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如果要细究, 流飞光早该发现他的师父有问题了。
记得那是一个冬天,无上法门的孔琼玉突然给观主送来了邀请函。那时候,无上法门刚确定好了门派在修仙界的最高地位。
这时候约见观主, 是一个好的信号, 起码无上法门在意日月观。
所以观主不顾身体的安危, 连夜出发了。
还记得那一天, 是那一整年最寒冷的时候, 流飞光在观主离开后,和师兄弟们守着门派,并且在日月观的附近巡逻。这是寻常不过的生活, 但是在偶尔一抬头,他竟然发现天空出现了九星连珠。
至罕的天象, 至灾的的降临。
流飞光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忍不住低下头, 用手揉了揉眼睛, 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 九星连珠的形象被乌云遮住了, 再也没有出现。他看到的一幕,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不等流飞光想要继续探究一下,走在前面的师兄连忙让他赶上去。
“快走吧, 飞光, 三师兄在前面等着我们,我们再不赶过去,他就要生气了。”
他们的工作已经完成, 不想再在寒冷的外面浪费时间了。
流飞光匆忙追了上去。
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乱石堆的后面,一只奇怪的生物默默走了出来。他像是狼, 又像是狗,身躯还没有成型,下半身甚至还有人类的脚趾。他打开分裂的嘴巴,尖利的牙齿叼着衣服,将它早就咬断脖子的凡人拖走。
冰天雪地,身上不断流出鲜血的人被它拖曳在纯白的雪地上,流下了腥臭的鲜血。
流飞光他们一路往山上走,本来应该在中途遇见三师兄才对,但是他们走到了日月观的门口,都没有见到人。他们虽然有疑惑,但是也并没有想那么多。最近的天气真的太冷了,三师兄也可能是懒得等他们,先回日月观了。
这样想着,大家便各自散去。
第二天,他们终于有人想起了一天没有出现在人前的三师兄,他不在自己的屋子里,他们四处寻找,一无所获。
三师兄从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事情过于诡异,但是他们没有线索,所以只得放弃了。
这件事情如同一阵乌云,在他们的心头笼罩许久,他们几个人既担忧三师兄的安危,又恐惧于能把三师兄抓住的妖魔。
无法言说的压抑重重落在他们的脑袋上。
与此同时,观主终于从无上法门回来了,他一脸春风,脸激动得红扑扑,身上穿着一件薄衣,都能自在地冰天雪地里行走。
修仙到了一定程度,确实不会再害怕来自外界的侵袭,但是他们的师父在去无上法门之前,修行已经有几百年了,他始终没有突破界限,生命甚至快要走到尽头。他最近两年极度虚弱,几乎长卧在床动弹不得,嘴里痛苦呻/吟着,年老了的躯体在柔软的被褥上蠕动,脸上的皱皮几乎可以堆积在一起。
修仙者,要么及时得道、飞升成仙,要么接受现实,准备死去、重回轮回,否则,就会被天地折磨,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今时不同往日,观主春风得意,腿脚利索,仿佛已经重新获得了长春的秘密。
流飞光他们去向观主汇报了三师兄消失不见了的事情。
观主自从老了以后,偶尔便会有些得理不饶人,喜欢为难弟子。弟子们给他汇报这件事情,自然是做好了被他呵斥的的心理准备。
但是观主这一次没有深究,反而主动给他们找借口,他觉得按照三师兄的本事,不需要为他担心,他应该是有要事,所以才会离开,相信不日就会回来。
真的吗?
没有一个人接受这个说法。
但是观主没有追究,他们难得松了一口气。
他很久以前,确实是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但是随着身体的老去,灵气的流失,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古怪。
流飞光是凭着年轻时候对他的好印象,所以才会在后面依旧对他保持着尊重。
后面,三师兄仍旧没有回来,但是其他怪事也没有发生,大家没有办法,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把这件事情搁置到一旁,故意不去讨论。
观主在过了一段时间后,宣布了他要闭关修行的消息,从那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从主殿走出来过。有什么事情,弟子只需要在门外和他交流就可以了。他日渐把管理事务的重任都移交给了其他的弟子,在大家看来,观主是准备沉眠了。
人能坦然选择死去,也是一种本事。
来年春天开始,流飞光听说,山下多了狗妖,而且异常活跃,伤害了许多过路人。
狗妖没有什么难对付的,流飞光一开始觉得,随便派几个弟子去处理就好了。
但是弟子们一去,也没有回来。
失踪的人数在增多,流飞光才察觉到有问题了,他连夜领着一支队伍,于黑夜中拿着火把,沿着弟子消失的路线,仔细寻找。
但是那些弟子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留下一点踪迹。
黑夜,火把的光再怎么明亮,也不过只能照着小小的一块地方,多的是他们无法触及的黑暗之地。
视线不能到达的地方,一只妖兽叼着血肉模糊的尸体,慢慢深入黑暗之中。
而血液,被泥土和草坪遮挡住。
这个妖兽有远胜畜生的智慧。
诡异的事情不止这些,日月观周围的花草树木在春夏的季节都没有长起来,大地似乎死掉了一样,任何的生物都不可以在这里寄生。动物逃窜,就连蚂蚁都在远离这个地方。
流飞光他们不假思索,知道肯定有妖邪在为祸人间。但是不等他们去探究真相,观主那边就传来了命令。
远方有门派需要他们帮助,他们这一批精英队伍需要立刻离开日月观,前去帮助他们。
一次两次尚能解释。
但是次数多了以后,流飞光他们暗地里都有讨论,其实……那些门派并不需要他们的帮助,自己就能解决问题。而且他们的到来无端端,其他门派根本就没有空招呼他们。他们并不是什么有名的门派,腆着脸上门,根本不受待见。
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这样做的正确性,但是观主是命令说一不二,他们不敢违抗。
流飞光那时候一心修行,心中没有一丝杂念。
“观主已经糊涂了,要是他死掉就好了。”途中,不知道是谁出言不逊。
他立即就被人教训了。
流飞光不言不语,但是心里却也冒出了同样的想法。
一语成谶。
他们这一次从外面回到日月观,观主真的死掉了。
但是同样的,其他人也死掉了。
动物、植物,以日月观为中心点,离得越近点死伤越多。
流飞光看到了这幅景象,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慌不择路,跌跌撞撞,走回了院子。
他那个怀了孕、手无缚鸡之力的妻子,死在了院子的地板上,她的身体半边仿佛被吃掉,露出了白骨,腹中胎儿早就跟着她一起无声无息。
她还剩下的半张脸,大大地睁着一只眼睛,无神地看着天空。
她有点伤心,却又仿佛得到了什么安慰。
“啊啊啊啊啊!!!”流飞光痛苦又无助地抱着她,眼泪鼻涕分不清楚,他的身体颤抖着,完全找不到疏解的方向,脑子里理不清楚发生在眼前发生的悲剧。
她抱着她的尸体,衣服被她身上的血液染红,一同散发出腥臭的异味。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美丽温柔的妻子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这一场噩梦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醒过来。
“嘭嘭嘭!”流飞光用脑袋砸着地板,意图让自己快从这荒诞不经的梦里清醒。但是他折磨自己,除了让痛苦深入皮肉,也让他更加明白这不是梦境里会拥有的痛觉,这就是现实,他并不能改变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度过那段岁月的,他浑浑噩噩,既记得一切,又不记得一切。
听说其他弟子们后面也在主殿里找到了师父的尸体,但是他的尸体情况比起凌嫋还严重,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如果不是他的尸体旁边有他的衣服,其他人都不敢随意相认。
流飞光那时候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查询那件事情,他的心满是悲痛,陷入自己的牢笼之中。
当他将妻子葬下,立好墓碑后,就不声不响离开了日月观。
如果他听凌嫋的意见,拒绝盲从师父,一群人不随意离开日月观,那么悲剧必定不会发生。
此后的日子里,他终日活在悲痛和愧疚中,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话说回来,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做什么呢?
他应该回到那个地方,和他的妻子以及孩子一起,永远待在一起才对。
在流飞光绝望地准备回到妻子身边的时候,他遇上了一个人。
那时候他在一艘船上,漂流在无边无际的大海,海浪翻滚,漆黑的海底连月光的光亮都能吸走。
他们就这样随着海浪浮沉,前方没有出路,他没有目的。
流飞光就像个随处可见的落魄人,坐在床板的角落,眼睛无神地看着大海。
这海底有什么东西。
他的修仙者直觉这样告诉他。
“你们有听过一本书叫做《道己十二章经》吗?”
不远处,一个明显是修仙者的人在和身边的人聊起一本书,这也是流飞光还没活下去的理由。
“据说里面记载了各种神祇的召唤方式,一旦你把神召唤出来,他们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啊?你问能实现什么愿望,当然什么都可以,金钱、权力、死者复生、时间回溯。”
“如果你们感兴趣,我真的听说过这本书出现在哪里。”
流飞光只是疯了,不是傻了。
那个人的这一番话,完全就是故意告诉他的。
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个讯息?
流飞光心中有疑惑,但是他没有办法,那个人口中的妄人之语,就是他人生中唯一的希望了。
他搜集着关于《道己十二章经》的知识,明白一件事情,就算他拿到了那本书,也无法阅读。依照他的修为和心性,很容易被那本书吞噬。
有没有人……这是世界有没有可以抵御那本书侵蚀的人?
流飞光这样想着,然后在某一天,他看见了被修仙者围攻,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用周身魔气,进行反击的一个流浪小孩。
天生魔婴,不受五行、天地气息影响,这样的存在,应该可以抵御《道己十二章经》带来的影响。
流飞光这样想着,主动救走了那个穿着女装,实际上是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
他们一开始的相处并不融洽,师白玉就好像一个野人一样,没有经过社会的熏陶,不认识字,开口只会骂人,吃东西不会用筷子,衣服也不会穿。
“到底是谁家才会养出这样的猴子。”流飞光一脸嫌弃。
“不知道,我已经忘记他们的脸了。”师白玉捧着一个馒头,大口嚼着。
“他们?你的家人们吗?”流飞光坐在地板上,一只脚立着,和他聊天。
“爹爹、娘亲、大哥、二姐、三姐、五弟弟。”师白玉连他们的名字都不记得,只知道自己排行第四。
“你和他们走丢了吗?”流飞光随意和他聊天,但是并没有把他送回去的意思。
“发生了奇怪的灾荒,我们一家人一起……走了。”师白玉说,“我晚上听他们说,我太奇怪了,不能带着一起走。然后他们晚上和我玩游戏,在荒地上,很晚了,才让我睡觉。当我醒来,大家都不见了。”
师白玉早就知道他们要丢下自己,一点都不意外,独自一人上路。
他流浪至今,早就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也忘记了曾经的家里人。
流飞光看着他。
师白玉说起这件事情,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似乎早就不在乎了,他大口咬着馒头,很久没有饱餐一顿了。
“我有点事情想要请你帮忙,你要不要暂时和我走一段路?”流飞光建议道。
“如果你可以每天分点吃的给我,就可以。”师白玉看尽世态炎凉。
“好。”流飞光答应他。
“嗯。”师白玉并不担心他会对自己做什么,因为妖魔会一直保护他。
“我帮你取个名字吧,喂来喂去地叫你也不方便。”流飞光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和头发。
小孩看了过去。
“就叫师白玉吧,我觉得是个好名字。”流飞光面无表情,心里面却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说出这句话。
“随便。”
师白玉就这样得到了人生中第二个名字。
他实在不是一个优秀的大人,带着师白玉一起,做尽了坏事。
然后,流飞光终于醒悟了,他会走上这一条路,背后都有一个人在推波助澜。
孔琼玉。
他去见了孔琼玉,孔琼玉得知他到来的目的,抱着肚子哈哈大笑,沉醉于自己多年前做的设计,然后得意地告诉他:“好吧,我就告诉你,你需要召唤的神在哪一页吧,顺便告诉你一件事情,按照你的能力,就算回到过去,也无法阻止你的师父成仙。成仙瞬间,影响方圆十里,逃是逃不掉的。但是我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因为你说你想救你的妻子,我就好心告诉你吧。”
流飞光的脸上一片死色。
“爱情!这个世界上我最欣赏的感情之一!好啊!你就记住了!”孔琼玉弹了一下手指,得意洋洋地看着他,“想要对抗神,办法有一些,其中,神天生的对手就是魔。”
听到他的话,流飞光终于明白他的目的了。
“你带着的那个小孩,是天生可以自由控制妖魔的存在。”孔琼玉做了一个抽筋、削骨的动作,“你若将他的魔骨抽出,把他的妖魂去掉,化为己用,你就有一半的机会可以赢一个神仙,否则的话,你只是自讨苦吃。其他人想要做这件事情,是做不到,因为妖魔在保护他。但是你可以,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你毫无戒心了。”
“哈哈哈哈。”流飞光闻言,眼中散发出刺眼的光芒,他指着孔琼玉,哈哈大笑,笑得比他还要大声:“原来你就是为了让我做这件事情,才让我得到那本书,所以才让我遇到那个小孩。孔琼玉啊孔琼玉,你看看你,就算你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法力,也根本就没有办法逃脱肮脏的思想,你总是想着折磨别人,太恶心了!”
孔琼玉见他大笑,就算骂骂咧咧,也相当好笑,根本不受他的辱骂影响心情。
“你选吧!你选吧!”孔琼玉张开双手,在那棵巨大的树下蹦蹦跳跳,活像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
流飞光确实已经选好了。
劝尔一杯酒
神兽于缝隙中偷窥着司雨霏, 在被司雨霏发现后,它悄然潜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司雨霏将剑一转, 拿在手中, 随后一下子站了起来。
刚走到他面前的晓沐云被吓了一跳, 他不太确定司雨霏想要做什么, 身体缩了一下。
司雨霏看了他一眼。
晓沐云大着胆子问他:“你要吃早饭吗?”
“吃, 等我回来。”司雨霏说完,将弑神剑收进剑鞘里。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晓沐云看到他的动作,赶紧放下手中的托盘, 想要追上去。
“没有什么事,你和小白待在一起, 我很快就回来。”司雨霏背对着他, 挥了挥手, 离开了。
晓沐云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写满了三个大字:有问题。他想要追上去, 然而司雨霏如果想要和人拉开距离, 按照他的速度, 普通人根本就不可能追得上去。晓沐云看着他的背影出现在转弯处,离他并不远,但是当他跑了过去后, 司雨霏已经完全不见了。
晓沐云皱眉, 随后抬起手,掐指一算。
时间快要到了,他确实要和师白玉待在一起才行。
司雨霏手中握着剑, 接受神兽的指引, 来到了主殿。
这一座建筑物里,本应住着日月观的观主。但是当司雨霏现在站在门口, 能感觉从里面吹出来的风不一样,里面,或者是大厅里,没有人了。
司雨霏没有任何阻碍,推门而进。
一阵穿堂风吹了过来,扬起司雨霏的头发,马尾飞起。
他接受了无言的邀请,走进去,把门关上。
整个大厅乱七八糟的,散落着血迹,屋顶破了一个大洞,用幻术补上去了。
如果司雨霏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他昨天把观主的半边脸砍伤后,他掉落在大厅,随后痛苦挣扎,把整个大厅的东西都砸了。他不想被弟子发现他的模样,不得不用幻术将整个地方罩了起来。
司雨霏的脑袋左右转着,发现角落里的书架上,书全部砸了下来,柜子移位,露出了暗门的位置。他走过去,伸出手,将整个柜子推开。
里面立刻露出了一条暗道。
司雨霏淡定自若地走了进去。
里面有一条向下的长长楼梯,周围昏暗无光,安静得可怕。有了对比,司雨霏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呼吸声那么粗重。
他用了一个法术,顿时,左手凝聚着一团火焰。
火焰的光并不足以照亮了整个地方,只能让司雨霏看清楚前面一点的路。
这里的楼梯仿佛深不见底,阶梯的两边都是虚空,一旦不小心走到边缘,就有直接摔下去,摔成肉饼的可能性。
可惜这点小伎俩对于司雨霏来说没有用,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脚步继续缓缓往下。
这个地方大概很久没有来人了,随着他的走动,墙壁居然微妙地震动起来。
他脚步稳当地一步步往下走。
当司雨霏终于将脚步踩到地板上的时候,这里终于因为他的到来发出了明显的响声。墙壁的位置上有什么砸了下去,落到地板上,摔成了好几块。
司雨霏将手中的火焰递过去,终于看清楚了掉下来的东西。
人的手臂,而且已然腐烂,发出了恶臭的味道。
司雨霏心中有个猜想,加大手中的火焰,照亮整个区域。
当周围的景色映入眼帘,他开始庆幸做了只有自己来这里的决定,否则的话,现在耳朵应该要被吵死了。
这里的墙壁边堆满了人和动物的尸体,有些尸体出现得早一些,有些尸体出现得慢一些,所以腐烂的程度也不一样。他们堆积在一起,互相挤压,腐朽了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所以肉身从各种地方断掉了,手折了一半吊在空中、身体从腰开始消失、腐烂的脸贴在一起。他们的身体互相传染着烂肉的气息,眼珠子齐齐睁开,痛苦地看着司雨霏。
无法言说的痛苦。
司雨霏拿着火球,火焰清楚地往上燃烧着。
突然,火球的背后传来了一阵风,吹向火焰。
“呼。”
唯一的照明消失了。
黑暗中传来了明显窸窸窣窣的声音。
“弑神斩魔者,弑神斩魔者,当初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没有想到你居然就是弑神斩魔者。”黑暗中的那个声音在围绕着司雨霏转来转去。
司雨霏说:“你是可以游走在各个时空中的神兽。”
“神兽?!”它的声音变得尖锐,似乎是对司雨霏说法的不满,“我就是神仙!修道者竭尽全力,耗尽精力和才华,都无法触及的神仙!”
“既然你对自己那么自信,为什么不让我把你看清楚?”司雨霏嘲笑它。
“那就如你所愿。”
喑哑的声音过后,一簇火焰自司雨霏的眼中升起。
神兽想要吓司雨霏一跳,故意露出了裂开了的脸,以及四条爬行中的触手舌头。
然而司雨霏毫无反应,只是抬起脸看它。
神兽反而被吓到往后退了一步,舌头全部收回嘴里。
司雨霏诡异的双瞳出现,死死地盯着它。
他的视线来自远古的凝视,犯错者自然产生退缩。
“我想找你很久了。”司雨霏从剑鞘里抽出长剑,冰冷地说:“有点事情想要问你。”
“既然是问话,为什么要抽剑?”神兽觉得好笑。
“呵。”司雨霏笑了。
神兽看着他和手中的剑,不敢贸贸然冲上去,下意识拉开距离,警惕地看着他。
“这就是我不想让晓沐云跟上来的原因。”司雨霏冷冷地说,“我觉得暴力审讯的画面,不太好看。”
神兽怒吼,四条舌头在空气中飞舞,甚至为了挑衅司雨霏,而故意将舌头凑到了他的眼前,嚣张地抖动着,说道:“你在对谁说话?我可是神仙!”
话音落,剑光闪动,它的一根舌头被削了下来,司雨霏原本应该只是往下提着剑,不知为何,他没有动作,剑却自动往上甩,一言不发地削断了神兽的一根舌头。
“啊!”神兽痛苦嚎叫,朝着上空咆哮,放置在墙壁上的尸体轰然抖动。
“你有四根舌头对吧?”司雨霏将剑背在身后,朝着它伸出手,做了一个唤狗的动作,挑衅地抬起下巴,“放心好了,我会给你留一根舌头,让你好好回答问题的。”
神兽收起舌头,咬住牙齿,警惕地看着他。
“或者你可以老实交代,孔琼玉和你之间做了什么交易,也许我心情好了,会饶你一命。”司雨霏的表情冰冷,“但是他就不会那么好运了,我要用最痛苦的办法折磨他,将他杀死。”
“我不介意他的生死。”神兽绕着司雨霏跳跃着身体,打量着他的存在,身后的尾巴摇来摇去,“但是我要你死!”
说完,它从背后冲向司雨霏,司雨霏动作灵敏地转过身体,用弑神剑架住它的嘴巴。神兽的身体太巨大了,它咬着那把剑,带着司雨霏,一路扫向墙壁,想要将他砸到那边去,将他的身体砸烂。
司雨霏在空中,双脚跃起,踩在它的脸上。
神兽硕大的眼睛,带着蔑视的神采看着司雨霏。
司雨霏面无表情地松开一只手,利用自己现在平衡的状态,在手中凝聚法力,抓向它的眼球。
神或者仙的身体和人有本质上的区别,神兽丝毫不惧。
“噗嗤!”司雨霏的手抓进它的其中一颗眼球,血浆爆了出来。
“嘭!”神兽直接把司雨霏的身体砸到了墙壁上,上面堆积如山的尸骨立即往下掉。
噼里啪啦,落在神兽的身上。
它丝毫不惧,不顾一只流血的眼睛,再一次咬着司雨霏,用力将他再一次砸在墙壁上。
“嘭!”这个地下密室,就要被它破坏掉了。
“去死,去死,什么弑神斩魔者!神明不可侵犯,妖魔不可杀绝,在这个基础上,你才是异端。”神兽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将嘴里咬着的东西,砸向墙壁,如果不是怕他手中拿着的弑神剑伤害自己,神兽可能会选择将司雨霏和那把剑一起吞下去。
它如此用力好几次,将地下室整个地方都砸了,尸骨全部砸下,阴森森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看着神兽。
神兽感受到了视线,下意识低下头。
这里堆积的尸体,都是它杀死的。它一开始得到了成仙的办法,为了尽快得到灵气,所以杀死这些修仙者,取走他们的灵气。
死千万人,为一人成仙。
“值得吗?”一个柔媚的女声响在它的耳畔。
“值得!怎么会不值得!修仙者之所以修仙,就是为了得道成仙,就是为了要成生不老,就是要跳脱五行,到达非人之境!为了我的成功,这些人的牺牲都是值得的!”神兽仰天长啸,忽略了不可能出现在这个空间的女声,随后从这些死者的眼中,想起来自己曾经的决心,一下子张大嘴巴,把司雨霏和他的弑神剑吞进肚子里。
它做了吞咽的动作,但是却没有感受到吃东西的饱腹感。
就在他多疑的此时,地板上的尸体们一齐张开了嘴巴。
不管是完整的嘴巴、还是只剩下部分的嘴巴、亦或是早腐朽的嘴巴,他们一同发出来一个声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女老少,尖锐温和,持续不断笑着,仿佛在嘲讽着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该身为诡异之物的神兽,却被这吊诡的一幕吓到仓皇失措。
那些尸体的眼睛越睁越大,嘴巴不停开合,仿佛被控制住了一样。
“死吧,死吧,死吧,痛苦地去死吧!”
“杀人者,人恒杀之。”
“神仙,神仙,它居然说自己是神仙!哈哈哈哈!”
“小狗,小狗,来来来。”
尸体们聚合在一起,堆成巨大的膨胀人型怪物。当他们形成一个整体后,比这只神兽要大多了。尸体堆成的人朝着神兽伸出手,就像人抚摸小狗一样,随着他们的动作,腐烂的躯干不小心一直一直往下掉。
“小狗小狗。”那只手从神兽的脑袋位置,往下转移,用力勒它的脖子,“禽兽不需要修仙,只需要……”
神兽无法从那只手上挣开,它拼命用爪子挣扎,但是那些尸体太多了,就算它抓掉了一些,其余的尸体也会补上去,重新掐住它的脖子。
救命!救命!
为什么会那么无力,它应该是……可以轻而易举屠杀方圆十里的神仙才对。
对,它应该是很强大的,根本不是凡人的手可以掐住它。
这是幻术!
极致的幻术,欺骗它的大脑,导致影响它的判断。它早就陷入了幻术中,居然现在才发现!这里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的声音,尸体不能复生,所有的表象都是可笑的骗术。
“无仁善之心、善恶不分、屈强凌弱。”司雨霏冷酷无情的声音传进它的耳朵里,随后,一根食指从虚空中出现,指着神兽的鼻子。
原本还在挣扎的神兽突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它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根手指,仿佛自己在他的手下,真的变成了一只小狗。
而那只手,大得仿佛是半片天空。
它在攻击司雨霏的时候,已经中了他的幻术。
“伤害凡人,不讲道理,如此之神。”那根修长的食指朝他点了一下,“神魂俱灭。”
此话一出,掐在神兽脖子上的那只手突然用力,随后往旁边一扭,直接将神兽的脑袋扭了下来。
它的身体直接坠落下去,摔在地板上,留下一颗脑袋,看着司雨霏。
司雨霏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衣服被血肉沾染,他清楚神兽还有一丝生命,所以用手擦了一下弑神剑,把原本光亮的剑染上鲜血,狞笑着冲着它跳下去。
“小狗,你的算数能力如何?好好算算,毕竟我只打算给你留一根说话的舌头。”
司雨霏承认自己有点失智了,但是他觉得主要问题还是这只神兽太不经玩弄了,他才砍下它的第二根舌头,它就这样死去了。司雨霏没有从它的口中问出一些问题,只是白来这个地方沾了一身肮脏的血。
它如同他所说的一样,死后,神魂俱灭。
风从外面吹了进来,一股枯萎的气息,地下室里,风的灌入如同百人哭泣。
司雨霏站在百千尸骸的上面,仰头看着头顶的一束光。
“我真是不明白,为了成仙,而害死这么多人,有什么意义?”司雨霏知道自己逗留在这里没有意义了,他直直飞了上去,“人有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最重要的是,自然地死去,而不是悲惨地死去。”
回去的路似乎要比来时路长。
司雨霏飞行,从地下室探头,当他看到外面的景象,突然愣住。
在他斩杀完那只神兽,外面的世界也按照历史的进程在走。
在这个时间点,观主刚好飞升成仙,并且,将方圆十里的灵气都抽干了,在日月观里的人,身体如同一朵枯萎的花,失去了所有的生命,无助地望着天空,已经死去。
司雨霏脚步不停地飞回院子。
院子里,地方倒塌,几乎变成了平地。
变故发生得太快了,这让司雨霏有点恍惚,仿佛在这个地方,只有他一个人的时间被加快了。
凌嫋躺在原来的地方,呼吸快要停止。
其实被吸走灵气的死亡方式,是很安静的,就像是困了一样,要睡觉了。
她的身体是完整的,和流飞光记忆中不一样。
“啊……啊……”流飞光从院子门口走了进来。
他的身体被白色的火焰燃烧着,半边身体已经化为了白骨。
流飞光的身上都是伤,果然如孔琼玉所说的一样,人和神之间的力量等级根本不可同人日而语,就算他回到了过去,拥有一个机会。
他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他在和观主的战斗中落败,而且被借助力量的神祇找到了,他的身体被燃烧,看着天空被乌云笼罩,随后百千生物一起死去。
“为什么救不了你,为什么救不了你?”他跪在凌嫋的面前,不敢靠近她,因为他身上烧着的火,会把她也烧着。
“我……其实猜到了一点东西。”她努力抬起手,伸向流飞光。
流飞光本来想要闪开,但是他的双脚已经烧毁了,直接倒在了她的旁边。
“你离开我之后……”凌嫋的眼泪落下,随后泪水被火焰烧干,只有声音嘶哑,“为什么过得那么辛苦呢?我的……我的飞光……老了,老了……”
眼前的人是流飞光,但又不是她送走的流飞光。
凌嫋摇了摇头,还想要和他说些什么,但是她太困了,只能先闭上眼睛了。
算了,等我醒来,再说吧。
流飞光听到她的话,泪如雨下,随后爬着过去,抱住了她。
他紧紧抱住她,火焰将他烧得一干二净,也将她的半边身体烧成白骨。
司雨霏站在他们的身后,低下眼睛。
未来不可改变,一切的发生都是注定的。
司雨霏在这个地方找着晓沐云和师白玉,但是既没有看到他们的人,也没有找到尸体。
司雨霏不知道掌管时间的神祇在想什么,他只好先在这个地方躲了起来。
两天后,属于这个时间点的流飞光他们终于回来了。
一切就和历史一样。
“啊啊啊啊啊!”同样的撕心裂肺声音,响彻天空。
颓废的流飞光把凌嫋下葬,随后一个人背着行囊和剑,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要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却不知道,这是他的起点,也是他的重点。
司雨霏目送他离去,看着墓碑。
吾妻师凌嫋之墓。
吾子师白玉之墓。
司雨霏趁着四下无人,在墓碑前蹲着,用一把小匕首,在墓碑的最下面,刻下一行字:流飞光亦葬于此。
“飞光,飞光,喝酒吧。”司雨霏拿起放在墓碑上的酒,撒了过去。你的一生,好像不是很坏的人,又不是很好的人。做过很多好事,又做了很多坏事。
无法评判,那么就留下最后一句话吧。
吾与吾爱,终身到老。
今天真是个坏日子
司雨霏蹲在墓碑前, 他的思绪翻滚,蹲在地板上捧着脸。
四下风起,扬起他的黑色头发, 黄色的发带飘扬。
周围的纸钱也跟着飞了起来, 有一些飞到半空中, 居然平白无故地烧了起来。
司雨霏一下子站起来, 手一伸, 弑神剑于空中转了一圈,等司雨霏的手一收紧,就乖巧地落在他的手中。
他一手持剑, 眼睛警惕地看着前方,双瞳默契地一同转动, 寻找虚空中敌人。
风过, 飘在空中的纸钱熊熊燃烧, 白色火焰, 围在空中, 无形地和司雨霏形成敌对的状态。
司雨霏的心中终于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出现的神仙,不同于刚被他斩杀的神兽,甚至有别于黑暗中的神。他露出笑容, 任由狂风吹动自己的头发和衣服, 升空的火焰不断扩大。
“呼。”粗重的呼吸声过后,一阵锁链的声音响起。
听到了链子颤动的声音,司雨霏下意识一愣, 不过很快的, 他就发现了,不是他一开始以为的那条链子。晓沐云的链子是更加轻巧的, 不会发出这种沉重难听的声音。那一条链子的声音越来越大,周围的温度也在持续地上升。
太热了,司雨霏的脸上留下几滴汗,后颈的衣服被打湿。
神无慈悲,祂完全无视了司雨霏的身体正在承受的重压,仅仅为了现身,而继续在这个世界施加力量。
确实是要这样无情,才是原滋原味的感觉啊。
整个空间都在开始变化,火焰眼看就要冲出地面,将所有地方都烧毁了。
“哈……哈……”司雨霏忍不住大口呼吸,衣服开始湿透。
如果他不再做点什么,他和这片地方都要一起被烧为灰烬了。
问题要怎么做?
司雨霏的眼珠子转来转去。
在他拼命思考的当下,他周围的树木开始自燃了。
司雨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残留在记忆中,那只于白色空间中,唯一带给他安心感觉的神祇的手。
于是乎,他将弑神剑背在身后,朝眼前凝聚着火焰的虚空,伸出了手指。
等待着爆发的气息,就此停息。
司雨霏的手指朝空气微微一点。
所有的火焰,瞬间钻回地上。
空间从边缘开始,慢慢变得虚白。
“你……”司雨霏想要说些什么话。
「不要指着我说话」
那个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单纯说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晓沐云是和他说过,用手指指着别人说话,不是很有礼貌,但是他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的神祇似乎害怕他的动作。
看司雨霏始终不愿意将手放下,那位神干脆直接现身。
旋转的一团巨大火焰出现在司雨霏的面前,祂的身体被一团火焰包裹着,而火焰之外,一条巨大的锁链将其捆绑,不让祂身上的火焰往外泄漏。
祂完全现身,出现在虚白的空间中,庞大的身体可以占据一个城。
这就是神的全貌,无所谓表象,无所谓时间和空间。
那团火焰的最高处,一道视线投下司雨霏。
司雨霏悄悄往后跳,和祂拉开距离,因为周围升高的温度,他大汗淋漓,头发湿透。
「稍微来一下」
祂说完,身上的链子一下子从祂的身上脱落,全部砸在地板上。
尘土飞扬,百里土地变成荒芜。
司雨霏眼睁睁看着祂站在原地,但是周围的风景在快速地倒退着。
原本已经远走的流飞光倒退着走了回来,他朝司雨霏走来,随后又离开;烧尽了的纸钱恢复原样,落在提篮上;太阳变成月亮又一度变成太阳。
司雨霏也终于看到了在自己待在地下室时,地面上发生的一切。
流飞光拿着剑去偷袭观主,他的计划是缜密的,之所以会不成功,是因为神与人之间根本就是一个力量等级。这是无法改变的。再加上,他会来到这个地方,已经伤痕累累。随着他运用法术,原本被绷带绑起来的伤口,冒出了火焰。
没有想到,从他身上冒出来的火焰,居然才是保护他没有马上死在观主手下的原因。
因为观主一旦靠近他,火焰也会将其燃烧。
神仙之间的力量等级,就如同人与神的力量差异一样,是不可逆转改变的。
观主害怕节外生枝,想要立即成仙。
他一直憋着一口气,就是因为始终差了一些灵气。
因为流飞光的逼迫,他不得不强行吸走了方圆十里的灵气。万物生灵,靠着一口灵气运行身体,被他吸食后,只能提前如同老朽的老人,掉落在地板上,等待着枯死的命运。
「啧啧啧」
神明观看着悲剧,喟叹不休。
对于他来说,再长的时间都没有意义,再长的时光河流也不过是手中一滴随时可以蒸发的水。
其实观主的飞升未必会导致那多人的死亡,是因为流飞光的威胁,所以他才会强制吸干周围的灵气。
人们想要改变悲惨的过去,往往就是导致悲剧发生的原因。
时间继续往回头,空间也在跃动。
司雨霏也从这些飞逝的画面中,发现晓沐云和师白玉是被祂送走了,因为如果他们不避开观主成仙的那一刻,也会受到伤害。
接下来该说是往回,还是往前呢。
是流飞光和孔琼玉最后一次对话的场景。
“你若抽走那个小孩的魔骨,化为己用,还能殊死一搏。”孔琼玉故意怂恿着,他的身后,无数的触手颤动,肉堆成的巨大存在对此虎视眈眈。
“哈哈哈哈哈!”流飞光指着他哈哈大笑,不知道在笑什么。
他似乎已经明白了,自己在妻子死后流浪多年的最后,仍旧是白走一趟。
流飞光离开无上法门,手里随意拎着那本《道己十二章经》,他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道:“师白玉,我的孩子。我不会杀你,你是我的孩子。”
随后他叹息道:“也许我真的该回去了。”
司雨霏默默转过头。
画面都在他的眼前,快速地、不停地、没有规律地变化。
这一位神想要让他看到的画面,是他的梦境。
「莫要成仙」
祂口中的话语如同司雨霏远古的梦魇。
司雨霏震惊地看向祂。
「你」
火焰中伸出一只手,指着司雨霏。
虚空中,仿佛还有无数只奇形怪状的手,齐齐指着司雨霏。
「杀神」
「斩魔」
「兑现承诺」
“你们的意思是想要我杀死你们吗?”司雨霏觉得好笑,他见过送死的,没有见过那么迫不及待送死的,“原来在梦里面骚扰我的,就是你们这群怪物啊。”
「不」
「你应该知道要杀死谁」
「不,这是你给我们的承诺」
「千年万年,不可违诺」
「你,就是你」
“哈哈哈哈。”司雨霏指着他们,捧腹大笑。
那团火焰却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谁答应你们了?还千年万年,我今年的生辰日还没有到,虚岁二十。”司雨霏掰着手指头,给他们展示了一下,“和你们,不熟,以后请不要随便来找我。”
「找你,是因为你迟迟没有兑现诺言」
「大地不需要有神出现」
「魔的话,随便你」
“你们不想神在人间出现?”司雨霏有点惊讶,因为在他看来,是神仙跑到凡间的。
「不想」
司雨霏稍微思考了一下,随后又问了第二个问题:“那你们想人飞升成仙,到达你们的地方吗?”
面对他的问题,这一次神仙们沉默了一下。但是面对司雨霏的质问,他们不能保持沉默,规矩在运行,祂们只能老实回答。
「不想」
司雨霏疑惑地眨眼。
「大地灵气有限,所有一切都有尽头,越多同类,越分食食物。凡人是如此,神仙亦如此」
神仙无善恶,利益驱使祂们做一些选择。
「但是」
听到了转折,司雨霏竖起耳朵。
「那些不算」
“你是说那些用孔琼玉的办法,变成神仙的其实并不是神仙吗?”司雨霏在这种时候,倒是理解能力惊人。
「是,但是这样下去,会出现一个真正的神仙」
“一个?”司雨霏疑惑。
「一个」
司雨霏思考。
「这是你要做的事情,但是我可以送你一份礼物」
司雨霏闻言,连忙伸出手,以为自己会得到什么宝物。
然而没有东西落到他的手上,他的眼前,只有更加多的时间在往前回溯。
司雨霏甚至在时间的河流里,再一次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人影。
背着人间剑,独自一人翻越高山的邬清影。
伏羲院内,年幼的他在树下睡着,师兄们和师姐们在旁边大打出手。
他甚至看到了,一对夫妻抱着一个婴儿,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司雨霏对他们的面容陌生,但是那个女人的脸和他看到的镜子中的自己面容很像。
站在她旁边的男人长相端正慈祥,不像番薯。
时间的流动颠倒而又奇怪。
直到。
下弦月挂在天空,春风又吹杨柳岸,湖中心的小船在漂荡,司雨霏站在平地,疑惑地东张西望。
又到人间四月天。
就在司雨霏疑惑自己到底到了哪里的时候,一个低着头赶路的人和他撞上了。
“你的脚是有什么恶疾吗?这里只有一条路,你突然站着不动,是想要做什么?”一道牙尖嘴利的声音传进司雨霏的耳朵里。
司雨霏低下头去看。
撞到司雨霏的人是一个身高只到他肩膀的少年,他明明就是犯错的那一个人,犹是不知反省,倔傲地抬起头,带着敌意看着眼前人。
不等少年看清楚他撞到的人是谁,就见眼前人一脸头疼地捂住脸。
司雨霏万万没有想到,那位神说要送给他的礼物,就是让他看一看少年时期的晓沐云。
晓沐云现在大概就在那个屋子里等着他,真的不需要再见他了。
“你是瞎子,还是聋子,要不要让路?”少年时期的晓沐云,已经是翩翩少年,虽然脸蛋比起现在要圆一些,脸上的肉多一些。长相是其次,他和长大后的晓沐云主要是气质太不一样了。
司雨霏认识的晓沐云是潇洒的、肆意的、从容的,生气的时候都是咬着牙齿笑的。
而眼前的少年,意气风发中尖锐锋利,一旦心情不愉快,就恨不得让整个世界也跟着烦闷。
司雨霏打开一只眼睛,看了一眼少年时期的晓沐云。
“这次出来真是尽没有好事,我再也不想出门了。”他忿忿道。
怪天怪地,就是不怪自己。
司雨霏烦闷了好几天的心情,突然得到了一些疏解,他捂住自己的脸,原本想要挡住恶劣的笑容,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嘴角上扬,转而笑出声来。
“笑什么!”晓沐云怒发冲冠,“我说你挡住路了,让开。”
他就算再生气,都没有选择去扒拉司雨霏,而且一直等司雨霏让路。
因为他
йāиF
们两个人站在一条狭小道路上,这个位置的两边刚好堆满了货物,他就算想要从侧边走,也无路可走,所以才会停在这里,和司雨霏抱怨个不停。
“烦死人了,一大早被喊起床出门,又是坐船又是坐马车,我那么辛苦赶来帮忙,那群人对我的态度还如此恶劣,我不想再来了……”他碎碎念抱怨着。
“看来你今天的运气不太好。”司雨霏语气淡然说道。
“晦气死了,都怪我这两天没有占卦。”晓沐云气鼓鼓地看着因为角度,连脸都看不清楚的人,直接问他,“你到底要不要让开?”
“稍微,让我想一想……”到达了让自己有安全感的人身边,司雨霏便恢复了说话慢吞吞的习性。
晓沐云生气地看着他,但是诚实地等着他思考完。
“嗯。”司雨霏想,找点乐子吧,他一只手搭在晓沐云的肩膀上,突然低下头。
晓沐云仍旧在抬头看眼前的陌生人,一脸不解。
司雨霏靠了过去,亲上他的嘴巴。
晓沐云的眼睛睁大。
春风吹动,水波荡漾,杨柳叶吹起。
对于现在的晓沐云来说,这个明媚春天的夜晚是个坏日子。
都怪司雨霏
一吻完毕, 自己选择亲人的司雨霏脸红扑扑,他近距离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在两人尚未正式相遇的时光里, 他们都不清楚自己将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人生又还会有什么际遇。
云心无我, 云我无心。
那你人生中糟糕的一天, 还有什么需要描述的吗?
当司雨霏稍稍离开后, 脑袋渐渐运转的晓沐云懵懵懂懂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那一步相当滑稽,既小心翼翼地,又恍恍惚惚, 但是更多的是坚定自己必须要退后。
司雨霏的手抬起,捂住自己的下半张红了的脸, 明眸看了过去。
晓沐云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眼珠子不受控制地左右转动, 在往后退第二步的时候, 他不小心没有站稳, 直接往后一摔, 屁股坐在地板上。
司雨霏本可以扶他的,但是他没有想到晓沐云会摔倒,而且也不再尝试拯救自己, 就这样直接掉下去。
他捂着脸, 将眼珠子转过去。
司雨霏还是第一次看见晓沐云的脸出现如此明显的害臊的表情,他的手不知道该捂住自己的嘴巴好,还是撑在地板上, 用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好。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慌慌张张得就像是一个毛头小子。
虽然现在的他确实就是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小鬼,上一秒在为别人对自己的忽视而生气, 这一秒因为一个没来由的吻而方寸大乱。
“那你……”司雨霏朝他走了一步,想要解释一点什么。
晓沐云看他朝自己靠近,满脸通红地从地板上爬起来,然后转过身,落荒而逃。
司雨霏看着身形歪歪扭扭,脚步不稳,并且迅速消失在他视线中的晓沐云,终于把刚才的话说出来了:“那你现在还要过去吗?我给你让路。”
他的话说完,晓沐云连一根头发丝都看不见了。
“真是不够淡定的男人。”司雨霏故意用鄙夷的语气说话,但是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褪去。
不过晓沐云是听不到他说话的声音了,因为他早跑没影了。
司雨霏从袋子里面拿出一个普通的面具戴上。
当没有人能看见他的脸,他又自信满满了。
司雨霏等了一会,发现自己还待在原地,没有被送走,一个人在这个没人的角落实在是没有意思,司雨霏抬起脚。
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追不上的人。
就算是已经拥有了完整法力体系的晓沐云都不可能摆脱他,别说一个心思乱糟糟的少年。
司雨霏轻轻松松地赶了上去。
路边车水马龙,入夜之后这个地方依旧热闹,带着簪子的少女站在灯笼前,朝气蓬勃的少年站在旁边,他与其说是同看灯笼,不如说是借着看灯笼的动作,看着一旁的少女。
少年时,就是要遇到愿意为之神魂颠倒的人。
晓沐云一路从湖边跑到市集,残月高挂在天空,春风拂过人脸,将他的头发往前刮。晓沐云急急忙忙地把头发从脸旁边拿走,高张的灯火照着他赤红未消的脸。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因为不知如何是好,一时连方向都不会辨认,东转转西走走,就是找不到回去的路。
“啊!”晓沐云蹲在黑暗的小巷子里,大喊一声,随后终于醒悟,“什么怪人!居然敢调戏我!应当千刀万剐!”
话是这样说,但是如果想要他走回去找人算账,他是不会做的。
晓沐云蹲在地板上,看着自己的影子,叹了一口气。
他今天的运气果然很糟糕吧。
想到这里,晓沐云便站了起来,恢复心情后,拍了拍被弄脏的衣袍,直起身板,露出了傲然的模样。
他真的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刻在骨子里的性格是改不了的。
因为司雨霏的打岔,晓沐云放弃了在外面晃荡的打算,他原路返回。
到了客栈,不久之前刚和他闹别扭的门派弟子看到他回来,故意和同伴一起发出夸张的嘘声。
晓沐云现在无心和他们拉扯,所以转身走向回房间的路。
那些人看他不应战,互相鬼鬼祟祟地对视一眼,随后嚣张地哈哈大笑。他们的笑声很快就戛然而止,因为他们坐着的凳子突然一齐发出了一声响。
几人吓住,连忙坐稳。
“嘭!”结果倒下去的并不是他们的凳子,而是他们面前的桌子,放在上面的茶水和瓜子一起被甩飞。
没有想过的变故吓到了几人,他们一个放松,屁股下的凳子也跟着腿折了。
“啪!”
“啊啊!”
一群人摔了下去,发出了叫疼的声音。
“谁?”
“是谁?”
他们很想说有人在捣乱,但是在场的人里面,没有一个人感受到法力的波动痕迹。
但是同时的,也没有妖魔鬼怪的气息。
诡异的认知让本来骂骂咧咧的众人沉默了。
晓沐云在回房间前看到了楼下的闹剧,冷哼一声,随后不再理会。他进到房间后,重重地关上门。
这个镇子挂满了灯笼,映得街道一片流光溢彩。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使人心情愉快。
人在人间,人间处处美不胜收,不需要说上一句胜似人间。
司雨霏坐在屋顶上,用手托着下巴,悠闲自得地欣赏此刻的美好。
他的身下,隔着瓦片,传来了少年稚嫩的声音,他懊恼又无奈,独自一人的时候忍不住抱怨不休:“啊!我今天明明那么倒霉,怎么卜卦的结果却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呢!”
司雨霏的嘴角上扬。
他回来还真的就是为了占卜啊?
下面的房间里,很快就传来了铜钱被狠狠扔在桌面上的声音,金属碰撞的响声还没有停止,床便被重物压下,发出了沉重的响声。
“啊啊啊啊!”晓沐云明显把脑袋埋在了被子里,才会发出这种声音。
司雨霏很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发泄的时候,只会啊啊~啊啊啊~地叫。
想到这一点,司雨霏得意地张开嘴巴,发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模仿声。
“啊啊啊~”
街道潮水一般涌来的吵闹声将他细小的声音吞没。
“啊啊啊啊啊!”晓沐云在下面捶打着被子,随后不负众望,发出了别的声音,“嗝。”
他打嗝了。
司雨霏相当佩服晓沐云,他能屈能伸到了某种让他瞠目结舌的地步。
因为被呛到了,他老老实实爬出被子,坐到桌子旁边,规规矩矩地给自己倒茶喝。
司雨霏悄悄将一片瓦片移开,露出了一条不容易被发现的缝隙,往下看。
晓沐云大口灌了几口茶水后,闭上眼睛,苦思冥想,最后得出来的结论居然是:“这一切都怪司雨霏!”
司雨霏:“……”
突然被点名,司雨霏差点没有坐稳。
“要不是你的存在,我怎么会那么倒霉,我有今天,都是因为司雨霏!”晓沐云说服了自己。
司雨霏愤愤不平地往下瞄了一眼,忍住直接现身,一脚踢飞这个死小鬼的冲动。
他才因为你而鸡飞狗跳好吗?
晓沐云越想越怒气冲冲,干脆从乾坤袋里拿出信纸,往桌面上一拍,然后拿出笔墨,疯狂地研磨。
司雨霏就这样看着他。
晓沐云拿着毛笔,一边写字,一边念:“谨奉雨歇君。”
司雨霏摆出无辜的脸。
“哼,他要是知道我能算出他以后的名号,吓死他。”晓沐云洋洋得意。
司雨霏扶了一下自己的面具,实际上,他在知道自己的名号后,早就忘记自己收过晓沐云的信了。
“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是我已经认识你很久了。”晓沐云写下第二句话。
“好好好。”司雨霏隔空应他。
就在司雨霏以为自己后来收到的信,就是来自现在的晓沐云笔下时,晓沐云的声音逐渐阴森,他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坏的人啊!拿走我家传的玉佩!害我声名狼藉!而且垃圾伏羲院,居然看到我送过去的信后直接撕掉,看到我还追杀我。连邬清影都要来敲我的脑袋,教训我!都怪你,这辈子别让我遇到你!”
虽然他看上去丧心病狂,但是司雨霏发现,他从头到尾都是喊自己的名字,而不是什么弑神斩魔者。
“啊!”晓沐云把写了一半的信纸撕了,嘶吼道,“这么失礼的东西,怎么可以送出去!”
司雨霏看着屋子里的晓沐云,皱眉,忍不住稍稍直起身体,只为了可以离他远一点。
他感觉现在的晓沐云情绪不太稳定。
司雨霏才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就见晓沐云推开笔墨,脑袋直接落在桌面上,侧躺着,露出一半的脸,用虚无的眼神看着空气。
他明白自己怪罪于别人是没有用的,自己之所以如此狼狈,一切都是源于自身底气不足。
司雨霏的眼珠子一转。
现在的晓沐云确实修炼不到位,因为他读到他的心里话了。
如同司雨霏所预料的一样,晓沐云的心中其实对自己并没有多少怨恨,他只是觉得,他必须要和他算出来的那个人,改变了两人生命轨迹的人见上一面。
然而见面要做什么,并不在此时晓沐云的脑海。
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司雨霏就再也不能窥视他的内心。
晓沐云默默捡起被他扔在地板上的铜钱和撕碎的纸。
虽然现在的晓沐云和长大后的他判若两人,但是本质上的东西并没有什么不同。他默默地把铜钱收回木筒里,慢条斯理地用一个微小的火术点燃纸张,他的眼睛看着信纸化为灰烬,确定自己没有留下奇怪的讯息后,叹了一口气。
现在休息还太早,但是晓沐云累了。
他会如此暴跳如雷,是因为他听到这里需要帮忙,真的觉都没有睡好,一路没日没夜赶路过来的。他任劳任怨,得到的却是轻视。
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他难以释怀,也不能坦坦荡荡地和那些人相处。
晓沐云无法纾解心情,只好上床,强迫自己睡觉。
当然,睡之前,他仍旧情不自禁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初吻被夺走时的场景。
“如果让小爷抓到你,一定不会放过你。”晓沐云露出穷凶极恶的面容,脸上却一片绯红。
空气一度寂静。
“呜呜呜,我还没有和喜欢的人亲过。”晓沐云更可惜的是这一点。
街道上,人声鼎沸。
房间的窗户突然被打开。
司雨霏悄然进到这个屋子。
他把手中的一朵小花放到墨砚旁边,随后提起沾墨的毛笔,走到了床边。
晓沐云呼呼大睡,看样子,烦恼在梦中并不存在。
司雨霏靠近了他,发现他的被子往下推,里衣敞开,露出了胸膛。
他的眼珠子转了一下。
晓沐云的脖子上挂着一块和他拥有的一模一样的玉佩吊坠,不同的是,他是用红色绳子挂起来的,晓沐云是用金链子挂起来的。
确实如果晓沐云所说,这块玉佩,完全就是他的东西。
司雨霏朝他用了一个法术,让晓沐云完全陷入更深的睡眠中。
晓沐云的手脚更加放松,脑袋往旁边一偏。
司雨霏看着晓沐云现在看上去有点圆的脸蛋,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一下他的脸。
晓沐云毫无反应。
“嘿嘿。”司雨霏笑了,随后一下子掀开面具。
没品位的东西,虽然他对人的样貌审美有偏差,但是司雨霏知道晓沐云很喜欢自己的长相。
被这样的我亲了,你嚎一晚上,是想要怎么样。
司雨霏伸出手,掐住晓沐云的鼻子。
因为鼻子无法呼吸,晓沐云微微张开了嘴巴。
司雨霏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模样,凑了过去,低下头,亲上晓沐云的嘴巴。
亲完后,司雨霏坐在床边,提着毛笔,在晓沐云的脸上画上胡须,还有额头的皱纹,最后在脸颊两边画上两个圈。
恶作剧完毕,司雨霏心满意足地把毛笔放回桌面上。
“现在,你还想把我留在这里多久?”司雨霏问虚空中的神祇,“看别人亲亲,你都不害臊的吗?”
「那么,请记得你答应我们的事情」
“不需要你们提醒。”司雨霏戴回面具,露出一双狠戾的眼睛,“孔琼玉我杀无赦。”
「好,希望不会再见面了,神魔判官」
一阵白色火焰燃烧,下一瞬间,司雨霏就回到了那间屋子。
外面还是白天,他离开这里后,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日子,但是司雨霏能感受到,对于这里来说,他只是离开了短短的一段时间。
他刚恢复气息,就听到这个空间传来了碎碎念的声音。
“你找到了吗?”晓沐云急切的声音传进司雨霏的耳朵里。
他如今的声音低沉悦耳,就算再着急,也是自带一股沉稳的感觉,和当年咋咋唬唬的样子南辕北辙。
“你别催我,我快要找到了,现在有点头晕,你一吵,我更晕。”
司雨霏看着背对他的两人蹲在地板上,翻阅着一本书籍,便好奇地走了过去。
他们在研究《道己十二章经》。
“好,等你找到了召唤神祇的正确方式,我去找霏霏和流飞光,你在这里等我。”晓沐云早有打算。
“你一个人能做……”师白玉想要鄙夷他。
“你们两个人在做什么?”司雨霏站在他们两个人的身后,弯下腰,凑近去看他们两个人。
听到了司雨霏的声音,两人被吓了一跳。
司雨霏还没有等到答案,晓沐云看到他后,立即站了起来,朝着他,一下子抱了过去。
司雨霏的体格没有他大,每次晓沐云扑过来,他都觉得要被压扁了。
“你没事就好了。”晓沐云如释重负,紧紧抱着司雨霏。
“嗯哼。”如果司雨霏不是知道这个人其实暗地里给自己写了复数的威胁信,现在被他紧张对待,也许会更加感动一点。
师白玉看到司雨霏平安归来,松了一口气,但是随即的,他的视线一扫,并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另一个人,大失所望。
“流飞光说他不回来了。”司雨霏看着师白玉,开口说话,“他已经成功和他的妻子在一起了,他说很满足,希望你能过得很好,跟着我们一起走。”
师白玉闻言,抬起头看司雨霏。
他没有撒谎,但是这句话既是实话,又是某一种有技巧的谎言。
“他成功了吗?”师白玉没有被抛下的悲伤,他喜笑颜开,只为流飞光感到开心。
司雨霏看着师白玉,低下眼睛。
被白色焰火烧毁的人,现在、过去都会被烧掉,随着时间的过去,师白玉会渐渐忘记流飞光的存在。
到那时候,他就不会再纠结他的生死了。
“既然他还活着,那么这封信给你。”晓沐云不愿意放开司雨霏,但是抽空拿出一封信给师白玉,“和书送来的有两封信,其中一封是给你的。”
师白玉接过信,看着上面的字,一阵恍惚。
他们三个人坐上马车,往回走,回到司雨霏的师兄们的身边。
在马车上,师白玉将信封拆掉,阅读里面的内容。
第一句话就是:吾儿师白玉。
师白玉的眼神黯然,随后微微一笑,许多东西都不在乎了。
信件的内容比他想象的无聊,流飞光没有叙述太多,连自己的去向、目的和未来都没有说。他只是让师白玉好好跟着司雨霏他们,说麒麟山和伏羲院是两个还行的修仙门派,他未必要修仙,但是可以去那边蹭吃蹭喝,直到成年。以及嘱咐他要好好吃饭,爱穿裙子的爱好不用改,但是穿裙子的时候要好好穿。以及告诉他,他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陆尔剑是送给他的成年礼物。
吾儿师白玉,若人与人的缘分,能再长一点,该有多好啊。
我这辈子总是做错误的选择,希望这一次没有错,不,我知道我没有错。
我已经从漫长的时光河流中,看到了一点点你的未来。
吾儿,你让为父引以为豪。
可惜我不能同样让你骄傲。
望儿保重,不像样的爹流飞光留。
此次一别,永不再见。
好!
马车带着三人, 快马加鞭回到了濂州。
师白玉一下马车,就双手叉腰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个人。
他这副嚣张的样子,看得晓沐云的拳头在痒。
“既然流飞光要去忙了, 那也没有办法。你们两个人收下了他的酬劳, 必定有一个人要带着我吃吃喝喝的。”师白玉自顾自地说着, “修仙什么的, 我不是很感兴趣, 我想要去一个比较有钱的地方。虽然我现在还年纪小,但是长大后必定有几分姿色,有没有一个包终身的去处, 让我舒舒服服的就可以了。”
伏羲院和麒麟山之间,必然是麒麟山更有钱。
晓沐云看着师白玉, 委婉地说:“伏羲院我不知道, 麒麟山你要是想来, 我是能拿主意的, 但是只玩乐是不行的。”
别看他是这样的性格, 其实麒麟山对待弟子很严格的。
师白玉一脸兴奋地看着司雨霏。
“干嘛?”司雨霏不知道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轮到你介绍伏羲院了。”师白玉得意地说, “我很抢手,所以你们要努力争取我。”
司雨霏对此的反应是,一拳头砸了过去。
“嗷!”师白玉被打中, 随后震怒。
他想要冲到司雨霏的面前, 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愤怒,但是司雨霏一个眼神下,他的身体突然就动不了, 只能站在原地, 朝着司雨霏挥动拳头。
其他人是看不见师白玉被司雨霏定住了,只能看到他对着司雨霏张牙舞爪, 一副要挑衅的模样。
这时候,刚好从外面回客栈的公孙明日和重思行看到了这一幕。
重思行露出了稍稍惊讶的神色,不等他想清楚师白玉怎么又回来了,公孙明日就冲了过去。
“死小鬼!你居然敢欺负我的霏霏!”公孙明日一个滑铲过去。
师白玉立即身体失衡,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突然加入的公孙明日,叫晓沐云和司雨霏都吃了一惊。
“霏霏。”公孙明日找到机会就扑了过去,抱住司雨霏,心疼地摸着他的后脑勺,“我的霏霏,师兄离开你一下,你就被欺负了。”
说到这里,公孙明日瞪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晓沐云。
晓沐云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瞬间,公孙明日对对着他挑三拣四了,他说:“你选的男人不行啊,不如还是跟着师兄们回伏羲院吃吃喝喝吧,不也很开心吗?”
司雨霏被公孙明日抱着,一动不动,任由他搓自己的后脑勺。
重思行无奈地快步走过来,随后抱起师白玉。
“师兄,我不知道有多靠谱。”晓沐云忍无可忍,终于上手扒拉公孙明日,想要把他们两个人分开,“你可知道拆散别人的姻缘是要遭雷劈的,霏霏和我情意相投,而我也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你不要再挑了。最重要的是,现在大夏天的,不要抱着霏霏,太热了,你就放手吧。”
公孙明日不愿意放手,甚至哀悼起来了:“霏霏,我的小猫,怎么可以跟着别人跑了。”
晓沐云看上手没有用,准备上脚了。
重思行扶起师白玉,将他护在身边后,就看着公孙明日,微微一笑,但语气威胁道:“给我放开霏霏。”
公孙明日听到他说话的语气,身体一抖。
“就现在。”重思行觉得他最好不要惹自己生气,这种季节,人很容易上火。
“可是我好几天没有见霏霏了!你又不给抱,小朝也不给抱!”公孙明日说到这一点,委委屈屈地看向重思行。
重思行根本不理会他的卖惨,他咬住牙齿,一个字接着一个字清晰地往外蹦:“给、我、放、手!”
公孙明日被他呵斥,不情不愿又寒心酸鼻地放开司雨霏。
司雨霏还没有来得及大口呼吸,下一瞬间他就被晓沐云抱住了。
他被晓沐云强制抱在怀里,面具都被他的胸膛撞歪了,发带松了一些,马尾都歪了。
“霏霏,我的小猪。”晓沐云将下巴放到他的脑袋上。
司雨霏:“……”
“你也别闹了,这里是大门口。”重思行看透晓沐云只是想要气公孙明日,宣示对司雨霏的所有权,但是他们两个人不能注意一点,他们可是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要知道因为他们的闹剧,路人纷纷在看一出好戏。
重思行也喜欢看热闹,但是前提自己不是被看的那一个。
“那先进去吧。”公孙明日妥协了,但是他有一个要求,“这个小子也要给我放开霏霏。”
重思行看向晓沐云。
晓沐云默默摇头,一脸不甘地抱着司雨霏。
“霏霏。”重思行喊人了。
司雨霏双手搭在晓沐云的手臂上,随后将他的手臂往上抬,自己从下面钻了出来。
“霏霏,大师兄给你买东西吃。”看司雨霏脱身了,公孙明日迫不及待地上前,勾着司雨霏的肩膀,带着他走进客栈。
目送他们两个人离开,晓沐云皮笑肉不笑地回过头,指着他们问重思行:“二师兄,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重思行正在给师白玉拍走衣服上的灰尘,听到晓沐云的问题,将脸转过去,看了他一眼。
“我们家大师兄,应该对我的霏霏没有其他的想法吧?”晓沐云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怀疑一点都不过分,公孙明日对待司雨霏的态度真的不同于其他人。
“我也怀疑过这件事情。”重思行帮师白玉整理好衣服,便站了起来,“不过你可以放心,明日对霏霏一点情爱的念头都没有。”
公孙明日有点过于依赖他人,甚至到达了让人感到苦恼的地步,恰好司雨霏是个对外界无动于衷,对于自己喜爱的人也是宽容得过分的类型,所以公孙明日才会一直缠着司雨霏,在他那里获得自己的满足感。
晓沐云闻言,表示:“明白了。”
他话是这样说,脚步却快速地追着司雨霏而去,看样子是决心拆开亲密的两人,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
看着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都走了,师白玉惊慌失措地指着自己,不满道:“所以你们两个人,到底谁要把我带走?”
重思行看了一眼师白玉,微微一笑,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温声说道:“先来喝杯茶吧,你们长途跋涉,天气炎热,应该渴了。”
师白玉抬起头看重思行,发现自己对这个人的好感度还比较高。
重思行看到他的眼神,笑容加深。
他是听到了师白玉的话,想起伏羲院最近招生失败,他们是时候想办法从外面捞几个弟子回去了。
师白玉完全没有猜到重思行的小心思,因为太喜欢他了,主动牵起他的手。
重思行和他有说有笑地走了进去。
他们两个人一进去,就发现先离开的三人又在那边吵吵闹闹。重思行的笑容凝固,随后,他带着师白玉去另一桌坐下,让店家给他们上茶水、糕点和糖水。
“小白,你今年多少岁?”
只需要一句话作为开端,重思行就开始骗小孩。
“你喝点糖水吧,小孩子都喜欢甜的东西。”
“这样啊,你的爹爹希望你跟着我们。”
“麒麟山确实有钱的,但是里面的修炼……唉,非常辛苦。”
“伏羲院吗……伏羲院我是挺喜欢的,但是整个门派都太懒散了,大家整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非常不像样。”
“呵呵,小孩子喜欢玩很正常。总而言之,我觉得你可以比较一下,不用急着决定自己的去处。下次来伏羲院玩吧,我招待你。”
重思行温柔刀出击,刀刀劈中师白玉刀心扉。
师白玉羞羞答答地看着重思行,就差来一句,你能不能直接收留我?
他受不了那边那两个任性又小气的家伙了,还是成熟一点的大人好。
重思行注意到师白玉眼神的变化,露出了看似温柔,实际老谋深算的笑容,并且拍了拍师白玉的脑袋。
师白玉感动得快要哭了。
正在和晓沐云拉扯的公孙明日看到了那边的情况,动作一停,随后猝不及防站了起来,跑向重思行,插在他和师白玉的中间,郁闷地问道:“你们在聊什么?那么开心,怎么不带上我?”
重思行眼看自己大业将成,结果被公诉明日插了一道,便推了推他的手臂,示意他走开。
“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聊天?”公孙明日委屈地趴在桌面上,自暴自弃。
重思行抿嘴,笑容僵硬。
在他把孩子骗进门之前,你们能不能不要表现得那么像个怪人。
“大哥哥,吃糕点。”师白玉拿起桌面上的点心,递给公孙明日,“那你也和我们一起聊天吧。”
“哥哥?”公孙明日接过糕点,惊喜地问他,“我是哥哥,不是叔叔?你这个小孩,真会说话,刚才踢了你,是我不对。我以为你要打霏霏,那个孩子比较脆弱,不能被打的。”
师白玉闻言,身体往后闪,露出了极度夸张的震惊表情。
你在说什么?司雨霏受了多严重的伤,都能从地板上爬起来,这种程度叫脆弱?
“唉,怎么大家都需要我来保护呢?”公孙明日咬了一口手中的点心,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重思行无奈地看着他。
另外一边,晓沐云正在帮司雨霏绑头发,因为在刚才三人的纠缠中,司雨霏的马尾被扯得松松垮垮的。晓沐云自小就照顾自己,其实很擅长整理头发。他之所以整天一副衣服穿不好,头发不扎好的模样,都是因为近段时间就是风靡这种随意颓废的打扮。
哼,但是这种风尚的事情,和周围的人说不清楚,尤其是……
眼前的人。
“扎好了。”晓沐云将手从司雨霏的头发上拿开,随后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手艺。
司雨霏任由他欣赏自己,反正他戴着面具,还是恶心恐怖的那一个面具。
“霏霏好可爱。”晓沐云陶醉地说道。
司雨霏个人是觉得这个面具很可爱,但是他不认为别人会这样觉得。
“好想亲你哦。”晓沐云一脸陶醉地看着司雨霏的面具。
“你真的想亲吗?”司雨霏意味深长地问道。
“要我亲给你看吗?”晓沐云不知道他在怀疑什么。
司雨霏想了一下,慢吞吞地问他:“晓沐云。”
“嗯?”晓沐云耐心地回应他。
“你第一次亲的人是谁?”司雨霏突然发问。
晓沐云闻言,先是毫不在乎,紧接着一些记忆突然回到了脑袋,随后他头疼地按住了脑袋。
“司小霏。”和司雨霏总是固定喊他的全名不同,晓沐云对于司雨霏的称呼可谓是多种多样,“你弄得我很头疼啊。”
司雨霏凑过去,对着他的额头吹了一口气。
虽然他的气息全部都打在了面具上。
“你做什么?”晓沐云问。
“哪里痛,就吹吹。”司雨霏告诉他。
晓沐云闻言,头更疼了。
司雨霏盯着他,在等答案。
看他不会放过自己,晓沐云只能先铺垫道:“我觉得要两个人两情相悦,亲的才算数,你觉得呢?”
“哦,我不这样觉得。”司雨霏觉得他说话真不够干脆利落。
“司小猪,我有时候听你说话,真的很头疼。”晓沐云干脆坦白了。
司雨霏看着他,发现他绕来绕去,就是不愿意直接告诉自己问题的答案,心里腹诽着:难道我听你说话,就不费劲吗?
“以前,我很小的时候,曾经有一天。”晓沐云不得不开口,手指放在司雨霏的袖子上,抓了一抓,“我被爹派出去做任务,因为和其他门派的人吵架了,就独自一人去湖边散步。”
晓沐云其实还记得那件事情。
“在路上的时候,被一个男人非礼了,那时候被亲了。”晓沐云说到这里,烦恼地摸了一下脸,“恐怖的事情不止于此,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早早睡了,结果第二天醒来,发现有人在我的脸上乱画画,我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两件事情相加,我吓到直接发烧生病了,在床上躺了两天。”
晓沐云当时还记得自己躺在床上,吓到眼珠子都不能聚焦,脑子乱哄哄的模样。
应该是很丢脸的样子。
后面范郸收到了消息,直接来客栈,把他照顾好后,就带回麒麟山了。
晓沐云用手抱着自己,自怜自艾道:“都怪你的相公自小就是风流倜傥的模样。”
“胡说,你以前是个圆脸啊。”司雨霏指着他。
“你怎么知道?”晓沐云睨了他一眼,不过他这话的意思并不是追责,而是认为司雨霏不可能知道他小时候的模样。
“那你没有看到吗?”司雨霏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把他吓成这样,有点内疚。
“看到什么?”晓沐云不以为意地拿起一旁的茶壶,给他添水。
“我送给你的花。”司雨霏告诉他,“就放在毛笔的旁边。”
此话一出,晓沐云先是茫然不解,随后,他愣住,茶水渐渐涌出杯子。
司雨霏没有去理会,就这样默默看着晓沐云。
最后还是晓沐云在茶水流下桌面之前察觉到了这件事情,他用了一个法术,将茶水蒸发。他想要思考一番,但是忍不住转过头看向司雨霏,微微摇头,不敢置信地问道:“啊?”
司雨霏纠结不已,双手的食指在一起纠缠,他抬起眼看了晓沐云一眼,随后想起了什么,张开嘴巴,模仿晓沐云那天晚上的崩溃样子,说道:“啊啊啊啊~”
晓沐云摇了一下头,再开口仍旧只有一个字:“啊?”
“我不是故意吓你的,就是看你那时候太可爱了,所以……”司雨霏在解释自己的理由时,根本就忘了交代前情。
“不是,我是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当年在毛笔的旁边看到了一朵花?”晓沐云那时候大病初愈,一朵枯萎的花放在桌面上,可惜他问了范郸,也不知道是谁放下的。晓沐云没有继续追问,他急匆匆回家修养去了。
那一段时间,他们求爷爷告奶奶,都没有办法把晓沐云带出去。
啊!他厌恶这个人间!
一切的原因,当时因为那天晚上堵在路上,看不清楚脸庞的奇怪路人。
自后晓沐云好不容易释怀了,并且故意遗忘了这件事,不知为何,今日确实司雨霏突然提起。
他确实不记得那个人的脸了。
别说本来就看不清,就算看见了,晓沐云也会故意忘掉。
今日司雨霏再提,晓沐云不得不在久远模糊的记忆中,努力将那个夺走他第一次亲吻的人再一次提取出来。
如果细想,再度细想。
他好像能记得一些东西。
那个亲他的人,飞扬的马尾,慢吞吞的说话方式。
以及会给伤心的人送花的习惯。
他们之前在时间混乱的空间里,司雨霏在他们后面一点的时间回来,这中间的空隙他去哪里了?为什么今天要突然问他过于他过往的情感经历?
不是他低估司雨霏,而是他觉得如果他一辈子不说,司雨霏估计这一世都不会意识到,原来人在遇到相守一生的人之前,还会遇到其他与之相关的形形色色的人。
难道说?
终于回到客栈的房间。
司雨霏在可以独自休息的晚上,刚洗好澡,把头发整理后,随意披散着。他盘腿坐在床上,正在低下头翻书。
在他津津有味地阅读街边买到的读物的时候,他房间的门被人一下子推开。
司雨霏抬起头,看了一眼来人,就继续低下头,想要快速阅读完这个跌宕起伏的故事,再应付晓沐云。
“司、雨、霏!”晓沐云一下子把门关上,说话咬牙切齿。
“嗯?”
其实晓沐云鲜少直接呼唤司雨霏的全名,这是一种不祥的预兆,可惜司雨霏并没有察觉。
晓沐云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模样,大步流星过去,随后伸出手,夺走司雨霏在阅读的书籍。
“啊啊……”司雨霏着急地抬起手,想要抢回书,他正看到最精彩的地方。
晓沐云伸出手,掐住他的下巴,稍稍用力,抬起他的脸,左右打量。
司雨霏被他抓疼,眨了一下右眼,茫然地看着他,
晓沐云认真看着他的脸,原本想要从这张脸上找出一些端倪,但是他看久了后,发自内心的感慨:真是让人饥饿难耐的一张漂亮脸蛋。
发现自己走神后,晓沐云连忙摇了一下脑袋,清醒过来。
“放手,放手。”司雨霏叫疼,露出了难受的表情,上手扒拉他的手。
晓沐云忍了又忍,最后忍不住,将他拉向自己,直接亲了上去。
司雨霏本来就喜欢痛感,在被晓沐云又弄疼,又亲吻的情况下,理所应当以为他就是来和自己亲热的,所以就慢慢放松身体,抬起脸,张开嘴巴,和他唇齿相依。
晓沐云把人都亲晕了,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他审问道:“司雨霏,你最好老实给我交代,我们分开后,你都做了什么?”
司雨霏正沉浸在他给予的眩晕当中,乍发现他停下来了,根本就没有思考他说的话,只是单纯地问:“不继续亲了吗?”
晓沐云闻言,差点昏头。
他依旧掐住司雨霏的下巴,随后靠了过去。
司雨霏看他过来,自动微微张开嘴巴。
“先回答我的问题。”晓沐云把嘴巴停在他的双唇前面,引诱道。
“哦,这个啊。”司雨霏的脑子,如果要思考正事,那么就没有办法再沉浸在情/欲之中,“和你离开后,我去找了那只狗啊,然后看到了一条长长的楼梯,我就走下去了啊,那里有好多尸骨,估计是神兽吸食灵气后,杀死的修仙者,然后呢……”
按照他讲故事的方式,晓沐云估计自己天亮了,都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所以他直接问了:“是你亲的我吗?在我十来岁的时候。”
司雨霏闻言,大吃一惊。
晓沐云看到他的反应,想,莫非是他想太多了。
“白天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司雨霏说,他疑惑的是,说过的话为什么要再说。
“你白天告诉我什么了?”晓沐云疑惑。
“我给你送花了啊。”司雨霏继续说。
晓沐云觉得他越说,自己越晕,他再一次问:“是,还是,不是?”
司雨霏看向晓沐云的脸,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脸颊,笑道:“是啊,在路上看到你,觉得你好可爱。”
晓沐云:“……”
司雨霏说到这里,脸红扑扑,兴奋地看着晓沐云。
轮到你夸他了,快!
晓沐云注视他不知悔改的脸蛋,终于忍无可忍,一下子把司雨霏压倒在床上。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恶劣的人!”
晓沐云为迟来的报仇,将罪魁祸首使劲折腾。
“哇啊,放手,你快放手。”司雨霏抵住他的身体。
“你今天白天不会很会喊吗?我给你机会发挥。”晓沐云恶狠狠道。
司雨霏真的犹豫要不要将他丢出门口,不过他下一瞬间被亲得哼哼唧唧的,就忘记了这个念头。
可惜他们待在濂州的时光没有多久了。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妃泣朝和重思行已经治愈完毕,在麒麟山的帮助下,他们也和施果联系上,现在,就是往无上法门进发的时候了。
虽然晓沐云不在乎,但是由于现在伏羲院在外的情况复杂,麒麟山那边不希望因为晓沐云和司雨霏的关系,和其他门派关系僵硬,所以特点派了一个弟子,委婉地和晓沐云传递了这个讯息。并且要求他现在立刻回到大队伍中间,带领他们,前往无上法门的仙灵大会。
虽然不舍得,但是晓沐云出门是有事在身的。
“那么霏霏,我们晚点见。”晓沐云不得不先启程了。
“好。”司雨霏送他到门口。
晓沐云看着站在眼前的人,心里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怎么就这样遇上了心上人,并且现在又要和他分离。
“唉。”晓沐云叹气,最后摸了一下司雨霏的面具,转身上马车。
司雨霏目送他离开,心中满是不舍。
“霏霏,我们也差不多要上路了。”重思行从客栈走了出来,他的身边还跟着师白玉。
因为麒麟山那边敌我混杂,所以他现在还是跟着伏羲院的人比较好。
“好。”司雨霏同样给予回应。
“霏霏,高兴吧,我们快要找到师父了。”公孙明日信心满满。
听到这句话,司雨霏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他的脑海中回忆起邬清影潇洒的身影,于是乎学着她的样子,背着剑和行囊,摒去心中的犹豫与不安,更加坚定地看向前路,并且也回了公孙明日一个字:“好!”
毕竟是伏羲院
伏羲院的五人正式朝着无上法门的方向前进, 他们并不急着赶路,因为离仙灵大会的召开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如果到达了,也只能在无上法门所在的朝海城落脚休息。
朝海城正如其名, 是一座朝向大海的城镇, 而且陆地的地势偏低。大海神秘莫测, 入夜之后, 靠近海水边上的一切东西都会被海浪卷进水里。只有长年居住在这里的居民才会知道, 在炎热的夏日晚上,冰凉的海水不管多有诱惑,都不能靠近。
深海是恐怖的。
但是说不定, 深海里藏着的东西,才是导致人们对大海产生恐惧的原因。
司雨霏现在就站在大海的边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到达的, 他不是自己自愿来的。
是……大海在呼唤他过来。
海里传来毫无规律的嘶哑声音, 来自深海、来自远古、来自凡人不敢直视的不可名状。
司雨霏明明站在原地没有动, 但是他的身体却莫名转移进离深海更近的地方, 海水从他的小腿, 淹到了腰部的位置。
“啊哈。”司雨霏笑了。
见他不似从前露出充满了恐惧的表现, 大海似乎觉得无聊极了,海浪继续翻滚,想要把他往深海带进去。
司雨霏感觉自己终于能区分开来了。
对他没有恶意的神魔。
以及对他充满了恶意的神魔。
他伸出手, 指着深海。
一股无名之风刮起, 顺着司雨霏的心意,攻向大海。
被狂风吹拂,海浪翻着往内海拍打, 风继续反方向地威胁着大海。
“嗡——”海的更深处, 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对于司雨霏的胆敢反击, 感到了不满。
万古长夜、不消的水、永拂的风、生死难猜。
酝酿着争斗和结局。
“霏霏,醒来了,我们快要进城了。”一只手放在司雨霏的肩膀上,轻轻摇了摇他的身体。
窝在马车角落睡觉的司雨霏一下子就从梦中醒了,他睡眼惺忪地看着来到他身边的公孙明日,一下子没有坐稳,差点从座位上滑下去。
坐在一旁的重思行看到了,揽住他的腰,将他抱了回去。
“二师兄。”司雨霏靠了过去,准备闭上眼睛,进行第二轮睡觉。
“你上。”妃泣朝推了推师白玉的肩膀。
师白玉挤了过来,伸出手,打开司雨霏的眼皮。
司雨霏就这样醒来了。
他倒没有什么脾气,醒来后就用手挡住嘴巴,打了一个哈欠,随后睁开眼睛,自己坐好了。
“做噩梦了吗?”重思行看到司雨霏的表情,就知道他大概在梦中又遇到了什么奇怪的景象了。
“与其说是噩梦。”微微一笑,清纯的脸上显得有几分妖异,“不如说好恶心的梦。”
师白玉看呆。
“要进城了,把面具戴上。”重思行看了司雨霏一眼,提醒他道。
司雨霏收起笑容,手一摸索,就找到了一个他从市集上买到的面具,直接盖到脸上去。
师白玉之前觉得司雨霏总是戴着面具的行为很奇怪,但是在看到他现在的表情后,他觉得他选择戴上面具的选择是正确的。
从夸奖的角度来说,司雨霏长得不像人。
从非正面的意义上讲述,司雨霏也长得不像人。
如果他戴上面具,他人最多说上一句怪人。不戴上面具,别人要说的可就多了。
师白玉这样想着,扫了周围的其他人一眼。
不过按照他们这个队伍的搭配,就算司雨霏消去了存在感,还是很难不引起其他人的围观。
马车停在朝海城。
这一辆马车和车夫都是属于麒麟山的,是晓沐云喊来的。
麒麟山的家产一般都会带着他们的门派的标志,但是这一辆马车上的车身干干净净。
晓沐云是不在意,但是来送马车的的负责人非常委婉地来请求饶恕,大概意思是:麒麟山必须得要一贯保持着对外中立的形象。之前晓沐云陪着司雨霏东奔西走,已经引来了许多门派的争议与不满。虽然晓沐云是他们的少主,他们管不了他。但是还是希望他们进入朝海城后,尽量不要明目张胆地热络。
“麒麟山原来不轻易偏向其他门派吗?”公孙明日在一旁震惊。
“这是祖师爷定下的规则。”负责人刻板认真地说,“算天占卜需要绝对公平公正,不偏不倚,倘若带着私心,心中有了答案,再去算卦是不可能准的。因此麒麟山一贯不偏袒任何门派,并且避开争端。”
整个修仙界,能引来最大争端的门派就是伏羲院。
更别说现在弑神斩魔者司雨霏赫赫有名。
“原来如此。”公孙明日明白了,他拍了拍负责人的手,一副引为知己的模样,“伏羲院也从来不和其他门派建交,这样看来,我们两个门派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算联姻,也是好事一件。他日如果成功,我要让伏羲院弟子张贴公告,告知大江南北。”
负责人面如死灰。
“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出发了。”公孙明日十分遗憾,“如果先生想要和我有更多的交流,可以写信去伏羲院,等我回院整修完毕,必定上门拜访,促膝长谈。”
负责人闻言,茫然地在原地打转。
“走吧,走吧。”公孙明日不再理会他,站在马车门口,将自己的师弟们赶上马车,轮到师白玉的时候,他直接把他抱了上去,“小白,你太瘦了,平常要吃多一点。”
公孙明日看着他们都坐好后,自己才上车。他坐稳后,还专门打开车厢内的帘子,对着负责人微微一笑。
幸好他们一坐稳,马车就出发了,这才拯救了负责人。
“大师兄。”司雨霏喊他。
“嗯?”公孙明日转过头看他。
“大师兄好会说话。”司雨霏是夸他。
“哎呀,霏霏羡慕吗?”公孙明日得意地捧着他的脸,“但是每个人都有擅长交流的方式,霏霏打人快准狠,比师兄厉害了。当然了,打完人要会狡辩甩锅,才能更好横行霸道。综上所述,霏霏在外面欺负人的时候,如果口齿不够伶俐,就要和师兄在一起。”
“我明白了。”司雨霏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每次打完人后,晓沐云就摆着一张明显幸灾乐祸的脸,乐颠颠地跑过来说瞎话。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不过公孙明日虽然口头上喜欢不落下风,实际上他还是明白负责人的顾虑,以及现在伏羲院确实不好和麒麟山有明面上的交际。
所以车夫把马车停在城门口后,他就老老实实下车了。
公孙明日一如往常,站在车门口,将他们一一扶下来。
“大师兄,其实我自己、自己可以下去。”看到城门口人来人往,妃泣朝一紧张,就开始口吃。
“好。”公孙明日口头上答应,但是先把他扶下来。
“最近天气真的太热了。”重思行扶住公孙明日的手,叹了一口气。
轮到师白玉的时候,公孙明日直接把他抱下来。
司雨霏掀开帘子,看了公孙明日一眼。
公孙明日一脸兴奋地看着司雨霏。
司雨霏沉默了一下,随后转过身,从另一边跳下马车。
“为什么?”公孙明日大受打击。
“因为你看起来很变态。”重思行无情地告诉他。
“有麒麟山那个小子变态吗?”公孙明日不信他的话。
“他比你英俊呀。”重思行说完这句话,施施然走开。
公孙明日闻言,僵化在地板上,脑子从一开始的无法思考,变成了逐渐诋毁晓沐云。
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公孙明日低下头看。
师白玉告诉他:“我觉得你更好。”
“小白,你这个孩子真的很有眼光。”公孙明日大受感动,弯下腰,将他抱了起来。
司雨霏下马车后,直接往前走,和重思行会和。
他们五个人进入朝海城。
正如师白玉所预料的一样,这五个人聚在一起,就不可能安安静静路过一个地方。司雨霏知道自己容易受到关注,所以故意走在最后面,借着公孙明日和重思行的身体挡住自己。
妃泣朝胆小,被路边的人打量着,慌张失措地低下头。
公孙明日抱着师白玉和重思行走在最前面,无视了路人,自顾自地聊天,聊到了兴起,公孙明日哈哈大笑,重思行莞尔一笑,对他的行径习以为常。师白玉乖乖趴在公孙明日的肩头,看着身后脑袋快要锁在胸前的妃泣朝,不知道他脸皮那么薄,这么多年来,是怎么和这群人混在一起的。司雨霏走在最后面,他也是一个容易害羞的,不过他现在戴着面具,可以说是无孔不入。
路人之中,有不少修仙者,他们都是因为同样的目的聚集在朝海城,当他们看到了人群中受瞩目的队伍,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一队人马,他喊出那三个字的时候,是惊恐万分的:“伏羲院!”
人群中的修仙者们听到这三个人,纷纷发出了各种尖叫声、喘息声、叹气声。
“还有五个人!”
众道脑袋开始生疼。
既然有人喊出伏羲院,观看他们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有人认住了司雨霏。
“弑神斩魔者。”
四下一阵哗然声。
“为什么他们能认出你们?”师白玉虽然口头在问问题,实际上心里早有答案。
他们这四个人随便拎出一个人都太有特点了。
“因为这个笨蛋穿着伏羲院的院服。”重思行扯了扯公孙明日的外袍,给师白玉看上面的花纹。
“没有钱买新衣服了,只能穿院里发的衣服。”公孙明日老实回答道。
师白玉觉得自己要是稍微像个正常人,都不能和他们一起聊天。
他们几人身处舆论中心,依旧淡定自若,但是修仙者们是不敢靠近他们的。因为外来人表现出的异样,本地居民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也下意识和他们几个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们五个人舒畅地走在宽敞的路上。
几乎无人敢靠近,不等于无人靠近。
在他们五个人走着的时候,前面的路口,出现了一个穿着艳丽的桃色绣花长裙,戴着帷帽的少女。她在路中间,双手插腰,气呼呼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这位姑娘。”旁边有位修仙者提醒这位少女,“前面是伏羲院的恶人弟子,你还是让让路比较好。”
“哼。”女子冷哼,随后拿下帽子。
她生得比她穿的裙子还要艳丽,一压众芳。
“所谓祸害遗千年,我就知道你们没有事。”她走向几人,“早知道我和霏霏就应该继续在伏羲院喝茶,等着你们回来就好?”
“小果!”公孙明日激动地想要跑过去,不过碍于他现在抱着师白玉,不太方便,所以只能眼含泪花地看着她,“呜呜呜,大师兄好担心你啊。”
大师兄?
围观群众似乎猜到了这名少女的身份,自动再退后一步。
施果走向他们,成为队伍中的一员,当她看到师白玉的时候,一脸头疼的样子,问重思行:“这个小孩子,该不会是大师兄从哪里偷来的吧。”
“胡说八道。”公孙明日立刻呵斥道。
“这个……”妃泣朝主动搭话,因为他很久没有和施果说话了,“是霏霏的徒弟。”
施果嘴角抽搐。
“我还没有决定好呢。”师白玉探起头,不乐意这个这个随便的结论,说不定他会去麒麟山。
“你自己下来走吧。”司雨霏提建议。
师白玉闻言,倒是老老实实地从公孙明日的怀里下去,然后到司雨霏身边,牵住他的手。
“哇。” 施果惊讶,公孙明日或者重思行带小孩,都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但是司雨霏牵着一个小孩子的手,这样的场面太奇怪了。一定要说的话,在她的眼中,这幅画面根本不是大人带小孩,而是两个小孩子在过家家。
“小果!”公孙明日泪眼婆娑地看着她,似乎下一瞬间就要跑过去抱住她了。
施果眼角不安地跳了跳,她清楚公孙明日大大咧咧,但是总归男女有别,在伏羲院就算了,反正没有人在意,在外面,而且这里人来人往,她可不希望被别人作为谈资。
重思行看到了施果的表情,明白她的顾虑,伸出手,用力按住公孙明日的肩膀,不让他冲过去。
公孙明日徒然地伸出手,就是过不去。
施果走到妃泣朝的身边,避开公孙明日现在激动的心情。
“思行。”公孙明日委屈。
“好好好。”重思行松开手,扶住他的肩膀,温声安慰他,“找个地方落脚再抱。”
“我不要!”施果炸了。
公孙明日听到施果拒绝的话,眼泪快要掉下去了,他看着重思行。
“好好好,找个地方落脚,我抱你。”重思行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总而言之先把他哄住再说。
他们一行人继续往前走,施果双手抱着手臂,在走过某一边的人群时,视线假装不在意地望了过去。
无花和尚夹在人群中,被推来推去,也依旧好脾气,最重要的是,他莫名不愿意离开原地。终于在对上施果的视线后,他抬起手,鞠躬行礼。
他是特意来送施果的,现在看到她回到师兄弟身边,也就可以安心回华严宗了。
施果看到了他,本来想憋着的,但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随后不正经地抬起手,学无花的模样,朝他行礼。
谢谢大师一路给我蹭吃蹭喝,并且保护我到这里。
无花微笑:哪里哪里。
他们两个人便这样路过。
无花目送他们远去后,终于迈开脚步,转身离开。
“早点找个地方休息吧。”施果有点烦恼,主要是也太多人在看着他们了,她当花魁的时候,都没有那么热闹。
“师兄有钱,带你们去这边的好客栈投宿吧。”重思行得意地笑。
“你哪里来的钱?”公孙明日疑惑不解。
“工作啊。”重思行没有好气,他之前待在玉阁,总不能只做事,不拿钱吧,“既然我们很久没那么人齐,小白也加入进来了,当然是去住个好的客栈,一起吃顿好的,反正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的时候就要花掉。”
在外面不花,带回伏羲院,估计也不会剩下多少。
“好啊,谢谢师兄。”妃泣朝在后面接话。
施果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回过头,看着走神的司雨霏,问了一句:“那个一直缠着你的麒麟山小子呢?”
司雨霏看向施果,他们分开之前,他和晓沐云还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晓沐云的话……”司雨霏慢吞吞地开口。
“弟夫先出发了,现在大概已经在城里了,如果有缘分的话,会遇见的。”妃泣朝接话。
“弟夫?”施果不知道妃泣朝为什么要这样喊晓沐云。
司雨霏悄悄移开视线。
妃泣朝看着施果,点了点头,肯定道:“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施果:“……”
问题就在于,她什么都没有想。
“咳咳。”重思行在一旁咳嗽。
“啊啊!”施果目瞪口呆。
“别叫,别叫。”妃泣朝着急地想要捂住她的嘴巴。
“虽然我发现那个小子老是不怀好意且色眯眯地盯着你!但是我们分开才多久啊!你怎么就……”施果转过头,恨不得直接指着司雨霏,直接教训他。
公孙明日在一旁,小声鼓励施果:“继续说他。”
司雨霏扶了扶面具,轻声细语道:“那也没有办法。”
施果恨铁不成钢。
在他们的吵吵闹闹中,终于到达了朝海城最大的客栈,他们五个人站在一边等着,最擅长交际的重思行去订房。
“公子。”老板面露难色,抱歉开口,“我们的房间早就被全部订完了,而且不止这里,估计朝海城的客栈现在基本上没有空房,因为这附近有大会举办,外来人涌了进来。”
重思行没有想到这一茬,虽然无奈,但还是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哈哈哈,没有想到名门伏羲院,居然也会沦落到无处落脚的境地。”伏羲院名声在外,畏惧他们的人多,不喜欢他们的人也多。
自从他们进入这家客栈后,修仙者们都在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终于,在重思行投宿失败后,有人忍不住随便找了一个由头嘲笑他们。
重思行皮笑肉不笑,转过头,准确找到了开口奚落的人。
被他看到的人,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一人容易成耙子,人多势众,情况就不一样。
有人发现了这件事情,于是在远处发出声音。
“看来就算是伏羲院,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例如说,投宿?”
“哈哈哈哈哈哈。”
“那怎么办啊?要我推荐一个隔壁城镇的客栈吗?”
“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伏羲院的人不是承诺了采用人间行走者制度吗?怎么这一次,有那么多的人出现。”
“这也是个问题。”
“难道最大的问题不是……邬清影答应过的,弑神斩魔者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伏羲院的吗?”
话落音,整个客栈没有一点法力源的波动,但是放在桌面上的一盏茶突然飞了起来,直接砸向最后一个开口说话的人。杯子没有直接砸在他的身上,而是砸向了他背后的墙壁上,杯子碎裂,里面的水被一股力量控制住,全部从他的头上浇落。
“你们!”虽然感受不到法力的波动,但是除了伏羲院的人,哪里还会有人攻击他,这个修仙者正准备发难。
“啪。”扇子打开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此人的情绪。
“我正准备休息呢,就听见我的客栈有人在吵吵闹闹。”一道含笑的温润声音传来。
“咳,少主,不是你的客栈,是麒麟山的客栈。”范郸在后面提醒晓沐云。
晓沐云居然就住在这里,他领着麒麟山的弟子,款款从楼梯上走下来。
司雨霏在下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对上司雨霏的眼睛,晓沐云笑得狡黠。
不是都说了,很快就会见面的吗?
“原来这就是少主你坚定要在这里住的原因。”范郸看开了,但还是要提醒他,“你收敛点,麒麟山还没有做好和其他众道为敌的打算。”
范郸在自己的耳边叽叽喳喳,晓沐云收起扇子,笑着推开他的脑袋。
吵死了。
“没有想到居然是伏羲院的弟子,久仰大名。”晓沐云下到了平地,做作地拱手行礼,还拨了一下头发。
因为他的出现,众人的注意力被分散。
“既然是伏羲院的弟子,怎么可以如此怠慢。”晓沐云抬手,喊范郸过来,“叫纪顺他们不用过来了,继续在那边住,现在空着的六个房间,让给这几位伏羲院的道友吧。”
他装不熟的演技是一等一。
“毕竟这可是伏羲院呀。”
修仙界内称第二,不敢有人称第一的门派。
不管是门派的响亮度,还是让人头疼的程度。
我和你不熟
既然有麒麟山的人出来调节纷争, 此时的紧张气氛本可以暂缓。
但是,沉默了几个瞬间,很快就有人提出新的异议。
“晓沐云……”
“我这样的无名之辈, 居然都有人认识, 真是让我倍感荣幸。”晓沐云阴阳怪气人是有一手的。
除了与世隔绝的伏羲院, 修仙界里, 就不可能有人不认识他。
想到这里, 晓沐云抱着一种得意的心情,却故作烦恼地拨了一下头发。
还是那句话,小猪根本不知道自己找到了一个多好的对象。
“哈。”那人语带嘲讽, 虽然麒麟山在修仙界的地位德高望重,但是他们的少主晓沐云的名声却不见得高风亮节。
“闻名遐迩。”就算是这样, 还是有人愿意给他一个面子。
晓沐云是蹬鼻子上脸的类型。
“尤其是之前我听说, 不少人看到净云君和弑神斩魔者混在一起。”这件事情其实知道的人没有几个, 但是知道的人稍微多了几个, 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修仙界。
毕竟故事中的两个主角, 一个是麒麟山的少主, 一个是传闻中的弑神斩魔者。
“你问雨歇君?”晓沐云并不喜欢别人喊司雨霏为弑神斩魔者,当然了,他也不喜欢别人喊司雨霏的昵称。
“司雨霏。”有人干脆喊出司雨霏的名字, 免得晓沐云又在和他们玩什么文字游戏。
司雨霏对他们这场闹剧是没有反应的, 他也就在晓沐云出现的时候看多了他几眼,突然从陌生人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全名,他这才把眼珠子转了过去。
他精准地看到了那个人, 黝黑的眼珠子不带任何一丝情绪, 比起他戴着的面具还有冰冷。
被他的眼睛扫到的人,下意识产生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感, 他为了避开这种脚打颤的恐怖感觉,便后退一步,躲到了人群之中。
“唔……”晓沐云听到他们的问题,笑吟吟地拿着扇子,走向司雨霏。
公孙明日站在最前面,正在活动手脚,他终于有机会一巴掌扣到这个人贩子的脑袋上了。
晓沐云看到公孙明日的动作,聪明地在他们前面停了下来。
重思行稍微侧过头,他大概明白了,这群人不想顺着晓沐云的台阶下。说实话,他的耐心快要到底了,实在不行,他不会让这群人好过的。
“不熟。”司雨霏终于开口说话,而且将脸撇过去。
听到他突兀的两个字,伏羲院的其他人有的嘴角抽搐、有的露出嫌弃的表情、有的苦笑,他们表情各异,但是内心的想法一致:他们并没有否定司雨霏袒护晓沐云的心意,问题是,按照司雨霏的为人,真的不熟,他根本就没有兴趣搭话。他这一开口,不仅代表他和对方很熟,而且还是关系好到不需要再解释的地步。
“怎么会不熟呢?”晓沐云拿着扇子,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控诉眼前人的无情,“之前我可是和一队人马把你给抓住了,只是被你溜走了而已。我们这样的关系,你居然说我们不熟,可真是让我伤心。”
司雨霏看着他可怜的表情,声音都温柔了一点:“哦。”
“应该不止吧。”看到他们在一起的人可是很多,他们何止只在一个地方相遇。
“我中间确实有个路伴,我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是我不知道雨歇君长什么样子。”晓沐云贱兮兮地看着司雨霏,“如果雨歇君愿意把面具拿下来,我才能知道,你是不是我在路上遇到的热心助我,所以才勉强和我同路一段的道友。”
司雨霏以前就说过了,听晓沐云说话,真是够费劲的。
“够了,净云君,你根本就是满口的……”
“房间要让给我们吗?“司雨霏在那人说完整一句话之前,截断他的话头。
“伏羲院身为深渊守门人,积年累月为众道牺牲,保护这人间,区区几间房间无法表达我的谢意与敬重。”晓沐云对着司雨霏抬手,“是的,这几间房间是你们的了。”
其他一时语塞。
深渊。
这就是伏羲院的人不管行为多么癫狂,众道都必须忍让的其中一个原因。
当初邬清影要保下司雨霏,他们除了打不过她,还有就是,没有伏羲院千年来的牺牲和承诺,人世间早被深渊凶兽踏平。
“那么……”司雨霏朝他伸手,“钥匙。”
晓沐云朝后伸手,范郸急急忙忙地找出一串钥匙,递到他的手上。晓沐云拿到钥匙后,绕了个半圈,终于闪过了前面的人,来到了司雨霏的面前。
他走路的脚步平稳,但是心情显然是雀跃的,光看背影,他的头发荡来荡去,像是狐狸尾巴在摇摆。
晓沐云走到司雨霏的面前,先一手握住他伸出来的手,大拇指故意擦了一下他的指尖,而后另一只手稍微一抖,将宽大的袖子往上甩,露出自己的手腕。
他把钥匙放到司雨霏的手心。
司雨霏拿到了钥匙,毫不留情地收回手。
呜哇,被晓沐云摸了一下后,他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就算戴着面具,司雨霏还是红了一片脸。
他低下头,随后又偏了偏脑袋,整个人如同坏了的木偶娃娃一样。
晓沐云笑吟吟地看着他。
公孙明日一直看着他们的互动,心里还是那句话:他可以和司雨霏谈情说爱,但是能不能不要总是那么嚣张,当着他的面前搞小动作,调戏他们的小师弟。
现在太多眼睛盯着了,公孙明日就算想要发火,也不得不看场合。
他才是一种有分寸的人,而不是隔壁那种看到司雨霏就心生歹念的禽兽。
“你们看起来,确实不像不认识的。”有人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这样吗?”晓沐云对着司雨霏笑嘻嘻,“看来雨歇君与我有缘分。”
司雨霏本来在低着头,闻言,迅速抬眼看了晓沐云一眼。
“啊啊!”现场有人忍不住大叫,就算他是瞎的,都能看出来晓沐云在调戏司雨霏了。
“晓沐云,我说你……”有人拍桌而起,但是下一瞬间,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阻止声音出来。
和他坐在一桌,属于一个门派的弟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瞬间拿起放在桌面上的剑,站了起来。
凳子移动的声音一响,他们的屁股刚抬起,人还没有站直,就被一股不可抵御的强大力量用力往下压。
“嘭!”他们可以说是直接砸在凳子上的,不过幸好坐稳了。
“大家小心!”只有经历了的人才会发现,明明没有法力源,但是却被力量控制住的诡异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了这句话,从一楼到二楼的修仙者们纷纷提剑而起。
“太吵闹了。”司雨霏风轻云淡地抬起一只手,对着他们做了一个往下压的动作。
顷刻之间,以他为中心,站起来的修仙者一排接着一排,肩膀上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按着,通通坐了回去,他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攻击来得突然,而且没有征兆,防无可防,同时亦没有办法立刻反击。
脚步不可以移动,他们就要骂人了。
“嘘。”司雨霏的手往回收,食指在嘴巴的位置点了一下。
整个客栈寂静无声。
“哇。”施果震撼了,司雨霏运用念力的程度更熟练了。
在场的修仙者脸色苍白,牙齿打颤。
身为修仙之人,最忌讳的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司雨霏无视了在场人喧闹的心声,他在给伏羲院的其他人发钥匙,发完以后,发现少了一把,他没有。司雨霏沉默了一会,有一种自己被故意欺负了的感觉。
“少了一把。”晓沐云站在旁边,趁机送上最后一把钥匙。
司雨霏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立即收下钥匙。
“走了,走了,去休息吧。”公孙明日扶着司雨霏的肩膀,将他带走。
在公孙明日的指引下,他们路过仿若雕像一样的修仙者们,上楼去了。
“啊,差点忘记了。”司雨霏似乎想起了什么,在拐弯处,看了石化的众人一眼。
放在众人肩膀上的那只无形但手立刻挪开。
猝不及防恢复自由的人们,没有收住往外使的力气,一半的人摔在了地板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范郸。”晓沐云气定神闲地说,“让老板把弄坏的东西都登记一下。”
不要少收了一分钱。
范郸表示:“少主,我明白。”
看在晓沐云居然认认真真听进他们的唠叨,在公众面前和司雨霏保持距离……虽然目前看来没有很成功,但是可操作空间是很大的,也算是做的很好了,他最近就老老实实听他的话好了。
这一家客栈足足有五层楼那么高,一二楼是吃饭的地方,三楼作为缓冲的中空楼层,四五楼才是给客人住的。他们六个人的房间都在五楼的同一边,到达后,他们倒没有立刻分开,因为公孙明日轮流抱着他们,嚎啕大哭。
“霏霏!”公孙明日聪明伶俐、审时度势,先抱不会拒绝自己的人。
“大师兄不哭。”司雨霏抱住他。
抱完司雨霏,公孙明日越过施果,去抱妃泣朝,这是第二个不会怎么样挣扎的人。
妃泣朝也是乖乖给抱的。
公孙明日觉得这个氛围的铺垫还不够,所以把师白玉也抱住了。
师白玉一脸懵。
公孙明日感觉自己把这里的气氛调整得兄友弟恭、一家团圆,这才用充满了希冀的眼神看着施果。
施果不情不愿且敷衍地点头,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场闹剧。
“呜呜呜,小果,师兄好想你啊,你怎么瘦了!”公孙明日抱住施果,眼泪汪汪。
“没事没事,我最近在保持身材。”施果安慰他。
“你的身材很好的,不用再做什么了。”公孙明日用力抱住她。
施果语气凉凉地说:“你知道就好。”
所以不要抱那么久。
公孙明日听懂她的语气,感受到了施果渐起的杀心,立刻松开手,最后看向坐在凳子下,慈爱地笑着看他们的重思行。
重思行看他把脸转向自己,慈爱的笑容变成威胁的笑容。
“霏霏……”公孙明日看向司雨霏,寻求一丝鼓励。
司雨霏戴着根本就看不清表情的面具,朝着公孙明日坚定地点头。
他其实也想要回房间休息了,所以尽快结束这场奇怪的仪式吧。
公孙明日不顾重思行一脸拒绝,就这样直接冲过去,抱住他。
重思行愣住,随后顺应自己的内心,抬手给予他回应。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能够在分开后再相见,并且可以如此温馨地围坐在家人的中间,就是重思行这一辈子微小又郑重的愿望。
看到重思行控制住了公孙明日,施果趁机打开房门,指挥众人速速离开。
“小白……”妃泣朝询问师白玉的意见,“你如果一个人会害怕,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师白玉闻言,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妃泣朝便牵着他的手,走向了一个房间。
“你呢?”施果双手抱着手臂,打量着司雨霏,“你害不害怕,要不要我和你一起睡?”
“师姐。”司雨霏规规矩矩地告诉她,“男女有别。”
“你要是早知道这件事情就好了。”施果一脸一脸鄙夷,“是谁一把年纪了,还大半夜站在我的床头。”
司雨霏不做他想,直接伸出手,指着自己。
“噗。”施果忍俊不禁,她向前走一步,来到司雨霏的面前,发间的粉花发簪的珠子摇摇晃晃,她双手背在身后,好整以暇地抬眼看他,“不过如果是霏霏的话,没有关系的,你要是真的做了什么噩梦,尽管来找我吧。”
司雨霏笑着点头。
施果看了一眼手中的钥匙,走向自己的房间。
如此一来,需要跳过一间房间,才是司雨霏住的地方。
司雨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才走进自己的房间。
出乎意料,房间里面并没有如同司雨霏所预想的一样,多出一个人。
司雨霏抬手,看着静静躺在手心的钥匙,开始怀疑自己的心思。也许,晓沐云真的就是少拿来一把钥匙给他,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他发呆许久,随后抿嘴。
说实话,后面这个想法才显得有点可笑。
想到这里,司雨霏不再纠结,他把钥匙随意放到桌面上,随后拿下自己的面具。
他拿面具的动作过于随便,一些头发被他带了下来零散地落在他的脸颊上。
光看长相,他粉妆玉琢,也就是世人称赞的,白玉雕出来的美人儿。可惜他一双眼睛,如同远古的黑暗,照不出情绪。比冷若冰霜更恐怖的是,完全的无感情。
长途跋涉,衣服不免沾上灰尘,司雨霏干脆把外袍也脱了,随意扔在桌面上。
好了,现在他就是世俗意义上,白白净净,又柔善可欺的有钱人家小公子了。
司雨霏坐在凳子上,默默从乾坤袋里拿出公孙明日给自己买的特产,他随意抽出一个酥饼,然后张开嘴巴,咬了一口,随后露出满意的表情。
公孙明日知道他的口味,买的东西他都爱吃。
就在司雨霏打算再吃一块,嘴巴都张开了的时候,墙壁那边传来了响动。
司雨霏吓得嘴巴就这样张开,手中的酥饼都在嘴巴旁边了,都没有塞进去。
墙壁上出现了一道暗门,转了过去后,在隔壁房间的人就走了进来。
晓沐云和司雨霏对上眼睛,晓沐云看了他一眼,随后视线不由自主地凝固在他手中的酥饼上。
司雨霏连忙合上嘴巴,匆匆忙忙地把饼干放回盒子里,不必要地解释道:“我……我没有贪吃,赶路的路上,睡……睡着了,大家吃饭的时候,我没有吃,所以呢……”
呜。
司雨霏放弃了狡辩,随后不满地看着站在墙壁旁边,用手挡住嘴巴,一副偷笑样子的晓沐云,换了一种语气和他说话:“你怎么从那里进来?”
“我喊你小猪,只是因为觉得你可爱,你总不能真的那么反应迟钝吧。”晓沐云笑得见牙不见眼,“我都把钥匙给你了,自然就是布置好了。你住的房间,和我住的房间,中间有个暗门,可以随便通行。”
听到他这样说,司雨霏安心了。
看来他的想法是没有错误的地方,自己对晓沐云的人品就不应该高估。
晓沐云保持着笑容,来到司雨霏的旁边,他把司雨霏扔在一旁的衣服折好,再整整齐齐地放在一张凳子上。因为顺手,他把司雨霏摘下来的面具也放在了衣服的上面。
“哇。”司雨霏发出了不敢置信的感慨声。
“贤惠吗?”晓沐云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司雨霏:“……”
他不敢随意接话,总觉得他能猜到,如果自己出声,会得到什么回应。
“哼,小猪就应该和我这样的人成亲。”晓沐云每做一个动作都不会白费,他起承转合都只有一个目的。
“确实……”司雨霏慢慢开口说话。
晓沐云乍听到这两个字,还以为司雨霏终于要松动了,喜不自禁地嘴角上扬。
“确实有点神奇。”司雨霏的话没有说完。
晓沐云不愉快地抿嘴,如果不是他的涵养够,说不定会忍不住翻白眼。
“麒麟山那么有钱,你又是他们的少主。”司雨霏能感觉到在麒麟山内部,晓沐云还是很有地位的。”
“确实。”晓沐云模仿他说话的语气,十分欠揍。
可惜司雨霏并没有察觉,他继续说自己的话:“为什么你看起来,什么都会做?”
在野外生存的事情、 做饭、收拾行李,晓沐云做得顺手又妥当。
“因为我只是麒麟山少主。”晓沐云没有好气地伸出手,捏了一下司雨霏的嘴巴,“不是伏羲院的少爷,自然没有养尊处优。”
司雨霏眯起眼睛,不悦地看着晓沐云,思考了一会,才试探着问他:“你在讽刺我?”
“我哪里敢啊。”晓沐云把桌面上的东西也收拾了一下,清出茶壶和茶杯,“我要是得罪司雨霏大人,岂不是会被封住嘴巴。”
刚才那一副场面,究竟是谁才能做到,根本就不需要猜。
“那他们是太吵了。”司雨霏听着有点不耐烦。
晓沐云皱眉笑着点头。
这个确实,不过他们其他门派的人一直都是这样的啦。
“而且那些人不仅找我的麻烦,还想要欺负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多少人能逃脱司雨霏的窥视,他们的一言一行背后,蕴藏着什么样的心思,他都知道。
“哎呀,相公你是在袒护我吗?”晓沐云其实并不在意那些人。
司雨霏觉得他的问题十分多余,他坦然地反问:“不然呢?”
晓沐云闻言,笑容加深,随后夸张地叹气。
“怎么了?”司雨霏着急地问道。
尽管对于他来说,听不听得到别人的心声,意义都不大。但是他偶尔也会遗憾,为什么就只有晓沐云,他的内心世界不对自己敞开,那里对于他而言关着一扇门。而偏偏,只有眼前的人,司雨霏经常反复猜测着、好奇着、判断失误着。
“我感激涕零,决定以身相许。”晓沐云掷地有声。
司雨霏立时沉默。
晓沐云的心声,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聊的心声。
“说起来,我们认识到现在,你不知道救了我多少次了,我竟然还没有提出以身相许。”晓沐云遗憾反复。
司雨霏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你看了我一眼,我要以身相许。”晓沐云羞涩地低下头。
“我还是去和师姐一个房间睡觉吧。”司雨霏说着,打算站起来。
晓沐云见状,伸出手,一把握住司雨霏的手腕,将他扯了下来,并且拉到自己的怀里。
司雨霏坐在他的大腿上,低下头看他。
“咳咳,我要教没有概念的小猪,贸贸然和别人一个房间,会发生什么事情。”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大公无私。
“不许喊我小猪。”司雨霏总觉得晓沐云每次这样喊他,另一层意思就是他吃东西太多了。
“那怎么办呢?”晓沐云揽住他的腰,仰起头看他,颇为烦恼,“我很喜欢喊你霏霏,但是不得不说,这样叫你的人太多了,让我虽然欢喜,又确实烦恼。”
司雨霏一言不发,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
“雨歇君一定不明白这是什么感受?”晓沐云说这话的时候酸溜溜的。
“为什么不明白?”司雨霏发现他真是把自己看扁了。
“你会嫉妒什么?别的桌子吃的菜,比你面前的好吗?”晓沐云笑哈哈,作证了司雨霏的猜想。
真是过分的人。
司雨霏告诉他:“我有时候也会觉得很奇怪。”
“哪里?”晓沐云仍旧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他们喊你,沐云。”司雨霏委屈巴巴,老老实实就把话说了。
晓沐云一愣。
司雨霏伸出手,大力掐住他的脸。
“嘶。”晓沐云庆幸司雨霏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不然根据他这个没轻没重的性格,自己说不定真的会在床上受伤。如果是这样,那就真的太丢人了。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亲昵地称呼你?”司雨霏不满。
“疼疼疼。”晓沐云扒拉住司雨霏的手,努力将其掰开,解放自己脸颊的自由,“一点都不亲昵,不然他们还能怎么叫我?”
“嗯?”那司雨霏是不管的。
“这样啊,你吃醋啊。”晓沐云看到司雨霏气愤的脸,反而喜笑颜开。
“有什么好奇怪的。”司雨霏早就知道自己会吃醋了。
“只有我的朋友才会喊我沐云。”晓沐云和他解释,“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称呼。”
司雨霏说:“哼。”
晓沐云被他逗笑,他想了一下,抱住司雨霏,告诉他:“其实我的爹爹私底下喊我阿云。”
司雨霏又抬起手,吓得晓沐云脑袋往后仰,不过司雨霏这一次没有掐他,而是摸了摸他的脸。
就在晓沐云要露出得意的笑容时,司雨霏趁他不备,又一次掐了上去。
晓沐云大叫,痛定思痛后和他说:“你还是……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吧。”
“小阿云可真是不禁玩。”司雨霏戏谑道。
晓沐云被他突如其来的坏心眼给吓到一愣一愣的。
“阿云太腻了,以后还是喊你晓沐云吧。”司雨霏收起表情。
晓沐云觉得他们一番对话下来,什么现实都没有改变。
“那么……”司雨霏打算离开了。
看他要走,刚才还在赶人的晓沐云伸出手,将他搂了回来。
“你又想着怎么样?”司雨霏觉得他真的太多事了,就不能一次性把话都说完吗?
“你今天说和我不熟,我很伤心!”晓沐云憋了一下,又给他找到了一个卖惨的事迹了。
司雨霏愣住。
“呜呜呜。”晓沐云找准机会,扑进司雨霏的怀里,脸在他的胸膛转来转去。
司雨霏明显一滞,随后呼吸变得急促。
“明明就是!”司雨霏因为慌张,不小心咬到舌头了。
晓沐云的脸埋在他的胸膛前,快要笑傻了。
“呜。”司雨霏没有说完的话,明明就是你们那边的人求神拜佛,希望他和你在外面保持距离,怎么现在他照做了,还要被你在这里叽叽喳喳的。
他的心里话很活跃,但是嘴巴不够利索。
想到这一点,司雨霏就悲从中来。
就在司雨霏为自己哀悼的时候,他发现把脸埋在自己胸前的人动作越来越奇怪。
“喂。”司雨霏扯了一下他绑起来的辫子。
晓沐云一脸兴奋地看着他,随后张开嘴巴,朝他暗示。
司雨霏不悦地从他的大腿上跳下。
“小气鬼。”晓沐云只是想他亲一下自己。
司雨霏站在他的面前,手放住他的脑袋后面,往下一按。
晓沐云愣住。
司雨霏偶有主动,都会很快被晓沐云如狼似虎的行为折腾得想要逃走。
“相公。”晓沐云抓住他的脚,把他从床脚拉了回来。
“放手,快放手……”司雨霏挣扎。
“相公,机会难得,我把麒麟山功夫先藏起来,你可以一边读我的心声,一边和我翻云覆雨。”
“呜,我想拒绝。”
“拒绝就要答应现在和我成亲!”
“现在也太……”
匆忙了。
我并不是针对你
一大早, 司雨霏彻底瘫睡在床上,他已经换好衣服了,但就是不太想动。
晓沐云坐在床上, 最后整理了一下衣袍的领子, 随后回过头看司雨霏。
不得不说, 他只是打扮看起来随意颓废了一点, 但是司雨霏是从内部就散发出一种不争气的感觉。
晓沐云无奈地伸出手, 想要将他拖起来,但是他稍微用力抱住他的后背,司雨霏的脑袋就无力地往后倒, 吓得晓沐云急忙伸出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脑袋。
“晓沐云。”司雨霏喊他。
“嗯?”晓沐云心疼地用大拇指摩擦他的脸颊。
“好累。”司雨霏如是说。
“昨晚太晚睡了吧。”晓沐云说他,“你总是睡很多。”
“是不是?”司雨霏睁开眼睛, 望向他。
“嗯?”晓沐云托着他的脑袋, 耐心等他说完。
“上年纪了, 就不会睡那么长时间了?”司雨霏觉得自己是合理猜测。
晓沐云闻言, 放在他脸上的拇指渐渐用力, 牙齿狠狠咬住, 笑容霎那间变味,他告诉司雨霏:“我只是比你大几岁,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抱歉呢。”
“因为我看你好像都不会累。”司雨霏的结论有理有据。
“哦, 我从小就睡得少,不像某些人太闲,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晓沐云嘲笑他。
“我在伏羲院, 每天都很忙。”司雨霏斜视他一眼。
“怎么说呢?”晓沐云愿闻其详。
“早上要自己折被子, 把昨晚摆了一地的工具收拾干净。”司雨霏开始讲述自己在伏羲院的日程。
“嗯哼。”晓沐云笑了一声。
司雨霏继续说:“去食堂,抢饭菜吃。”
“伏羲院捉襟见肘到这种地步了吗?”晚到莫非就没有饭吃吗?
“早点到, 可以给多一点分量。”司雨霏语气惋惜,“但是我经常早起来不来。”
晓沐云不知道自己一时之间该劝他早起多吃点,还是睡多点,不要吃那么多。
“然后去找做面具的材料。”司雨霏继续说道。
“你不修炼的吗?”晓沐云想要知道,按照司雨霏的一日行程,修炼究竟该在什么时间。
“但是做完面具,就差不多要吃午饭了。”司雨霏觉得早饭和午饭之间的时间,已经不允许其他行程插入进来了。
晓沐云难得沉默了。
“吃完午饭,就要睡觉了。”司雨霏说到这里,又想闭上眼睛了。
晓沐云发现,让他离开伏羲院,确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大师兄差不多喊我去修炼了。”司雨霏想起这事。
听到这句话,晓沐云松了一口气,起码还是有修炼的安排的。
“但是,不太有意思。”司雨霏睁开眼睛,看着晓沐云。
晓沐云始终微微笑着,不厌其烦地听他慢悠悠,而又不着边际地说着不重要的话。
司雨霏看着他的表情,眼睛不舍得移开。
“但是如果是师父说要来和我授业,我就会开心地跑过去。”司雨霏论述邬清影和公孙明日之见的不同,“师父和我对战很认真,但是大师兄怕伤到我,小心翼翼的,施展不开,经常会被我打飞。”
听到司雨霏谈起邬清影,晓沐云的表情立刻变了,他皱着眉头,愁眉不展,眼神挪开,不敢和他直视。
晓沐云和邬清影也认识很久了,和外界认知的其实不一样,邬清影和麒麟山的关系一直很好,她虽然算是晓沐云的长辈,但并不是那种摆架子、总是训人的长辈。这也是为什么晓沐云和她相处不多,却对她好感居多的原因。
这样的邬清影,是司雨霏的师父、是他的家人,也是某种依靠。
晓沐云知晓天命,知道该怎么样让自己渐渐接受一个人已故的事实。但是他清楚,司雨霏做不到这一点,想到司雨霏会伤心,他就难受。
司雨霏于晓沐云的怀里,看着他控制不住自己,流下一滴眼泪。
他的那颗泪水顺着他的脸颊落下。
因为过于突然,晓沐云甚至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露出惊讶的表情,想要擦掉眼泪,却又因为一只手在司雨霏的脑袋后,一只手在司雨霏的后背,而无法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
不等晓沐云思考出应对的办法,司雨霏终于动了,他坐了起来,伸出手,一把把晓沐云抱住。
晓沐云的表情呆滞。
“师父做好了决定,一定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都做了。师父这一辈子,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后悔过,所以……就让我们带她回去伏羲院吧。”司雨霏的脸靠在他的肩膀上,环抱住他。
“我会帮你们的。”晓沐云声音低沉,点了一下头。
司雨霏沉默了一会,随后问他:“你哭了?”
“咳咳。”晓沐云拼命调整声音,尽量如常说话,“眼睛干涩吧。”
晓沐云的爹晓星昼是千般好,万般好,但是他教导小孩的方式过于粗暴了,他清楚晓沐云的能力得天独厚,而且他需要长期在外执行各种任务,所以在他的眼中,晓沐云可以放荡不羁、可以胡搅蛮缠、可以脾气坏、可以坏心眼,就是不可以脆弱。什么被众道鄙夷、什么遭受算天结果的打击,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被击倒,而且必须要自己可以面对。
因此,晓沐云从不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
尤其是哭什么的,太不应该了。
想到这一点,晓沐云的下巴靠在司雨霏的后背,后悔地咬紧下唇。
太丢脸了。
司雨霏听到他的回答,发出轻笑声。
晓沐云羞赧得脸红了。
“你真的好喜欢我。”司雨霏如是说。
“不然呢,我要随便喜欢你玩玩吗?”晓沐云没有好气。
司雨霏故意开玩笑,说道:“那也不奇怪。”
“你在说什么鬼话,太奇怪了好不好……”晓沐云说到一半,如梦初醒,吓到伸出手,将司雨霏推开,惊魂未定地问道,“你该不会只是想要玩玩我的感情吧?”
司雨霏面无表情地说:“那也不奇怪。”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坏男人、浪荡公子、负心汉!”晓沐云因为过度惊吓,快要口不择言了。
“我当然是……”开玩笑的。
因为他说话太慢,所以在话完全脱口之前,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霏霏,不能再睡,要去吃早饭了。”公孙明日的声音出现在门外。
司雨霏和晓沐云迅速对视一眼。
如果被公孙明日抓到晓沐云在司雨霏的房间里面,肯定又有一阵吵闹了。
头疼。
晓沐云对司雨霏做了一个动作,表示自己要从墙壁上的暗门离开了。
司雨霏点头。
就在晓沐云准备穿鞋子的时候,房门那边传来了被推开的声音。
“真是的,你这个孩子,为什么老是喜欢赖床?”脚步声走进这个屋子。
当公孙明日和重思行走进司雨霏的房间时,就看到他坐在帘子垂下的床边,正在急急忙忙地穿鞋子。他一抬头看到两位师兄,连鞋子都不调整好,直接随意用鞋跟随意敲了敲地板,就站了起来,朝着他们迎过来。
“你起床了?霏霏真乖。”公孙明日摸了一下他的脑袋,随后疑惑不解,“那你刚才怎么不应我们?”
司雨霏苦思冥想,找了一个粗糙的借口:“肚子饿了。”
重思行茫然,肚子饿了就不会说话了吗?
“还有,我不是一直和你说,起床后要收拾床的吗?你把帘子放下,是不是因为又把床铺弄得乱七八糟的?”公孙明日一下子就发现司雨霏的小动作,不过他并没有生气,“要师兄帮你整理吗?”
司雨霏闻言,疯狂摇头。
“嗯?”公孙明日开始觉得有问题了。
“我的肚子饿了。”司雨霏找的还是这个借口。
“是吗?那也没有办法了,先下去吃早饭吧,反正这里是客栈,不及时整理也没事。”公孙明日搭着司雨霏的肩膀,带着他转身,顺便提醒他,“你忘记戴面具了。”
司雨霏赶紧从随身带乾坤袋里随意掏出一个面具,挡住自己的脸。
重思行看着他们离开了,准备跟上去,他在转弯的时候,恰巧往床那边扫了一眼。
床底下多了一双熟悉的鞋子。
“哈。”他笑了一声,随后看破不说破,转身离开,并且关上房门。
晓沐云平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大夏天憋出了一身汗。
司小猪啊司小猪,你居然敢把他这样用被子埋起来,真是有你的。
领上司雨霏后,三人下楼去了。
当他们出现,立即就受到了在场人的瞩目。
这一间客栈太多人了,当他们一起转过头看着三人的时候,无形之中带着威压。
司雨霏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不接受教训,在他的一个念头下,这些人用同样急迅的速度,将脑袋转了回去。
“啊!”有人的头转得太快,痛呼出声。
公孙明日淡定自若地坐在前面,重思行没有偷笑已经算是高尚的精神在支撑着他。
“你们快来啊,菜都上齐了,再不吃就要凉了。”伏羲院的人主打一个自己过自己的,管别人去死,在周围一大片痛呼声中,施果大声喊人的目的只是为了能早点吃上饭。
三人终于落座。
他们六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后拿起筷子,开始抢菜。
司雨霏专门戴了一个可以拆卸口部位置的面具,现在只把嘴巴部分拆下。
虽然重思行不喜欢他吃饭的时候戴着面具,但是现在外面人太多了,司雨霏要是摘下面具,恐怕会引起更大的轰动,所以他这次就随便他了。
“真是的,害得我们五个人都离开了伏羲院,把事情弄得那么隆重,结果那个死女人还是没有现身。”公孙明日抱怨着邬清影。
司雨霏听到公孙明日的话,低下头吃饭。
“我们确实需要在个大场合露面,把师父引出来才行。”重思行一直在考虑着方案,“按照师父的性格,她估计又在做什么秘而不宣的事情,我们不要打搅她,只需要露面,让她知道我们出现了。到时候,她自然会想办法联系我们的。”
“我这次出来真是吃了太多苦头了。”施果叹气,“等找到师父,我想要立即回伏羲院,睡个十天半个月的。”
“睡那么多,会死的。”妃泣朝吐槽她,“而且不洗澡,臭臭的。”
“小朝,我当然会吃饭和洗澡啊。”妃泣朝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小白,你呢?到时候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虽然刚到朝海城,但是重思行已经在规划将来的事情了。
“我要考虑一下。”师白玉露出了机灵的表情,“麒麟山也很想要我。”
重思行笑而不语。
“你什么意思?”师白玉一下子就看出重思行表情后面有深意。
“我在伏羲院,会帮忙整理人员名单。”在伏羲院,弟子负责各种各样的工作,“我一看就知道,什么样的弟子适合伏羲院,什么弟子不适合伏羲院,甚至什么样的弟子只适合伏羲院。”
师白玉沉默了一下。
重思行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我坚持要去麒麟山看看。”师白玉觉得自己才不会被他的话轻易哄骗到,“不过如果你们要回伏羲院,我就先跟你们去看看吧 ”
说到这里,师白玉乐呵地吃了一口饺子。
公孙明日眯起眼睛看他,忍不住呛道:“我们没有很想要你……嗷!”
重思行狠狠踩了公孙明日一脚。
公孙明日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脸,别人看不见他后,他就因为疼痛而面目狰狞了。
怪不得司雨霏需要戴面具,人有时候的表情太丑了,没有一点遮掩,会很难看。
“好啊,来啊,伏羲很多有意思的地方。”重思行继续哄小孩。
“例如九死一生?例如剑林?例如邪门歪道?”施果在报进入伏羲院后,到了就可能一辈子都出不来的地方。
“听起来……”师白玉开朗一笑,“很有意思。”
“是挺好玩的。”司雨霏突然接话,“所以每次有客人来,我都会想带他们去。”
所有人一起沉默,唯有师白玉茫然地左右转头。
“好啊。”司雨霏郑重地说,“让我们找到师父,然后一起回伏羲院吧。”
“这是……当然的。”妃泣朝弱弱接话。
他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才会离开伏羲院的。
司雨霏点头。
无需再犹豫,直直往前走吧。
“霏霏。”重思行轻笑,欣慰地说,“越来越像师父了。”
司雨霏一愣。
“霏霏才不像那个女人……”公孙明日有意见,“明明就是像你和我啊!”
重思行微笑,朝他伸出手,无情反问:“哪里?”
一定要说的话,他们这几个人里面,就妃泣朝和司雨霏的性格还有点靠拢。
重思行以为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可以让公孙明日安静一点,或者清醒一下,结果公孙明日思考后,给他的回答是:“眼睛像我,鼻子像你。”
这下轮到重思行说不上话了。
怎么会是外表像呢?公孙明日,你真是太离谱了。
“哎呀。”第七个声音闯入到他们之间。
几人一起抬起头。
晓沐云站在他们桌子的旁边,手里拿着一把没有展开的扇子挡在脸前,笑脸迎人。
他说:“我起床晚了,匆匆忙忙下楼,结果大堂都坐满了人,不知道可否方便我在这里搭个凳子呢?”
重思行听着晓沐云的话,露出了颇有深意的笑意,故意问他:“净云君何故晚起?”
“不为什么,单纯晚起。”晓沐云不为所动。
公孙明日眯起眼睛看他,不想他坐过来,但是他们之所以能住在这里,都是靠晓沐云。再说了,看着昨天众道的态度,显然对晓沐云并不友好。
虽然公孙明日还是不悦于晓沐云居然敢勾搭司雨霏这件事情,但是鉴于司雨霏已经接受他了,公孙明日即使再不顺心,也还是把晓沐云归于自己人这一边,自然不会把他赶走,去受那些人的欺负。
“那你坐我旁边吧。”公孙明日想要阻止他又去调戏司雨霏。
“这里就有一个空位啊。”师白玉拍了拍他和司雨霏之间的一张空凳子。
“那么,叨扰了。”晓沐云不等公孙明日反对,赶紧迈开步伐,走到了司雨霏的旁边。
司雨霏从桌面放筷子的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自然地递给晓沐云。
虽然被司雨霏威慑,但是实际上还是有人在偷偷摸摸观察他们的。
“谢谢雨歇君。”晓沐云尽量演出疏离的态度,但是他接筷子的动作可欢乐了。
“我说啊。”公孙明日看着晓沐云开始吃东西,发自内心地感慨,“你的脸皮好厚。”
“脸皮厚才能得偿所愿,寻得意中人,双宿双飞。”晓沐云发表完自己的心得,气死公孙明日后,还要去招惹司雨霏,“雨歇君觉得呢?”
“哼。”司雨霏哼笑。
在他看来,晓沐云的脸皮还是不够厚,不然的话,也不会哭了以后就一脸羞愧难当的模样。
“雨歇君为何不说话?”晓沐云笑着看他。
在场的众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觉得晓沐云每一句“雨歇君”都像是故意调戏司雨霏。
“没有什么想法。”司雨霏冷淡地说。
“雨歇君真是一片淡然,想必定是不需要花什么小手段,就已经得到了心上人的心了。”晓沐云一脸艳羡地看着他,“不像区区,每日费尽心机,都难博得美人一笑。”
司雨霏闻言,笑了。
其他人:“……”
说实话,他们之前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司雨霏居然那么吃这一套。
司雨霏给晓沐云夹了一个饺子,然后告诉他:“吃吧。”
晓沐来得晚,桌面上的食物吃得七七八八了,不过他早就设想了如今的情况,所以早就帮自己要了一份全新的早饭。重思行先吃饱,不想留在原地,就打了个招呼,离开去客栈外了。公孙明日看着重思行离桌,下意识跟上去。
妃泣朝不喜欢逗留在人群之中,所以他吃饱就直接回房间了,师白玉这段时间都和他待在一起,自然一起离开。
看着人走得七七八八,施果突然说想出去走走,所以撒腿就跑。
司雨霏转过头,目送施果离开,眼神深沉。
“你呢?”晓沐云问司雨霏。
“我没有吃够。”话是这样说,他早就放下筷子了,现在不过是陪晓沐云罢了。
晓沐云就算没有读心术,也能知道司雨霏的用意。如果不是周围盯着他们的人太多,他就要感动地扑上去,一声声相公喊起来了。
司雨霏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后,就把面具的嘴巴部分装了回去。
“这里的修仙者太多,法力源让我不舒服。”司雨霏是为了方便说话不被发现,所以才戴上面具的。
“嗯,如果书籍上说的没有错,伏羲院的灵气和神树引出来的灵气相斥,这里的人大概都是用神树灵气修行的修仙者,所以你才会不舒服。”晓沐云借着端起来的碗,挡住自己的嘴巴。
“是这样。”司雨霏也是这样认为的。
“有你觉得特别讨厌的法力源对象吗?”晓沐云想要看看,能不能靠司雨霏来判断利用神树灵气修行的人的强弱。
“有,特别讨厌的,比任何一个人,都让我如临大敌的法力源。”司雨霏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情。
“在哪里?”晓沐云谨慎问道。
司雨霏不说话。
晓沐云没有等到答案,不解地转过头。
司雨霏双手放在大腿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晓沐云没有马上反应过来,他还在用手中的这碗粥伪装自己,当他吸溜进一口粥,意识到司雨霏无言下的意思后,差点被呛死。
司雨霏的意思是,他最讨厌的法力源,就是来自他。
“不单单是你,麒麟山的法力源我都觉得不舒服。”司雨霏安慰他,“只是你身上的灵气特别浓郁,所以让我最不舒服。”
晓沐云沉默以对,想要知道,自己昨晚到底是多神魂颠倒,才会在今早迫不及待地跑来,故意给自己找不痛快。
天道院
沉默在蔓延。
晓沐云突然问:“那你讨厌我吗?”
“不啊, 我喜欢你。”司雨霏风轻云淡,而又斩钉截铁。
他讨厌麒麟山的法力源,原因其实是差不多的, 那就是麒麟山的法力源和伏羲院的不属于同一类, 这不代表他们就是敌人的意思。但是司雨霏的体质与他人不同, 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法力源是有味道的, 所以才会异常敏锐。
“你今早还说要玩弄我的感情!”晓沐云含恨。
“我当然是开玩笑, 话没有说完而已。”司雨霏认为他无的放矢。
晓沐云不愿意妥协,他要求道:“那你说喜欢我。”
司雨霏疑惑地问他:“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晓沐云张开嘴巴,看样子是不依不饶, 他对司雨霏说:“你再说一次。”
司雨霏和他对视。
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司雨霏忍不住笑了一声, 随后侧过身体, 背对着晓沐云, 身体微微颤抖着, 自己缩成一团, 自顾自乐。
“雨歇君, 敢问你在笑什么?”看到司雨霏的反应,晓沐云跟着笑了。
“觉得净云君说话很有意思。”司雨霏收起笑声,模仿他说话的语气。
“是吗?”晓沐云放下碗, 优雅地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告诉司雨霏,“说话幽默,只是我不足挂齿的优点之一。”
“嗯。”司雨霏是同意这一点的。
“我英俊潇洒。”晓沐云说这话的时候, 用眼神寻求司雨霏的意见。
司雨霏的眼睛弯弯, 点头了。
晓沐云即刻变得心情舒畅,他眉飞色舞地继续说道:“慷慨多金、年轻有为、体贴入微, 简直就是不可多得的良配。”
司雨霏疑惑不解,轻声问道:“倘若净云君真的如此优秀,为何如今还是独身一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晓沐云看向他的眼睛,眼中有无穷的爱意,“等我遇到了命定之人,我就不再独自一人了。”
司雨霏其实很习惯拐着弯让他对自己甜言蜜语,也幸亏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如他一般能读心的人,否则他的心思若是就此敞开,司雨霏不知道自己到底该钻到哪个深不见底的洞口里,就此躲起来才能散去心中的含羞。
“什么叫做命定之人?”他知道自己只要如同普通时候说话,便能展示出天真无知的模样。
晓沐云笑着告诉他:“日日夜夜算到的,就是命定之人。”
他的这句话让司雨霏想起了,他们两个人对彼此还没有情爱之意的时候,晓沐云和他说过,他曾经无数次算红鸾之运,不管怎么算都只能算到一个人。
晓沐云现在和他揭晓那个埋了许久的伏笔。
你算到的都是谁?都在借着什么样的星运,窥视着谁的生活?
“哼,你不是说过,直接算自己,得到的结果都是不准嘛。”司雨霏的记忆是一等一的好,所以算旧账的时候,反应奇快。
“我好像越来越厉害了。”晓沐云起承转合吹嘘自己,当然,更重要的是,转移司雨霏的注意力。
司雨霏瞪他,小声抱怨道:“真是个胆小鬼。”
“喂~”别以为你说话小声,他就听不清楚了。
就在两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个声音喊住晓沐云:“净云君?”
司雨霏听来人说话的语气,便知道又是晓沐云那五湖四海的朋友了,他站起来,严格遵守麒麟山那个负责人的哀求与嘱咐,在外人面前和晓沐云保持距离。
“告辞了,净云君。”司雨霏无情地拂了一下衣袍,准备离开。
“啊……”这一次了,轮到晓沐云期期艾艾,来不及说完自己酝酿好的话。
不是因为他反应慢,是因为司雨霏走得太果断了,不等晓沐云再加以挽留,他就直接转身出去,人都没影了。
“净云君。”到来的人持之以恒地呼唤晓沐云,意图咋一次吸引他的注意力。
看着司雨霏融入人群,消失在街道上,晓沐云这才把眼睛挪开。他原本是漫不经心的,但是在看到来人后,顷刻之间就换了态度,一脸严肃。
虽然说最近因为无上法门在这里举行仙灵大会,几乎所有的门派都派人来了。各种各样的修仙者,打扮各异,就算司雨霏戴着面具,都并不显得特别奇怪了。
在这样的修仙者中间,来到客栈的新队伍,依旧显得怪异。
他们全部人都穿着黑色的长袍,带着黑色的帷帽,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动作一致,规范中带着一种无法言语的诡异。
晓沐云看到他们,立刻变了脸色的原因,是因为这个打扮是一个门派的标志。
“天道院。”绕是晓沐云这样的人,都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情,“真是罕见,你们怎么会离开院里。”
天道院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闭院,除了发布、修改、整理修仙者的规定外,基本上和外界就不接触了。
封闭程度比伏羲院更甚。
伏羲院还有一个人常年在外面跑,收到信,要是心情好,还乐呵呵给其他门派回信。拜访制度也是一直沿用的,虽然气人了点,但是伏羲院从某种意义上,可是一直在众道活跃地蹦哒着。
证据就是,伏羲院人虽然不出门,但是到处都是他们的传说。
天道院从前是众道为了统一规则而建立起的类似联盟的组织,后面渐渐发展,变成了一个独立的门派,但是天道院的职责没有改变,依旧是统领着众道、管理着秩序,但是不多干扰的一个门派。
修仙者们知道盲目提升一个单独门派的影响力,只会后患无穷,所以早在几百年前,就不断削减天道院的地位。
结果没有想到,因为天道院的沉寂,反而让一个重新修整的老门派,改头换面后一跃成为了统领全道的存在。
这个门派就是万神道院改名后的无上法门。
当无上法门占据了修仙者的巨大话语权,天道院的存在感就更弱了。
他们对此没有挣扎,几十年来,完全成为了修仙者的一个处理文书的地方。
如此门派,居然突然出现在这里。
“净云君,我们不久之前还有联系,你向我们这边要了任务,取得在禁飞区御剑飞行的临时许可。”天道院是一体的,消息互通,不管联系哪一个人,其他人都会知道。
因为这种制度,天道院的所有弟子就是天道院本身。
“确实,我的任务完成得很完美,没有辜负天道院给我的许可。”晓沐云还以为他们知道了自己借机骗许可的事情,现在是来算账的,所以开始谨慎地斟酌用此。
“净云君一向优秀,乃是中流砥柱。”天道院弟子称赞道。
晓沐云挑眉。
看这个态度,不像找他的麻烦。
客栈人来人往,纷纷注意到了许久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的天道院。
“我们有事告知。”天道院的人想要继续说下去。
“这里人太多了。”晓沐云担心他们不方便。
“无妨。”天道院的人点头。
晓沐云好整以暇。
“我们收到消息,麒麟山掌门有一封加急密件,想要送到净云君手上。”
晓沐云闻言,愁眉不展。
是他让他父亲调查的讯息,看来结果出来了。但是为什么天道院的
nAйF
人会知道,他已经暗示过他爹,这件事情不能透露出去,因为他们之中……有违心者。
“送信来的麒麟山弟子,在路上遇到了袭击。”天道院的人继续说道。
晓沐云闻言,脸色大变,放在桌面上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无妨,我门弟子救下人了,并且取了信,正在赶往这边,交付净云君。”天道院的人淡定自若,他们来这里,仅仅是为了传递信息,没有一丝别的意思。
晓沐云听到了他们的话,并没有因此彻底放松。因为天道院弟子的突然现身,这边吸引了不少注意力,而他们聊天的具体内容不能让别人知道,晓沐云只好继续打哑谜,问:“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是。”天道院的人不藏着掖着,他知道如果要和晓沐云寻求合作,就必须坦诚相待,“我们特地为了同一件事情来。”
“哦。”晓沐云伸出手,摩擦自己的下巴,“我还以为天道院已经完全不在意道上的事情了。”
“天道院遵循建院之初的承诺。”他郑重表示,“维护秩序,修正错误。”
晓沐云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修仙者。
看来他们沉寂几十年,是有原因的。
天道院是一个玄之又玄的门派,他们中的一个特色是,整个门派、弟子都是一体的。另一个特色就是,因为他们里面的成员最开始是来自每个门派的弟子,所以他们几乎掌握着各门各派的技能,修仙方式比起伏羲院还要混乱。
混乱,但是有序。
孔琼玉在床上睡觉,随着时间靠近他计划好的日子,他的心情越来越愉快。
海浪的风从远方传来,到达这里的时候,已经和稀薄的空气混合。门口的神树长成冲向天空的诡异模样,挂在树叶中一把剑快要被群青掩埋。九死一生之际,剑身散发出刺眼的白光,与埋在树下的某样东西互相映照,随后,人间剑得到了某种力量的帮助,将眼前的树叶照耀得枯萎,露出了它的真容。
孔琼玉无所谓外面的争斗,他正睡得正香。
力量的强大让他无所畏惧,不担心自己会被偷袭、或者死亡。
他这样想着,陷入梦乡。
孔琼玉很久没有做过关于以前的梦了。
他突然梦到了……很多年前,他还是万神道院的弟子的那一天。
他是最低级的弟子,尽管勉强可以算是名义上的弟子,但是他除了做粗活、照顾他那个浑浑噩噩的师父外,从而获得一些修炼方式后,几乎无所得。
孔琼玉极度糟糕的运气下,是过人的观察力,和非他这类人拥有的聪慧。
他突然发现……万神道院的掌门、长老、高位弟子在某几个固定的时间段,会聚集在一起。
那群人不声不响地消失,远离人群,似乎在私底下集会着。
孔琼玉想过偷偷跟踪他们,打探发生在这个门派的诡事。
但是,他虽然修仙,能力却低微,不可能可以跟上掌门和长老他们。
终于有一天,孔琼玉忍不住和他的师父说了这件事情。
那个只会喝酒、颠三倒四、恶心的男人听到了孔琼玉鬼鬼祟祟说的秘密见闻后,哈哈大笑。
“你想知道吗?”他斜视孔琼玉一眼,眼中闪着诡谲的光。
孔琼玉一定不会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因此这一句话而改变。
“这个给你。”他把一块用破布层层缠绕着的东西塞到孔琼玉的手里,随后发出痴狂的笑容,用手指指着孔琼玉,“哈哈哈哈,你是加入他们其中,还是就此疯掉,真是让人好奇,哈哈哈哈哈。”
笑完,那人抬起酒壶,直接灌进嘴里。
孔琼玉觉得他莫名其妙。
不过他拿到师父给他的东西后,找了个机会独处,把那个包袱拿了出来。他掂量了一下,发现东西应该不大,但是外面抱着的布太厚了。
孔琼玉担心将里面的东西弄坏,便拿了一把剪子,耐心地一层层剪掉布。
他一向是不耐其烦的。
随着一层层布地掉落,里面的东西也显示出了轮廓,和它真正的重量。
那是一块雕塑。
孔琼玉将最后一层厚重的布拿开,当他看到个雕塑的瞬间,瞳孔瞬间放大,脑子一片空白。
迷幻。
这个世界上的万物都化为了肉眼可见的浓烈色彩,随后,被一股蒸腾升起的白雾融化,五颜六色混杂在一起,成为了污秽的黑水,跟着眼睛这一层屏幕,自孔琼玉的眼前冲刷而下。
大海的伸出,凡人从未听过的声音汹涌而来。
痛苦。
疯狂。
痴愚。
“哈……哈哈……哈哈哈哈!”孔琼玉的理智能听到自己发出了他最厌恶的,如同他师父一样的笑声,但是他的内心,抑制不住这种充满了颠倒的念头。
他这样想着,在某一天晚上,就在那天晚上,跟上了大队伍。
他一直好奇掌门们去了哪里,今夜他就知道了答案。
所有人齐聚一起,在万神道院的后山隐秘处,被树木包裹着,篝火升起,人们带着一种狂热的崇拜,围在一座巨大的章鱼触手妖魔的中间。
“咿呀!咿呀!”
他们高举着双手,脸上带着仿佛复刻的笑容,嘴里吐露着孔琼玉无法理解的语言,呼唤着某个神仙的名字。
神仙,当然是神仙!
这里是万神道院,一个一直以来都在供奉着神仙的门派,那么他们呼唤的,只会是神的/名讳。
神之名,不可直呼,神之像,不可直视,神之音,不可直听。
违背了准则的修仙者们,癫狂地围着那个神像跳舞着、挥动着双手、祈求着。
飞升成仙。
脱离五常。
永生不死。
青春永驻。
神仙,实现我们的请求。
养神一道,犹如养鬼。
供奉、奉献、舍弃,然后获取。
“啊啊啊啊!咿呀!咿呀!”
孔琼玉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感受到了他们的癫狂,心情越发高昂,他甚至可以听到一个声音告诉他。
「就你,就你,给你一切,给我奉献一切,就你,就你了」
孔琼玉眼睛睁大,里面闪烁着恐怖的光芒。
“请不要过去,你还有机会挽回一切。”一个声音自孔琼玉的身后响起。
孔琼玉迅速回过头。
一个全身穿着黑袍,带着黑纱帷帽,看不出性别和年纪的人站在孔琼玉的身后。
看到了他,孔琼玉微微眨了一下眼睛。
这一次眨眼,一些记忆涌上他的脑海。
祭祀现场成为一片尸山血海,巨大的神像下面,只站着浴血的他一个人。
他丧失理智,随后邬清影转身离去。
再后来,邬清影提剑而来,一剑刺穿他的胸膛,而他也……将她完全毁灭。
“邬清影……”想到了那个人,孔琼玉突然无力地跪倒在地板上,身体颤抖,似乎在哭泣。
“这不是你的本意,一切还能挽回。”黑衣人上前,慈悲如同菩萨,伸出手,放在孔琼玉的肩膀上,“你若再一意孤行,整个修仙界就会陷入前所未有的灾难,大地灵气快要被你消耗殆尽,自那以后就是末法的来临。孔琼玉,一切都太可怕了,但是只要你现在回头,就能改变这一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孔琼玉再抬起头,他年轻的脸庞一下子改变,从稚嫩到狠戾,最后,一只手化为蠕动的触手,猛地掐住黑衣人的脖子,“我就说,我怎么会突然做梦,天道院,你居然敢闯入我的梦境!”
“为何不可?”被他掐住了脖子,那人仍旧气息不变,“这是万神道院的本事,你我本属同源。”
天道院里从前有各门各派的人,自然也有万神道院。
孔琼玉抬眼,从他的气息开始追寻,意图找到他的本体,将其摧毁。
“我就在这里,诚心诚意,为劝阻你而来。”那个人继续说,“现在还有机会,回头是岸。”
“回头不是岸,是无边深渊大海。”孔琼玉笑里藏刀,手中用力,直接缠断他的脑袋。
“嘭。”天道院弟子的脑袋落地,帷帽掉落,露出了里面的真容。
那是一颗木头脑袋。
孔琼玉一个念头,手下的躯干就被一道火烧了一瞬间,他的衣服被烧掉,露出其下的身体。
也是木头做的。
奇巧淫技。
孔琼玉放开手,让木头身体也落到地板上。
一阵海上不知道从哪里涌来,将整个梦境都演掉。
孔琼玉瞬间从噩梦脱身,在现实的黑夜中睁开了眼睛。他的衣服随意穿着,翻身坐在床上。他生性多疑,一旦遭受了攻击,就要寻找周边的漏洞,但是不管他怎么追寻附近的灵气,都是一无所获。
“天道院……”孔琼玉咬牙切齿,没有想到那个破烂门派,居然在这种时候加入战局,并且站在他的反面,“你们以为自己凭什么能赢?弑神斩魔者吗?真是可笑,既然如此,我就稍微认真一点,让你们知道司雨霏之所以能对付那些神,那些仙,不过因为他们只是小喽啰。我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我要给予他一个重重的打击,让你们彻底放弃抵抗。”
脏书
司雨霏转身离开客栈, 在融进人群中后,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
天道院带头的弟子此时正在和晓沐云聊天, 但是在司雨霏转头的时候, 另一个站在侧边的弟子转过身体, 穿过人群, 隔着纱帘, 和司雨霏对视。
司雨霏眯起眼睛。
那人朝司雨霏微微欠身行礼。
司雨霏朝他点点头。
伏羲院从某种意义上,确实履行了他们一开始的诺言,将司雨霏培育成了一个讲礼貌、乐于助人、路上看到别人丢失的财物也不会据为己有的好人。
司雨霏毫不犹豫地离开客栈, 是因为早就想好了自己的目的地。他一出现,就在街道吸引了众多修仙者的注意力。
他的特征明显, 可以说只要一出现, 他人就可以知道他是谁。
在司雨霏出现在这个世间的视野之前, 他的名字已经响彻这个世界。
司雨霏戴着面具, 顶着万千人的目光, 听着纷杂吵闹的各种声音, 依旧无动于衷,他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几十年来如此, 也许更早以前也是如此。
不过司雨霏这一次出门倒不是为了做什么大事, 他能感觉到这个世界给他的舞台早就铺好了,他无需推波助澜,只需要等待, 完成自己的承诺就可以了。
有时候, 无需太过担心遥远的事情。
只是……被太多人看着,不太方便啊。
司雨霏被一群人盯着, 他默默地点了一下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主意,随后闪入一个小巷子里。
沿途的修仙者们的视线追着他而去。
司雨霏进巷子后,半天都没有出来。
原本停在附近的修仙者疑惑地互相对视一眼,随后,在无言之中,他们似乎达成了什么交易,一个背着剑的修仙者从附近的茶摊上站了起来,他默默靠近那一条小巷子,然后假装自己只是恰巧路过,自然地走了进去。
巷子的两边都有街道,这边的修仙者看着他走了进去,随后,紧张地昂首注视着。
另一边街道的修仙者显然是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们能在这个时间在朝海城的,全都是提到到达的,正闲得发慌,不是笑着三瓜两枣点无聊事,就是干脆把目前争议最大的伏羲院拿出来当话题。
他们悠闲自在,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会遭遇什么招至灾难的事情。
在这样一片安宁的氛围中,小巷子里,一个背着剑的修仙者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
巷子只有短短的一段路,他走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在离开后,惶恐地左右张望。
“发生什么事?”有人大声问。
此话一出,还以为这里出现了什么妖魔鬼怪,拔剑而起。一人惊起,旁边人亦拔剑跳了出来。所谓连带效应就是这样,一下子,嘈杂的街道变得安静,因为一群外乡人提着剑望来望去,让本土的居民默默退了回去,不敢和他们撞上。
“有妖魔吗?”有人连忙问从巷子里出来的人。
“弑神斩魔者!”他这样大喊着。
听到这个称呼,众人脸色大变,他们提着剑,更加谨慎地东张西望。
“不见了!”他说话大喘气。
“什么?什么?”众人更加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修仙者指了指巷子。
一群人提剑跑了进去,随后从另一边跑了出去,反而把另一边的人吓了一跳。
众生吵闹。
旁边的客栈里的店小二听到了下面吵吵闹闹的声音,好奇地跑到窗口,想要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到,发现在他之前,早有人因为好奇而站在一旁,朝下望了。
“客人,要给你搬一张凳子,让你坐着看热闹吗?”店小二的服务意识超前。
听到了来自后面的声音,穿着一件于他的身形过宽大的白色外袍的客人回过头。
店小二看到他的脸,立刻呼吸一滞。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美丽的人。
按照店小二贫瘠的知识,只能用还记得的一些断断续续的词语来形他:什么肌如白雪,什么齿如含贝,所以那句诗到底是什么来着。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大概是这样吧。”扶着窗的木框的美人如此告诉店小二。
“对对对,客人真是学富五车!”店小二喜笑颜开。
司雨霏微微一笑。
这一下,更把店小二迷得五迷三道,甚至忘记了自己刚才根本就没有开口,司雨霏是怎么知道他要说什么的。
“我想去别的地方,但是这一条路上人太多了,又很吵,请问还有别的出口吗?”司雨霏问他。
“有的,客人,请让我为你带路。”店小二殷勤地带着他下楼。
司雨霏从三楼往下走,虽然他很低调,但是他的长相太显眼了,一路在楼梯上走着,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店小二一路护送他到后门的门口,并且贴心地告知:“从这里出去就是偏街了,比较安静,没有什么外来人会知道这条路。”
“多谢。”司雨霏朝他点点头,随后转身出去。
店小二恋恋不舍地目送司雨霏离开,直到司雨霏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才不情不愿地回到客栈。回了人群之中,店小二突然惊醒,他的头额渗出冷汗,想起了一件事情:“不对呀,我们客栈里,没有这么一位客人。”
最近接触的都是修仙者,加上刚才那位客人的长相美丽不似普通人,店小二立刻联想到神鬼怪异的方向。
“哈哈哈。”旁边的客人听到了他的话,传来了一连串笑声。
店小二看了过去。
背对着他的人转过身,忍俊不禁地看着店小二。
如果司雨霏早发现他,会发现这是一张熟悉的脸,陆兰溪。
他告诉店小二:“放心吧,那一位也是修仙者,不是什么神鬼。”
“呼。”店小二瞬时松了一口气。
陆兰溪皱着眉头笑。
长街长又长。
施果找到机会出门后,手里晃着披帛,流里流气地走在路上。她虽然长相美丽,但是气质凌然,加上之前在街道上公然和司雨霏他们认亲,现在更是没有人敢靠近她。
她的前方,一个和尚背对着她,似乎正在和别人聊天。
施果的嘴角上扬,随后走过去,伸出手,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和尚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
当然,当他近距离看到施果的脸时,更是吓到往后退。
施果没有什么吓人的,但是她实在是靠太近了。
“小和尚~”施果喊他。
“施主。”无花笑着应她。
施果笑吟吟地把手里的东西抛给他。
无花身体往后仰,在那玩意砸到自己的脸之前,接了下来。当他拿到手后,被沉甸甸的手感吓了一跳。
“我去和二师兄交代了之前的事情,顺便向他借钱,他就给我了。”施果兴高采烈地说,“我花了华严宗的钱,大概这些是够还了。”
昨天晚上,施果为了能借到钱,她是期期艾艾地和重思行墨迹了半天。
虽然重思行是一定会把钱给她的,但是她实在是脸皮薄,所以和重思行你来我往地扯了来扯去。
想到自己的努力,施果看向那个钱袋的眼神充满了浓情蜜意。
“这个钱,你要收好。”她如是说。
无花闻言,拼命摇头,然后想要把荷包还给她。
“收下吧,我已经答应了给二师兄做牛做马了。”施果眼中含泪,想要从伏羲院弟子的手中拿钱,必须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无花看到她含泪的痛苦模样,笑了一笑,将手打开,把荷包放在手心,不说一句话,等着她把钱拿回去。
施果看了他一眼,随后笑嘻嘻地打开荷包,从里面拿走了一点钱。
无花宠溺地看着她。
施果想了想,又拿走了一点,她说:“免得你们家老秃驴把钱都吞了,我再拿走一点,请你吃饭。”
“不必。”
“要的要的。”
施果就近请无花吃了点心,就在她乐呵呵地咬着饼的时候,不小心一抬头,瞬间眼睛睁大。
“噗。”
听到旁边传来了突兀的声音,无花马上转过头。
“咳咳咳。”施果正用手挡住嘴巴,拼命咳嗽。
但是很奇怪,她就算再难受,视线也要固定在某一个方向。
无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紧接着,也愣了一下。
施果看的方向,是某一间茶楼的二楼靠窗位置,那里坐着一个绝色青年,他穿着白色的外袍,马尾绑起,当对上了无花的眼睛,他手里的扇子打开,默默挡住了自己的脸。
这一挡脸,那人只剩下一双眼睛,无花才把他认出来。
“司公子?”
“咳咳咳!”施果快要被呛死了。
无花赶紧转身给她找水。
施果接过一碗水,大口喝下,等她再顺过气的时候,再抬头,司雨霏坐着的位置上,窗户已然关上。
“那位是司公子吧?”无花认出来了。
“是啦。”施果不知道司雨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惊吓过后,她还是得意地炫耀了一下,“我的小师弟漂亮吧?”
无花表示:“所有色相,都是空相。”
施果啧啧称奇,随后得意洋洋地整理了自己的头发,如此说道:“那是和尚的见解,我每天看到自己好看的样子,赏心悦目。”
无花点头,笑着告诉她:“理应如此。”
“算了,去吃别的东西吧。”施果假装淡定地转身,想要离开司雨霏的视野范围。
“施主不用去找司公子吗?”无花提醒她。
“有什么好找的,晚点回客栈不就见面了。”施果说完,快步离开。
无花跟了上去。
在他们走远后,茶楼的二楼窗户再一次被推开,司雨霏的脸再一次出现。
他早就知道施果要来找无花,所以是来看一下热闹的。
不过现在被发现了,他就不好再跟上去了。司雨霏撑着脸颊,看着这个城镇。
说实话,他不太喜欢这里,靠近海边,夏季的太阳更加炎热,海风送来特有的腥臭味,正是司雨霏讨厌的味道。
虽然海鲜挺好吃的。
俏皮话就到这里。
司雨霏眨了一下眼睛。
他会出门的原因还有一个,他能感觉,那一股潮湿的腥味越来越浓烈了,似乎从海边涌向了这里。但是他在城里走了半圈了,也没有找到具体的妖魔或者神仙。
他找不到,或者可以让晓沐云算一下?
司雨霏觉得有道理,所以起身离开了茶楼。
他回程的时候没有戴面具,而且穿着晓沐云那一套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衣服,看起来就像是不去骗两句都有点浪费了的小公子。
一路上,确实有不少人想要向司雨霏搭讪,但是都被他灵巧地躲了过去。
饶是司雨霏如此努力,还是在到客栈门口的时候被堵住了。
“敢问这一位公子。”有人挡在了司雨霏的面前。
司雨霏看到了来人不算陌生的脸,停住脚步,稍稍偏过头,不敢和对方对视。
来者是麒麟山的晓青璃,他打量着司雨霏,一脸疑惑地问道:“你身上穿的衣服,我有点眼熟。”
单凭一件衣服,把人拦下是很可笑的,但是这件衣服做工特殊,看上去……似乎是晓沐云的衣服。
晓沐云的衣服为什么会在眼前的这人身上?
晓青璃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原因,而他性格又耿直,所以干脆直接拦下司雨霏询问。
一件普通的衣服,谁穿谁不穿,有什么好惊讶的。就因为这种事情打扰别人,太没有礼貌了。
司雨霏心里这样抱怨着,但是又怕被眼前的人认出自己,所以低下头,不敢说话。
“这位公子?”晓青璃催促一般喊他,他甚至开始怀疑起,眼前这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美丽青年,该不会是小偷吧。
晓青璃步步逼近,司雨霏忍不住后退一步。
晓青璃看到他的反应,以为他心虚了,想要更进一步,教育一下过分的小偷。
就在晓青璃要抓住司雨霏的时候,客栈的门口闪现出一个人影,直接挡在司雨霏的前面,阻挡晓青璃的动作。
“青璃君。”晓沐云见了他,摆出了惯用的虚假笑容,一副久不见挚友的模样,“好久不见,看到你容光焕发,我甚是欣慰。”
“净云君。”晓青璃看见了晓沐云,倒是没有他开心,反而愁眉不展,随后,他摒弃心头怪异的感觉,向他报告,“你的衣服不知为何出现在其他人身上。”
“哎呀,世上衣服千千万万,年年流行的款式也就是那几样,怎么能说就是我的衣服呢?”晓沐云一脸烦恼,“再说了,你把我说得好像是很容易和别人买相同衣裳的人,这莫名让我觉得伤心。”
“就是你的衣服吧。”晓青璃果断地说,“之前你突然失踪,结果我们再成衣店看到你,你在买衣服,就是你身后那人穿的那一套。”
因为买衣服而失踪,这件事情太荒唐了,所以晓青璃一辈子都忘不了晓沐云打包那两套衣服的模样。加上他眼睛都能看得出来,晓沐云身后那人穿那套衣服过于宽大,倒是比较合适晓沐云的体型。
晓青璃咄咄逼人,司雨霏忍不住上前一步,拉住晓沐云的衣摆。
他的意思是,如果晓沐云不能用语言劝阻晓青璃为难自己,那么他就要把他给打飞了。
晓沐云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扯了一下,迫不及待地回过头,盯着司雨霏。
司雨霏对上他的眼睛,突然脸红,随后低下头,用鞋子踢了一下他的鞋跟。
晓沐云握住他的肩膀,将他稍稍拉开,随后从头到尾打量他一眼。
司雨霏迅速抬眼,和他对视一眼。
“不是我的衣服!”晓沐云果断地说道。
“原来如此,那么是我失礼了,非常抱歉。”既然当事人都说不是,那么晓青璃没有道理再揪着不放。
司雨霏猛地点了点头。
“他说没关系。”晓沐云转告司雨霏的话。
司雨霏的眼神看向门口。
“他说,如果你没有其他要事,他要回客栈休息了。”晓沐云继续转告司雨霏的信息。
司雨霏给晓沐云竖起大拇指。
虽然你没读心的能力,但是眼力见真是一等一的好。
晓沐云看到他的反应,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去吧。
司雨霏顺着他的动作,转身进了客栈,沿着边缘离开。
“青璃君来找我?”晓沐云回过头,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位从小一起修炼的堂兄弟。
晓青璃表现出来的模样确实是个正人君子,起码大部分时候看起来比他靠谱多了。但是他的父亲,晓月敖,晓沐云是有充足的证据他有问题的,只是不清楚他这个品行看起来和父亲截然不同的儿子是什么态度就是了。
“上次分开,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净云君,觉得应该来打招呼。”晓青璃虽然耿直,但是却不是蠢材,“但是现在看来净云君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了。”
话说完呢,晓青璃不再停留,转身就走。
他的脚步刚迈出去,身后就响起一个声音。
“青璃。”
晓青璃听到他这样喊自己,眼睛睁大,不敢置信地转过头。
“我下午有空,到时候再见。”晓沐云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净云君……”
“其实你喊我沐云就好了。”晓沐云觉得差不多要探探他的口风了,“其实你我是堂兄弟,不需要如此生分。”
晓青璃感激不尽地欠身行礼,然后和他约定:“下午我有事,如果我提前结束任务,傍晚来这里找你,可否?”
晓沐云思考了一会,随后承诺道:“我等你。”
晓青璃如释重负,转身离开的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
晓沐云无奈地笑了笑,他走进客栈,不过他还没有再走两步,就发现了站在门后的司雨霏,他已经把面具戴上,然后双手抱着手臂,一副阴阳怪气的口吻:“沐云,真是贵人多事,从早到晚都要见客。”
“噗。”晓沐云一愣,随后捧腹大笑。
他的笑声太嚣张了,不一会就吸引了还在大堂的客人。
司雨霏不想被别人关注,果断地无视晓沐云,离开大堂,沿着楼梯跑回房间。
晓沐云在大堂笑够了,这才顶着一群人的目光,有气无力地摆手,语气敷衍地表示:“和雨歇君吵架,把他怼得哑口无言了。”
竟然能在口头上占伏羲院弟子的便宜,其他修仙者闻言,纷纷给予晓沐云掌声。
晓沐云接受这虚假的掌声,然后干脆利落地回房间去了。
他关上房间门后,就急不可耐地去打开墙壁上的暗门。
门一开,可以看到房间内的桌椅,以及床的位置,这两个最可能待人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
“奇怪了。”司雨霏莫非并没回房间?
“你在奇怪什么?”一道极近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鬼鬼祟祟蹲在地板上的晓沐云抬起头,发现司雨霏就站在门边,借着门开的角度挡住了自己的身影。他脱了晓沐云的外袍,戴着恐怖的面具,阴森森地低下头,凝视着晓沐云。
“相公,我很喜欢你吃醋的模样。”晓沐云一脸欣慰。
“是吗?那就看个够吧。”司雨霏冷冷道。
晓沐云不敢抬头,始终盯着地板,弱声弱气说道:“但是为什么你吃醋,遭殃的是我?”
“这很奇怪吗?”司雨霏果断地说,“师父曾经说过,如果一个男子叫你不安,那无关其他人的问题,就是那个男子的错。”
“我怎么敢叫你不安。”晓沐云否认他的说法,“要是其他人,我多多少少认了,但是晓青璃是我的堂弟。”
司雨霏想了一想,再看一眼不愿意和自己对视的晓沐云,立即蹲下去,和他持平,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你没有读过《林宅秘史》吗?”
“那是什么?”依照晓沐云浅薄的知识,他觉得这本书的名字怪怪的。
司雨霏伸出手挡在嘴巴旁边,小声告诉他:“是一本禁书,讲在一个姓林的大宅子里,一对少爷亲兄弟的故事。弟弟从小走散,被送去小倌馆做那玩意的工作,然后他的哥哥是个浪荡公子,而且有龙阳癖好。他一次去寻花问柳,结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自己的弟弟颠鸾倒凤。后面机缘巧合下,弟弟认亲,回到林宅,结果在看到自己哥哥的时候,过于震惊而病倒。他卧病在床的时候,那个禽兽哥哥到了他的房间,继续和他行不轨之事。他们长久以往保持着这样的往来,终于有一天晚上被叔父撞见了……”
晓沐云终于抬起头了,他伸出手捂住司雨霏的嘴巴,警告他道:“哪里来的书,给我扔了。”
一天天的,净不学好。
司雨霏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是不是你上次读的那本书,给我交出来。”晓沐云想起有一天晚上,他进房间找司雨霏的时候,他好像在读什么书,而且异常沉迷,专心致志到不想理会自己。
司雨霏扯下他的手,振振有词道:“我不交,我还没有看完。”
看他敢拒绝,晓沐云立即伸出手,趁他不注意,把手伸进他的腰间,想要把他的乾坤袋找出来。
不用多想,那本书肯定藏在他的袋子里。
司雨霏见状,开始挣扎,誓必要护住自己真金白银从街市买到的话本小说。
晓沐云从背后压住他,控制住他的身体后,将手伸进他的怀里,借机揩油。
“好弟弟,你要听哥哥的话,那腌臜的玩意看多了,对你不好,现在你乖乖把书交给哥哥,我带你去买冰糖葫芦。”晓沐云就是趁机调戏他。
“看的书再脏,有你对我做的事情脏。”司雨霏反驳他。
“是吗?”晓沐云压在他的身上,贴着他的耳朵笑着说,“你倒是说说,我对你做了什么脏事?”
“我要脸,才不说。”司雨霏努力爬开。
晓沐云回忆了一下司雨霏在床事上的配合,不太确定地说:“难说。”
司雨霏气极,用拳头捶了一下地板,恼怒道:“重死了,走开。”
晓沐云看着他努力折腾的模样,低下头,亲了一下他的脖子。
司雨霏反抗力度减弱。
“想我放开你也行,那你喊我哥哥,然后求我放过你。”晓沐云要求道。
司雨霏闻言,心头想法更盛:他看的书再脏,哪有这个人做的事情脏。
【旧笔记小说网】www.jiubij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