双色茶杯,沙发上多了一只哆啦A梦的抱枕和薄毯,开放式的厨房里添加了一大堆全新的厨具。
相比于之前来这儿的冷清,多了几分人气,显得温馨了不少。
看着这些东西,裴桑榆迟疑道:“什么时候买的?”
周瑾川把外套随手脱了挂在门边上:“你说要考虑一下的第二天。”
“可是万一…….”裴桑榆不忍心说出那个万一。
万一那会儿自己犯轴,不肯给他未来,他们俩就这么渐行渐远了呢。
她无法想象周瑾川当时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去买了这些东西,他在用一种很自虐的方式来对待自己,过去他过得怎样辛苦自己还不得而知,现在仍然这样,想到这些,眼底开始泛潮。
“没有万一。”周瑾川打断她。
看着她错愕又心疼的表情,又说:“如果你做不出那样的承诺,我会退让。”
裴桑榆心底酸软成一片,又不想当着他的面哭出来,转身进厨房说:“给你做饭吃,去客厅等着。”
她低着头准备食材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
周瑾川却跟了过来,倚在琉璃台边上看她:“想说什么就说。”
裴桑榆咬了咬唇,自责又茫然:“我…我的家庭很畸形,没见过恩爱的伴侣相处的模样,所以我不太懂怎么去正常的爱人。跟你比起来,我很差劲,也很笨拙,我不知道应该要做些什么才好。”
“你什么都不用做。”周瑾川说。
裴桑榆抬起眼,眼底都是迷茫。
周瑾川轻抚着她的头发,再次强调:”你什么都不用做,你站在原地就好,等我来爱你。”
他这次的用词不是年少时青涩而克制的喜欢,是爱。
以前怕这样浓重的情感吓到她,现在却想要用这样的情感永远的绑住她。
裴桑榆颤着睫毛:“可是….不公平……”
周瑾川笑着看她:“有什么不公平,我想对你好,你愿意接受,我就高兴。感情的事情没你想得那么复杂,非得计较个对等,你以为是菜市场称斤买菜,缺斤少两还得拨个315。”
裴桑榆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但是心里却暗暗想着,不行,要对周瑾川更好一点。
等菜上桌,周瑾川盯着自己那碗丰富得可以够三个人吃的夜宵,再看她那一口就没的小碗餐食,哑然。
两相对比,能看得出做饭的人有多偏心。
他喝了口汤,还是没忍住说:“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
“我怎么了。”裴桑榆往嘴里塞着一块汤骨,一脸茫然。
“没什么,就是可爱。”周瑾川懒洋洋的吃着她做的夜宵,心情极好。
裴桑榆确实跟小朋友似的,就是因为不懂怎么爱人,所以纯真。
像是小时候口袋里有一块糖会分一大半给喜欢的人一样,她已经给了自己能给的所有,却还茫然无措怕自己没有做好。
因为没被疼过,才会这样敏感又小心翼翼。
每次看着她这样,都很让人心疼。
两人各怀着心思,吃饭的时候也没说太多的话,只是慢吞吞吃着。
等吃完后,裴桑榆看了眼时间,随口说:“很晚了,我就住你这儿吧。”
周瑾川愣了下,点头:“行。”
他把碗筷收进厨房洗完,又挨个归了位,回过头才发现裴桑榆还在客厅中央站着。
于是走过去看她,低声问:“不睡么?明天不是要早起。”
“不…….”一起睡吗?
裴桑榆咬字说了一半,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都是情侣了,她很想试试抱着他睡觉的感觉。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看着他站在面前,就忍不住想要靠近。
周瑾川没有安全感,自己又何尝不是。
然而周瑾川只是很轻地碰了下她的唇,就把她推进客卧,落了句:“早点睡,晚安。”
然后就转身就了隔壁房间,带上了门。
裴桑榆:???
好样的,周瑾川根本就没这个想法。
她气鼓鼓进了房间,趴在床上玩着手机。
脑子里突然闪过PPT的最后一页,原本只是想单纯抱着睡觉的念头突然就拐了弯,变了味。
虽然确实没在一起多久,但他们喜欢了对方五六年,在脑子里都谈了几千天的恋爱,好不容易和好……
那现在,是不是快一点也没什么不可以。
反正她的身和心,都是他的。
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咨询应该稍微比自己有点经验的边潇潇。
【sunset】:问你个问题
过了好一阵,对方才发过来一个问号,很是言简意赅。
【sunset】:就是,你跟陈界…….你们俩,什么时候,那个的……
【潇潇】:???
【sunset】:你是输入法坏了是吗?除了问号不会甩别的?
【潇潇】:三个月
啊,三个月,陈界这狗东西下手是真的快。
裴桑榆在嘴里骂骂咧咧,然后转念一想,不对,她此刻脑子里想的东西,也并没有太纯洁。
是不是在国外呆太久,被同化变得开放了不少?
还是因为今天周瑾川各种各样的举动都让她疯狂心动,所以忍不住想要跟他更亲密一点,裴桑榆开再次陷入沉思。
【sunset】:那你们…谁主动的?
【潇潇】:%^#&*(!@(#$%
【sunset】:????
什么乱码,根本看不懂。
下一秒,对方只发来一句话:别问了,正在
裴桑榆:“…………”
她甚至觉得最后这一句应该是陈界回的,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无语。
真是难为了潇潇,这种时候还能抽空回她信息,是绝顶好朋友了实在是。
突然直击这样的情况,裴桑榆脸颊红成了一片,不敢再打扰。
只是半坐在床上出神,周瑾川那么纯情,就先简单抱着睡应该也没关系。
于是踩着拖鞋慢吞吞出了房间,推开隔壁的门。
却发现他在浴室洗澡,床上还随意扔着刚脱下来的衣服。
门没关严实,有雾气顺着缝隙散出来,而磨砂的玻璃把他的身体勾勒得若隐若现,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看上去十分养眼,让裴桑榆那点原本按下去的念头又重新浮了上来。
听到动静,周瑾川关了花洒,在里面先出了声:“宝宝?”
裴桑榆有点心虚,扬声说:“没事,你洗你的,我睡不着,过来找你聊会天。”
周瑾川嗯了声,重新把水龙头打开,水声响成一片。
裴桑榆躺在他的床上,枕头被套上都是他的气息,有点害羞。
不行,好像还是太快了,先溜了,下次再来。
刚踩上拖鞋,突然听到他手机响了声,屏幕亮起,显示这时间,十二点整。
一个机械的电子音响起,提醒道:“睡前广播开始播放。”
裴桑榆顿住脚步,回过头,一脸狐疑地凑过去听。
怪不得就算失眠也说不需要她再给他念广播,原来早就找到了代餐,她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小妖精勾住了他。
然而当广播开始播放的那一刻,裴桑榆却觉得无比耳熟。
声音很轻,仿佛呢喃,很像是自己的声音。
广播内容枯燥无味,只有一句话,一直在无限循环着播放。
她才猛然想起,是五年多前的某一天,他无意间录下的自己睡梦里的告白,是原本他们该在一起的时间。
“周瑾川,我好喜欢你……”
“周瑾川,我好喜欢你……”
“周瑾川,我好喜欢你……”
这句话一遍一遍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如同过去时间里周瑾川失眠的每一个夜晚,他仍然需要听着自己声音才能入睡,就这么无望又痛苦的等待着,明明知道没有回应,却始终不肯放手。
裴桑榆被钉在原地。
一边感受着他默默无言又情感深重的爱着自己,一边又无比心疼那些时候的周瑾川,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而屏幕上还无比残忍的提醒着,已经播放了几万次。
他就靠着这虚无缥缈的八个字。
夜夜反复听着,撑过了两千天。
第63章 生日 录音还在一遍一遍重复播放着, 裴桑榆却听见浴室里停了水声。
她想,周瑾川那么骄傲的人,肯定不想让人知道他过成这样。
怎么看, 都觉得挺让人心疼又很卑微。
于是索性重新脱了鞋,往被子里一钻, 装睡。
只是方才的情绪还没完全能压下去,她侧头埋进枕头里,小心翼翼把眼角的眼泪擦干。
周瑾川套了件T恤出来的时候,就看着床上的人已经双眼紧闭着, 而自己设定的广播还在循环播放。
他走过去关了声音,俯身靠近:“不是说睡不着么, 睡这么快。”
裴桑榆感受着他的温度笼罩下来, 浑身绷紧。
生怕对方看出半点端倪。
小腿却假意把被子往外一蹬,又往旁边翻了个身, 空出一大部分位置, 示意他上来。
只是没收住力道,上衣也跟着卷了上去, 被风一吹, 凉飕飕的。
裴桑榆在心里暗自吐槽:好难, 为什么跟男朋友躺个被窝这么难。
然而那一截腰在灯光下简直白得勾人。
周瑾川只是视线沉沉的盯着她看了一瞬, 就闭了眼, 低声骂:“操,澡白洗了。”
一边伸手替她把衣服扯下来挡住。
裴桑榆的腰被他的手指不经意碰了下,滚烫。
她正紧张着,只是听着耳边窸窸窣窣了一阵, 被子重新盖了回来,房间的灯被关上了。
周瑾川拿着手机, 轻声带上门走了出去,去了隔壁的次卧。
裴桑榆瞪大眼,看着漆黑的房间,嘟囔说:“也太纯情了吧,居然连躺一张床都不行吗。”
也是,以前她在玲珑巷留宿的时候,周瑾川要么是陪着她睡沙发旁边的地上,要么是在房间的飘窗,从头到尾都是分寸。
可他越是这样,裴桑榆就越不想让他忍着。
她太喜欢周瑾川了,喜欢到什么都可以给他,只要他要。
她确实是没谈过恋爱。
但也不是没听过男孩子那些青春期躁动的荷尔蒙,二十出头的年纪,女朋友在旁边亲着碰着,换谁都煎熬。
裴桑榆对着漆黑的房间,又很轻地叹了口气。
但周瑾川的忍耐力确实超乎了她的想象,后面的时间她都留宿在他家,每回早早就占据了主卧的床,他就会自动去隔壁,没辙。
自己好歹也是个会害羞的女孩子,点到为止,也没法再表现得直白。
磨磨蹭蹭着,就到了周瑾川生日。
裴桑榆站在清大礼堂的后台,一脸紧张问:“周瑾川来了吗?”
“严司淮说他们马上到。”陈界看了眼手机,一脸狐疑说,“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收买了人家清大学生会,让我们一帮外校的进来。”
“你管我呢。”裴桑榆微抬着下巴,她今天化了很精致的眼妆,挑起眼尾看人的时候,确实有点挠人小野猫那味儿。
陈界点了点头:“你牛。”
裴桑榆没当众表演过,这会儿表面淡定,心里也是紧张。
她想了很多种要如何给周瑾川过生日的计划,煽情点的就是把过去每年做的生日蛋糕和录的视频发给他看,但总觉得那段时间对他们俩来说都是痛苦,没必要。
过生日,还是得喜庆点。
外面舞台上正在跳着街舞,下面尖叫四起,裴桑榆从帘幕的缝隙里看出去,果然看到了一脸不爽的周瑾川,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却能看得出压着火。
周瑾川坐在吵吵闹闹的人群中间,语气是十分的不耐烦:“谁他妈想看这个,你有病?”
“看几分钟就走。”严司淮扣着他,尽职尽责当一个冷漠的工具人。
周瑾川啧了声:“你跟夕念吵架了么?闲的。”
严司淮跟他东拉西扯:“最近在忙什么?”
“没话讲可以不用说话。”周瑾川不咸不淡道。
他律所一堆事,还有两个小论文没写,真没功夫跟他瞎扯。
聊不下去,索性起身,只是还没挪步,又被严司淮拽着衣袖按了回去。
周瑾川的火是真有点压不住了,冷声道:“到底想干什么?早上出门没吃药是吧。”
正质问着,就听见台上主持人开了口:“艺术节的所有本校曲目已经表演完毕,接下来要表演的是最后一组,我们的特邀嘉宾,本校和外校的几位朋友共同合作,曲目是刺猬乐队的《火车驶向云外,梦安魂于九霄》,有请。”
听到是裴桑榆喜欢的乐队和歌名,周瑾川愣住,看过去。
幕布拉开,就见着裴桑榆坐在高脚凳上,一身黑色的蕾丝拖地长裙,叠穿了一件皮质的抹胸小马甲,长发慵懒地烫成了波浪散在肩后,手腕随意扣在话筒支架上,表情却一如既往的纯,整个人有一种矛盾又冲突的美。
而旁边,是坐在架子鼓前的段祈野,钢琴边上的严夕念,贝斯手江聿行,键盘手陈界,小提琴手边潇潇,击鼓的丁子娇和丁子矜。
全是他最熟悉最亲近的一帮朋友。
周瑾川诧异地侧过头,问道:“他们怎么会在。”
严司淮笑了下,卖关子说:“别说话,看表演。”
在一阵密集的鼓点里,躁动的音乐渐起,瞬间引得全场跟着尖叫。
而裴桑榆在幽蓝的灯光里,目不转睛看下台下的他,缓缓出声。
这是周瑾川第一次听她唱歌。
他早就知道裴桑榆嗓音条件好,不然也不会当初刚转学就被挑去了广播站。可是此刻,她在躁动的音乐里慵懒开口的时候,像是一把小钩子瞬间就把人勾在了原地。
“啊啊啊啊我认出来了,京大的段祈野和江聿行,好帅我天!”
“键盘是不是京航的陈界啊,神仙阵容!”
“你们都看帅哥吗,我看这几个美女姐姐口水都要下来了,好美好美呜呜呜”
“我都不知道该看谁,主唱也太勾我了,好像是周瑾川的女朋友,好漂亮。”
……
周遭的说话声和尖叫声都吵闹得厉害,而周瑾川却什么都听不见,只是定定地看着裴桑榆,听着她唱。
叹世万物皆可盼
唯真爱最短暂
失去的永不复返
世守恒而今倍还
如她十六岁生日那天,他站在喧闹的人群里,在这首歌的伴奏里,忐忑又紧张地跟她告白。
“第一次喜欢人,没经验。”
“但我觉得,你应该知情。”
“周瑾川喜欢裴桑榆,是肯定句。”
那时的自己是这样说的。
年少的悸动穿过无数个带着晚风的傍晚,在这一刻,再一次重重击中他的心脏。
周瑾川一动不动,隔着台上台下的距离跟她对视着,情绪万千在眼底翻涌,直到尾声。
纷飞的滥情男女
情仇爱恨别离
一代人终将老去
但总有人正年轻
大概是鼓噪的音乐和歌词都带动了现场,观众们都情不自禁跟着大声吼着最后一句话,”总有人正年轻!”
青春肆意,少年张扬。
仿佛他们这群人一直在一起,就永远是少时的模样。
周瑾川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看着她。 裴桑榆撑着话筒,紧张出声:“这首歌,是我和我的朋友们送给周瑾川的生日礼物,祝我的男朋友,二十二岁生日快乐。”
想着之前,每一年都认真做了蛋糕帮他庆祝,却唯独没有周瑾川,而今年,终于可以陪在他的身边 。
如她那年说的,要给他一个热闹而盛大的生日,她终于兑现了承诺。
想到这里,声音不自觉带了点哽咽:“他永远是我认识的十六岁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我永远爱他。”
周瑾川怔在原地,他曾经被很多的女生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告白,却没有任何一次如同现在一样,心跳不止。
“啊啊啊啊啊果然是周瑾川的女朋友,没认错!”
“天呐天呐直接宣示主权示爱了!!好牛!!!”
“呜呜呜只有我好羡慕吗,有这么一个女朋友,有这么一群好朋友,羡慕哭了。”
“他们是高中同学吗?居然那么早就认识了,神仙伴侣!”
……
他们起身谢幕,抬头的时候,都冲周瑾川笑着。
幕布缓缓落下,遮盖住了方才大胆表白的姑娘。
周瑾川起身大步跑向了后台,在看到她的一瞬,却完全失言。
几个朋友会心一笑,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周瑾川走近打量她,各种话堵在心口,不知道先说哪一句。
裴桑榆仰着头看他,轻声说:“喜欢吗?这是裴桑榆给你那年告白的回答,也是原本欠你的十七岁的生日礼物。对不起,来迟了。”
“没关系,我很喜欢。”周瑾川哑声开口。
视线描绘着她因为化妆更为精致的眉眼,夸奖说,“今天也很漂亮。”
裴桑榆眼底带着泪,却笑得非常温柔:“我也终于学会了给你准备惊喜,是不是很棒?天天住一起你都没发现吧?”
周瑾川轻抚着她的头发,喉结滚动:“没发现,你真的好厉害。”
裴桑榆像个终于得到了表扬的小朋友,紧张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问他:“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所以我就站在人最多的地方表白,大家都知道我爱你爱得不行,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原来她的初衷是这个。
周瑾川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震撼有,感动也有。
这对一个姑娘来说,需要多大的勇气。
他无法用言语表达,于是低下头,重重地吻住了她。
以一个想要把她揉进身体的力道,抱着她不肯松手。
裴桑榆配合着抬起头,感受着他,回吻着他,安抚着他:“周瑾川,我不会再走了。”
“谢谢你愿意回来,谢谢你仍然爱我。”周瑾川鼻息浓重,哑声开口。
再出去的时候,裴桑榆的唇妆都被他吻花,被迫又补了一遍。
聚餐的地方原本是定在玲珑巷,但又怕被周瑾川知道,于是包了个餐厅的包房。
大家喝着酒说着话,周瑾川却只是静静感受着,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的生日,是裴桑榆重新又带回来了这一切。
一喝多就藏不住话,陈界感慨说:“你知道吧,你走之后周周就再也没过生日,每次都是自己呆着,谁都不见。”
周瑾川抬脚踢了下他的凳子提醒:“就你话多。”
“我的。”陈界自知失言,默默喝了口酒。
裴桑榆却已经比之前坦然,轻声说:“没关系,他之前那几年的生日,我每一年都有做生日蛋糕帮他庆祝的,他不是一个人。”
听到这话,周瑾川讶异地看向她。
“不过最后都被我吃光了。”裴桑榆皱了皱鼻子,明明开着玩笑,眼底却有点泛潮。
“就算我在,多半也是你吃,我又不爱吃甜的。”周瑾川说。
裴桑榆给他看手机里的照片,絮絮叨叨说:“你看,十七岁的有两个卡通小人,这是十八岁的和十九岁的,二十岁的是三层夹心,红豆馅儿……”
边潇潇听着他们俩的对话,撑着下巴,百感交集:“这就是真爱吧,好感动。”
陈界瞥了她一眼,语带不满:“怎么,嫌我们俩不够轰轰烈烈,想先分个七年再破镜重圆?”
大家笑成一片。
裴桑榆也跟着笑。
她觉得这种话就跟当初顾余的那件事一样,能够当一个玩笑说出来的时候,才代表着真正的翻篇。
“不过我真想说裴桑榆,不仅学习变态,逼着人排练也变态,老子按键盘按得手都快冒火星子。”陈界抱怨说,“周周,你要补偿我。”
边潇潇妇唱夫随,跟着开口:“就是,我好久没拉小提琴,手也起了泡,好疼。”
“你们俩好歹是捡起以前练过的,我们俩可没学过敲鼓,抡得我肱二头肌都起来了。”丁子娇说着,就拉起袖口展示证据。
“一个个都吐槽我是吧?”裴桑榆板着脸,咬牙切齿道,“明明最初都夸我创意好。”
江聿行靠着座椅,叹了口气:“创意是好,但也没想着你这么狠。”
他们提前四天才开始临阵磨枪的排练,要不是为了瞒着周瑾川,估计裴桑榆都打算不休不眠。
“确实,我真是梦回桑榆姐姐那年生日的时候,我们灰头土脸在院子里点许愿灯,纯体力活。相比那次,我觉得这次弹钢琴已经十分轻松。”严夕念一脸我已经被摧残过但无所畏惧的坦然,慢悠悠往嘴里塞了个甜点。
全程最轻松的严司淮总结陈词:“总而言之,丧心病狂折磨人的小情侣。”
周瑾川听得直笑,举杯道歉:“行,敬各位一杯,见笑了。”
裴桑榆磨了磨牙,瞪他:“什么见笑,这不是为了你开心么?”
“不冲突。”周瑾川懒洋洋道,“再说了,丧心病狂也有我一份儿。”
裴桑榆虽然不是特别满意,也欣然接受:“丧心病狂就丧心病狂吧,总之我的男朋友高兴就成。”
就冲着他们俩这股嚣张劲儿,接下来两人成了众矢之的,被挨着灌酒,理由千奇百怪。
“天天抓着我们看书学习,得走一个。”
“压榨我们没日没夜排练,得走一个。”
“一言不合拉黑删除好友,得走一个。”
裴桑榆喝得面色泛红,有些招架不住,拿自家男朋友出来挡枪:“你们怎么光顾着灌我,灌寿星啊。”
周瑾川:“………”
真是永远爱他的女朋友,真行。
“那裴桑榆一走就甩脸色,得走一个。”
“上门开导却连门都不开,得走一个。”
“跨年放了他妈无数鸽子,得走一个。”
“现在就知道天天秀老婆,得走一个。”
…….
裴桑榆听着,在旁边摇头感叹:“周瑾川你看你这人缘混得,罄竹难书啊简直。”
好多轮下来,周瑾川平时酒量挺好也被灌得有点上头,手肘懒散搁在裴桑榆的椅子背后,收尾说:“行了,最后碰一下,认识大家,我的荣幸,谢谢。”
突然这么煽情,搞得一群人也怪不好意思,嚷嚷说:“这就是求饶的意思是吧,懂了,撤。”
喝完了那杯酒就散了场,各回各家。
裴桑榆一喝多就腻歪,在车上就忍不住抱着男朋友亲了又亲,回了家就更是放肆。
撩得本就酒意上头的周瑾川压根招架不住,往沙发上一躺,微微叹了口气。
裴桑榆挑着眼尾看他,语气还怪委屈:“干嘛。”
“宝宝,别亲了,容易出事儿。”周瑾川伸手抵住她再次凑过来的额头,语气有点无奈。
裴桑榆往他怀里一坐,手胡乱地在口袋里摸了会儿,掏出两条红绳。
她仰着头,慢吞吞解释说:“这个,是我之前去寺庙求的转运珠,也不知道隔了几年还有没有用,送你。你一条我一条,你要是嫌不符合拽哥身份,可以戴脚上。”
周瑾川垂眸,盯着那条红绳出神。
裴桑榆瘪着嘴看他,语气怨念:“怎么,嫌礼物便宜了是吧?我实习工资很低的,没钱买贵的礼物。”
“不是。”周瑾川重点在她刚才说的“隔了几年”,想了几秒钟,“这个东西,是不是之前你想送我但是最后说弄丢了的那个。”
裴桑榆是真的觉得他记性很好。
明明那么久远的事情了,他仍然一字不差记得清楚。
她点了点头,轻声道:“是,是当时准备送你的,结果到最后也没能送出去,所以你要吗?”
周瑾川不想追问当时为什么没送,只是拉起袖口,露出一截手腕:“要,当然要。”
裴桑榆小心翼翼替他戴上后,自己戴上了另外一条,心中感叹,终于。
这一晚,好像把之前所有的遗憾都补得圆满。
她情绪有点上来,又仰起头,手指摩挲着他戴着红绳的手腕,小心翼翼说:“我可以再亲你一下吗?”
周瑾川是真受不了她一脸单纯说这种勾人的话,低头吻住她。
裴桑榆学之前那样张了嘴,都喝了不少酒,很淡的酒香在交缠气息里扩散,彼此灼热的体温叠在一起,勾得她呼吸越来越重,变得紊乱。
手指也不太听话的乱动,伸手想要解开他衬衫的纽扣,恨不得像是献祭一样,跟他走完所有的流程。
周瑾川却按住她放肆的手,后背陷在沙发里,微微叹气警告:“别乱动。”
他今晚喝了太多,处于微醺但没醉的状态游离,克制力不如平时,真不一定能忍得住。
裴桑榆感受他身体紧绷着,抬眼就看到他眼底压着的欲望,他明明是想的。
她很轻地蹭了蹭他的唇,放任他说:“你想要的话,我可以配合。”
“不用。”周瑾川伸手,想要把她从身上挪开,“坐旁边去,我去洗个澡。”
裴桑榆却固执地不让他动:“你明明就….我都说可以了,你忍什么?”
周瑾川是真无奈了。
他压着呼吸,宽阔的掌心握着她的腰,手指被她裙子上的蕾丝磨得有些心猿意马。
说话却还带着十分理智:“不想那么快,想让你慢慢体验恋爱每一个阶段的感觉,而不是直接到最后一步,懂吗?”
这个理由听得裴桑榆心口一颤。
原本以为他只是纯情,好像并不是,毕竟男孩子怎么可能完全清心寡欲。他只是事事都以自己的体验为先,可是她也想让他高兴啊。
于是换了个说法,软声说:“可是我也想试试,是什么感觉。”
周瑾川把她往怀里带了点,手掌抚过她的后腰,低声问:“想试啊?”
裴桑榆被他摸得浑身绷紧,额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害羞得要命却强撑着:“是啊,想试。”
两人视线碰在一起,无声对峙。
裴桑榆借着酒意,更大胆了些,重复说:“就是想试。”
周瑾川沉默了一瞬,从茶几上扯了张湿纸巾先慢条斯理把手擦干净,才微微侧过头,再一次吻住她。
低声说:“嗯,那让你试试。”
裴桑榆愣愣看着他的动作,然后被他抱在怀里亲吻着,感受着他的游刃有余。
周瑾川连这样的时候,仍然专注又坦然。
裴桑榆觉得害羞,却只能呜咽着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又像是抱怨,又像是纵容。
偏偏周瑾川还在问她:“感觉好吗?”
“……好。”裴桑榆快哭出来了,没办法说更多的话,只是把头埋得更深。
周瑾川吻着她的耳垂,低声哄道:“宝宝,跟我说生日快乐。”
“哥哥,生日快乐。”裴桑榆顺从着他,小声开口。
“好乖。”周瑾川的声音却并不平稳。
裴桑榆感受着对方的反应,仍然下意识伸出手,手腕却被周瑾川再次用力扣住。
只能气息不稳,断断续续问他:“不难受吗?”
而他没再回答,只是吻着她,继续沉默着给予。
裴桑榆感觉自己所有的感官全由他来掌控,湿着眼睛,颤着睫毛,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你不用取悦我。”
周瑾川偏过头,吻着她肩上的纹身,很克制,却很欲。
“你的快乐比情.欲更让我沉迷。”
第64章 坦白 晚风从没关紧的窗沿扫进来, 却降不下室内潮湿又灼热的温度。
“试过了,还要吗?”周瑾川闷笑着问她。
“不要了。”裴桑榆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愤愤不平泄愤, 那股劲儿却怎么都缓不过来。
他随手撩拨,就让她溃不成军, 也实在是太丢人。
肩骨处跟猫挠似的,没什么力道,周瑾川只觉得痒,报复的咬了下她的耳垂。
“人菜瘾大裴桑榆, 多练练。真.枪.实.弹的来,能抗几分钟?”
他怎么能把这事说得这么坦然!这么云淡风轻!
语气还有点小傲娇是什么意思, 了不起, 你真是不得了。
那片绯红从裴桑榆的脸颊直接红到了脖颈,娇声骂:“周瑾川你要点脸, 是不是背着我找人了, 这么熟练。”
“没有,自学成才。”周瑾川又正色指责她, “刚刚还叫哥哥, 爽完倒是翻脸不认人。”
裴桑榆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明明是想要让他开心来着。
手指胡乱扯着皱巴巴的长裙, 十分心虚又害臊。
余光又落回周瑾川身上, 结结巴巴道:“你….真的不用我帮?”
“不用,我自己来。”周瑾川把湿漉漉的手收了回去,又扯了张纸巾擦完,才把她挪到沙发边上。
正准备起身, 感觉旁边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他瞥了一眼,才发现陈界刚刚已经打了三个未接, 相当锲而不舍。
裴桑榆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轻声说:“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接吧。”
周瑾川嗯了声,直接开了公放,懒洋洋往沙发上一靠,让紧绷的后背放松下去。
开口的时候,嗓音还带着一点未平息的欲念:“催命似的,有事儿?”
陈界愉悦开口:“没,就是想着快到十二点了,该郑重跟你说一句生日快乐。””你打四个电话就为了说这个?真行。祝福收到了,挂了吧。”周瑾川想着没急事,起身打算去浴室。
陈界听到他嗓子里藏不住的低哑,秒懂,相当刻意问:“哎,好像这个电话打得不是时候啊,没打扰你们吧?”
“没。”周瑾川言简意赅道。
陈界语气十分可惜:“还是掐错点了,你怎么这么快?”
周瑾川气笑:“你他妈……”
陈界笑得不行,说话的声音都笑着抖:“真的,也没回家多久吧,改天给你买点补品。”
只抗了三分钟不到的裴桑榆:“………”
简直会心一击。
她回想起方才,敏锐察觉出来一点不对劲。
冲着电话那边嚷嚷:“陈界你是不是故意的?”
“啊,看出来了啊,那我也不瞒着,就是故意。”陈界笑得十分讨骂,“行了,现在互相扯平,晚安。”
周瑾川顿住脚步,回过头看着沙发上满脸绯红的小姑娘,随口问:“扯平什么?”
裴桑榆慌乱想挂掉电话,差点咬到舌头:“没….没什么,什么都没有,洗你的澡去。”
周瑾川意味深长盯着她看。
显然是不说真话就不打算动的意思。
“也没什么,就是前几天晚上,裴桑榆她…….”陈界慢悠悠吊人胃口。
话说了一半,被裴桑榆火速打断:“陈界,你怎么这么小心眼!我后来不是没发信息了吗!追根到底,是潇潇自己要回我,我哪儿知道你们在干嘛!!!”
“我怕你有事及时回你还错了呀。”这回换成了边潇潇的声音,语气很是抱怨。
裴桑榆一个头两个大,顶着周瑾川探究的视线,诚心诚意道歉:“都是我的错,打扰你们是我不对,祝你们今晚有个激情的夜晚,可以了吗?满意了吗?消气了吗?”
周瑾川是头一回听见有人道歉还这么理直气壮,半靠在浴室门边上笑得不行。
陈界插科打诨了两三分钟,点到为止:“勉强满意吧,那与君共勉,也祝你们有个激情的夜晚,再见。”
裴桑榆看着挂断的电话,半跪在沙发上,手足无措,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如何把话题扯开。
扭头看到茶几上做了一半的题,拖到面前说:“我现在挺精神的,再刷会儿题,你不用管我。”
相当欲盖弥彰。
周瑾川踩着拖鞋慢悠悠过去,居高临下看着她,伸手挡住她的书。
语气颇有点审讯的意思:“老实交代,发什么了?”
四目相对,一个理直,一个气不壮。
这人刨根问底起来的时候,裴桑榆是压根躲不过去。
她索性放弃挣扎,垂着脑袋,胡乱打开旁边的电脑随手打开了个文件强装淡定:“问他们俩什么时候那个,谁主动的…结果没想到他们正在……潇潇也是,一点都不投入,还非得回我,就把陈界惹毛了。”
周瑾川笑得真是彻底没了半点旖旎的心思。
果然这俩小同桌的脑回路都是一模一样的特别,箭在弦上,他兄弟是真挺惨。
裴桑榆抬头瞪他:“笑什么,我不是没经验么,问问还不行。”
“没说不行,你这么急,是不是想睡了我就把我踹了?”周瑾川问她。
裴桑榆:“………”
她晃着鼠标,神色淡然道:“要是你技术不行,确实有可能。”
“我刚看你还挺开心。”
“……要被折腾死了好不好!”
周瑾川又笑,视线扫到她的屏幕,照着上面的标题念出声:“周瑾川裴桑榆恋爱计划,这又是什么?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裴桑榆:“………”
救命,今晚是什么大型翻车现场,一茬接一茬没完没了。
想了想,除了还有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骄阳,应该没别的了。
于是手把笔记本往下一扣,直接强行挡住,连理由都懒得再找:“你管我,洗你的澡去。”
周瑾川也没追问,边解着衬衫的纽扣,很随意的样子,边朝着浴室过去。
裴桑榆盯着他的动作,视线被莫名吸引,心说这个人怎么随手干个什么都这么撩。
等他关上了门,她起身拿了件睡衣去另一个房间的浴室卸妆,只是大概是今天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脑子里总是情不自禁往那件事情上拐,仿佛自己才是欲求不满的那个人。
周瑾川现在是不是在自己……不能细想。
她洗漱完再出来的时候,另一个浴室的水声仍然没停,淅淅沥沥的掩盖着一切。
裴桑榆把头埋进枕头里,方才主动的时候有多大胆,此刻回想起来就有多害羞。
等到都快睡着,才见周瑾川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出来,懒散倚在门口跟她打招呼:“睡了,晚安。”
裴桑榆往旁边挪了点位置,试探道:“一起吧。”
见他没说话,她又袒露了一点自己的状况,示弱说:“我睡眠一直不太好,之前有吃药,最近在尝试着停掉。说不定……你跟我一起会睡得比较好。”
女朋友想要跟他亲近,周瑾川又是高兴又是无奈。
却见裴桑榆只是直勾勾盯着他,还相当直接地用手掌拍了拍枕头示意。
对峙了几秒,周瑾川没辙。
妥协着关了灯走过去躺下,把人伸手抱进怀里,叹气说:“能不能睡了?”
裴桑榆脑袋抵在他的胸口,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你现在困吗?我可以给你念广播。”
周瑾川愣了下,没出声。
却一瞬间突然懂了她这段时间一直非要睡主卧的缘由。
裴桑榆很轻地开口:“我不是故意要听你的手机,到时间突然响了。周瑾川,你现在有我在身边,不需要再听那个录音,我们不听了。”
周瑾川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收紧,呼吸沉了些。
他不想把之前过得一团糟的生活摊开来,袒露自己的痛苦和脆弱,她不需要知道他那些等待和思念的细节。
裴桑榆有抑郁的病史,本来就容易多想又敏感,她知道得越多,只会越自责。
可是她窥见了一角,大概以后只会暴露更多。
他要再小心一点,把之前的所有藏好,不能再被她发现。他的爱太深太重也太偏执,是真怕吓到她,也怕困扰她。
“为什么不说话?”裴桑榆抬头看他。
“嗯,以后不听了。”周瑾川低声说,“但不删好吗?我要留着。”
那是十六岁的裴桑榆爱周瑾川的证据。
裴桑榆忍着眼泪说:“好,那就不删。”
她开始缓慢地给他背着当初在广播站给他念的那首诗,像是之前某一次周瑾川高烧的时候,也是这样陪着他。
月色如霜,温柔的眷顾着每一颗温柔的心。
周瑾川手指被她的长发缠绕着,慢慢闭上眼。
不同于过去每一个思念难眠的夜晚,他终于可以安然入睡-
这是五年多来睡得最好的一晚,起床的时候,周瑾川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
裴桑榆跟着他一起去了清大,两人在图书馆门口分道扬镳,距离考试的时间越近,她没实习任务的时候都泡在了自习室。
“男朋友,好好听课。”裴桑榆笑着跟他挥手。
“女朋友,好好学习。”周瑾川偏过头,很自然地在她的脸颊亲了下。
明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纯情。
可是周遭人来人往,就这么一碰,裴桑榆的脸红了个彻底。
甚至有路过男生看戏似的,吹了声口哨。
“周瑾川,收敛一点!”
裴桑榆警告完,扭头就走,压根不想看某人笑得春风得意。
她压着害臊上楼找到自习室,才发现边潇潇居然难得提前到了,只是明明视线落在书上,人却明显处于游离。
裴桑榆揶揄出声:“看来昨晚不够激情,一大早就跑来学习,陈界同学也不怎么行。”
这是替昨晚她男朋友说周瑾川不行掰回一城,裴桑榆同学在这种时候十分护短。
边潇潇却一脸提不起劲的冷淡:“别跟我提他。”
“怎么,吵架啦?”裴桑榆把书拿出来,脸上是藏不住的八卦的兴奋。
边潇潇吐槽说:“我昨晚突然知道,他之前送我的一个巨丑的粉红色手镯居然要七位数,丑得我都没好意思戴过,他骗我在地摊上套圈赢的,我居然还信了。”
裴桑榆听得十分无语:“……朋友,这是什么新型炫富方式吗?”
“不是,这不就是典型的人傻钱多还欺骗吗?”边潇潇振振有词,抓着重点,“最关键的就是,怎么能骗我呢?”
裴桑榆乍一听觉得十分矫情,但仔细想想也有点道理。
却秉持着劝和不劝分的态度:“这大概是善意的谎言?毕竟要跟你说了实际价格你肯定不要。”
“那也不能骗我,我要气死了。”边潇潇气鼓鼓出声。
裴桑榆沉思了几秒,突然被点醒。
她好像也有事情瞒着周瑾川,比如JC哥哥的账号,以及一个不存在的伦敦学长。
于是试探问:“那要是我也骗了周瑾川一件事,你觉得他知道了会怎么样?”
边潇潇抬头看她,眯了下眼,一脸“你怎么成天为非作歹”的无奈:“那你肯定完了,我觉得周瑾川肯定更介意这种事。好奇问一句,你骗他什么了?”
“我…….”裴桑榆欲言又止,“说来话长。”
“那……”边潇潇原地吃瓜,“慢慢细说。”
裴桑榆挑挑拣拣,解释说:“我有一个没见过的网友,但据说是我们附中的学长,跟他聊了很多关于周瑾川的事。之前有一次周瑾川见到我们在发信息,问我是谁,我瞎扯这个人是我以前在伦敦的同学,其实这网友我压根没见过。”
边潇潇听得云里雾里:“我不是很懂,为什么要隐瞒。”
“我在伦敦的时候,跟这网友联系挺频繁的,聊了很多那会儿不太好的状况,不想周瑾川知道。”裴桑榆叹了口气。
果然撒一个谎,要用千千万万个谎来圆。
边潇潇一脸严肃:“你这严重了,搞不好等他自己发现,以为你出轨。”
裴桑榆听笑:“出轨个头,我还让他教我怎么追周瑾川好吧。”
“不管怎么样,你这事肯定早晚得坦白。”边潇潇一语中的,“你得想个合适的时候直接告诉他。”
裴桑榆觉得也是。
情侣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总不能一直瞒着。
想了想,拿出手机给骄阳发送消息。
JC哥哥:我们俩当网友也好几年了吧?
骄阳:?
是不是男生都喜欢一言不合甩问号,裴桑榆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周瑾川。
她摇了摇头,继续打字。
JC哥哥:我们还没见过,挺好奇你是谁
骄阳:你想见面?
JC哥哥:嗯,我和他现在也在一起了,还要谢谢你的帮忙
JC哥哥:你也在京市,找个时间,我和男朋友一起请你吃饭,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对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像是在思考如何回复,或是如何拒绝。
裴桑榆耐心等着,头一回见网友,她也紧张。
然后就看到对方发过来一条。
骄阳:算了,我长得丑
JC哥哥:???
JC哥哥:我们俩又不是网恋奔现,你长什么样有什么关系,大家不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
骄阳:你男朋友帅,我自卑
JC哥哥:……哥们,你不会暗恋我吧?
骄阳:对
裴桑榆的表情缓缓裂开。
她就是随口开个玩笑,你还回了个“对”,对你个头啊。
JC哥哥:……….骗鬼呢,你暗恋我教我追别人?
JC哥哥:你还费劲心思撮合我们俩呢,我不信
骄阳:因为你很喜欢他,你开心最重要
骄阳:看到你们终成眷属我就放心了,以后别联系了,再见,祝你幸福
裴桑榆感觉逻辑倒是通顺,是彻底无话可说。 几年网友的纯洁革命友谊突然变成了爱而不得的关系,就离谱。
边潇潇看她表情一秒一变,好奇道:“那网友怎么说?”
裴桑榆生无可恋,盯着对话框,缓慢重复:“他说暗恋我,祝我幸福,以后不联系了。”
边潇潇:“………”
这事儿确实诡异,但放在一大美人身上,好像又十分合理。
裴桑榆还在震惊,回想过往的聊天内容,不是案子就是周瑾川,也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错。
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藏得也太深了吧,根本看不出来啊。”
而收到信息的周瑾川也有点愁。
不是他非要瞒着,而是骄阳不仅探知了裴桑榆太多不想让他知道的过去,而且,他还拿这个账号教她追自己。
这要是被她知道,那么爱面子的小姑娘,估计得气三个月不想说话。
不,三个月都短了,估计半辈子不愿理人。
还是找时间把账号直接注销拉倒。
两人各怀着心思,晚上回到家吃饭的时候,难得沉默。
裴桑榆也心虚,胡乱找着话题:“你今天上课怎么样啊?”
周瑾川回过神来,挑眉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上课了。”
“随便问问。”裴桑榆喝了口汤,眼神飘忽。
周瑾川在想,她是不是要提骄阳的事儿,却也无从开口,试探说:“你最近,有没有什么追求者?”
听到这话,裴桑榆被汤猛然呛了下,连连咳嗽。
“喝慢点儿。”周瑾川扯了张纸巾递过去,伸手帮她拍背。
裴桑榆好不容易缓过劲,慢吞吞说:“追求者很多啊,你女朋友很有魅力你不知道吗?就昨天一表演完,我今天去上自习就收到了三张小纸条,你得看紧我。”
“我恨不得把你关家里绑床上,关键是你乐意吗?”周瑾川轻嗤。
裴桑榆一脸震惊看着他:“你还有这种癖好呢?原以为你是纯情,结果是太下流怕吓着我了是吧。”
周瑾川低着头笑了下。
靠在座椅上,支着腿,不太着调的语气逗她:“那确实,我脑子里变态的想法还挺多的,等你适应了以后再挨个试。”
裴桑榆:“……”
她现在重新定义了一下周瑾川口中所说的“想让她慢慢体验恋爱的每一个步骤”。
“什么叫越克制越变态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就是温水煮青蛙,而我,就是已经快被煮熟了的那只青蛙!”裴桑榆愤愤不平说。
周瑾川又笑:“嗯,青蛙慢点喝汤,别再被呛着。”
结果话题越扯越远,等到周瑾川进厨房洗碗,裴桑榆才后知后觉,又错过了坦白的时机。
她曲着腿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又点出了骄阳的对话框。
JC哥哥:我打算跟我男朋友坦白你的存在
JC哥哥:挺不好意思的,毕竟你是个男生,麻烦你出面帮我证明一下我们是非常纯洁的网友关系
刚发送出去,茶几上周瑾川的手机跟着震动了两下。
裴桑榆下意识看过去,就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弹框。
看不到内容,但能看到发送私信的联系人。
而此时此刻,她十分清晰的看见了发送人的名字,熟得不能再熟的四个字。
J!C!哥!哥!
裴桑榆呆滞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
不太确定的,又给骄阳的账号发送了两条信息,这边一发,那边立刻又弹出来两条提醒。
她发给骄阳的私信,周瑾川为什么会收到?
裴桑榆瞳孔猛然放大,反应过来,只有一个可能,周瑾川就是骄阳。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厨房里正在洗碗的那个背影,怎么也无法和这位跟自己联系了好几年的网友联系起来。
但周瑾川怎么可能是骄阳呢?
他一开始只跟自己讨论案子绝不讨论私事。
他说是附中学长只是单方面知道自己名字。
他也绝不会装成另一个人来花式套路自己。
行,就算之前的隐瞒情有可原,他们互相都有过错,勉强扯平。
但今天自己都主动约见面了,已经是很清晰表达出要坦白的意愿。
他居然拿长得丑和追求者来打掩护,显而易见,就是压根想永远瞒着她!
忍不了,确实忍不了。
裴桑榆此刻确实感同身受到了早上边潇潇的那股压不住的火。
她把手机揣在兜里,慢悠悠走进厨房,一言不发。
“进来干什么?”周瑾川侧过头,扫了她一眼。
裴桑榆一声冷哼,仍然不说话,只是相当冷艳地盯着他看。
是把他就地宰了呢煮了呢还是吊起来打一顿解气呢。
一样来一下,差不多就能解气。
周瑾川看着她一脸不爽的表情,像是谁上辈子欠了她似的。
停住擦碗的手,低声问:“怎么了?刚不是还好好的。”
“你手机一直在响。”
裴桑榆一边随手抽出一把菜刀左右翻看,一边淡淡出声,“好像有人急着找你,发了好几条信息,你要不要去看看?”
“别割到手。”周瑾川从她手里拿过刀,插回木架上,才拿纸擦干手上的水,转身从厨房出去。
只是拿起手机,看到一大堆私信的那一刻。
终于明白了裴桑榆方才自带的那股杀气从何而来,冲他来的,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裴桑榆隔着琉璃台,眼神冷淡地看着他。
二十几年都过得顺风顺水的周少爷站在客厅中央,寒风阵阵,只感觉背脊一凉。
手机再次震动,屏幕上又弹出两条信息。
JC哥哥:不如来我男朋友家的厨房见个面?
JC哥哥:顺便帮我看看,哪一把刀磨得比较快
骄阳:………
第65章 退让 周瑾川抬眼看了她一瞬, 一时无言。
四目相对,两人都沉默着,没出声。
过了好一阵, 裴桑榆才面目表情开了口:“为什么隐瞒我,还打算永远瞒着我是吗。”
这质问的口吻, 听出来了,火是半点都没压住。
再不说点什么来解释,估计真得半个月不理他。 周瑾川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纸包不住火,当时注册账号的时候就应该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我觉得, 你应该并不想让我知情你自己生活的那几年。”周瑾川把手机随手扔到沙发上,走过去抱她, 道歉说, “对不起,你当时跟我彻底划清界限, 联系方式又全都删了, 除了这个,我好像没有办法再接近你。”
他表情很诚恳, 语气带了点无可奈何。
裴桑榆表情松缓了些。
她任他抱着, 又问:“怎么猜到那个账号是我?”
“我知道你在伦敦, 这个账号的IP地址也在, 于是就找人查了下。”周瑾川顿了顿, “而且,这个ID的缩写,我总觉得跟我有关。”
裴桑榆赌气:“跟你才没关系,我瞎打的。”
周瑾川嗯了声, 抬手安抚她的后背:“没有就没有,别气了。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 知道你不是爱示弱的性格,我完全能想象你知道之后会有多无措,所以觉得不挑明可能更好。只是没想到,你自己先发现了。”
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己,几乎是一语中的。
裴桑榆垂下眼睫,有难堪,有生气,有委屈,更多的是心疼。
她最不想要被周瑾川看到的过去,却分分秒秒都被他知道参与。
她最绝望的想要了结自己的时刻,是周瑾川重新给了她新的期望,又把她带了回来。
而重逢后她的试探和挣扎,他也全都一清二楚。
自己在他面前,好像变成了一只透明的蝴蝶,打断的筋脉和破损的内里都无处躲藏。
可是,他已经过得够辛苦了。
然而这几年还要藏在一个网友的身份后,很多话不能讲,很多情绪也无法表达,这也实在是太折磨他。
“你为什么非得这样。”裴桑榆喃喃自语。
周瑾川垂眸看她,坦白道:“我太想你了,随便跟你聊点别的说说话也行。过得好或者过得不好,我都想陪着,哪怕你并不知道这个人是我。”
裴桑榆这会儿感觉到密密麻麻的痛感迟钝的蔓延上来,直至心脏。
她现在觉得,该说对不起的不是周瑾川,而是自己。
周瑾川终于提了那天:“你知道我收到你说要从山上跳下去的时候,我有多慌张吗?我连办签证买机票赶过去都来不及,还好最后,把你劝了回来。”
裴桑榆眼泪有点忍不住了,眼底潮湿成一片。
轻声道歉:“对不起,吓到你了。”
“我当时在想,你明明那么怕高,得多绝望才会选这样的方式。”周瑾川声音很低,语气很心疼,“也更清楚的明白,你是真的不打算再跟我联系,如果没有这么一个账号,你让我怎么办?”
从回来之后的时间里,他们默契的对过去避而不谈。
这是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感受到他的无望。
裴桑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抬眼就看到了周瑾川脸上闪过的后怕,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模样。
周瑾川一字一顿,像是求她:“能不能想想我。”
裴桑榆伸手回抱住他,安抚说:“不会了,我不会这样了,真的。”
见他不说话,又说:“下次我要是心情不好,你就带我去跳伞,好不好?有你在,绝对安全。”
周瑾川像是陷入了思绪,有些失神。
裴桑榆晃了晃他的袖子,佯装轻松说:“明明是该你道歉,怎么变成我来安慰你了?诡计多端的周瑾川。”
“没有下次。”周瑾川正色道。
“好好好,没有。”裴桑榆换了个话题,“为什么要叫骄阳。”
周瑾川盯着她,缓缓出声:“我猜你走之后就没看过日落了,是不是?”
裴桑榆下意识点了下头:“嗯,怕想起你。每晚睡前都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看一看明早的太阳再…”
她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所以是这个意思吗?”
周瑾川嗯了声。
迟缓地被击中,裴桑榆难以描述自己此刻的感觉。
后知后觉,原来让她活下去的不是第二天早上的日出,是骄阳,是周瑾川。
不管是一直默默陪着她,还是让她再等等,等到毕业,亦或是最后用实习让她重新回来。
他无时无刻,一次又一次给她带来希望。
裴桑榆看了他很久,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孩子,还偏巧成为了她的爱人,多幸运。
她又亲了亲他的唇角:“好了,我不生气了,你也别难过,这事儿我们翻篇。”
“所以没有学长是吧?”周瑾川回过神来,一下子就发现了华点。
裴桑榆没忍住笑了下:“没有,哪儿那么多学长啊,我都不认识几个男生。”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几秒钟,表情都很无奈。
裴桑榆划开手机,用JC哥哥的账号发了条微博。
JC哥哥:@骄阳,谈恋爱了,这我对象
这账号注册了好几年,一直是以一个科普和发声的博主身份,从来都是一板一眼,突然发了条这么私人的消息,评论瞬间带偏:
【我一直以为自称哥哥是装嫩,实际是个四十多的大叔[裂开]】
【这俩不是好基友吗?在一起了???俩男的?】
【新粉,JC哥哥是警察?】
【不知道,JC是警察的缩写吧,天天管的事也挺像我们可爱的人民警察】
【一个警察一个学法,你们俩在家是不是天天看法制社会互相battle?】
【骄阳是妹子吗?明明每次在评论区普法的时候都是一位性冷淡帅哥的语气啊?】
【俩帅哥也不是不行,警察哥哥爆个合影康康】
【现在连公益账号都开始秀恩爱了,这个可恶的世界】
【上一条转了家暴新闻,这一条就发有了对象,不懂就问,这什么新型求助方式?】
……
裴桑榆看得直笑:“他们以为我们俩男生搞基。”
周瑾川瞥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你要是叫桑榆妹妹,就不会有人这么误会。”
“你怎么就自动对号入座了,都说了不是瑾川哥哥的缩写!”裴桑榆脱口而出,但相当此地无银,直接聊爆。
周瑾川意味深长看着她。
一脸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接着往下编的淡定。
裴桑榆:“……”
顶着他的视线强撑了几秒钟,破罐破摔:“好吧,就是你想的那样,高兴了吧?”
周瑾川这下心情彻底好了,伸手捏了下她的脸,心满意足道:“高兴。”
这条微博火速上了热门。
次日裴桑榆去报社的时候,韩星拿着这个案例跟几个实习生分析:“看,这个自媒体就做得很好,主打一个反差感,一天就涨了几十万的粉丝,你们多学学。”
“那也是人家之前勤勤恳恳做了好几年呢。”许愿嘟囔说,“而且JC哥哥根本不收钱,是正经公益账号,不能跟普通自媒体划在一起。”
韩星对她的态度很是不满,啧了声:“你们现在的实习生跟我们那会儿可真是不太一样,至少老师说什么听这么这点差远了。”
许愿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裴桑榆脸上挂着浅笑:“韩星老师的个人账号跟这个比起来,也还需要努力。您先多学学,我们慢慢来。”
韩星被怼得脸色铁青,转身就走。
见她离开,裴桑榆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这条涨粉是意外,但账号的影响力当然是越大越好,未来在声讨韩星的时候,她才能多一分的胜算-
整个十二月,裴桑榆都在机械刷题中度过。
结束最后一科考试的出来,才惊觉京市已经开始飘雪,细细密密的雪花四处飘落,可天边又在放晴,很矛盾的天气。
她跟着一大群考研的学生出去,在熙熙攘攘的街道边,看见了周瑾川那辆黑色的越野。
他没坐车里,就那么懒散靠在车边,表情冷淡地玩着手机。
浅色卫衣和同色系运动裤,外面随意裹了件黑色羽绒服,逆着光,整个人的线条流畅锋利。明明是最普通的学生打扮,愣是被他穿出了一股青春肆意的少年气。
裴桑榆快步过去,笑得灿烂:“帅哥,加个微信。”
最近周瑾川出差频繁,他们俩又是小一周没见面,怪想的。
周瑾川替她打开车门,随口说:“考得挺好啊,这么高兴。”
“没什么问题,简单。”裴桑榆不在意说,“你什么时候到的?等很久吗?”
周瑾川启动车,慢悠悠哼了句歌,算是回她。
“分分钟都盼望跟她见面,默默地伫侯亦从来没怨。”
挺少听他唱歌,轻描淡写哼着,很随意的调调,慵懒的勾人。
裴桑榆偏过头,笑着捏了把的手腕:“你怎么越来越骚了?”
周瑾川转着方向盘,淡声说:“唱句歌就骚,你是不是对我认识有点片面?可爱的一个初恋,嗯?初恋。”
最后半句切换成了粤语,是唱出来的歌词,咬字轻佻得像在调情。
“你这样好可爱啊周瑾川,想亲你。”
“这位女士请克制一下自己,不要打扰我开车。”
“不然你把车停路边,先亲一下。”
“初恋你怎么这么急不可耐啊?”
裴桑榆转过头瞪他:“没完了是吧,不亲了,开你的车。”
周瑾川笑着把车转弯,缓缓并入车流。
两人插科打诨聊着天回到石景一号,最近裴清泉状态实在是不太好,却一直不肯住医院,裴桑榆没办法,这段时间只能回了家住,生怕他临时出现什么状况。
进院子的时候,才发现小老头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晒太阳。
只是天上还飘着雪,他的脑门上积攒了一层很薄的银白色,像圣诞老人似的。
裴桑榆叹了口气,教育小孩似的口吻:“怎么不进房间啊,冻感冒了怎么办?”
“天气好,看看风景。”裴清泉艰难抬起头,跟周瑾川碰上视线,慢吞吞开口,“忙完回来了。”
周瑾川走过去,动作自然拨掉他发顶的雪:“这两天有感觉好一点吗?”
“今天感觉特别好,浑身都是劲儿。”裴清泉虚弱的笑了笑,费劲侧过身,把旁边的一把修枝剪递给他,“正好你来,帮我修一下枝,都长得奇形怪状,丑得要死。”
周瑾川脱了羽绒服盖他身上,伸手接了过来。
“怎么我男朋友一来你就使唤他啊?”裴桑榆抱怨。
“还没嫁人呢胳膊肘就向他拐了?你也去,帮我把这些花都浇浇水。”裴清泉使唤道。
裴桑榆被那句“嫁人”说得小脸通红,拿着浇花壶去旁边接水,还是没忍住,扭过头说:“不要乱说。”
周瑾川把袖口卷到小臂,低头修剪花枝,边揶揄说:“你不嫁我嫁谁?” “你烦死了,你们俩就合伙拿我当乐子是吧?”裴桑榆骂骂咧咧,那片绯红直接蔓延到了脖颈。
周瑾川手上沾了点雪,冰凉凉的抓她的脖颈,威胁说:“问你,不嫁我嫁谁?”
裴桑榆抓了一把雪直接往他身上砸,语气十分高傲:“周同学,你这是求婚吗?太简陋了吧?”
“行,听懂暗示了。”周瑾川笑。
裴清泉看着他们俩打打闹闹的模样,呼吸逐渐弱下去,轻声叹:“真好。”
天色依然晴朗,是近段时间以来最明朗的傍晚。
天空澄澈,雪花一点一点的落下,落在年轻的少年和少女身上,嬉笑怒骂,是他看到的最后的美景。
裴清泉脸上挂着笑,定定地看了他们很久,然后缓慢闭上了眼。
等到裴桑榆浇完所有的花,才回过头,狐疑说:“哎,你把外公弄进去,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周瑾川愣了下,把修花剪放到了一边,大步走过去。
弯腰想要把他背起来的时候,却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裴清泉的表情太平和,呼吸也像是静止。
他沉着眼摸上老人的脉搏,已经不再跳动,像是旁边那颗树上的枯叶,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裴桑榆还站在远处嘟囔说:“快背啊,愣着干什么。”
周瑾川边拨着医院电话,边斟酌言辞,好一会儿才哑声开口:“桑桑,外公他….”
“啊?怎么了…你…”裴桑榆一头雾水朝着他走过去,走到一半,突然心跳停了半拍。
然后大步跑了过去,踉跄着扑到他身上,手指缓慢放到他的鼻边,颤抖得几乎要失去镇定。
“叫救护车,周瑾川,快叫救护车!”裴桑榆眼泪毫无预兆往下砸,声嘶力竭哀求说,“你快叫医生救救他…求你了…”
周瑾川别过脸,强压着镇定跟医院沟通完现在的情况。
才蹲下去抱住几近崩溃的裴桑榆,低声说:“医生马上过来。”
裴桑榆麻木地晃着裴清泉的手,大声骂他:“装什么!你快给我醒过来!刚不是还好好的吗?你别给我装睡,你快起来!”
“你镇定一点。”周瑾川把她扣在怀里,抚着后背安抚。
“我镇定不了,他是我最后一个亲人了,我怎么镇定啊…”裴桑榆抓着他的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就是让他回医院,他非不肯……他就是不听话…”
周瑾川把她抱紧,一遍又一遍苍白安慰:“好了不哭,没事。”
其实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就算是医生过来,多半也无力回天,之前那次手术就已经初见端倪,可是这样残忍的话他没办法跟裴桑榆讲。
医生来得很快,裴清泉被抬上担架的时候,从他的怀里掉出来一封信,或者说,遗书。
周瑾川想,可能他已经预感到了这一刻,所以提前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裴桑榆却不肯看,只是一遍又一遍求着医生:“你们救救他,你们一定要救救他…”
小姑娘哭成这样,前来的医生看惯了生离死别也不忍开口。
只是飞快开回医院,然后送进了抢救室。
等待的时间里,裴桑榆无声的流着眼泪,麻木蹲在墙角,一眼不眨地盯着那扇门。
周瑾川弯腰把她抱紧怀里,只能沉默着陪着她。
“他会没事吧,刚刚还好好的呢。”裴桑榆喃喃自语,“刚不是还在说话吗?还在开我们俩的玩笑,肯定没事,小老头就知道吓唬人。”
周瑾川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转头看向抢救室的方向,在心里祈祷一个奇迹。
只是这个世界上的奇迹太少了,生老病死才是人间常态。
当那扇门重新打开的时候,医生只是很抱歉的说:“请节哀,保重。”
裴桑榆大脑变得空白,转头问周瑾川,通红的眼睛尽是茫然:“什么意思啊?”
周瑾川把她扣进怀里,停顿了好几秒钟,才哑声说:“桑桑,外公走了。”
“我听不懂。”裴桑榆眼泪止不住,哽咽说,“我听不懂,走了是什么意思。”
“外公他至少是很高兴的离开了,他是笑着的,走之前也如愿见到了你,应该没有遗憾。”周瑾川斟酌着言辞,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一字一句砸进耳朵,再拆分,终于听懂了含义。
裴桑榆一瞬间收了眼泪,像是灵魂被抽空了似的。
周瑾川心疼地擦着她的眼尾,低声说:“你要是难受就哭,我陪着你。”
裴桑榆茫然地看着他,眼神空洞、语无伦次:“他…他怎么能就这么离开我了,他连声招呼都不打…对了,信呢,我倒是要看看他写了什么……”
周瑾川从外套口袋里拿出那封遗书:“你确定要看吗?”
裴桑榆轻点了下头,表情麻木。
手脚僵硬着拆开了那封手写信。
桑榆:
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跟你无声的告别。
我在这里没有太多的念想,一个是你妈妈,一个是你。
原谅我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女儿,以至于连累你小小年纪也承受了那么多的苦难,真的很抱歉。但我又感谢她,莽撞的生下了你,让我有一个这么懂事听话的小朋友。
可惜我们相处的日子太短,最开始的十五年我们素不相识,后来你又去了英国五年多,满打满算我们相处的时间不过一年,但我仍然感激。
我多感激在最后的日子里,能够有你陪我度过,冬天太寒冷了,我决定去一个温暖的不下雪的地方,所以不要为我难过,我只是去远行。
桑榆,你才二十一岁,人生还很长。
外公年纪大了,幸好你遇到了很爱你的周瑾川,他应该比我们任何一个亲人都要爱你,是我见过最懂事靠谱的另一半,你的眼光真不错。
这也是我最庆幸的事。
你在这个世界上,仍然还有人陪着你,不会孤单。
要说唯一的遗憾,就是没办法参加你的婚礼,也无法看到你未来更加漂亮的人生。
但我想,不管怎么样,你都会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由灿烂的生活。
要永远快乐。
如果有风的时候,就是我回来看你。
裴清泉,留。
第二页,是一份股权转让书和遗留财产说明。
裴桑榆终于迟缓的意识到,他是真的准备好了一切,然后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离开了自己。
眼泪一颗一颗砸在信上,晕染出湿痕。
裴桑榆这才慢慢缩进周瑾川怀里,把头埋进他的颈窝。
反复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周瑾川,我没有亲人了,现在真的只剩下我自己了。”
她终于变成了一座孤岛,被无边的海水淹没。
然后听到周瑾川说:“你还有我。”
他安抚道,“我的家人也是你的,今年跟我回家过年,好吗?”
裴桑榆愣了下,摇了摇头,哽咽道:“你爸妈肯定不同意的,我不去了….我现在….也没有心情去讨好他们….对不起…” 她想,总之之前过年也是自己一个人,没什么区别。
周瑾川轻声说:“不需要你讨好,他们早就同意了。”
裴桑榆茫然了一瞬:“什么时候?不可能啊,以前明明……秦阿姨恨不得我再也不见你。”
听到这样的话,周瑾川只觉得心疼。
谣言也好,责难也好,她独自承受了太多太多。
周瑾川终于跟她坦白:“十八岁的那年,我答应他们毕业后就接手家里,但有两个条件作为交换。”
他跟父母对峙了四年,闹得翻天覆地,最后为了裴桑榆做出让步。
只是为了帮她扫清一切阻碍,然后站在原地,等她回来。
“什么条件。”裴桑榆湿着眼,只是无比难受他最终走上了一条并不喜欢的路。
周瑾川细细地吻掉她眼尾的泪,低低出声。
“念法律系。”
“娶裴桑榆。”
第66章 梦境 冬夜的风从空荡的走廊灌进来, 裴桑榆僵硬了很久。
仿佛这一场雪把她的眼泪和血液也一起冻住。
想到他跟自己告白的那天,他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想学法,帮助更多跟顾余一样的人, 当弱者已无法开口,仍有正义为其发声。”
“我这个人吧, 除了法律,没人能管得了我。”
在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之前不理解的那些事。
周瑾川为什么会念法律和经管的双学位,他依然是那个理想主义的少年,哪怕这种时候仍然执着着初心不放, 可为了自己,终究不得已做出了让步。
别人的十八岁在干什么呢, 青春肆意, 嬉笑怒骂。
而周瑾川在那个年纪,已经早早的把自己规划进了未来。
她很感动, 但更多的是难过, 一时无言,只是垂着眼掉着泪。
“哭什么?”周瑾川叹气说, “我以为你会很高兴。”
“你牺牲太多了, 也许还有别的方式, 不一定非要选这一种。”裴桑榆顶着通红的眼睛看他, “能反悔吗?”
周瑾川认真道:“不能, 现在反悔,你真进不了我们家门了。桑桑,我要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裴桑榆的一切都太让人心疼,她缺爱, 又渴望爱。
没有在健康的父母关系下长大,自然也渴望拥有一个正常亲情的家, 这些只有自己能给她。
见她一脸郁郁寡欢,周瑾川又宽慰说:“其实也挺好,这样我能当个不赚钱的律师,还能有另一份工作赚钱养你,两全其美。”
裴桑榆却高兴不起来:“可是你不快乐啊。”
“我快乐的,没有什么比你在我身边更快乐。”
周瑾川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安抚说:“走,我们带外公回家。”
裴清泉的墓地选在了石景一号附近的墓园。
葬礼的那天下着大雨,仍然来了他这些年结交的不少好友,裴桑榆从最初的难以接受到慢慢释怀,只是心情一直谈不上太好。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于亲情看得很淡,当初去伦敦也是说走就走,毫无眷恋。
但这会儿人不在了,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仍然依赖着那么一点所谓的血缘,是骨子里血脉相连的东西,斩不断也割不掉,是她在这个世界里和别人尚存着一点特殊的关系。
她莫名的想起了裴山岚。
“你说,她现在在监狱里过得好吗?”她这样问周瑾川。
周瑾川却无法回答。
自从入狱后,她们就再也没见过,裴桑榆恍惚间想起来的时候,好像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
只是突然又在想,当初那一把刀的缘由,究竟是为什么呢。
时间把恨意慢慢磨散,她才想起来是不是该去追问。
而周瑾川找到了答案。
他瞒着裴桑榆去了江州,这几年他一年都会去好几趟,一直试图探监。这次带去裴清泉病逝的消息,裴山岚终于肯见他。
“桑桑的确跟您长得很像。”这是周瑾川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裴山岚抬手捋了捋有些杂乱的头发,眼睛带着因为父亲去世而哭泣的红肿:“你是,桑榆的男朋友是吗?抱歉,这几年我一直在拒绝你的探监,因为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来面对你们。”
“阿姨,外公走了,桑桑再没有别的亲人,现在就剩下您,您仍然执意不肯说吗?”周瑾川定定地看着她,“我的直觉告诉我,不是简单的蓄意杀人。”
裴山岚嗫嚅着,垂着头,不敢看他。
周瑾川闲聊似的口吻:“五年多已经过去了,难道您真的打算就这样在监狱里再过十年?你不想再见见桑桑现在的模样吗?她很漂亮,很优秀,性格也很可爱,比小时候更讨人喜欢。”
裴山岚瞳孔颤了下,缩紧了手指,整个人都颤抖得厉害。
周瑾川淡声说:“您在害怕什么?我学的是法律,您有什么顾虑可以告诉我。”
听到这话,裴山岚终于缓慢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男生。
明明他还很年轻的少年样,眉眼锋利,但谈话之间又有着超乎同龄人的沉稳,三言两语就让人破了心防。
她却只能沉默着,对方也就十分耐心地等。
探监的时间快到。
周瑾川叹了口气:“还有五分钟,我坐飞机跑这么一趟也不容易,您稍微体谅一下我。”
裴山岚动了动唇,却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四分半。”周瑾川看着表,时刻提醒她。
又过了一会儿,他说:“还剩三分钟,时间不多了。”
裴山岚抬手捂住脸,这才崩溃出声:“宋斌他….一直在用很残忍又不被人发现的方式欺负我,他是化学老师,用那些我看不懂的试剂烫我的大腿,给我吃很多莫名其妙的药丸让我呕吐,经常弄些烟雾扣我头上让我濒临窒息,太痛苦了,我实在是受不了才…才反抗的….我不知道怎么一下就把他捅死了…”
周瑾川滚了下喉咙,心想,果然。
他缓缓出声:“当时为什么不说?”
裴山岚回忆起痛苦的过往,整个肩膀都在发抖。
“第一次他动手的时候,我尝试报警,警察当夫妻纠纷处理了,不了了之。”
“后来发现,挣扎没有用,说出去只会让自己丢脸,让爸爸丢脸。裴家的女儿离家出走跑到外地被欺负成这样,你让我怎么承认。面对爸爸,我说不出口。面对女儿,我无法坦白。”
“我想过离婚,可是他跟桑榆关系更亲近,拿女儿来威胁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就最后那一次,一刀把他捅死了,我终于解脱了……”
她声音带着止不住了啜泣和惊慌。”我很害怕,也觉得丢人,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真相。况且,在桑榆心里,宋斌是个很好的爸爸,让她在父亲去世之后还要接受这样的事也太残忍了,所以索性承认是蓄意杀人,不如永远躲在这里赎罪……我对不起桑榆……对不起爸爸……但我真的很害怕……”
周瑾川沉默了一瞬,一字一顿出声。
“那你知道,一个杀人犯的女儿要面对怎样的舆论吗?”
“谣言说她跟自己爸爸的关系不清不楚,她被这些事情困扰,独自去英国五六年,和我分开,谁也不见,没有爱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您有想过她过得有多糟糕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裴山岚崩溃捂住脸。
察觉到语气有些重,周瑾川缓了缓语气:“宋先生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家暴您,您是受害者,我不应该对您责难。很同情您的遭遇,站在律师的角度也理应捍卫正义。”
裴山岚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私心来讲,我并不想要再旧事重提,这个案子重新审理会掀起怎样的风浪不得而知,我不知道桑桑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再次离开。”周瑾川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但她太可怜了,一个亲人都不在身边,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裴山岚定定地看着他,喃喃道:“你是真的很爱她。”
“所以,要不要重新上诉?我可以为您辩护。”周瑾川说-
周瑾川再回到京市的时候,已经是除夕当天。
他不知道要怎么跟裴桑榆开口,而小姑娘正站在镜子前挑着一会儿回家要穿的衣服,看上去难得有了点元气。
“你确定你爸妈同意了吗?我好紧张。”裴桑榆已经换了第三套衣服,床上更是扔了一大堆,不知道的以为她在响应国家号召摆地摊儿。
周瑾川看着她难得的不淡定,坐在床边看她笑说:“就这件吧,天不怕地不怕的裴桑榆也有怂的时候。”
“我紧张得要吐了,毕竟以前闹得不太愉快,而且他们怎么能接受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当……”裴桑榆叹了口气,又努力打起精神,“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想想也觉得天方夜谭。
周瑾川却看上去十分淡定:“没事儿,他们正常的时候都挺好相处。”
那敢情以前见面的时候都不太正常,裴桑榆一阵胆寒,视死如归地把那件外套扣紧,转身说:“走吧。”
一路上,裴桑榆疯狂百度着见家长攻略,嘴里神神叨叨个没完。
总觉得明年今天就是自己的分手纪念日。
周瑾川看她这样,觉得可爱得要命。
到宅子门口的时候,怕她害怕,伸手牵住了她,慢吞吞朝着里面走。
这四合院是真大,放在古代高低得是个王爷才能配得上的府邸。有院子有连廊,种了一大堆看不出品种但一看就贼贵的花花草草,墙上还挂了好多生怕贼不惦记的画。
比起来,玲珑巷的那房子简直是个贫民窟,石景一号的别墅也就算得上是个略微能施展的小三室。
裴桑榆感叹说:“周瑾川,我真傍了个大款,你家这么有钱呢。”
周瑾川被她的语气逗笑:“你现在拿的什么清纯小白花的剧本。”
“我就是觉得,当时跟你妈说不要五百万真是太浅薄了,怎么着是不是得开口五个亿什么的?”裴桑榆一本正经道。
周瑾川瞥了她一眼,冷淡道:“怎么,五个亿就打算离开我,你的爱这么廉价?”
裴桑榆:“………”
这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少爷吧,何不食肉糜的廉价。
裴桑榆被他牵着,还没进正门,就见着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卷毛小狗躺在大门口晒太阳。
身上穿着件驴牌的牛仔外套加香奶奶家的粉红小裙子,头上顶着个巨大的蝴蝶结,眼神睥睨,一副狗中龙凤已然升天的傲慢。
………狗在这个家地位比她光鲜。
裴桑榆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咬牙切齿叫了声:“鱼子酱,给我过来!”
周瑾川听得直笑:“你至于吗?跟一只狗置气。”
裴桑榆高贵冷艳地盯着卷毛狗,眼神威胁,你敢不过来试试?
小卷毛迟缓抬起头,愣了大概四五秒。
才螺旋着尾巴朝着她冲了过去,汪汪汪汪直叫唤。
“哎,没白养你,还认得。”裴桑榆弯腰把它抱起,抬手顺手捋了捋毛。
就听见旁边有个声音接上了话:“它等你们很久了。”
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裴桑榆猛然抬头,瞬间换上一张乖巧的表情:“秦阿姨好,除夕快乐。许久不见,越来越漂亮。”
“嘴甜倒是没变,进来吧。”秦景偏了下头,示意别在门口杵着。
语气挺和善,裴桑榆受宠若惊地转过头,暗自跟周瑾川递眼色。
还真没给她甩脸子,交易果然是立竿见影的见效。
“跟你说了不用紧张偏不信。”周瑾川轻嗤。
“好吧,我可能是豪门狗血剧情看多了,怵得慌。”裴桑榆松了口气,抱着狗进门,跟坐在客厅的几个人对上视线。
年轻点的男人碰过面,是周瑾川的爸爸。年长的那位很是眼熟,总觉得在电视上哪个采访里见过,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很有地位的周爷爷,旁边还坐着个慈眉善目的奶奶。
裴桑榆没见过这种全家上场的阵仗,小脸绷得死紧。
挨个打完招呼,示意周瑾川把手上拎着的礼物拿过去,温声细语说:“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我就带了些金瓜贡茶,希望你们喜欢。”
“一家人别这么客气。”周爷爷倒是没想象中的威严,“周瑾川你这小子哪儿找来的这懂事女朋友。” “考第一送的。”周瑾川懒洋洋的,在自己家里十分自在,“什么时候吃饭,饿了。”
周奶奶笑眯眯走过去拉她的手:“桑榆是吧,长得真好看,比我儿媳妇还好看。”
裴桑榆:“…………”
这话我不敢接,不带这么踩一捧一啊。
周瑾川帮腔说:“奶奶,照顾下女主人的情绪,我还不想跟我女朋友大过年就分手。”
秦景表情微微裂开:“过来吃饭。”
旁边阿姨赶紧招呼厨房把菜全都端了上来。
几个人绕着长桌坐下开始吃饭,倒了红酒,裴桑榆格外安静,就听着他们聊天,偶尔喝上一口,也不插话。
周驰骋突然转过头,话题落到了她身上:“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裴桑榆一口红酒差点喷了出来。
叔叔您这话题是不是接得有点过于陡峭。
“我还小…不急…….”裴桑榆脸颊红成了一片。
“某人倒是急得要命,刚过十八就跑来跟我们放狠话,爸妈,反正我话撂这了,非裴桑榆不娶,别想让我跟别人结婚。”秦景学着当时的语气,没忍住开了嘲讽。
裴桑榆琢磨了一会儿。
这话确实挺像周瑾川的口吻。
但他求人也这么拽的?和她脑补的那种祈求的风格完全南辕北辙。
她弯着眼睛笑了笑:“毕竟你们家大业大,搞不好一上大学就联个姻什么的,是得早点说明白。”
周驰骋是真挺欣赏儿子这位小女朋友。
不卑不亢,有礼有节,也没什么娇气小姐的坏毛病。
周瑾川把剥好的虾放盘子里推到她面前,说:“忘了告诉你,我们家祖传的结婚早。爷爷二十一,我爸二十二,按照这个等差数列,我是不是得明年?”
就差现在就拿着户口本拖着人去把证领了的意思。
“周瑾川你…闭嘴…….”裴桑榆恨不得把虾堵他的嘴。
几个长辈都听笑,也没人计较她脱口而出的娇蛮。
“周家的男人都专情,这点我可以跟你保证,绝对不会出轨。”周奶奶笑着给她添了点菜。
裴桑榆认同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无限感慨。
原来这才是和睦家庭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父母恩爱,长辈和善,一家人其乐融融,她久违的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外面大雪纷飞,把整个京市都覆盖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心底却跟着暖了起来。
氛围太好,裴桑榆就喝得有点多。
一张小脸染成了浅粉色,跟谁讲话都笑眼弯弯的模样。
周奶奶执着着非要守岁,一家子人在客厅闲聊到十二点,老爷子才把她带回卧室睡了。
裴桑榆正准备起身,被秦景叫住。
伸手就递过来一张支票:”给你的。”
这会儿周瑾川在洗手间,裴桑榆盯着那张支票手足无措,脑子乱转。
什么意思,是装了一晚上终于要拿支票打发走人了吗?套路也太深了吧。
裴桑榆没接,斟酌言辞说:“我不要。”
秦景眯了下眼,重复她的话:“不要?”
“不要。”裴桑榆喝得脑袋晕乎乎,却坚决地摇了摇头,义正言辞道,“这次给多少钱我都不会离开周瑾川了,我要跟他一直在一起。”
周瑾川从洗手间出来,听到句话尾巴,看着她悠悠出声:“好感动。”
裴桑榆抬眼瞪他,眼神想要显得凶巴巴,却因为酒意显得毫无杀伤力。
干什么呢,你不是应该跟我站在一起说“我们绝不分开”什么的誓言吗??
然后就听见周驰骋笑了下,解释说:“别多想,是给小朋友的压岁钱。”
裴桑榆懵了一瞬,不确定道:“小朋友,我吗?”
“不然呢?”秦景也被她可爱到了,表情柔和了些,“这不就是你最小。”
裴桑榆心口一酸,还没出声,一股酸涩就要涌上来。
她轻声说:“我从来没收到过压岁钱,这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有人把她当成还没长大的小朋友,在过新年的时候给她包上一个红包,讨一个好彩头。
她感受到了一点被周瑾川的家人珍视的受宠若惊。
“那就收着。”秦景把那张支票塞她手里,又说,“没准备红包装着,看着是有点吓唬人。”
裴桑榆咬了下唇,没忍住撒了个娇:“是吓人呀,吓死我了。”
周驰骋和秦景交换了下视线。
儿子这小女朋友是真挺可爱。 周瑾川把一喝酒就乱撒娇的某人带回了房间,裴桑榆却极其兴奋,有一种一直悬在心上的大石头落地了的轻松。
她拿着那张支票来回晃着,嘴里念念叨叨:“哥哥,他们真的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哎。”
“听到了,你已经说了十遍。”周瑾川很无奈,帮她脱掉外套。
裴桑榆乖巧抬起手,歇了没半分钟,又重复了一遍:“哥哥,他们同意我们在一起——”
话还没收完,周瑾川低头吻住了她,堵住多余的话。
好不容易让她收了音,才贴着她的唇笑了下:“知道了,怎么一喝多就这样。”
裴桑榆不出声了,只是半跪在床边仰着头回应他,舌尖不听话地舔舐着唇缝,探进去纠缠。
周瑾川轻易被她撩拨得呼吸变乱。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她纤细的腰,轻一下重一下的吻她,看着挺冷淡的漫不经心,欲念却被她的主动勾得蔓延了上来。
“这房间隔音效果好吗?”裴桑榆含糊出声。
“想干什么?”周瑾川哑着嗓音问她。
“想…干点一直想试的事儿。”裴桑榆鼻尖蹭着他的鼻尖,嗓音轻软带着钩子,小狐狸精似的,“忍几个月了,还忍啊。”
周瑾川收紧手臂,把她勾入怀里。
最近确实是有点不太想忍了。
实在是裴桑榆太会撩拨,他们不是天天睡一起,但每次躺一张床上的时候,小姑娘就是整个人往怀里贴。
长得有多纯,身材就有多辣,贴着蹭着就容易起火。
他偏过头,缓慢地亲她的脖颈,消磨被勾起的那点念头:“不行。”
裴桑榆伸手穿过他卫衣的下摆,抚上手感极好的腹肌,怨念道:“怎么不行。”
“没套。”周瑾川直白道。
裴桑榆愣了下,轻咬他的下巴,提议说:“找叔叔阿姨借一个?”
周瑾川把头埋进她脖颈里笑,无奈说:“你真是很有想法,我都欲盖弥彰说睡俩房间,非得挑明是吧。”
裴桑榆略有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是今晚氛围很好啊,而且我特别高兴。”
这话是真的,自从裴清泉去世后,周瑾川少见她这么外露的开心。
他能感觉到裴桑榆是真的喜欢他们家,吃饭聊天时不经意看过去,眼神里都是憧憬和柔软,看得让人心疼又放下心来。
裴桑榆还在舔吻着他的下巴,很痒,很勾人。
周瑾川叹了口气,抬手捻了下她滚烫的耳垂,低声说:“等着。”
裴桑榆不满他突然拉开的距离,停住动作:“怎么?”
周瑾川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下,拿她没办法:“找爸妈借套,满意了吧。”
他是真觉得离谱,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喝多了酒,心猿意马的,跟着裴桑榆瞎胡闹。
偏偏他刚出现在主卧门口,还没出声,他爸就一脸心领神会的模样,直接往他兜里扔了一盒,表情还带着一句“够不够”的询问。
周瑾川:“………”
这叫什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重新回到房间的时候,裴桑榆脱了外套和毛衣,穿着件内搭的小吊带裙,姿态随意地趴在床上。
小腿随意翘着,在灯光下显得线条柔和又白得过分,连圆润的脚趾都像是在勾引。
她没听见身后的动静,还在认认真真看刚刚那张压岁钱。
周瑾川俯身过去,一边撑着床,一边捞过她的腰,缓慢地吻着她的耳垂,脖颈,背脊。
裴桑榆被他的体温感染着,扭过头跟他接吻,轻言细语地笑:“借到了吗?”
周瑾川再三跟她确认:“想好了,你……”
话还没说完,嘴唇被裴桑榆热情堵住,纤细的手臂顺着脖颈绕了上来。
他呼吸一下变得深重。
任由她胡乱轻吻着自己,单手解开运动裤的抽绳,然后重新和她熨贴在一起。
小姑娘哪儿都软,像是坠入了一片柔软的云,又是烫的,颤的,喘的。
床头的灯晃动着影子。
他开始一寸一寸探索。
裴桑榆整个人快熟透,动弹不得,手指也被他强势压着,缓慢十指交扣。
她感觉整个世界被抽离,只剩下关于周瑾川的一切,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喘息,他的体温。
“裴桑榆。”周瑾川分心拆了盒子包装用上,俯身,突然哑声叫她的大名。
裴桑榆嗯了声,才发现几乎成了气音:“怎么了?”
周瑾川勾着她的腰扣紧在怀里,低声道:“我第一次的春梦对象是你。”
“梦见什么了?”裴桑榆声音带了点细碎的哭腔。
周瑾川含混不清地吻着她的脖颈出声:“不记得了,醒来就强制忘掉了。你太纯了那会儿,不舍得玷污,觉得多想一秒都很罪恶。”
裴桑榆被他欺负得眼尾通红,说不出话,只感觉他的一颗汗砸落下来。
然后胡乱扣着他的手臂,不经意抓出了一条细长的红痕。
周瑾川明明说着最单纯的话,却做着最下流的事。
偏过头咬着她的耳垂,喘息不止,力道也重。
“但没关系,今晚你帮我全记起来,怎么样?”
第67章 热烈 夜已经很深, 听不见窗外的风声,灯影仍然在微微摇晃。
大概是酒意上涌,亦或者克制太久, 彼此稍微有些失控。
裴桑榆眼底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气,明明失了力道也仍然沉入其中。
她好爱周瑾川, 爱到想要把所有自己能给的东西都送给他,让他能高兴一点再好不过。
“哥哥,亲亲。”她仰着头,向他讨一个吻, 嗓音腻得要命。
周瑾川便重重吻了下来。
和他平日里冷淡大相径庭的强势,但陷入她长发的手指却很温柔。
漫长的时间里, 裴桑榆断断续续的失神。
视线虚晃在自己的脚踝, 上面落着一枚很轻的红痕。
“好像还没全记起来,怎么办?”
周瑾川笑着咬了下她的耳垂, 又安抚似的吻了吻, 侧身拿过所剩无几的方片。
“不要了。”裴桑榆终于按住他的手腕,求饶说。
周瑾川按着她的后颈带向自己, 慢慢的吻, 语气还挺为她着想似的说:“不是你天天嚷着要试试?”
“你……”裴桑榆把一大堆脏话咽了回去, 轻轻软软撒娇, “改天, 下次。”
她这会儿手软脚也软,整个人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原本白皙的皮肤大片大片蔓延成了淡淡的浅粉色,让人看上一眼就呼吸发紧。
周瑾川确实是很有克制力, 这会儿箭在弦上,还是抽了身。
拿外套把小姑娘一裹, 带到浴室,轻声说:“洗个澡再睡。”
裴桑榆半闭着眼,感受着水汽逐渐蔓延开来。
只是男生手掌还没伸过去,又无比紧张睁开眼拒绝说:“别,我自己来。”
周瑾川低下头,哑声笑她:“还敢勾人么?”
“不敢。”裴桑榆怂得非常快,眼神可怜巴巴。
其实体验挺好,周瑾川作风强势,但很照顾她的感觉。
不过仍然扛不住这么来回折腾,少年人越克制越放肆,简直受不了。
周瑾川把她简单冲洗完,又囫囵抱回去,顺手把垫在床上的那条毛巾卷起来扔进垃圾桶。
裴桑榆害臊得不行,嘟囔说:“挺有先见之明呢。”
不然她早上醒了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各位长辈。
她转过头,就看着他小腹上因为方才发力而隐约浮起的青筋,性感得要命。
盯着欣赏了两秒钟,就耳根发烫,不敢再多看一眼。
周瑾川关了床头的灯,在她额头落下个吻:“困了就先睡。”
“你不睡吗?”裴桑榆茫然看向他。
周瑾川无奈地低了下头,意有所指道:“先解决一下。”
裴桑榆脸颊彻底红透,轻声说:“辛苦你了。”
等到睡意朦胧的时候,才感觉他重新回来,带着一身水汽,动作轻缓把自己抱进怀里。
她恍惚已经坠入了睡眠,还是迷迷糊糊出声:“除夕快乐。”
“除夕快乐,宝宝。”周瑾川吻了下她的发顶,这回是不带任欲念的缱绻。
早上醒来的时候,秦景正站在院子里练瑜伽,扭头看着周瑾川脖颈上的咬痕,轻飘飘落了句:“折腾挺厉害啊。”
周驰骋若有所思地笑了下,没出声。
裴桑榆在旁边吃着汤圆,也不敢搭腔,瞬间羞红了脸。
啊啊啊啊不如把她杀了算了吧,第一次见家长怎么能疯成这样。
都怪昨晚那酒,什么度数啊,堂堂周家怎么能给她喝假酒呢!
“瞎说什么,昨晚回去就睡了。”周瑾川照顾小姑娘面子,睁眼说瞎话。
裴桑榆:“……”
你还是别找补,煤球抹脸,越描越黑。
索性找了个借口匆匆忙忙溜了,裴桑榆站在周家大门口叹气:“周瑾川,我们还是私奔吧。”
“怎么?拿了压岁钱就跑?”周瑾川双手插在口袋里,眉清目朗,一脸食髓知味的神清气爽,“不多捎点家产啊?”
裴桑榆摇了摇头:“不要了,面子比钱重要。”
后面两个月都不敢再踏入周家的大门,单纯就是不敢见人。
开春后两人的工作都变得十分忙碌。
之前因为连锁餐馆的如实报道让韩星很是不爽,直接把她从报刊部调到了电视台,于是天天勤勤恳恳出勤当一个起得比鸡早的出镜实习记者。
然而裴同学精力无限,抽空还顺利通过了考研复试,拿到了清大研究生的录取通知。
而被她抓着复习的一票姑娘竟然集体上岸,大家查完分后都十分感慨。
“谢谢大佬的帮助,我,在陈界家现在扬眉吐气。”边潇潇冲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不客气,等你嫁入豪门记得给我抽个成。”裴桑榆做了个平身的手势。
陈界哎了一声,看财迷似的:“不是,周少爷家这么有钱,你还想着抽这点不够塞牙缝的,真的假的。”
“主要是上次见家长见得有点尴尬,打算某天直接跑路。”裴桑榆回忆起除夕的精彩纷呈,仍然心有余悸。
听到这,边潇潇倒是好奇:“你今天出结果,怎么没见着你那腻歪死了的男朋友?不给你送个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表示庆祝?”
裴桑榆是真发现什么叫近墨者黑。
以前的单纯小同桌已经一去不复返,话里话外阴阳怪气。
她把手揣在外套口袋里,微微吐了口气:“我觉得,我的腻歪男朋友可能出轨了。”
陈界满脸问号,摆手说:“你说他家破产都比这概率大。”
边潇潇妇唱夫随,同款表情:“你抓到小三了?天呐,谁啊,哪儿的,漂不漂亮?”
裴桑榆:“…….”
三言两语解释说:“没有,但是他最近老出差,这一个月我就没见着他几回。我就奇了怪了,一律所实习有这么忙吗?”
听到这话,小情侣同时陷入了凝重的沉思。
“确实不大正常。”
“铁定藏了猫腻。”
天,深情周瑾川居然也有翻车的一天。
“是吧,我也觉得。”裴桑榆轻描淡写道,“算了,我回家赶稿子了。就算是出轨能怎么办呢,没了热恋期,女人当自强。”
走的时候,背影莫名其妙看出一种强撑的倔强。 裴桑榆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回家时才发现走得急,电脑落在了电视台。
她绕到书房,打开周瑾川的台式,登陆邮箱下载,还没点开网页,就看到桌面上一个文件夹。
命名很简单,就一个字:裴。
相当的指名道姓。
“偷拍我丑照也就算了,居然还存电脑里。”裴桑榆咬牙切齿点进去,打算删掉。
只是里面齐刷刷一整排的视频,很是迷惑。
裴桑榆一头雾水的随手点开了一个,几秒钟之后,整个人浑身僵住。
画面里的人再熟悉不过,是她去世了六年的爸爸宋斌和此刻正在监狱服刑的裴山岚。
而镜头里拍到的餐桌,正是他们纪念日的那天,自己亲手做的一大桌菜。
突然看到久违的父母,裴桑榆感觉连血液都冻住,喘不上气的窒息。
可是,周瑾川为什么会有这些。
她心里涌上来一股不太好的预感,颤抖着手拖动鼠标,进度条往后移动,画面里的两人突然争吵了起来。
“想离婚是吧,你试试?”
宋斌大骂着撕开了裴山岚的裙摆,把一管无色的液体往她的大腿上倒,又还拿了个塑料袋套在了她的头上,咬牙切齿道,“还离婚吗?想跑是吗?还报警吗?是不是想你爸的朋友人手收到一份视频?”
“不要…我不离了…我不离了…对不起…是我错了…”
裴山岚扭曲着倒在地上 ,露出的大腿上全是深深浅浅的烫伤,艰难呼吸着的时候,塑料就贴住了口鼻,看上去濒临死亡的痛不欲生。
而宋斌居高临下看着她笑了会儿。
又俯身下去,想要伸手掐她。
裴山岚拼命往后躲,胡乱摸到了餐桌上原本要切蛋糕的那一把刀。
下意识地反抗着他伸过来掐脖颈的手,刀尖正正插入了宋斌的胸口,鲜血四溅。
而后,就是裴山岚惊恐的表情,和胡乱处理现场的慌乱。
视频戛然而止。
裴桑榆抬手捂住嘴,想要出声尖叫,却发现只是无声的呜咽。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从小到大都和蔼的爸爸会变成不敢相认的恶魔。
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看似强势的母亲,却被折磨至此仍然不敢反抗。
这一切都让她觉得可怕。
她的家庭,不止是不和睦的畸形,是不可窥探的人间地狱。
裴桑榆蜷缩在椅子里,呆滞了很久,才手指颤抖着拨通了周瑾川的电话。
只是还没出声,眼泪就控制不住往下掉。
“桑桑,怎么了?”周瑾川懒洋洋出声。
“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什么时候回来?”裴桑榆喃喃重复。
她很害怕,也很惊恐,被六年前的那把刀迟来的扎中心脏,打断血脉,动弹不得。
周瑾川听到她不太对劲的情绪,语气收起了那股漫不经心:“出什么事了?我在机场,马上登机,大概三小时后到家。”
裴桑榆听着他那边嘈杂的背景音,轻易分辨出来自己再也熟悉不过的来自家乡的吴侬软语。
她整理思路,瞬间明白了一切:“你去江州了是吗?你是不是去见了我妈妈。”
周瑾川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采证搜集供词,却一直不知道如何跟裴桑榆开口,这真相太残忍。
“我,确实是在江州。”他低声承认。
“周瑾川,我….我看到视频了….”裴桑榆终于绷不住,痛哭出声,“他明明永远都是笑着的啊,他对学生特别友善,对我也体贴关照,大家都说他是个超级温柔的好人,他为什么会……”
她无法接受,自己日夜思念的父亲是一个极其残忍的恶魔。
用自己最热爱的工作当作泄愤工具,去伤害曾经最深爱的姑娘。
周瑾川也有点慌了。
“宝宝不哭,你呆在家里别动,等我回去好吗?”他站在登机口被催促着登机,但又实在放心不下电话那边的人,“我让陈界他们先过去陪你好不好?”
裴桑榆摇头,艰难道:“我不想见他们,我就在家,你放心,我不乱跑。”
她好像在这一刻,瞬间明白了裴山岚当初的动机和苦衷,这样丑陋的真相,这样恶心的父亲,要如何说与旁人。
“那你乖乖等着我,很快。”周瑾川挂断后,还是不放心,给秦景发了条信息。
裴桑榆视线重新回到电脑上的视频,再次陷入了久久的恍惚。
直到门铃响起,她跌跌撞撞过去开门,才看到站在门口的秦景。
四目相对,气氛凝重。
“阿姨….我……”裴桑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周瑾川的父母要是知道,又会怎么想。
会觉得不堪吗?会再次让他们分手吗?
裴桑榆浑身发颤着,几乎要站不住。
秦景看到眼前哭得崩溃的小姑娘,在心底长长叹了口气。
她换鞋进了门,伸手把裴桑榆抱进怀里,因为不太常做这样的动作而安抚得有些生疏:“不用说了,我和驰骋都知道了。”
“…阿姨….我不要跟周瑾川分手……我只有他了….”裴桑榆抽泣出声,“我….我很抱歉有这样一个家庭,但我真的不想…”
秦景开始后悔从前对她的责难,轻声道:“不是你的错。”
裴桑榆红着眼眶,却执着重复:“我不想跟周瑾川分手。”
一遍又一遍,像是个反复播放的机器。
“他都非你不娶了,分手了打算让我儿子打一辈子光棍?”秦景意有所指道。
裴桑榆正艰难理解这话的意思,又感觉秦景叹息着拍着她的后背:“想好后面怎么处理了吗?”
裴桑榆茫然摇了摇头。
秦景把她拉到沙发边上坐下,等她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才说:“瑾川在准备上诉材料,但到底要不要重新审理,还是听你的意见。毕竟谣言这种东西,人云亦云,我们无法预料后面的走向。现在的真相可以洗清你曾经的那些流言,但可能会有别的,你想清楚。”
“你们….你和叔叔不介意吗?”裴桑榆小心翼翼试探。
“要说完全不介意,那是假话,毕竟谁不希望自己家的儿媳妇家世简单纯粹是吧?尤其是周家树大招风,这就多了一个话柄。”
秦景很是坦然,顿了顿,又说,“但….这几年瑾川一直在等你回来。我自己的儿子我最了解,也很心疼。他认定的事就不会改,我们早就妥协接受了这一切。”
裴桑榆垂下眼,有庆幸,也有羡慕:“你们真是最好的父母,所以才会养出这么好的周瑾川。”
秦景没说话,只是轻拍着她的后背。
等周瑾川飙着车一路从机场赶回家,秦景把仍然低落的小姑娘交还给他,嘱咐说:“她情绪不太好,你多陪陪她。”
“谢谢妈。”周瑾川诚心道。
秦景恢复往日的利落,淡声说:“要帮忙给我打电话,最近爸爸事情多,你别去烦他。”
周瑾川点了下头:“案子问题不大,主要是网上公关部分。”
两人站在玄关,又低声商量了几句。
裴桑榆坐在沙发里,看着他们俩为自己的事操碎了心,心里酸涩得厉害。
距离之前已经六年,她花了无数个日夜逐渐淡掉伤痛,原以为已经成为过往,如今又卷土重来。
她已经无所谓自己去面对怎样的风浪,都可以抗。
唯一的担忧就是,会不会再次把周瑾川一起推到风口浪尖。他作为辩护律师和当事人女儿的男朋友,双重身份的叠加要承受多少的非议和揣测。
她不敢想。
周瑾川送走了秦景,坐回沙发边上把人抱进怀里,低声道:“一直没想好怎么跟你说,真相会打破你和你爸爸的所有美好回忆,我也很忐忑。”
裴桑榆紧紧抱着他的腰,垂着脑袋,闷不做声。 “可是桑桑,站在亲情的角度,你们感情再淡,她仍然是你的妈妈。站在法律的角度,她不应该为此承受这么重的量刑。你考虑好,再告诉我答案。”周瑾川摸着她的发顶,安抚说,“你不用怕,就算有流言蜚语,我不在意。”
裴桑榆猛然抬起头,怔怔看向他。
他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精准的击中了她最担忧的一点。
她的天平始终是落在他的那一边。
此刻却陷入了巨大的纠结,只是默不作声地仰头去吻他。
生怕和六年前一样的重蹈覆辙,急切地想要证明他还在。
周瑾川轻抚着她的后颈,细细密密回吻着,吻到了她眼下的潮湿。
“周瑾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裴桑榆跨坐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滚烫的脖颈,茫然无措,“我真的不知道。”
周瑾川低声说:“没关系,慢慢想。我如从前一样,尊重你要做的任何决定。”
裴桑榆失神的看着他。
在今天看到视频的那一刻,她的世界轰然倒塌,变为一地废墟。
原来她时常怀念的爸爸是一个人面兽心的混蛋,手段残忍又相当虚伪。
原来她的妈妈宁愿躲在监狱里让自己承受杀人犯女儿的骂名,也始终不肯说出实情。
他们或许在某些时刻,对女儿有过那么一点不忍的善念。
可是他们当初最爱的,放在首位的,仍然只是他们自己。
只有周瑾川能给她坦荡热烈的毫无退路的爱,她此刻变得混沌不清,总觉得这也是一场虚无的幻觉。
“给我。”裴桑榆吻着他的唇角,呢喃着,思绪变得杂乱。
仿佛只有跟他沉沦于此,她才能真切的确认他是真的存在。
周瑾川能感受到她的崩溃和恐慌,不安和害怕,心脏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心疼。
他应允了她,抱紧着她,安抚着她,也一次次吻到她眼角藏不住的掉下的泪水。
而裴桑榆借着他给予的一切热烈,欲盖弥彰似的,把内里强忍的痛苦情绪悄然展露。
还怕他担心似的宽慰他说:“我不是在哭,只是舒服了。”
看到她这样痛苦,周瑾川头一回开始开始怀疑自己,哑声道:“宝宝,我是不是做错了。”
是不是不应该去找裴山岚,就应该让往事飘散在风里,而不是再一次打破裴桑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
裴桑榆摇了摇头,只是手臂把他搂得很紧,像是极力要抓住消散的风:“不要自责,你没有错。周瑾川,我好爱你。”
又声音低下去,轻轻央求道:“你也爱我好不好,不然没人爱我了。”
周瑾川很低地嗯了声。
他吻她的侧颈:“我爱你。”
舔舐她的眼尾:“我爱你。”
啃咬她的肩头,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重复:“周瑾川最爱裴桑榆。”
第68章 信仰 良久过后, 裴桑榆浑身潮湿地靠在周瑾川怀里。
她被他的体温熨帖着,感受到浓烈又直白的爱。
她想,也许还是幸运的, 至少在这么支离破碎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个周瑾川这样炙热的少年。
那她还怨恨什么呢, 得之必然失之,上天总是公平,应该感激。
“怎么不说话?”周瑾川捏了捏她的耳垂。
裴桑榆失神着,轻声问:“你说, 家暴会不会遗传?周瑾川,我现在都不知道, 一个杀人的妈妈, 和一个变态的爸爸,哪个比较可怕。”
“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他们, 你是你。”周瑾川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手指慢悠悠穿过她的长发。 裴桑榆抬起头, 直直的跟他对视。
“可是你记得吗?我们俩刚认识的时候, 我差点给了你一巴掌。”
周瑾川抓她的手往自己脸颊上拍, 不在意似的语气:“就你这力气, 挠痒痒似的, 还家暴。”
裴桑榆怔住,眼眶又红了一圈。
那是他们最初的交集,却成了现在最害怕的伏笔,多讽刺。
然后感觉到他的手指握住自己的, 带着她的指尖在少年精壮的身上滑动,声音带着欲望残留的性感:“宝宝, 你这叫调情。”
他三言两语就打消了自己的顾虑。
裴桑榆定定地看着他,一时无言。
“看我干什么?”周瑾川问。
“每天都多爱你一点,怎么办。”裴桑榆如实表达,“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周瑾川。”
周瑾川那点沉闷的心情稍微散了些,懒洋洋往沙发椅背里陷进去:“爱听,多夸。”
裴桑榆用视线仔细描绘他的眉眼。
因为刚运动完,身上起了点薄汗,姿态随意的靠在沙发里,一只手臂懒懒勾着女孩的腰,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把玩着微卷的长发,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吊儿郎当的渣男气质。
偏偏在感情上纯情又执着,矛盾起来简直迷人得要命。
裴桑榆一时词穷,只是仰着头吻了他的唇角:“谢谢,跑这么多趟,辛苦了。”
“现在情绪好点了吗?”周瑾川摩挲着她的腰,缓慢出声。
裴桑榆垂下眼,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沉默了很久,才认真问:“如果我说不上诉,是不是有悖你学法的初衷。抛开她是我妈妈来说,她是一个受害者,对吧?明明有证据却隐瞒,也是不应该的,对吧?”
周瑾川手指顿住,嗯了声。
“那我不可以让你为难,这将是你的第一个出庭案例,一定要赢得漂亮。”
裴桑榆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明明眼睛还红着,可以看出内心有多大的崩溃和挣扎。
可是她却说,不可以让他为难。
她答应上诉的原因,不是为了洗清过往的污秽谣言,也不是为了仅存的淡薄亲情,甚至不惜再一次站在风口浪尖把自己不堪的家庭展露,只是为了追求正义和真相的他。
周瑾川喉咙滚了下:“你确定吗?我现在不太确定。”
裴桑榆定定看着他。
“我喜欢的周瑾川,是那个跟家里斗争多年也要学法的周瑾川,是每次见到别人受欺负都会出手的周瑾川,是顾余去世了那么多年仍然挂在心上的周瑾川,是一往无前无坚不摧的周瑾川。”
她顿了顿,声音还带着哭腔,语气却变得逐渐坚定起来:“我想好了,我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你,不管结果如何,我们一起承担。”
周瑾川想,他的小姑娘敏感,脆弱,时常因为生活的不堪而茫然无措,可是骨子里的那股韧劲,从来没变过。
又让人骄傲又让人心疼。
“好。”周瑾川轻声说-
重审上诉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韩星的耳朵里,她把裴桑榆叫到办公室,单刀直入。
“你找到新的证据了?有独家吗?”
裴桑榆脸上没太多表情,云淡风轻道:“有啊,当然有。不然过了这么多年还费劲折腾干什么?”
韩星若有所思盯着她看了几秒:“我们也会跟进这个新闻,到时候你来报道。”
是了,没有什么比当事人的女儿出面更来得有噱头。 裴桑榆心想,她果然还是一点没变。
为了关注度,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但正合她意,于是点了点头,假意请教说:“好,韩星老师这次要扮演什么样的身份呢?是背后舆论的控制者,还是指导新人的优秀导师?”
“我以前就说过,跟媒体合作,怎么说是媒体的本事。我跟你无仇无怨,上一次单纯只是借题发挥。这一次,我想我们可以站在同一边。”
韩星笑了笑,商量说,“我先起草一个过往案例分析,用个人微博发送,你再后续跟进。反正以前的舆论都被删了,那这次,我会替你多说一点好话。”
裴桑榆笑得敷衍,表面一副化干戈为玉帛的大度:“那就麻烦韩老师。”
明明春天已至,气温却一直维持在冬季。
也许只有等夏天到来的时候,一切才会变得明朗吧,裴桑榆看向天际,风卷残云,天空灰暗。
没过多久,韩星就发表了一条长篇微博。
《富家小姐为何谋杀亲夫?时隔六年再次反转》
她把从前的判定结果和来龙去脉都复述了一遍,只是这次的结尾,变成了“原是因为男方多次残忍家暴,女儿何其无辜”。
无辜,看到这个词,裴桑榆只觉得讽刺。
而这篇文章,又勾起了很多网友从前细碎的记忆:
【这案子以前在我们学校超级多八卦,当时全网删】
【我记得说是女儿跟爸爸有染来着,怎么变成家暴了】
【总感觉有猫腻,如果是家暴当时怎么不拿证据?】
【都坐牢六年才想着翻案,不会是搞的伪证吧?证据倒是拿出来看看】
【听说女儿马上要嫁到周家了,不可说的那家,怪不得啊】
【这么一说就懂了…这是在帮儿媳妇铺路呢?】
【那这女儿还挺厉害,妈妈都杀人了还能嫁豪门,有点东西】
【连韩星老师也跟着收钱了吗?啧啧啧,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
各种各样的阴谋论述,裴桑榆不觉得意外。
再次被推到舆论高点,周瑾川却很担忧她的状况,问她:“你确定要自己露面?你不然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我来处理。”
“不用,这次我想跟你一起面对,不会再逃避了。”裴桑榆笑了下,继续埋头编辑手上的稿件。
等那篇文章维持了居高不下的热度两天后,又一篇长文占据热议词条。
而这次,发送文章的,是一直在做公益的JC哥哥的账号。
各位网友好,我是裴桑榆。
是近日热议杀夫案的当事人的女儿。
也是JC哥哥个人账号的管理者和运营人。
曾经我用这个账号帮助了很多求助无门的网友,他们被欺凌,被压榨,被暴力,我和骄阳用尽了全力帮他们逃离,而这一次,我要帮助的人是我自己。
六年前,韩星老师的一篇文章里轻飘飘的一句话“当女儿跟父亲关系过于亲近时,是否会让这个家庭的关系失衡”,把我推上风口浪尖。
当时我并不知晓母亲杀害父亲的真相,却被冠以跟父亲暧昧不清的谣言,我百口莫辩,也曾崩溃痛哭,远走他乡。
那把插在我父亲胸口上的刀,也被很多信口雌黄的网友一起,插向了我。
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我不知道该指责谁,言论自由,必然伴随着正邪相交。
可是我自问,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我好像只是因为刚好是当事人的亲属,就被卷入这样的漩涡。
思来想去,大概所有痛苦的源头,是来自韩星老师。
我想,如果当初没有那样的一篇文章,也许我的人生轨迹会全然不同。
下面是我近半年搜集到的韩星老师在职业生涯里所做出的所有不符合一个媒体人应该具备的素养,所有录音真实有效,均来自我和韩星老师的工作日常,我愿承担所有的法律后果。
后续附带了一系列的录音。
“只有一家餐厅有问题怎么能有爆点,写抽查了十家都有不同程度的卫生问题。这不是说谎,不同程度,每个人做阅读理解的答案不同,我们只是引导。”
“你找的这些民工采访太单薄,多挑纠纷冲突,例如那位被逼着跳楼的沙场老板,将民工讨薪和逼迫跳楼作为关键字眼。”
“单写这位母亲为了被霸凌的孩子找学校太平淡,你要写母亲多次上门,哀求霸凌者父母给自己孩子一个说法,不惜使用多种手段。”
….
“我以前就说过,跟媒体合作,怎么说是媒体的本事。我跟你无仇无怨,上一次单纯只是借题发挥。这一次,我想我们可以站在同一边。”
…
作为一个新闻人,上的第一节课老师就教导我们,新闻是真实有效的传播。
而韩星老师显然从头到尾都违背了新闻的初衷,刻意引导,导向舆论。我是其中一位受害者,我想背后还有千万个苦不能言的别人。
至于我母亲的重审上诉,我不想过多解释,一切交给法律判断。
我始终相信,公理刻心,正义将临。
在文章结尾,她自虐似的覆上当初被删掉的各种言论截图,那些曾经伤害她的编排她的话,再一次坦然出现在大众面前。
却对周瑾川只字不提,把他撇了个干净。
而这条长篇微博一出,直接一巴掌打在了韩星的脸上。
【我天哪,我关注了这么久的JC哥哥是psy?惊了,次元破了】
【我靠,以前的这些网友说得也太难听了吧】
【说韩星收钱的出来道歉,她不过是哪儿有肉往哪跑的狗罢了】
【突然觉得psy好可怜,被那么造谣还坚持要帮助别人,泪目】
【韩星滚出来道歉,一个十几岁的姑娘都下得了手引导造谣!走夜路也不怕撞鬼】
【emmmm这有没有可能是一种新的公关手段,两边故意敌对转移视线?】
【别阴谋论,一码归一码,案子本身先不说,psy至少是真的冤】
【有一说一,案子还没审呢,你们在这逼逼什么?】
【JC哥哥这号不可能收钱啊,都好多年了,人家只是想做个澄清而已】
【韩星还不滚出北青报吗?自己麻溜辞职吧】
…
裴桑榆麻木的想,时隔六年,这迟来的澄清没有意义。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却仍然对韩星耿耿于怀,她和周瑾川的六年,没了就是没了,永远也弥补不回来。
正在浏览网上的评论,她接到韩星打来的电话。
刚接起,就听见对方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了一通,又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韩老师也配合,我想什么您干什么。”
裴桑榆此刻才有了一种迟来的报复快感,“被舆论声讨的感觉怎么样?不过,这点程度比不上我当初的十分之一。听说北青报要免您的职来撇清关系,职业生涯是彻底毁了,韩老师打算转行做什么?我可以给您介绍工作。”
“你……”韩星气结,“你要跟我玩舆论是吧?走着瞧。”
裴桑榆手指扣在桌面上,绷得发白,冷淡开口:“拭目以待。”
挂了电话,她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走错了。
可是已经走到了这里,好像没有了别的退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韩星比她想象中的下手更脏。
悄无声息了很久,久到这件事都要重新消失在大众视野里的时候,直到六月,在上庭前一天的深夜,找了一大批账号去JC哥哥的评论区引导。
这一回把矛头指向了周瑾川。
【JC哥哥是周瑾川的缩写是吧?心机女,为了嫁豪门铺垫挺久啊】
【听说辩护律师是zjc?实习律师有资格上吗,这是关系早就打点好了吧】
【科普,只要有执证老师一起,实习律师就可以上庭】
【反正庭审上的证据我们又看不到,zjc不就是去走个流程?】
【上回全网删,这次怎么不删了,明显就是做了个局,让zjc做个秀】
【zjc进军律师界打响第一炮还要靠丈母娘,有点low】
【周家背景,出手能把死了的老丈人救活,捞个杀人的丈母娘有什么】
【少爷玩车子玩女人就算了,现在不把法律放眼里,有没有人管啊】
【明天看zjc在线丢人,十五年刑期,总不能改无罪吧?笑死】
…
铺垫盖地的言论几乎要把裴桑榆淹没。
她看着一条一条新的评论弹出,疯了似的挨个删除,却删不干净。
早就预料到这件事情重新翻出,周瑾川也避不开议论的视线。
只是没想到,攻击的点是他一颗明明赤诚着要维护正义的少年初心。
她却不知该如何为他辩解。
如同六年前,在别人问她是不是跟爸爸有暧昧关系时,百口莫辩的绝望。
裴桑榆转过头,看向床上因为要准备第二天诉讼已经疲惫闭上眼的周瑾川,眼眶瞬间湿润。
为什么事情总是不能如愿。
她努力想要跟他撇开关系,却再一次把他拉了下来-
次日早上,裴桑榆替一身正装的周瑾川系上领带,夸奖说:“男朋友真帅。”
宽肩窄腰,身段修长,仍然带着一股骄傲的少年气,却又平添了一份稳重矜贵的味道。
“怎么看着心不在焉的。”周瑾川伸手捏她的脸,“对我没信心?”
裴桑榆怕影响他,没提昨晚的风波,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超有信心,你一定可以。”
周瑾川猜到了她的心事,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是因为网上的舆论吗?我不在意,你也别放在心上。”
裴桑榆怔住,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才好。
原来他早就看到了。
将他诋毁成那样,真的不在意吗?可是她在意。
周瑾川第一次出庭,周驰骋和秦景也跟着一起来了江州。
还没开始,裴桑榆已经紧张得手指发白,连后背都在颤抖。
她不知道周瑾川忙了这么久会不会徒劳无用,虽然证据在手,但判决如何,仍然不得而知。
况且,今天的庭审有网络同步直播,周瑾川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放大解读。
在昨晚那样的舆论下,她无法猜测会被议论成什么样。
见她一脸煞白,秦景安抚地拍了下她的手背:“没事,相信他。”
裴桑榆松开咬着的嘴唇,却仍然无法完全松弛。
九点,庭审正式开始。
裴桑榆终于看到了六年未见的裴山岚,她原本艳丽的脸变得苍白,被岁月磨成了一张皱褶的纸。
中间隔了太长太长的时间,母女俩四目相对,一时之间不敢相认。
她到底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却看见裴山岚的眼睛瞬间红了个彻底。
眼里有抱歉,有愧疚,也有无尽的后悔。
裴桑榆看见她动了动唇,无声的说了声:“对不起”。
三个字,包含了所有的苦难和心酸。
她别开脸,努力把眼底的泪忍了回去。
再把头转过来的时候,周瑾川已经开始陈述案例,展示证据。
他侃侃而谈,条理清晰,并没有因为第一次上庭而紧张。
“我提交的所有证据都表明,我的当事人经历了长达九年的残忍虐待,而最后的致命一刀,只是在濒临死亡时候的正当防卫,并非蓄意。在面对生命威胁的时候,用身边就近物件进行还击,是每个人求生的本能。”
“一刀毙命,并没有后续补刀,也表明她并非有主观杀人意愿,满足正当防卫中的紧迫性和必要适度性,因此,该行为处于正当防卫的范畴。”
……
“审判长,审判员,各位合议庭,我国家暴率已经上升至29.7%-35.7%,大部分被家暴者都选择跟我的当事人一样忍气吞声,而究其原因是觉得丢人。我的当事人当初会隐瞒,也源于她的害怕和胆怯。被遭受这样残忍的对待,她面对女儿,不想打破宋斌美好父亲的形象。面对爸爸,没办法告诉他自己糟糕的婚姻,在一审才会撒谎。但人人都会胆怯,胆怯无罪,我们要容许在面对自己害怕时候的退让和逃避,而非是要求一个完美受害者的形象。” ……
裴桑榆听到这里,眼底潮湿成一片。
他是真正站在了弱者的角度,才说出了胆怯无罪这样的话。
是在帮裴山岚辩护,也是说给几年前那个因为逃避而远走他乡的自己。
“全体起立,判决如下。”
“经合议庭讨论后,认为公诉人指控被告故意杀人,实为正当防卫,公诉人指控被告故意杀人罪不成立。”
裴桑榆想起她在发出那条长微博的那天,紧张得不行,跟周瑾川袒露心迹。
“你要永远风风光光站在阳光下,被所有人喜欢,不应该遭受和我一样的是非猜疑,那些难听的话我听就够了,他们不能说你任何坏话。但只要我在,你就永远有一个阴暗面跟着。我不舍得连累你,也不想看到那样。”
而周瑾川只是怜惜地吻她的眉心。
“学习那么好,有光就伴随着阴影这个道理不明白?”
裴桑榆茫然地摇了摇头。
周瑾川再次出声,还是她认识的十六岁时少年模样,没变过。
“我们站在光下,无畏坦荡,就是意气,就是风光。”
“所有落下的阴影,都在身后,不屑回头。”
此刻,裴桑榆湿着眼眶,长久地看着庭审正中央,他一身正装,眼底有光。
她的担心是多余,流言击不垮他,阴暗挡不住他,少年无坚不摧,自有他的傲气和信仰。
此时,审判长宣读了迟来六年的判决。
“现依法宣告,被告人无罪,当庭释放。”
第69章 傻子 裴山岚在服刑了六年后, 终于走出了那道不见天日的高墙。
她太久没有见过外面的阳光,走出那扇大门的时候,被光晃了一瞬, 只能闭着眼睛适应。等再睁开眼,已经被门口挤满的记者包围, 整张脸都写满了胆怯和苍白。
“请问您对于您女儿曾经被造黄谣有什么看法?”
“请问您为什么隐瞒了六年又突然说出真相?”
“请问您对自己的女儿觉得亏欠吗?”
“请问您父亲已经去世,没看到这样的结果是否觉得遗憾?”
….
见到当事人,记者们围堵上前,蜂拥而至。
每一个问题都刀刀戳心, 问得裴山岚颤抖得几乎要站不住,只是慌张地往周瑾川身后躲。
裴桑榆看过去, 她这副怯懦的样子让人心口一酸。
到底不忍心, 还是走过去替她挡下了所有问题:“抱歉,我们目前无法接受采访, 现在她需要休息, 辛苦各位跑了一趟,谢谢。”
裴山岚感激地看向她。
有记者瞬间转移目标, 将另一个问题直接问出。
“请问你不明不白被谣言困扰了这么多年, 会恨你的母亲吗?”
这个问题过于尖锐, 让在场的记者们都换上了看好戏的表情。
裴桑榆瞳孔颤了下, 表情却没有太多的变化, 只是反问说:“你妈妈做了件让你不高兴的事你会恨她吗?”
对方被她反将一军,哑口无言。
“不愧是新闻出身,完全抓不到把柄啊。”旁边的另一个记者小声嘟囔。
周瑾川毫不避嫌地过去扣住裴桑榆的肩膀,意有所指道:“多谢大家关心我们家的私事, 这件事也到此为止,还希望各位如实报道, 别像韩星老师那样有违一个媒体人的良知。”
一群记者被他的三言两语震住。
记者和律师的组合,简直铜墙铁壁的恐怖如斯。
也没人再敢多问一句。
裴桑榆任凭他揽着,走到门口的车边,弯腰上车。
周瑾川和周驰骋坐在前排,而后排,裴桑榆坐在两位妈妈中间,浑身僵硬。
她实在是太久没见到裴山岚,这会儿近乡情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能沉默。
“阿姨,您打算是呆在江州还是跟我们回京?”周瑾川从后视镜里看过去。
裴山岚嗫嚅道:“我想….我想去看看爸爸,麻烦你们了,真的谢谢。”
“应该的。”周驰骋边说着,边发信息让秘书多订了张机票。
看到这样,裴桑榆只觉得陌生。
她很恍惚,始终无法把记忆里总是歇斯底里吵架和此刻唯唯诺诺的模样重叠。
现在回忆起来,也许她曾经每次声嘶力竭的咒骂,都是求救,可是当时不懂。
只是突然领悟,年少时一直不理解的裴山岚为什么总是跟她不亲近。大概曾经也把怨恨转移,觉得因为有了自己才会把生活弄得一团糟。
可是自己又该去埋怨谁呢?
裴桑榆想不明白,一边觉得无辜,一边心里堵得慌。
只能低头拿出手机,解开锁屏就看到了半小时前韩星的道歉。
【@JC哥哥,对于六年前案件报道中因为措辞不严谨给裴桑榆女士造成了一系列的困扰,我在这里郑重道歉。在我职业生涯中其他报道中的类似行为,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过错,并在今后的工作中会更加慎重。所有行为皆为我个人失误,与北青报无关。对于这段时间频繁占用公共资源,同样表示歉意。以后该账号不会再使用,我将认真反省自己,谨言慎行。】
裴桑榆内心没什么太大的波动,不过是虚情假意的公关,甚至大概率不是韩星亲笔。
但无所谓,恶人总归有恶果的去处,而她只需要孑然一身轻。
她退出韩星的主页,刷新网上对于案件的评论。
【zjc居然让她无罪释放了,牛啊】
【但直播里提供的视频证据也看不清啊,说不定是剪辑的呢?】
【做伪证是犯法的吧,冲浪也带点脑子】
【要我说,裴山岚本来占理还非瞒着,女儿被这么造谣就是咬死不说】
【我要是psy估计恨死她了,这辈子都不想原谅的那种】
【摊上这么一家,爸爸家暴,妈妈自私,真绝了】
【这样一说zjc更倒霉,有这么一女朋友,不是拖后腿吗?】
【少爷是个恋爱脑有什么办法,zjc爸妈肯定无语死】
【我倒是挺好奇,周家有这么一儿媳妇真的不会被他们圈子里笑吗?】
【世纪笑话,除了脸吧,没一个地方般配】
……
裴桑榆指尖扣着手机屏幕,指尖泛白。
却在心里自我安慰,没关系,至少经过庭审之后,中伤周瑾川的恶言消失了大半。
舆论总是翻云覆雨,上一秒站在同一边传达真善美,下一秒下了狠手的咒骂也不是没有,总归比以前那些难听的话要容易接受太多。
秦景伸手盖住她的手机屏幕:“别看了,我会找人处理。”
“给你们添麻烦了。”
裴桑榆这会儿才发现,兜兜转转,她也只能跟裴山岚说出一样的话,多讽刺。
某种程度上来说,网友们说得也没错。
从六年多前到现在,她就是一直在给周瑾川家添麻烦,以前是他们善后,现在也是。
一直到上飞机,裴桑榆兴致都不高,只是呆呆盯着窗外。
周瑾川伸手过去,包裹住她有些冰凉的指尖,淡声说:“男朋友第一次开庭就赢了,还一脸不高兴。”
裴桑榆回过神,笑了下:“高兴啊,你真的表现好棒,一点破绽都没有。”
“你现在是高兴的样子吗?”周瑾川戳穿她。
裴桑榆动了下唇,一时无言。
周瑾川把她握紧的掌心摊开,手指在上面缓慢滑动,一笔一画写字给她。
裴桑榆顺着笔画慢慢拼凑。
他只写了两个字——般配。
像在替她回复网上那些挑拨看戏的恶言。
裴桑榆眼眶瞬间红了,原来他什么都懂-
抵达京市,周瑾川把她们送到石景一号附近的墓园后就离开,网上还有一大堆公关和案子后续需要处理,他实在是分身乏术。
此刻已经是盛夏,天上却飘着细雨。
裴桑榆撑着一把伞站在旁边,替跪在墓前的裴山岚挡雨,有些失神。
“爸爸有留下什么遗言吗?”裴山岚这会儿才迟缓接受了父亲已经去世的事实。
“有一封信,但里面基本上没提到你。”裴桑榆如实回答。
她们俩还是没学会像正常的母女一样相处,相顾无言。
裴山岚沉默了一阵,还是顶着通红的眼求她:“给我看看吧,我真的好想他。”
没能见到爸爸最后一面,已经成为了她这辈子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只是她看到裴桑榆手机里拍下的信的那一刻,彻底痛哭出声。
她的爸爸在遗言里唯一一句提到的自己,是在跟裴桑榆道歉。
“原谅我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女儿。”他不知道如何痛心,才会写下这样的话。
裴桑榆收回手机,有些手足无措。
看着裴山岚跪坐在地上,手指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拼命摇头解释:“爸爸….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杀人….法官重新判了….我是无罪的…”
可是他再也无法得知真相,在死前仍然自责是不是把一个原本乖巧的女儿教成了杀人犯。
“就算你在牢里,他一直相信你有苦衷。”裴桑榆轻声安慰。
细雨变成了瓢泼,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像是声嘶力竭的痛哭。
裴山岚脸上被雨水和泪水沾湿,反反复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爸爸….我真的就是自私又懦弱…对不起….”
“周瑾川说了,胆怯无罪。”裴桑榆蹲下去,伸手替她擦泪。
在这一刻,终于跟她也跟自己和解,“我是怨恨过,但现在也能体谅,你应该比我更痛苦,也更煎熬。就别再自责了,让它过去吧。”
裴山岚愣愣地看着她。
眼前的少女从十五岁长成现在的二十二岁,她变得更坚韧,也更温柔,像是此刻拂过的山风,纯粹又充满了力量。
她哽咽开口,带着缺席了对方无数人生的遗憾:“我被周瑾川劝着说出真相,就是因为当时他说,你不想再见见桑桑现在的模样吗?她很漂亮,很优秀,性格也很可爱,比小时候更讨人喜欢。你真的跟他说得一样,我很庆幸你独自成长,还成长得这样好。”
裴桑榆垂眼,一颗泪砸落进雨里,声音有点委屈,像是迟来的诉苦。
“这是你第一次叫我桑桑。”
裴山岚心都要被绞碎了,无措地看着她:“桑桑,你别哭,以后我….以后我尽力弥补你好不好?但我很笨,我什么都不会,你别嫌弃我。”
裴桑榆眼底潮湿着点头,说好。
她们在墓园呆了很久,忏悔,坦白,平复心情,再与过去告别。
而后裴山岚回了石景一号,那是她去江州前一直住的家,此刻重回故地,却已经沧海桑田。
裴桑榆把她的电话输进裴山岚的新手机里,嘱咐说:“以后有事打我这个电话,你就在这安心修养,还是以前你在的时候那个阿姨,想吃什么就让她做。”
“好。”裴山岚觉得此时替换了身份,她仿佛才成了那个需要照顾的女儿。
“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裴桑榆说。
她没急着回静园,而是去了趟玲珑巷。
回来已经大半年的时间,这个巷子却从来都不敢踏入,这里曾经留下的记忆太多,长长的巷子是一条时光隧道,每往里移动一步,仿佛时间就往回倒退一点。
等到她走到熟悉的分叉口,时间重新定格回六年前,无数画面席卷而来。
右边是她和周瑾川当年分开的地方,此时正是盛夏,开了一树姹紫嫣红的繁花,仿佛短暂的春天也丝毫没有影响花期,在细雨中也长得绚烂。
而左边,空空荡荡的石板路,恍惚间还能看到阿婆卖红豆糕的身影。
那一年他们俩无数次从这里嬉笑怒骂的走过,小心翼翼分同一小块糕点,看着彼此傻傻的笑。
裴桑榆撑着伞,抓住路过的一位似曾相识的老邻居,询问说:“请问卖红豆糕的那位老人家住哪儿你知道吗?”
对方回想了很久,才出声:“陈阿婆是吧,几年前就去世了,早不卖了。”
等到邻居已经消失在雨幕里,裴桑榆仍然怔怔站在原地,被迟来的真相击中。
她恍然大悟,回来后吃的所有红豆糕,都是周瑾川做的,不是别人。
他在努力留下他们之间所有的回忆,费尽心思完整保存,一点都不舍得破坏。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爱人。
偏偏这个人还只会爱她-
周瑾川从律所忙完出来,就开车去石景一号接裴桑榆,等到了目的地,裴山岚却说她早就走了。
于是转方向盘掉头出去,边打着电话,却一直提示信号不通,再发信息的过去,也是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他看着繁杂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开始打电话给每一个他们熟识的人。
“她没跟你一起?你们俩不是在江州吗?”
“今天案子赢得漂亮啊,什么时候回京,聚个会。”
“中午发信息给桑榆的时候,她说跟她妈妈在一起,你找不到她了吗?”
……
每多打一个,心就更沉一分。
他又找不到她了。
却只能像无头苍蝇似的在这座城市里乱转,像第一次四个小时找不到裴桑榆时候的不淡定,也如后来裴桑榆走后的每一个想要与她相遇的睡梦里惊醒。
再次回想起中午飞机上裴桑榆失魂落魄的样子,周瑾川开始变得不安。
仍然没把握在经历了又一次舆论风波之后,裴桑榆会不会跟上一次一样,怕连累而撇开自己。
日暮已至,今天是阴雨的天气,没有日落。
好像不是什么好的预兆,如同他们当时分开的那天。
周瑾川去了墓园,静园,报社,清大,老宅,他们常去吃的江州小馆,常散步的林荫小道,没有一处有裴桑榆的身影。
他抬手抹了把脸,焦灼到极点的那一刻,才想起玲珑巷,疯似的掉头朝着那个方向急驶过去。
车急刹在巷子口,他推门下车,连伞都来不及撑,淋着雨朝着玲珑巷里大步跑去。
然后突然停住脚步,平复呼吸。
细密的雨里,小姑娘背对着他,撑着伞站在分叉口,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一刻,悬空的心脏突然就落了地,却喘不上气来。
他踩着积水狂奔过去,伸手一把将她搂入怀里。 一路上有太多想要斥责她的话,此刻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呼吸粗重。
裴桑榆惊慌回过头,看到他的那一刻又瞬间放松,任凭他抱着,把伞挪到他的头顶:声音轻轻软软:“怎么不打伞啊,又发烧了怎么办?”
“裴桑榆。”周瑾川叫她的大名,“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信息?”
裴桑榆偏过头,从包里拿出手机按了下,抱歉说:“可能是没电关机了,我没注意。你忙完了——”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周瑾川把她扣紧,用力得几乎是揉入骨骼。
她能感受到他环着后腰的手臂在无法自控的颤抖,跟着紧张:“你怎么了?对不起,是不是没联系上吓到你了。我只是心情有点闷,所以过来散散步。”
“我以为你又走了。”周瑾川哑声说。
裴桑榆感觉到他的脸颊贴着自己的脖颈,猛然感受到了一滴湿意。
原来周瑾川也会哭吗?
他以前说从来没哭过。
然后听见他又再次出声,声音轻得像是要消散在风里:“你总是走得很容易,一眨眼就不见了。”
“我没走,我在这儿呢。”裴桑榆抬手艰难抱住他,另一只手几乎要撑不住伞,心口酸得厉害。
只是几个小时联系不上,他就又以为自己被抛下了。
多失败,她花了这么多时间,仍然没能给周瑾川所有的安全感。
裴桑榆吸了吸鼻子,又重复说:“我以后去哪儿都告诉你,不会再让你找不到我了。” 周瑾川没说话,只是伸手抓着他的手腕,朝着曾经住过的那栋小院里走。
雨淅淅沥沥打在身上,裴桑榆一并被淋湿,小心翼翼道:“你…你还是在生气是不是?不是说这房子在重新装修进不去吗?”
周瑾川低声说:“没装修,只是之前不想让你看见。”
他原本想永远藏起来这些过往,那几年的思念和煎熬太沉重也太压抑,裴桑榆知道的越多,只会越自责,越愧疚。
可是现在顾不上了,他要让她知道,他到底有多爱她。
他想要自私一点,用这份爱把她永远绑在这里,不许离开,不许再走。
裴桑榆推开门进去,客厅变得空空荡荡,曾经的家具都被全部移空,只剩下两张课桌。
一张上面贴着周瑾川的名字,而另一张贴着裴桑榆。
中间还隔着一点距离,复刻似的。
恍惚间,像极了当初在附中时他们中间的那条过道。
裴桑榆颤着手抚上那个粉红色的名牌,当初刚转学过来的时候,边潇潇给她贴上的那一个。
说话的时候,连声音都跟着抖了起来:“这是我的课桌吗?你搬回来了。”
周瑾川嗯了声,指尖摩挲着已经变得陈旧的桌面:“在你回来之前,我一直住在玲珑巷,守在这里等你。我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这里,想跟你聊天的时候,就给你传纸条。”
裴桑榆伸手进抽屉,果然摸到了满满当当一大堆纸团。
她一张一张拿出来展开,上面仍然是熟悉的字迹。
当初少年扔出去的那些纸团,隔着长长的时间,抛物线一般,终于落回了少女的手里。
“上课不听讲,点名不回答,好笨啊裴桑榆,这样怎么跟我一起考清大?”
“裴桑榆,你已经缺席广播52天了,还好我有录音当替代品,不然怎么去梦里找你。”
“今年夏天好热,暑假也无聊,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海边?”
“分到了新的文科班,把我们的课桌搬回家了,挺有学习氛围。不许开小差,快做题。”
“期中考结束,没有对手实在是无聊,附中没一个能打。这回我还是第一,给你补课行不行?”
“每天都会去看日落,今天十七岁生日,你就不能像去年一样突然出现么?惊喜也可以再来一次,我不会嫌你土。”
“你喜欢的刺猬乐队终于火了,一起去看现场吧,我买到票了。”
…
“裴桑桑,十七岁生日快乐,今天开心吗?敢说不开心我现在就买票去伦敦。”
“给你总结了一本重难点习题,想要就来找我拿,得求我。”
“陈界他们太闹腾了,非得让我去跨年,你又不在,我跟一帮男的有什么可过的。”
“又失眠了,听你的录音只会更想你,就没辙,起来刷套题再睡。”
…
“今天碰到半仙,她突然提了一句你的名字,好像已经很久没人提起过你了,他们都不敢。”
“跟爸妈好好谈了一次,我说我要娶裴桑榆,他们以为我在讲笑话,后来才发现我是认真的。讲道理,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清大给我保送,我没去,当初你说要拿状元结果自己走了,那我替你拿吧。”
“裴桑榆,毕业了,一起跟附中说再见吧,但毕业照上没有你,挺遗憾的。”
…
“告诉你一个八卦,陈界在追边潇潇,你的小同桌快扛不住了。我吧,很羡慕他们。”
“金鱼死了,我意识到你离我真的越来越远了,再给我捞一条吧?不用很像,其他颜色也行。”
“送我的相机出了点问题,我拿去修,人家说已经过质保期好久了,原来你已经离开了四年。”
“大学都过了两年,明明答应我的,你怎么还没回来当我女朋友?”
“我们好像从来没有一起度过夏天,裴桑榆,再给你一点时间,下个夏天回来行不行?”
……
还有很多很多张,看不完,读不尽,贯穿了她离开的所有时间。
裴桑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既心疼,又无言。
她无法想象,周瑾川每一次写下这些无人阅读无人回复的纸条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去回应这样一份沉默又暗涌的爱。
周瑾川跟她四目相对了一瞬,接着拽着她的手接着往楼上走。
“怎么了?”裴桑榆在昏暗的视线里脚步被绊了下。
楼道的灯被打开,黑暗的光景突然灯火通明。
看到眼前的一切,裴桑榆彻底愣住,只是任凭眼泪无声的掉。
两侧的墙上挂满了各种角度的日落照片,晴天,阴天,雨天,雪天,画面除了天际,空空荡荡。
几乎都是空镜,看上去凄美壮阔,又孤单落寞。
“你拍的?”
“我拍的,用你送我的相机。”
她颤着眼睫,心脏绞痛,不敢想周瑾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拍下了这些。
周瑾川低声解释:“知道你不会再看了,这是你走后的每一天的日落,一直到你回来,两千张,我都拍下来了。”
他滚了滚喉咙,视线定格在那些照片上,像是电影放到最后的花絮闪回。
走马观花似的掠过,抽掉痛苦的神经,只留下深爱的证据。
“天气好的时候有日落,有时候看不到。但每一天都期待着,你像十六岁那天一样,在日暮的时候突然出现。”
“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怎么过来的吗?就是这么过来的。这样的爱够不够永远留住你?”
哪需要这样残忍的自剖,她本来就是他的。
“傻子一样的周瑾川。”裴桑榆心疼不已,哭着骂他。
周瑾川垂眼看她,傲气的少年在她面前总是很容易低下头。
他执拗的纠正措辞,像是提交完所有的证据,在庭审上为自己的爱而辩护陈词。
“是望眼欲穿的周谨川,总算把你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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