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莫名冒出的“程家大小姐”和程华滢热络起来, 本打算韬光养晦的程山坐不住了。
可惜他用尽了手段，依然没有能够查出对方的来历，唯一惹人怀疑的是程郁央的名字。
那位同名的前辈, 是杀死变异怪物拯救了西岚城的、精神力评级超3S的女Alpha。
据说也是凭借一己之力结束了永夜的人，由于帝国无法解释永夜的具体成因，故此条存疑。
在新编教科书中，程郁央的功绩定义在拯救西岚城, 其他城市的人或有耳闻, 但不至于铭记于心。
程山比对了下教科书上的配图，觉得容貌竟有些相似，他费了点心思找到仅存的几张照片……
吓得他一屁股从座椅摔坐在地上。
长相几乎一模一样, 是同一个人？
“不会的。”程山安慰自己, 对方是Alpha，而程大小姐只是个尚未分化的普通人。
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程郁央为何不回西岚城, 却要跑到千里之外的宜光城呢？
说不定……当年的前辈被所谓的「初代种」吃掉了，现在在外面行走的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程山不由得回忆起初见时，程郁央空洞漠然的眼神, 越发肯定了这个猜测。
他正想着, 远远看见一家三口走出程家庄园。
月色之下, 三道拖长的影子似是有生命一般, 逐渐扭曲成了面目狰狞的生物要朝他扑来。
是初代种……初代种可以将人类转化成怪物！
他们肯定都发生变异了，说不定程华滢也是。
救命！程山哆嗦着，发不出声音，拔腿就跑。
程念遥：“他为什么要跑？”
程郁央：“嗯……”
因为程山躲在暗处的窥探令她不爽, 所以施加了一些精神影响让他产生幻象，估计他是吓到了。
该怎么和天真无邪的小朋友讲清楚呢？
贺离钧温声答：“他是在锻炼身体。”
程念遥昂起头：“我要锻炼, 以后长高高。”
程郁央微笑道：“好，念念要长到一米九。”
贺离钧一直有比照儿童食谱做饭，给女儿补充营养，念念不过三岁幼龄个头便窜到了一米零八。
按照这个速度发展，长到一米九绝不是问题。
精神体比身高窜得还要更快。
对女儿的教学正式从理论转变为了实战训练。
程郁央释放出了精神体。
体型庞然足足有小山高的触手，如黑蛇盘亘在院中，程念遥放出长到了手臂粗细的白色触须，眼神凛然不惧，掐准了时机主动冲上前来发起挑战。
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勇气可嘉。
触手面对凌厉的攻势，泰然自若，一动不动，直到攻击即将落到它的身上时，才稍微分出一小根细细的触手，“啪”的一下将白色触须抽飞出去。
程念遥跟着踉跄了下，摔到在地上。
她不哭不闹，以极快的速度就势打了个滚翻身而起，吸收教训精神力分作两股。
一股正面迎战，一股从侧后方偷袭。
——程郁央当然不至于“以大欺小”，提前约定好了，只要程念遥抓住主触手的头部便算是胜利。
黑色触手和白色触须纠缠在了一起。
对触手来说，触须的攻击连挠痒痒的程度都算不上，它姿态悠闲跟逗弄小猫咪一样逗弄着念念。
程念遥并不因此气馁，在一次次攻击和躲避攻击中，对精神体的操控和使用越发娴熟。
精神体受到的伤害，会反馈给己身。
接二连三被抽飞后，念念流出了两行鼻血，脸朝下倒趴在庭院草丛再没能爬起来。
“认输了？”触手游过来，轻轻推她。
程念遥如闪电般伸手：“抓到了。”
程郁央猛然起身呵斥：“快松开。”
触手表面的口器，在缩小形态下是合拢的，犹如一个个的椭圆形小吸盘。
但放大以后，口器翻开，内腔长着的倒刺外露出来，尖锐锋利堪比刀剑……怎么敢上手摸的？！
程郁央执起女儿的小手，柔嫩的掌心果然被横向刮开了三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淋漓。
“我没事。”程念遥眨眨眼，手掌心的伤口快速愈合，看来是遗传了贺离钧的基因和体质。
“受伤会愈合，”程郁央给她擦掉了脸上的鼻血，“不代表你可以肆无忌惮地以身犯险。”
念念歪头：“所以我赢了吗？”
程郁央无奈地夸奖：“赢了，念念最厉害。”
“程念遥！”贺离钧拎起女儿，表情比程郁央更严肃，“不能仗着妈妈爱你，故意使诈。”
念念没想到招来两人一致批评，手背在身后，保持着罚站的姿势乖乖认错道歉：“妈妈，对不起。”
程郁央搂住女儿：“没关系。”
贺离钧对她的纵容微感头疼：“你别惯着她。”
程郁央抬眼：“我不也惯着你？”
贺离钧忍气吞声，无法反驳。
程念遥窝在妈妈怀里，对父亲吐了吐舌头。
贺离钧想再说些什么，一道通讯请求不凑巧打断了，他看了眼来电人的备注，脸色瞬间变得慎重。
悄悄走远了些，走到角落，方才接起通讯。
“贺、离、钧！！”一道凶恶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你找到了央央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贺离钧：“………你们怎么知道的？”
洛桐崩溃地吼：“我们又不瞎！”
程家的订婚宴上，准新郎新娘双方各自逃婚，狗血到上了娱乐新闻的头条，遭到众人的八卦议论。
也就是警卫军的诸位Alpha鲜有看娱乐新闻的习惯，不然得知消息可能还要提早几天。
“因为央央失忆了。”贺离钧努力解释，“我是想等到她恢复记忆再带她回西岚城……”
和亲朋好友好好儿团聚的。
他没说完便让另一道声音冷冷打断：“失忆了可以先通知我们说明情况，大家一起想办法帮央央恢复记忆……你分明是不怀好意想独占央央！”
贺离钧哑口无言：“…………”
他确实是揣着一点见不得人的心思。
两边交谈瞒不过当事人，“你在和谁说话？”
世界安静了一瞬间，接着爆发出惊天动静，个人终端那头的人齐齐开口，高声呼唤她的名字。
耳朵、耳朵要聋了！
程郁央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耳朵：“洛队。”
“央央。”洛桐欣喜应声，对待贺离钧立刻转换语气，“你不是说央央失忆了吗？”
寇蓉愤怒地挥拳，捶了两下空气：“好恶毒的Alpha，我要到宜光城跟你决一死战。”
贺离钧同样惊诧：“你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
难道说央央独独忘记了他一个人。
“你非要我伤害你的那天。”程郁央仔细想想，“我没来得及把事说完主要是怪你直接亲上……”
贺离钧手忙脚乱地捂住她的嘴巴，同时迅速而果断地挂掉了来自西岚城的通讯电话。
他涨红了脸：“你别当着大家的面说……”
生怕挂断通讯晚上一秒钟，程郁央便能从他们接吻一路说到是怎样滚上床单的。
“算是一个小小失误，”程郁央大方地承认错误，“没有及时告诉你是我的不对。”
贺离钧低声：“我没怪你。”
只是没想到让她恢复记忆的锚点如此特别。
早知如此，他去订婚宴闹事时，就应该带上一把刀，捅一刀恢复不了记忆，多捅几下也无妨。
毕竟是最亲密的伴侣，程郁央一眼看出他所思所想：“你是想随机挑选幸运宾客吓死对方吗？”
贺离钧想想，当众闹“自杀”的行为对央央名声不好，无论他和央央发生了何种矛盾，还是得关起门慢慢清算，实在不宜闹到大庭广众之下：“我不会的。”
“反正，我恢复记忆了。”程郁央懒洋洋地伸腰，“你还有别的问题想问的么？”
贺离钧没来得及开口，又弹出一个通讯请求。
这回是关景俊，他咳嗽两声，在七嘴八舌吵闹个不停的背景音下厉声批评他：“你太过分了。”
从全方位批判他思想不端、作风不正、私心太重……滔滔不绝说起来没完没了。
程郁央适时出声：“关部长？”
不对，应该是关指挥官。
她下意识叫了初见面时，对每个人的称呼。
“程郁央，你果然活得好好的，”关景俊厚颜无耻道，“我一直认为你是不会死的。”
尽管嘴上说着程郁央死掉了，也是为了打醒贺离钧，他的心里何尝没抱有微弱的希望？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关景俊叹息：“回西岚城吧，警卫军的大家都非常想念你。”
程郁央：“我不想去。”
关景俊：“…………？”
程郁央摸摸鼻子：“西岚城太冷了。”
西岚城位于帝国最西边，十月份入冬，要到来年四月份才能堪堪暖和起来，而且气候干燥无比……从宁扬爸爸的尸体在地下室放了半年仍未腐烂可推知一二。
宜光城在帝国的东方，四季温暖如春。
异能者体质强悍，程郁央并不会受冻，但她一如末世来临前的心态讨厌寒冷的冬天。
到了冬天只想在家里窝着，不想出门。
或许要加上近乡情更怯的心理，综合种种因素考虑，不是那么想要立刻回到西岚城。
“没事，你不回来，我们过去。”范卉扭头支使钟磊，“查查到宜光城最近的航班是几点？”
程郁央举手投降：“我回去。”
回去前，得先和程华滢打声招呼。
对于程郁央，程华滢感情不太深，不管她去到哪里，不耽误她打钱兑换寿命便好。
可是舍不得讨人喜欢的小念念，连声挽留：“你们去西岚城打算从此不再回来了？”
“会回的。”程郁央淡声回应，“西岚城的冬假特别长，以后我们每年都来宜光城过冬。”
程念遥抱着年长的女Alpha，同样很不舍：“曾奶奶，念念会常来探望您的。”
程华滢弯腰亲了亲她的小脸：“念念乖。”
听闻程郁央要离开，龟缩在家的程山顿时精神大振，无论是程郁央本人、是程大小姐、是怪物，只要她远远离开宜光城便是最好不过的消息了。
天晴了，雨停了，他感觉自己又行了！
程华滢为一家三口饯行。
程山特意赶到了送别宴——他必须亲自送走程郁央，才不会日日夜夜寝食难安。
程郁央坐在圆桌中间，右手边上是贺离钧，念念坐在左边和程华滢挨在一起。
念念想要吃大虾，程华滢不嫌麻烦，亲手给她剥好，念念笑得眼眸弯弯，甜甜地道：“谢谢曾奶奶。”
程华滢身心舒畅——自妻子和儿子相继去世后，她没有另行组建家庭，一心扑在事业上。
如今方才体会到了稍许含饴弄孙的欢乐。
贺离钧本来给央央和念念剥了虾，见状将剥好的虾仁全部堆放到央央面前的餐盘。
“这么贤惠？”程郁央撑着下巴，在他耳边小声道，“我是不是应该给你一点奖励？”
贺离钧的耳朵染了绯色：“有什么奖励？”
程郁央挠了挠他的手心：“回去告诉你。”
从程山的角度看来，一家三口气氛融洽，其乐融融，程郁央身上的冷漠「非人」感退散消弭了。
初代种有智慧不假，但它会吃人，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在人类社会蛰伏，照人的模样生活。
更加不可能折腾出伴侣和孩子。
认为程郁央是怪物的想法属实是荒谬。
程山想，前几天一定是他脑子抽筋了。
程郁央是个普通人，容貌相似是巧合。
或许她正是清楚自己和女Alpha前辈长得像，故意取了同样的名字好蹭一波光。
程华滢看向表弟：“来了就坐下吧。”
程山落了座，恰好和程郁央对上视线。
对方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程山顿觉浑身汗毛倒立，凉气从尾椎骨一路向上钻，后脖颈出了冷汗。
是错觉吧，和扭曲的黑影一样是错觉。
程山坐立难安，片刻后起身：“我出去下。”
程郁央不动声色跟出来：“你是在害怕我？”
程山吓了一大跳，恐惧感如海水起浪漫上来，控制不住本能释放出了精神体来攻击她……
却被轻而易举地制住，毫无反抗的能耐。
程山跌坐在地上，程郁央笑吟吟地俯身，询问道：“是你指使程海来杀我的？”
万一换成是普通人，是真的找回来的大小姐，恐怕要让他们害死命丧黄泉了。
尽管程海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过程郁央一向记仇，绝不会放任对她起过歹念的人有好日子过。
“大小姐……”程山勉强保持镇定，装出无辜的模样，“您是不是听了风言风语，对我有误会？”
程郁央有和系统讨论过——
程山行事一向谨小慎微，他负责出主意，所有匪事坏事只经由程海的手去做，叫人抓不到证据。
这大概是他说话的底气由来。
可惜程郁央并不打算走法律途径制裁他。
“看在你是她表弟的份儿上………”程郁央喃喃自语，一缕精神力如针般刺进对方脑中。
吸收了「卵」的能量，程郁央迈进更高的境界，对精神力的运用炉火纯青。
相比之下，程山的精神屏障比纸还要脆弱。
程郁央没有毁掉他的精神域，保留了他的大部分意识让他不至于变成个傻子，只精准剔除掉了欲望。
她真是个天才，程郁央满意地想。
明明是个恶魔，系统在心底补充。
人失去欲望就感受不到任何乐趣。
相当于将人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程山没再回来，程华滢问了一句。
助理连忙回话：“程副总去公司加班了。”
好端端吃着饭，跑去加班是抽了什么风？
程华滢揉了揉眉心。
人上了一定年纪，对待亲人会较为宽和。
这些个表弟表妹，只要他们不触碰到她的底线，平时私底下搞点小动作，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然程山要表演上进，当然也由着他去。
送别宴结束，是真的要启程了。
程华滢送给程郁央一架小型私人飞行器。
从宜光城飞到西岚城，只需要大约三个半小时，日常往返花费不了太长的时间。
念念和曾奶奶挥手道别：“再见——”
程华滢竟涌上了心酸感，悄悄背过身去。
下午，飞行器在西岚城内降落。
程郁央一走出舱门，顿觉杀机——
几只凶猛的精神体自半空突袭，食铁兽扬起了巨爪，照着她头顶重重拍下，看力道能将人撕成碎片。
面临危险，触手随意地分散开，将袭击者一一捕获，鸟、兔子、熊猫、象龟……全抓起来大撸特撸。
程郁央幽幽叹气：“你们就是这样迎接我的？”
话音落地，寇蓉跳起来给了她一个熊抱。
“你说你还是不是人？”寇蓉嘴上骂骂咧咧的，钢铁似的双臂却死死搂住她不放，“活着都不联系我们！”
程郁央被勒得喘不上气：“松手。”
寇蓉不情不愿地撒了手，洛桐跟着走上前，在她的肩窝位置狠狠捣了一拳！
程郁央面色扭曲：“队长！”
“我是队长。”洛桐笑得阴森森的，“撇开所有人私自下决定时可没见你拿我们当队友。”
程郁央：“…………”
不想回来的原因，摆在了台面上。
“算了算了。”范卉出来劝架，手在她腰上捏了几把，“比以前吃胖了一些，过得挺滋润的嘛。”
女Alpha端庄自持，语气随和，完全看不出范卉才是态度最激烈扬言要飞到宜光城找她的人。
钟磊站在大后方，只扭扭捏捏地抱了下她。
程郁央心生感慨：“没想到你对我最好。”
“不，”钟磊摇头，“我只是怕挨打。”
他要是像洛桐那样上去捣程郁央一拳，他怕下一秒大家都要跪在地上求他不要死。
结束了第一轮问候，洛桐重新拥抱了她。
“欢迎回家。”
家……原来西岚城是家。
是啊，她早已经将西岚城当作家乡看待。
程郁央挨个回抱：“嗯，我回家了。”
贺离钧自知理亏，识趣地没来打扰朋友重逢的场面，抱着念念远远站在一边。
“打住，别说煽情的话。”洛桐比了个「停」的手势，继续煽情要打破Alpha流血不流泪的原则了。
“我们给你准备了接风宴，大家都等着呢。”
程郁央面露痛苦之色：“我才吃过。”
洛桐及时改口，“那聚餐推迟到晚上好了。”
程郁央点了头，终于从热情的浪潮中抽身。
转头接过念念：“走，回家。”
贺离钧略显犹豫，领着她去了租住的小区。
程郁央盯着面前的空地发呆：“房子呢？”
“拆迁……拆掉了。”贺离钧低声回答，“年初时拆的，这块土地马上要拿去拍卖了。”
拆迁的消息落实，房东阿姨笑得嘴都合不上。
程郁央直观地感受到了，她离开几年的变化。
世事总是在变化，人必须要接受变化向前看。
“不过……”贺离钧牵着央央来到附近的一个新小区，“我把我们的「家」搬到这里了。”
念念从妈妈的怀里跳下去，打开了智能门锁。
程郁央走了陌生又熟悉的家。
房子是普通的三室两厅，布局和租住的房子相仿……客厅里摆放的沙发颇为眼熟。
程郁央：“你还把沙发搬来了？”
说完发现何止是沙发，她用过的所有东西都还在……情侣拖鞋刷得干干净净，表面的毛毛蓬软，摆放在门口，如同她一直在此生活从未离开过一样。
贺离钧轻轻地“嗯”了声。
多出的一个次卧是念念的房间，北边有个迷你书房，用来存放念念珍藏的玩具。
念念抱着从游乐园得到的宝藏，一家三口带一只狗狗的瓷像小心翼翼地摆在桌面上。
她从陈列柜中取出其他的玩具，向它们介绍新朋友，俨然是一国之主的样子。
程郁央溜达到厨房，随手从刀架上抽出一把水果刀，是她下单送给他的那套刀具：“…………”
刀身薄而锋利，程郁央故意打趣：“我不在的时候，你不会每天磨刀想着捅我吧？”
贺离钧：“没有磨刀。”
程郁央震惊：“你居然只否认磨刀，不否认想捅我！”
贺离钧：“…………”
程郁央压低声音：“你要用什么捅？”
满脑子黄色废料！
贺离钧举起一根手指，放在她的唇上，想提醒她念念在家里别张口闭口不健康的话题。
“原来是手指，”程郁央微笑，“准了。”
贺离钧：“…………”
“洛队说聚餐安排在晚上了。”程郁央看看个人终端，现在是四点二十分，“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下一刻，贺离钧被推倒摔在柔软的大床上。
程郁央眯起眼睛：“奖励，还要不要了？”
第070章 热闹
贺离钧微微侧过了脸, 一双眼睛水润润地注视着她：“你想给我什么奖励？”
语气平静，尾音却仿佛含着钩子。
是在勾引，分明是在刻意勾引她！
程郁央：“…………”
其实她是在调戏他, 没想好奖励。
念念来敲门，打断了暧昧的气氛。
程郁央起身去开门：“怎么了？”
念念抱着个毛绒绒的小兔子：“我要妹妹。”
这一瞬间，程郁央思绪转出千里之外，差点儿脱口而出我们会给你造个小妹妹的。
贺离钧及时接住话头：“我带你去看妹妹。”
程郁央恍恍惚惚：“…………哪来的妹妹？”
贺离钧轻声解释：“温医生, 生了个女儿。”
原来是洛桐喜得贵女。
短短不到四年的时间, 世界真的大变样了。
程郁央沉浸在冲击中，无法自拔，抓着贺离钧追问：“还有啥变化你全说出来, 我先有个心理准备。”
贺离钧思索片刻, 缓慢讲起：“荀坤调去了中心城，由洛桐接任西岚城的最高指挥官。”
程郁央：“关景俊呢？”
贺离钧：“挂职当他的政治部部长。”
关景俊一心想老婆孩子热炕头，洛桐有野心有能力, 警卫军在她的管理下风气蔚然一新。
“范卉升职当了刑事部的部长，”贺离钧继续往下说，“和她的Beta妻子闹矛盾离婚, 三天后又复婚了。”
程郁央叹为观止：“精彩。”
大家的生活太丰富多彩, 错过多少好戏哟。
“寇蓉调职到了督察部门, 直接隶属最高指挥官管辖, 专门打击警卫军内部和强势Alpha的违法犯罪活动，钟磊依然在刑事部第五支队跑外勤。”
贺离钧平时并不热衷关心别人的家务事，此刻绞尽脑汁把认识的人的现况说与她听，“崔晟和圣光小队的其他成员同样被批准退役, 回家乡定居了。”
程郁央：“就这些？”
也没有想象当中的天翻地覆嘛。
贺离钧抿起嘴唇，轻轻应了声。
念念举起小兔子玩偶：“给妹妹的礼物。”
程郁央微笑：“可爱, 我们拿去给妹妹。”
洛桐家先前去过一次，普普通通的小高层，程郁央只记得她还背着四十一年的房贷。
不对，算算应该只剩下三十七年房贷了。
一行人才到门口，便听见嘹亮的啼哭声，温霖一边抱着孩子颠着哄一边过来给他们开门。
程郁央环顾四周：“洛桐不在吗？”
“在回来的路上，我叫她顺道去买奶粉。”温霖回答，他的眉宇之间含着说不上来的倦意和憔悴。
看来即使是妇产科的医生，亲自带起小婴儿来，也会被折腾得焦头烂额手忙脚乱。
温霖抬眼扫向来客：“你想抱一下茵茵么？”
程郁央指了指自己，温霖点头。
她从对方怀里接过啼哭不止的小婴儿，在他的教导下用正确的姿势抱着颠儿哄她。
宝宝安静了片刻，以更加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大哭着，刺得人耳膜生疼。
程郁央：“…………”
下意识地想要将魔音穿耳的生物丢出去。
她完全不会哄啊。
贺离钧看出她的窘迫，接手：“给我吧。”
他倒是有耐心，一只手揽住宝宝的臀部，让宝宝的头和胸靠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温柔地拍着背。
宝宝在他的安抚下，渐渐止住了哭泣。
程郁央：“想不到你挺有哄孩子的天赋。”
“不是……”贺离钧看了她一眼，淡声解释，“念念小的时候比茵茵更爱哭，哄出经验了而已。”
念念小的时候，很爱哭吗？
程郁央下意识追逐着女儿的动向，念念站在沙发上，拿出小兔子玩偶想和妹妹玩。
奈何茵茵既听不懂她说话，又不会陪她瞎跑和胡闹，念念对妹妹丧失了兴趣，扭头自个玩去了。
念念跟个小大人似的，竟也有恶魔的一面？
程郁央第一反应是庆幸。
幸好念念已经长大懂事，让她应付嗷嗷大哭的婴儿，她宁可和初代种大战三百回合。
第二反应是有些微的愧疚，她给贺离钧留下孩子时，单纯是怕他想不开上吊自杀，给他找点事做。
没考虑到拉扯孩子，其实是件艰辛的事情。
贺离钧看她的一眼里包含了怎样的情绪呢？
太复杂了，程郁央品不出来。
贺离钧哄睡了茵茵，把她放回到婴儿床里。
程郁央在枕头边放了个红包。
温霖惊讶出声：“这是干嘛？”
“补的礼金，给茵茵的压岁钱。”程郁央摸了摸鼻子，想到洛桐马上到家，到时必然又是一番推辞，于是抓过贺离钧和念念便向外跑去，“我们有事先走了。”
念念仰头：“妈妈，我们要去哪儿？”
“…………”程郁央回答，“去逛街。”
程郁央牵着念念漫无目的地在城中溜达，西岚城的景象和记忆中的大不相同……变得更加繁华了。
“西岚城建起了新的城墙，当初被初代种破坏毁灭的建筑有一部分拆除重建，另一部分打造成了景点。”贺离钧将城市的发展历程娓娓道来。
作为唯一一个经历虫潮、初代种攻城的城市，西岚城在两点上做文章大力开发旅游业。
原来的第四区规划打造成了怪物主题乐园，宜光城游乐园里的妖怪屋是跟风模仿来着。
旅游业发展起来，接待的游客愈来愈多，西岚城自然而然地变得繁华热闹了。
程郁央“唔”了声，脚步没停，不知不觉走到了城外，随后惊呆在了原地：“那是什么鬼东西！”
两尊巨大的铜像，在阳光下屹立着。
一尊是栩栩如生的触手雕像，另一尊是位人类女性，该不会是为她打造的吧！
贺离钧肯定了猜测：“是你。”
念念：“你是真妈妈，它是假妈妈。”
程郁央一辈子都没有如此崩溃过。
“太丑了！根本不像我。”程郁央目光呆滞，绕着铜像左三圈右三圈地转，越瞧越是崩溃。
“能不能把它销毁啊？”她说着撸起了袖子。
贺离钧没来得及阻止，旁边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姐姐你看完了没？咱这都排队等着呢。”
程郁央回头，对上举着旗子戴着导游帽的年轻男人，身后跟着大约二十几个游客探头张望。
贺离钧伸手将她牵到边上，让开一段距离。
“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就是西岚城的女神铜像……”导游登上高台侃侃而谈，介绍着铜像来历。
游客听他绘声绘色描述当初的场景入了神，“张哥，听说你见过本人，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导游得意地仰起脖颈，“那天我拿着武器和初代种搏斗得难舍难分，不过怪物太难杀了，在我落入下风时正是女神出现救了我。”
程郁央：“噗——”
她仔细打量导游，居然真的略有眼熟。
程郁央的目光落到他的一排耳骨钉上，终于想起来，是初次进入西岚城遇到的黄毛。
对方把头发染黑了，鼻环和唇环去掉，收拾得清爽，乍然一瞧和过去模样相差甚远。
程郁央站在旁边听着他大力吹嘘「女神」如何如何，实在受不住捂起了耳朵。
“铜像是西岚城的文化象征之一，”贺离钧适时补刀，“恐怕是不会同意你销毁的。”
程郁央郁闷地蹲在地上画圈圈。
尤其是游客一个个兴致勃勃地上去和铜像合影，更是令她尴尬得脚趾原地抠出一座城堡，想死。
贺离钧第一次见到蔫儿巴巴的央央，大感稀罕，同时又觉出几分可爱的意味，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大家是在崇拜妈妈，妈妈为什么不高兴？
念念不理解，但有样学样摸了摸她的头。
程郁央缓了一阵子，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机械地迈动两条因蹲得太久而发麻的双腿向远处走去。
导游瞥见她的背影，挠了挠后脑勺，刚才没太注意，回忆下总感觉那位游客是见过的。
奇怪……是在哪儿见过的呢？
程郁央走到深坑边，站在立碑处往下瞧：“我记得，裂谷不是闭合了吗？”
“………………”贺离钧不好意思说坑是他挖出来的，“是为了纪念你所以造了个新的裂谷。”
程郁央“哦”了声，没有深究背后的故事。
打眼一瞧，裂谷边缘地带设了围栏和供桌，桌子上摆满了鲜花和当地特色美食。
程郁央拿了块糕点，竟然挺好吃的。
她挨个品尝了一遍，味道好的会顺道拿一块给念念，一大一小两个人吃得不亦乐乎。
“喂喂！这是供给烈士前辈的，你们懂不懂规矩啊！”穿着保安制服的大汉上前阻拦，等看清楚了程郁央的脸，惊愕得下巴快要掉到地上，“你、你、你……”
他揉了好几下眼睛，确认不是眼花了。
程郁央微笑：“给我的，我不能吃吗？”
“能、能！”保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撸起了袖子亮出一整条手臂上的黑色刺青，“您记不记得我？”
古早的记忆回笼，程郁央开口：“黄牛？”
注册身份时要带他们插队的花臂大汉。
“是我是我。”保安高兴地道。
“我以为黑蛇组织里的成员全部下狱了。”程郁央说，对方手臂上的文身是黑蛇……
不对，文身上露着森森獠牙的黑色蛇头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狰狞涌动的触手。
程郁央：“………………”救命！
“嘿呀，”花臂一拍头顶，“我是最底层的没干嘛坏事，查过以后就给我放出来了。”
疤脸可不一样，直接牢底坐穿咯。
“我改过自新了，现在在乐园当保安。”他说着说着，身体猛然往前一扑，跪倒在她面前，“我一直想要感谢您，救我一条狗命让我有好好做人的机会。”
对陌生人的突然接近，程郁央警戒心拉满，下意识地释放出了一根触手将他远远拍飞。
自空中浮现的触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其他游客不清楚哪来的触手，还以为是主题乐园安排的新的表演节目，于是一窝蜂地涌上来。
面前似有雪花呼啸着飘过，视线模糊了一瞬间，再定睛一看触手已然消失不见。
程郁央狂奔几公里，终于甩开人群，她把脸埋在贺离钧的怀里不肯抬起来：“我不敢出门了。”
“西岚城见过你的人不少。”贺离钧想了想，到旁边的纪念品商店买了口罩戴在她脸上。
念念跳起来：“我要我要。”
她要和妈妈戴一样的。
贺离钧料事如神，买的是家庭装的三只口罩，另外两只分别给念念和自己戴上。
口罩上印着触手的卡通拟人图片，非常可爱。
程郁央戴上口罩，心里松快了些。
他们跑到了主题乐园靠近出口的位置，街道两排是挂着不同招牌的纪念品商店。
唯独一个商店门口排着长队，生意格外红火。
程郁央好奇地走近，店内卖的是铜像的缩小纪念版，种类单一看不出有特别的地方。
“这位女士请你自重，”店主义正词严地开口，“要在店里消费了才能摸的。”
…………听起来是在进行什么了不得的交易呢，不过声音耳熟到令人联想起某位故人。
程郁央探头张望，店主果然是宁扬。
顾客买了件商品，付了款。
宁扬背过身掀起衣摆，露出满是疤痕的后背。
顾客伸手放在他的背上，口中念念有词：“保佑我，保佑我今年一定考上帝国第一军校。”
宁扬放下衣摆：“下一位。”
下一位顾客是同样的流程，他近距离观察狰狞伤疤，口中啧啧称奇：“真有怪物从你体内跑出来？”
“我是唯一一个受到污染没死的人，官方记录在案，”宁扬骄傲地展示证书，“如假包换，劣质退钱。”
受到污染却没有死，万中无一的幸运儿。
顾客将右手放上去：“保佑我期末考不挂科。”
宁扬想瞅一眼队伍还剩多少人，却跟被雷劈中一样，愣愣地站在柜台后方。
“程……”他刚想叫出口，程郁央紧急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他千万别叫名字。
宁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匆匆接待完剩下几个顾客，关了店门跑到他们跟前。
“你没死……你复活了。”宁扬语无伦次地说话，最后干脆用力地抱住了她，“太好了。”
贺离钧顿了三秒，见他没有撒手的意思，双手握拳，放在嘴边装作不经意地咳嗽了一声。
宁扬后知后觉地放手，退后了半步。
程郁央打趣：“你都当上老板了，挺厉害。”
“嗯。”宁扬不自然地应了声。
击杀虫兽，帝国发下了奖金，他拿着钱开了个小店，来买东西的人很少，对他经历感兴趣的倒多。
宁扬接受了新闻采访，在媒体宣扬下头顶幸运光环，他开的店成为了西岚城必去打卡的景点之一。
宁扬心里有千万句话想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弯下腰给念念塞了个触手小铜像：“送给你。”
好耶！念念高兴地收下：“谢谢叔叔。”
她喜欢收集一切和妈妈有关的周边。
“今天晚上有聚餐，你来吗？”程郁央邀请，她可不想挨个一遍遍重复经历，凑一块说个明白正好。
“还有聚餐？你早都回来了，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宁扬的语气中带上了悲愤，“你们孤立我！”
程郁央：“呃。”
“被孤立的好像还有我。”幽幽一声叹息，白珏出现，“好歹相识一场竟是连顿饭都不配和你吃了。”
程郁央：“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怪物主题乐园，”白珏微笑，“白家开的。”
白家原本是开连锁酒店的，白珏继承家业，主动提出和官方合作将第四区重建的想法。
程郁央无奈地道：“我让洛桐加两个位子。”
“定的包间要是太小的话，直接来凯思锐酒店好了。”白珏语气淡淡的发出邀请，“我请客。”
最后三个字未免太有诱惑力了。
程郁央将聚餐新地址发在群里：“好。”
白珏甚至备好了车：“出发吧。”
他为彰显绅士礼仪，弯腰给程郁央开门。
想开门却慢了一步的贺离钧：“………”
再献殷勤央央也不会看上你。
白珏睨他一眼，父凭女贵的人有脸得意？
“别忘记我呀。”宁扬急匆匆地道，抢先第一个上车，生怕晩了就会被无情地抛弃。
白珏额角青筋跳了跳，强忍下来。
贺离钧见到情敌吃瘪，内心舒畅，再看宁扬都不由觉得他变顺眼了一些。
白家的房车内部宽敞，甚至带有一个能横躺的沙发，五个人坐在里面绰绰有余。
抵达酒店门口时，天上飘起了小雪。
贺离钧先行下车，一片雪花恰好落在他的眼睫毛上，他将外套脱下遮在央央头顶。
程郁央眨眨眼：“我不怕冷。”
贺离钧摇摇头：“雪打湿了会冷的。”
“别秀你们的恩爱了，行不行？”白珏饶是再有教养，面对此情此景仍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酒店里有暖气，冻不到各位的。”
贺离钧：“…………”
不反驳，牵起央央的手往里进。
念念自然地牵起妈妈另一只手。
贺离钧的手是热的，念念的手也是热的。
他们是从城外回来，速度慢些，洛桐等人提前到了，没进去而是在门口等着。
范卉跺了跺脚，催促：“你们快点。”
寇蓉性子急躁，海东青幻化成了一只小鸟，啄着她的衣领大力拽着她往前走。
一群人嬉笑着围住了她。
家人、朋友……这些她曾以为非常遥远的事物，如今切切实实环绕包裹着她，心中生出无限暖意。
程郁央发觉她弄错了一件事。
西岚城的冬天，其实并不是那么的冷嘛。
第071章 结局
何止是不冷, 洛桐、范卉和寇蓉都各自带上了伴侣，关景俊和妻女也在，站成一堆热闹无比。
钟磊看了一眼昔日的四位队友, 毅然决然地和宁扬、白珏站在了另一边：“单身狗抱团取暖。”
宁扬踹了他一脚：“程郁央回来你都不记得通知我，谁要和你抱团取暖……绝交。”
钟磊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小心忘了嘛。”
程郁央好奇地看向白珏：“你还没有结婚？”
几年前，白珏不就快到了适婚的年纪？
程郁央一问出口便觉得自己傻了，程华滢曾提过的, 平权运动后帝国取消了Omega强制婚配的政策。
“没有。”白珏的回答却全然不同, “因为我去做手术，切掉了Omega的腺体。”
他撩起衣领，后脖颈上果然有个术后疤痕。
程郁央：“不是说切除腺体对身体不好？”
不仅会有诸多后遗症, 还会导致寿命缩短。
“只是厌烦了信息素和发热期。”白珏弯唇笑了一下, “没有用处的东西留着干嘛？”
在他成年后，最向往能二次分化为Alpha或Omega，不甘心当个没有信息素的平庸Beta。
遇到程郁央后恍然明白, 没有易感期发热期的干扰，不受信息素的控制，人或许才能更好的做自己。
切除腺体, 当回他本来的、普普通通的Beta, 白珏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自由。
程郁央尊重他的决定：“你开心就好。”
“我现在特别、特别的开心。”白珏深深地注视着她, 却又在对上视线的刹那别开了脸, “进去吧。”
强调了两遍，看来是真的特别开心。
程郁央牵着念念，走进酒店的包间。
众人坐下开吃了，包间的门被人踢开, 崔晟一脸凶相、气势汹汹地走进来：“怎么不等我？！”
亏他得到消息后，立刻启程往西岚城赶！
程郁央抬眼：“因为念念饿了。”
“原来是念念饿了。”崔晟顿时换了一副慈爱的神态, 变脸速度之快叫人自愧不如。
他半蹲下腰和小姑娘打招呼：“念念，记得叔叔吗？你在父亲肚子里的时候，叔叔还照顾过你呢。”
念念：“……………”
她努力想要找出合适的措辞，奈何词汇量不够丰富，憋了半天端起餐桌上不知道谁点的猪脑花放在崔晟面前，略带怜悯地对他说道：“叔叔，请你吃。”
范阿姨说过的，吃啥补啥。
崔晟没有领会到小姑娘的意思，挤进空位坐下来：“念念是想要吃脑花吗？叔叔弄给你吃。”
好可怕的怪叔叔！念念辨不清楚他说话的语气，认定对方要给她吃猪脑是怀有恶意的报复之举。
她头也不回地跑回妈妈身边：“我不吃。”
这回换作是全桌的人投来怜悯的目光了。
程郁央暗想，崔晟瞧着不太聪明，贺离钧也不聪明，果然是太早成为战士受教育不足的缘故。
“念念，”她低头捏了捏怀里女儿的小脸，发出感慨，“我们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
坏了，真成激娃的家长了。
然而念念领悟到了妈妈的意思，一本正经地点头：“我会努力学习，当个聪明的人。”
众人哄笑了一阵，将话题扯回正轨，宁扬借酒壮胆，问起好奇了多年的事情，关于程郁央的来历。
“以及你这些年去了什么地方？”范卉补充。
程郁央不敢有隐瞒，简化了经历从实招来。
在场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所以……”洛桐及时抓住重点，“你真成了帝国首富？给茵茵的红包我可不客气收下了。”
程郁央想了下：“算是。”
朋友一夜暴富该怎么办？
当然是抱住她不放手了！
眨眼间，程郁央身上除了念念，另挂了好几个人：“你们是打算把我压死，还是勒死啊……”
“以后不许丢下战友！”洛桐命令。
“最高指挥官发话，”程郁央摊手，“必须听令不是？”
念念吃不消大人的热情，艰难地钻出人堆。
钟舒然对她招招手，两人跑到一边去玩了。
一顿饭吃了五六个小时，尽兴离席。
白珏送他们回家，车子开到小区附近，程郁央打眼瞥见路边有个卖烤红薯的小摊：“在这里停吧。”
贺离钧注意到了：“你想吃烤红薯？”
寒风瑟瑟，甜香味顺着风四处飘散，引来数个路人，簇拥在摊位前等着买来解馋。
贺离钧自觉地加入排队的人群。
程郁央站在摊位边和老板搭话：“我记得您以前不是在那边的小区卖蛋糕的嘛？”
“蛋糕是我闺女做的，她攒钱开了自己的蛋糕店咯，”老板说起女儿语气中的骄傲满溢出来，“我退休了没事干，出来继续摆摊寻个消遣。”
贺离钧排到了前头，买了几个烤红薯。
“你们以前在我这儿买过小蛋糕吧，”老板眯着眼睛，可惜光线昏暗看不清楚女人的脸，她笑了笑，过完称后往袋子里添了两个烤红薯，“当阿姨送你的。”
念念甜声道谢：“谢谢奶奶。”
烤红薯太烫了，念念伸手去拿，烫得登时丢回袋中，双手捏住耳垂缓了缓。
贺离钧接过来，动作细致地剥开外皮，拿小勺挖了一块送到程郁央的嘴边。
“……我不饿。”程郁央说着，到底尝了口。
甜味和暖意从口中一路滚到了胃里。
贺离钧将剩下的喂给念念。
“我困了。”念念吃了几口，揉着眼睛撒娇。
贺离钧安抚：“回家睡觉。”
天气严寒，屋里供了暖，倒是热意蒸腾。
程郁央主动扮演好妈妈，要哄女儿睡觉。
念念：“我要听妈妈讲故事。”
“好。”程郁央应下，在书架翻上半天没找到童话书，只好临场现编了个故事讲给她听。
“从前，有一只小狗受了重伤，趴在地上奄奄一息，遇到好心人将它捡回了家……”
念念本来困得眼皮打架，结果越听越精神，追问：“后面小狗找到它的主人了吗？”
“当然找到了，主人说再也不会抛弃她的小狗。”程郁央讲完故事在她额头上亲了下，“快睡觉。”
念念得到了结局，安心地闭上眼睛。
程郁央回到主卧，贺离钧正在给床铺换上新的床单，她从后面搂住男人的腰：“你是不是在记恨我？”
她觉得他今天的情绪不太对。
贺离钧停下了动作，没说话。
如何才能不记恨她？
怀孕的过程、生产的过程，独自照顾啼哭不止的念念——处于崩溃中的每一天，他恨得咬牙切齿。
“我没死，我不打算去死。”程郁央喃喃，她绝对不会为了别人甘愿去死，她有把握才做的。
她相当于去睡了一场觉，整整三年零八个月，贺离钧却是在体会寡夫带娃的煎熬。
“我错了，绝对没有下次。”程郁央将脸贴在他背上，极轻极淡地叹息道，“不要生我的气。”
贺离钧“嗯”了声：“我不生气了。”
这么好说话？
程郁央心有灵犀地伸手，果不其然接到了温热的水，颇有些无可奈何地开口：“你怎么又哭了？”
她掰过男人的脸，好笑地拂去他的泪：“你当年是不是意识到打不过，所以改变策略来引·诱我？”
贺离钧面无表情瞪着她。
他恨她，恨到想杀了她。
可是程郁央回来了，他不敢发脾气，不敢宣泄情绪，生怕惹了她不高兴再次离开他。
他害怕轻举妄动，会打碎幸福的幻象。
而且孩子都有了，念念不能没有妈妈。
他只能既往不咎，和她好好地过日子。
“要不然……”程郁央想出了奖励，恶魔在蛊·惑人类灵魂时从来不会失败，“我让你成结。”
贺离钧抬眼，眸光流转：“真的？”
每想起错失的三个小时，他总会懊悔不已。
程郁央点头：“只此一次，下不为……”
话尚未说完，炙热的吻便落了下来。
实际情况和贺离钧想象得截然不同。
完全包裹的滋味是非常美妙，但是锁住成结，意味着他一样没办法动上分毫。
静止时的触感清晰鲜明，偏偏没办法顶撞她。
到最后已经分不清是奖励抑或是折磨。
贺离钧被逼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程郁央简直想捧腹大笑，活该！
终于轮到他来尝尝这种滋味了。
她坐在贺离钧怀里，揽住他的脖颈，饶有兴致地用嘴唇去摩·挲他汗津津的脸颊和胸膛，甚至时不时绞他一下，满意地看到男人露出既兴奋又痛苦的神色。
贺离钧渐渐适应了，放肆地和她拥吻。
反正央央挣脱不开。
长时间的、连绵不断的吻，程郁央感受到阵阵刺痛，嘴唇让他吮得肿胀不堪。
“别亲了。”程郁央用力掐住他的脖颈。
两人互相折磨着对方，并且乐此不彼。
终于，双方筋疲力尽，纠缠着拥抱在一起。
程郁央不想管结有没有打开了，沉沉睡去。
贺离钧却故意不让她睡，双手捧住她的脸，一双黑黢黢的瞳眸直直地注视她：“说你爱我。”
程郁央惯会哄他：“我爱你。”
贺离钧满意了，手臂箍住她的后背，将她一整个完完全全的拥抱在怀里，发出满足的喟叹。
他才没有真正地原谅程郁央的所做所为，她对他的伤害是刻在骨子里难以消弭的。
现在和程郁央生活在一起，照顾她，为她生女育女，只不过是些表面上的功夫而已。
他要报复她。
他决定用一生的时间，来实现报复。
程郁央永远不会知道她失去了什么——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对她说“我爱你”。
贺离钧暗暗想着，又低头亲了亲怀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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