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房顶, 一个身影正在动作敏捷地穿梭跳跃。
跟踪方法有很多,最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就是隐入正常人的视觉盲区。
六层高楼之上, 是个人都不会往上看, 更不会想到有人在他脑袋顶上跟踪他。
就算无意中瞥到了, 也会以为楼顶上那人在修水箱……
帽子男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路上遇到行人, 就把帽檐压低, 沿着墙角走, 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廖敛跟着他穿过三条街, 走到了一个楼房背影处。就见男人在把口罩摘了, 帽檐抬高,抬脚往一栋五层的居民楼走去。
快进单元楼门口时, 里面出来了一个大爷,手里牵着一条小狐狸狗。
帽子男熟稔地与大爷打招呼, 蹲下身, 轻轻地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单看这场面, 旁观者都会觉得男人是个随和又健谈的年轻人, 邻里关系相处得很和睦。
寒暄过后,男人冲着大爷点点头,进了楼道。
廖敛蹲在对面的楼顶,从楼梯间玻璃窗清楚地看到男人爬上了两层楼, 在三楼停下了脚步,进了中间的屋子。
等男人进屋,廖敛开始快速地脱衣服, 脱到就剩一条内裤,瞬间就变成了一只大黑猫。
他周末白天经常会在家化出原型, 因为这个形态让他更放松,也更适合爬猫爬架。
天禧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就算听到了铃响,也不会赶回来。
墨黑色的双翅拢在身后,尖锐的角化成只有拇指般粗细,琥珀色的猫眼闪闪发光。
舔了舔嘴边的软肉,廖敛纵身一跃,就跳到了对面楼的房顶。顺着水管轻松地下到三楼,
黑猫闲庭信步般走在狭窄陡峭的窗沿边上,很快就找到了男人的家。
男人的家一共有三扇窗户,客厅,卧室,还有厨房。廖敛转了一圈,发现客厅和卧室的窗户都被拉上了黑色的窗帘,从内侧锁上了。
廖敛绕了到了另一扇窗户,厨房那侧。
很少有人会在厨房挂窗帘,因为容易沾油烟,况且厨房也不怕别人瞧见。
可奇怪的是,男人家就连厨房都挂着厚厚的窗帘,也许是厨房的窗户太大,窗帘没有盖严实,露出了一条缝隙。
廖敛侧过脸,从不到一指宽的缝隙中向里面望。
明明是大白天,屋里却光线昏暗,阳光穿不透厚重的窗帘,只能从缝隙处漏进去一些光亮。
并不算好的视野对廖敛来说不是问题,他的眼睛本来就能在夜间视物,瞳孔微微拉长,将屋里的状况看得一清二楚。
厨房里放置着一个蓝色的铁笼,里面密密麻麻地塞着十几只猫,有小猫也有大猫,廖敛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角落里还有一只狗。
这种铁笼正常只能养一只宠物,现在里面像是被塞满了杂物的行李箱,大猫摞小猫,最下面的猫咪只有脑袋露在外面,眼睛微张,无神地望着窗外。
铁笼旁边是料理台上,放着一个沾满血迹的菜板,黑黑的煤气炉灶旁散落着一团团的毛,有白的,有黄的,其中一团毛茸茸的,廖敛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一截团起来的尾巴。
从厨房的门口只能看到客厅的一个角落,摆放着一个纸壳箱,里面黑乎乎的,认不出是什么东西。
厨房的猫们似乎是若有所感,纷纷看向他的方向,一个个圆圆的眼睛就像张开的嘴巴,在无声地诉说着。
窗户的缝隙中传来阵阵臭味,腐烂与血腥混合在一起,差点染红了廖敛的眼睛。
廖敛右爪在窗台上用力地合拢,留下了一条深深的爪痕。
收回视线,廖敛沉着脸,原路爬回了对面房顶。
桂欢陪着许大娘等人从派出所回来,刚上到六楼,就看到了蹲在楼梯口的廖敛。
廖敛垂着头,听见脚步声,微微抬起眼帘,就是眼神有点冷。
“找到他家了。”
桂欢:“在哪儿?”
廖敛说了一下从这走的路线,桂欢就知晓了大概的地点。
如她所想,这人很聪明,他知道自己的爱好不太正常,所以选择离家稍远的地方丢尸。就是不清楚,他是热衷于毒杀小动物,还是虐待它们。
廖敛又说道:“他家关了不少猫。”
桂欢:“……你进他家了?”
廖敛:“蹲窗台边看到的。”
桂欢点点头,心里就有了主意,不回家了,直接回警察局!
既然他家有动物,那就说明家里很有可能也备着毒杀动物用的药物,让警察去搜一搜,肯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桂欢带着廖敛就去了警察局,一路上廖敛话不多,桂欢一想就明白了,那男人屋子里的猫,很大概率不是用来当宠物养的,所以场面一定不会很好看。
像廖敛这样的“爱猫人士”,必然见不得那种场面,她倒是很欣慰,以廖敛的性子,居然没有从阳台跳进去揍那个人一顿……实在是可喜可贺,不然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齐警官没想到桂欢这么快就回来了,诧异道:“怎么又回来了?”
桂欢:“上午没跟您说,今早许大娘狗死的时候,我就在看热闹的人里面发现了一个生面孔,那人的反应有些反常,我就让廖敛尾随他的行踪,找到了他的家。”
齐警官:“……”
这些孩子,也太有主意了。
桂欢又简略地说了一下前几天发现死猫的事情,和廖敛在男人家中看到的情况。
齐警官好奇地看向廖敛:“你怎么看到他家里面的情况的?”
桂欢在一旁道:“他在对面楼,用望远镜看的。”
廖敛喜欢在楼房外爬上爬下的习惯,还是不要告诉警察同志了。
桂欢继续道:“您说,正常人哪会把猫的肚子给刨开,还把肠子掏出来?”
齐警官也皱起了眉头,这事光想象,就让他有点脊背发凉,猜测这男人多少心理是有点问题。
桂欢:“猫猫狗狗虽然不是人,但那也是一条生命,生命可是不分高低贵贱的,现在拍电影都不让杀真动物了,他在家里虐杀,在外面毒杀,怎么就有那么大的胆子?如果他真以此为乐……以后万一动物满足不了他了,想换个种类……那可就为时已晚了。”
桂欢一点都不觉得她这是在危言耸听,今天能面不改色地杀动物取乐,说不住以后就要玩票大的!
这种真正的社会隐患,就是需要公安们的铁拳教育,时刻关注着他们。
齐警官虽然觉得桂欢的话有些夸大,但说得也有些道理。
天天出去撒毒香肠,这种人是应该拉回来管教一番,至少把人家老太太养的狗钱赔了。
齐警官做事效率非常高,让桂欢俩人稍等了片刻,上楼去打了个报告,就带着两个警察下来了。
“你们给我们带路吧。”
帽子男家住的地方离警察局不远,几分钟就到了他家楼下,齐警官没让桂欢和廖敛上楼,他带着另外两个警察上去了。
桂欢没上去添乱,该提供的线索都提供了,接下来就要相信警察同志了。
廖敛靠着警车站着,眼睛看向三楼厨房的方向。
桂欢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廖敛没说话,作为人,或许只能做到这儿了,可刚好,他不是人。
有些桂欢做不了的事情,他可以。
见廖敛还是一脸阴鸷,桂欢想了想道:“那人家里的猫……还有几只是活的?”
廖敛:“七八只。”
桂欢:“等解救出来之后,我们去帮它们找领养吧。”
廖敛看向她:“领养?”
桂欢:“估计都是没主的猫,我们找一找,总能找到想收养它们的好主人。”
这会儿还没有正规的猫狗收容站,所以猫被解救出来之后,去处是一个问题。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了楼道里传来的声音,路过的人听到动静,看到警车都围了过来。
齐警官第一个出来了,他的脸色很不好,额角崩得紧紧的,左手提着个铁笼子,右手拖着一个编织袋,编织袋的底部渗出一层黑血,沥沥拉拉地撒了一路。
桂欢看到那一层叠一层的猫时,缓缓叹了口气。
帽子男的帽子被摘掉了,很普通的一个男人,看起来二十出头,他低着头,很顺从地站在两个警察中间,路过桂欢和廖敛身边时,微微抬头扫了他们一眼。
男人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弯起唇角,露出了木偶般僵硬的笑容。,仿佛在说,又能怎么样呢?我出来了照样可以再抓,
短暂地擦肩而过,桂欢垂下了眼帘。
显而易见,帽子男没有一星半点的害怕,甚至没有一丝悔过之心。
桂欢不怕吴天顺那种大吼大叫的人,也不怕南哥那种逞凶抖狠的混混。
但是她很忌讳这种从根子里就已经腐烂的人。
因为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们与她很像,同样的不在乎他人的心情。
不一样就在于,桂欢还是有在乎的人和事的。
可这种人什么都没有,就像一截树干,内里早就被虫子蛀空了。
齐警官打开车的后备箱,拽出来一个泡面箱子,把铁笼子里的猫一只只抓出来,上面的猫还能动一动,下面的猫很多已经不动了。
齐警官这个老爷们都忍不住咬紧了腮帮子,骂了一句:“真他妈的畜生!”
至于编织袋里装的是什么,桂欢不用问也心下了然。
回警局之后,齐警官避开了一些太过血腥的,把大致的事情给桂欢讲了一下。
他们在屋子里找到了帽子男用来毒杀猫狗的火腿肠和男子在家虐待猫狗的工具。
虽然齐警官一忍再忍,可从他的语气里,桂欢还是听出来了,他非常的愤怒。
估计要不是法治社会,齐警官恨不得一把火把那人的房子给烧了。
一旁一直没开口的廖敛忽然问道:“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齐警官皱着眉头道:“他说是用来打发时间。”
齐警官也不明白,这男的明明是个大三的学生,还是好学校的,前途一片光明,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不一会儿,接到消息的许大娘也来了,警察局里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桂欢估计,凭许大娘的功力,不出三天,整个天福路都得知道这件事,那个帽子男,是没法再在这片呆下去了。
也没人敢让他住了,这就是个精神病,谁敢跟这样的人做邻居?
廖敛站在角落,薄唇微微动了动。
屋里太吵杂,桂欢没听清楚他说的话。
同一时间,桂欢感觉上方一闪。
抬头看去,她又增加了五年的寿命。
第42章
桂欢知道许大娘的精力很旺盛, 毕竟每天打几个小时牌,回家还能做饭、训老头、怼邻居、再出门遛狗的人可不多。
警察局里闹闹哄哄地吵了半个多小时,帽子男的家人来了。
打扮非常考究的中年夫妇, 男士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 白衬衫熨烫得一丝不苟, 女人手里拿着现在还很少见的外国名牌包,保养得宜, 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阔太太。
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助理, 进来之后对许大娘等人视若无睹, 直接找警察交涉。
齐警官跟着几人上了搂, 下来时脸色不太好,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齐警官有些别扭地对许大娘道:“对方想要和解, 让您出个赔偿数。”
桂欢一听就明白了,想必帽子男托生了一个好人家, 家里有父母撑腰。
就是这父母二人管生不管养, 教出这么一个败类。也许两人也不觉得虐待猫狗是大事儿, 能用钱摆平就行。
这种人, 最怕的就是丢脸面。
许大娘可不吃这一套,她儿女都大了,有正经工作,还真不差这点钱, 她就要出这口气!
“和解个屁!给我钱有什么用?我家多多还能活过来?”
齐警官也不想掺和这事,他看向身后的西装男,意思是, 您自己沟通沟通?
西装男走上前,气定神闲地说道:“您好, 我是周武的代理律师,我姓钱,请容我说明一下情况。您有所不知,我方当事人从幼时起就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关于这点,我们可以出具相关证明,代理人的父母也表示,他们对于儿子给您造成的伤害深表歉意,回去之后会严格管教,希望您能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许大娘:“精神病怎么了?精神病你为什么不关在精神病院里?还让他出来害狗!”
钱律师已经处理过很多次周武的事情了,轻车熟路地开始进行多方面游说。
内容归纳总结下来为两点,一是周武,也就是帽子男有病,就算你想追究责任,他也不具备负责任的能力。
二是最好拿钱息事宁人,你好我好大家好,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至于狗嘛,就只能说句节哀顺变了。
许大娘觉得这家人就是存心的,自家儿子有病,你就不能上门看一看他的精神状态?让他一个人在外面晃,那不就是害人吗!
既然对方能够出具精神证明,那说明他们是有备而来,从法律层面上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给许大娘一些赔偿了。
一条狗,或者说数条动物的性命,在冰冷的条例面前,没有一丝价值。
可桂欢知道,至少在“日行一善”这里,猫狗的命,也是命。
不然她不会多那五年的寿命。
最终结果与桂欢料想的差不多,许大娘还是签了和解书,得到了一笔丰厚的赔偿金。
许大娘签得并不痛快,中间几次停笔,哽咽不止,嘴里已经把周武全家骂了一百八十遍。
齐警官全当没听见,丝毫没有制止,在一旁看着天花板,充当木头人。
走完流程,桂欢去找齐警官,询问被解救的动物去向问题。
齐警官也在思考这件事,桂欢就提议,她去社区,宣传一下领养。就是领养之前,得去宠物医院给动物们看病,这钱希望警察跟周武家里人商量一下,让他们来掏。
齐警官犹豫道:“他们能答应?”
桂欢:“您带我去,我来跟他们沟通。”
不掏钱是不可能的,你们既然喜欢给儿子收拾烂摊子,那就要收拾到底。
齐警官知道桂欢不是一般小孩,当初吴天顺签离婚协议,桂欢是怎么忽悠吴天顺的,屋里的警察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齐警官略微思考了一下,就带桂欢去找周武父母了。
看见齐警官身后的桂欢,周武父母疑惑了一下。
听完齐警官说明来意,周武父母就觉得警察这是没事找事,流浪猫狗,扔了不就完了吗?
周武母亲强硬地道:“我们已经要赔偿狗钱了,没有义务再给这些流浪猫狗看病。”
桂欢也不着急,上前一步说道:“您这话我有些不赞同,如果猫狗没有被您儿子抓回去,那他们在野外无论是生病还是死亡,都跟您儿子没有一点关系。可问题就是这些猫狗是被您儿子掠回去的,回去之后做了什么,就不用我再跟您细说了吧?毕竟不是所有父母,都喜欢听精神病儿子做的混账事。”
周武母亲闻言皱了皱眉,觉得这女孩子说话夹枪带棒,非常粗鲁。
桂欢:“其实这些猫狗的后续问题,本来就不是警察和街道的责任,问题源头出在哪儿,大家都知道。你们家可能没有爱护小动物的传统,也没有对周武进行过这方面的教育,但正常人都知道,不虐杀动物,是一个人最起码的道德底线,做人都有恻隐之心,可惜,你们家没有。”
周武母亲:“你这小姑娘,怎么还骂人呢?”
桂欢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道:“您说,我方才哪一句是骂人话?哪句话是凭空捏造的?您说出来,我立马改正。”
周武母亲一噎,她说不出来,也没法说,因为这小姑娘说的就是事实。
桂欢接着道:“您不说,那我就替您说。您心里清楚,自家儿子到底干了什么,您或许认为,不就是犯了个小错吗?杀鸡杀猪都行,为什么不能杀猫狗呢?那我告诉您,杀牲畜,我们是为了食用,怀着的是感恩和敬畏之心,您儿子虐杀猫狗,那是为了满足他自己异于常人的血腥嗜好,是一种挑战人类底线的恶行。”
桂欢没有说,你这么一次两次地帮他擦屁股,他的胆子会越来越大,早晚会有你都兜不住的那一天。
这家人会不会自食恶果,桂欢根本不在乎,不过这么纵容周武,那未来务必会有动物,或者是人,受到更大的伤害。
思及此,她头顶的红字突然晃了晃。
“不可杀生”陡然放大,像是在警告桂欢心中萌芽的想法。
桂欢挑了挑眉,杀人是不可能的,这是法律底线。
只是她心中难道真的有这种冲动?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听到桂欢的话,周武母亲动了动嘴唇。
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她也没有想到,原来那么乖巧的孩子,会变成这个样子。
还记得那天半夜,她听到儿子屋子里有动静,推开门,就看到了一身是血,抱着死猫微笑的周武,当时她大声尖叫,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
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医生也看了,时间长了,她就想开了。
不就是虐待点动物吗?又不犯法,她们总能帮他摆平的。
桂欢懒得跟她们再多说,直接道:“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动物保护组织?想必他们应该会对您儿子的事情很感兴趣。再说您二位看起来也不是普通人物,相信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您儿子的特殊爱好。毕竟你们家认为正常的事情,在大多数人眼里看来,都太过惊世骇俗。”
周父这才正眼看向桂欢,周母还想再争,就听周父对身后的助理道:“给她拿钱。”
桂欢:“我就不跟您道谢了,因为这是您应该做的,不够我再问您要。”
周父很沉得住气,说完话后便保持沉默,不再看她。
领到了钱,齐警官送桂欢下楼,廖敛坐在派出所大厅,盯着纸壳箱里面的猫看。
大猫小猫,加上一条半死不活的狗,都离廖敛远远的,缩在一个角落。
桂欢没想那么多,以为这些动物是受了虐待,不亲近人类了。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的想法错了,因为当她抱起其中一只时,小花猫使劲往她怀里钻,坚决不靠近廖敛。
廖敛伸出一只手,轻飘飘地提起猫的脖颈,小猫就像被下了降头一样,猫身拉长,都不敢动了。
把猫放回纸壳箱,廖敛皱着眉头凑近桂欢,非常不悦地用手拍了拍桂欢被猫蹭过的衣领。
桂欢:“没事,它们不脏。”
廖敛嘟囔道:“你不懂。”
两人跟齐警官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廖敛抱起纸壳箱,里面的猫猫狗狗乖得不像话,动都不带动的。
两人坐三轮去了最近的宠物医院,给八只猫一只狗做了全身检查。
医生一看猫狗的情况,就问这些是哪儿来的。
桂欢也没遮掩,估计周武这事没几天就会传遍天福路。
兽医听后也愣了一会儿,说道:“这些猫狗都没好好喂食,很虚弱,还有不同程度的外伤,今天领不走。”
桂欢也没打算今天领走,她得先去社区说一声,让刘怡帮帮忙。
交完了诊疗费,还有很多剩余,但这是第一次支付,估计等猫狗被领走,这些钱就不剩了。
这边,医生询问道:“要给它们做绝育吗?”
廖敛歪头:“绝育?”
医生解释:“就是断绝它们生育的能力。”
桂欢了解过,猫的繁殖能力很强,母猫如果多次发|情不配崽,很容易宫内感染,引发多种疾病,公猫绝育之后,性情也会变得更加温和,容易长寿。
桂欢刚想说做,她身旁坐着的廖敛“蹭”地就站了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廖敛瞪大了眼睛,问医生:“雄猫……怎么绝育?”
医生:“雄猫把阴|囊纵向切开,摘除……”
没等医生解释完,廖敛就抿住了嘴唇,脸色非常古怪地看向桂欢,满脸拒绝地说道:“非做不可吗?”
桂欢:“……如果将来没有配崽打算的话,做了会更好。”
又不是让他做,他这么紧张干什么?
廖敛张了张嘴,面无表情地道:“在你们人看来……不是,正常人看来,公猫不配崽……就不能继续当公猫了?”
桂欢:“……它就算做了,也还是公猫。”
也可以叫公公猫。
廖敛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不完整了。”
医生也被廖敛逗笑了,说道:“不然你们再讨论讨论?”
桂欢心想:不然就等定了主人,看有没有意向配崽再说吧。
回去路上廖敛一直没说话,三番四次张嘴,都咽了下去。
桂欢心想:莫非他这是跟“雄猫”共情了?替他们难受?
回到家,廖敛就看到了在客厅金鸡独立看电视的天禧。
廖敛走过去,翻身爬到了猫爬架上,舔了舔爪子道:“天禧,你绝育了吗?”
天禧身子一晃,单腿差点摔倒。
谁来告诉他,廖敛又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知识”?
天禧咳了咳:“我目前没有这方面打算。”
以后也没有。
廖敛一本正经道:“你知道吗?在人类看来,像你这种不打算配崽的雄性,都应该绝育。”
天禧:“……你从哪儿听说的?”
廖敛:“宠物医院。”
天禧:“……廖敛,我们是古兽,不属于宠物医院的经营范围。”
他们有七情六欲、有思维情感,又不是单纯的动物,做什么绝育?
廖敛想了想,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不过转头又问道:“那正常丹顶鹤,就动物园那个,用绝育吗?”
天禧:……
好事不想着我!这种事怎么第一个想到他的根脚!再说丹顶鹤只能算他的远亲!很远很远!
第43章
“学校给你办休学了, 这段时间你好好在家养病!别再出去惹事!”
周武倚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摆弄着手里的魔方,并未对母亲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还有心情玩!你知道我们为了你丢了多少脸吗?!”
周武母亲晚上带着助理去周武的房子收拾东西, 看热闹的邻居们投来鄙夷又厌恶的眼神, 让她又气又窘, 犹如芒刺在背,臊得浑身发抖, 转身就躲回了车里。
“我跟你说话呢!周武!”
见周武没反应, 周武母亲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魔方。
手上一空, 周武缓缓抬起眼, 空荡荡的眸中泛着暗忱的光, 没有歉意,也没有忏悔, 低声道:“给我。”
周武母亲没给他,拿着魔方与他对峙, 周武从沙发上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充满了压迫力, 他向前迈了一步, 说道:“我再说一遍,给我。”
周武母亲略微瑟缩,眼神躲闪。
她不明白,明明是她怀孕十月生出来的儿子, 为什么看她的眼神却像个陌生人?
周武母亲不想承认自己害怕了,她把魔方往地上一扔,虚张声势地喊道:“这段时间你不许出门, 等留学办下来了,赶紧走!”
周武的篓子越捅越大, 间隔时间越来越短,这么下去,谁也不知道他还会做出点什么。不如送到国外,就算再搞事情,至少传不到国内来。
周武弯腰捡起魔方,坐回沙发上,没有说话。
周武母亲拿起包就要走,临关门前,周武说道:“给我送只猫,我就不出去。”
脚步微顿,周武母亲握了握门把手,重重地关上了门。
周武有条不紊地旋转着魔方,随着一面面的颜色变化,他用鼻子哼起歌来。
“唰唰唰”,窗外传来了几声轻响,周武随意地扫了一眼,就见一个朦胧的轮廓打在了窗帘上,线条流畅的两掌身,长尾巴拖在身后。
周武仔细看了看,随即放下魔方,蹑手蹑脚地向窗台走去。
轻轻地拉开窗帘,夜幕映衬下,一只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黑猫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向窗内的他。
周武缓缓地扯开一个笑脸,打开窗户内侧的锁,让出位置,猫咪看了一眼,灵巧地跳了进来。周武立马关窗,上了锁。
这猫太漂亮了,毛皮顺滑,眸子灵动,光顾着看猫,周武甚至没有思考,这只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同于出租屋三层楼的高度,周武父母家的楼层,一般猫爬不上来。
黑猫在屋子里慢悠悠地转了一圈,侧耳倾听,发现屋子里没有第二个人之后,他转过了头,冷冷地看向了周武。
周武不着急抓它。
他蹲下身,看似友好地伸出手。
动物都一个样,稍微对它们好一点,喂个肠,就会自动上钩。
黑猫仰起头颅,周武笑着道:“咪咪,过来。”
笑容背后,他在想,要如何陪这只猫“玩耍”。它的眼睛很亮,不知道挖出来之后,会不会还这么亮。
黑猫没动,扫了眼他的手。
周武一点点缩短距离,在下一秒就能碰触到猫身时,黑猫忽然眯了眯眼睛,然后猛地窜起。
它的肩胛骨向里收拢,瞬间从脊背伸出了两扇一米多长的翅膀,猫身随着翅膀变大,额头鼓出两截黑棍,黑色皮毛褪去,露出了两只黄棕色的巨角。
周武惊愕地瞪大眼,刚想放声大喊,巨兽便已向下俯冲,厚重的爪子用力地踩在他的面部,只听几声脆响,断裂的牙齿掉回了周武的口中,卡在了他的嗓子眼。
突然的冲击,让周武的意识出现了短暂的朦胧。
廖敛毫不留情地叼起他的肩膀,尖锐的牙齿刺破皮肤,疼痛使周武又恢复了清醒,下一秒,他就被巨兽像抹布一样甩在了墙上。
周武顾不得全身的疼痛,他挣扎着爬起来,吐出嘴里的断牙,呜咽着往门口爬。
不管这个怪物是不是真的,他都得跑!不然就得死在这!
廖敛学着他方才的模样,闲庭散步似地追上他,一口叼住他的头皮,周武疼得后仰,不敢往前爬了,再爬头皮就得撕裂。
“饶、饶了我!”
廖敛眸光凛冽,拖着他走回沙发旁。
饶?他何来的胆子说饶恕?
铁笼下因为饥饿与重量,活活被压死的猫崽,垃圾堆旁,肠子流满地的僵硬猫尸,还有从窗户向里望时,那一双双惊惧无措的金色眼眸……哪一个不是他的手笔?
廖敛的爪子重重地踩着周武的心口,巨口张开,发出了威严的低吼。
古兽的震怒带着磅礴的肃杀之气,周武只觉得浑身仿佛被冰雪刮过,全身抖如筛糠。
廖敛低垂虎首,金色的巨瞳酝酿着怒火,嘴边软肉上提,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他一字一顿地道:“打发时间?”
周武此时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脑袋一片空白,没有办法思考这只巨兽为何会讲话,也不知道,巨兽说的这句话,就是出自他自己之口。
廖敛不需要他讲话,周武只需要闭嘴承受就好。
来而不往非礼也,一报还一报,才是兽类的做法。
廖敛抬起脖颈,淡淡地道:“我现在也很闲,你正好适合用来打发时间。”
巨兽张开双翅,阴影遮天蔽日,也挡住了周武眼睛。
黑夜高云之上,天禧肚子里的“化型铃”,正像BP机一样“铃铃铃”地响个不停。
今晚天禧本来打算陶冶一下情操,搬出了他的宝筝,香点上了,澡也洗了,衣服都换了,刚坐下,肚子里就开始铃儿响叮当……
下午跟他讨论了半天“绝育”,差点给他气掉毛的廖敛说要出去玩,晚点回来。
天禧也没多想,这孩子最近晚上经常不着家,谁知道刚出去不久,化型铃就响了!
天禧只得脱了长袍,摇身一变,从阳台起飞。
心里安慰自己:快了,等廖敛进了“高中”,他就不用再看管神兽了,好日子就要来了!
上次廖敛化原型,给一个打老婆的开了瓢,就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刺激到了这个小祖宗。
不过没事,廖敛现在可比从前好多了,越来越像个“人”,估计不会出什么大事。
天禧再次展翅,如箭一般滑过夜空,离得越近,肚子里的铃铛就越躁动。
等他终于找到了地点,探头往窗内一看,翅膀瞬间就软了,好悬没从高空掉下来。
他激动地用脚踢窗户,本来想说话,但肚子里的铃声震动模式太强,一张嘴就露出了音效:“开叮叮叮……窗叮叮叮。”
听到动静,廖敛慢条斯理地松开嘴,踱步到窗边,给天禧打开了窗户。
天禧翅膀不停地飞进了屋,满地血迹,他都无处落脚,只能单脚落在沙发上,打量了半刻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血葫芦”。
“这……他怎么惹到你了?”
天禧虽然活了上千年,但他纯是沾了古兽血脉的福利,若论单打独斗的实力……还是不论了,他还想保留他的晚洁。
天禧已经好多年没看过这么血淋淋的场面了,建国以后不许成精,妖怪们都收敛了生息,努力融入人类社会,兢兢业业地赚大钱……
所以当看到这个四肢扭曲、浑身是血的男人时,天禧这个和平爱好者,话都说不利索了。
廖敛瞥了一眼周武,道:“打发时间。”
天禧:“……”
这可不行啊!这么下去,妖司的老家伙们可就坐不住了!
古兽多,可凶兽就那么十几家,饕餮一族都开始搞餐饮了,氂鷵可不能走歪路啊!
人分三六九等,妖怪也不例外。
每几年都会出点闹事的妖怪,可这些妖怪最后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妖司的人虽然没说什么,但古兽们心里都清楚,不让吃人,那吃闹事的妖怪总行吧?
凶兽吃凶兽,没人管得了。
天禧:“你忘了你爸叮嘱你的话了?!”
古兽们虽不像人类一般有道德感,只要说得过去,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要是乱杀无辜,可就不好遮掩了。
廖敛皱了皱眉:“你今天没听说这个男人的事?”
天禧上午去养鸡场看了一眼,回来之后看了一下午的家庭伦理剧,婆婆大战小媳妇,连门都没出,能听说什么?
廖敛:“你一天除了鸡就是婆婆媳妇家庭剧,能不能关心点社会时事?”
自从天禧开了养鸡场,身上这点仙气彻底没了,越来越像家禽。
还是个家禽中的残次品,不能下蛋,也不会孵蛋。
天禧:“……”
他就不能有点爱好了?再说他也想陶冶情操,可廖敛不给机会啊!每次他一掏出古筝,肚子里就开始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廖敛厌恶地扫了眼地上的周武,道:“他虐杀了不下数十只动物。”
听了这话,天禧松了口气。
古兽也是兽,未开灵智前,就是个动物。
杀动物,无异是对他们的一种挑衅,这种人死不足惜。
廖敛会生气,也就不奇怪了,就算传到妖司那儿,也不会说他们什么。
天禧想了想,道:“万一他醒来乱说话就不好了,不然……也让他掉沟里摔死?”
廖敛:“都掉沟里摔死,你就不怕人类觉得奇怪?鸟头小,想法就是少。”
可惜这事不能告诉桂欢,不然她一定能想出好办法。
天禧:“……你脑袋大,你自己想吧!”
时间一晃来到周一,桂欢正坐在家里吃早饭,大门突然被打开,她妈从外面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喘着粗气道:“那个毒狗的,出事了!”
桂欢一愣:“什么事?”
原是许大娘回家咽不下这口气,晚上都没睡好觉,索性周日就召集了一群人,要闹到周去家,让他家邻居都知道知道这家人是什么德行!
人多力量大,还真有人联系上了周武的房东,知道了他父母家的住址。
谁知刚赶到,就看到了楼下的警车,八楼之上,一个房间的外墙都被烟熏黑了。
许大娘等人连忙问是怎么回事,才知道那个周武不知道犯了什么病,在家里自残,又把家给点燃了。
他命大,好悬捡回来了一条命,他父母觉得他的伤势很蹊跷,就叫来了警察。
谁知周武幽幽转醒后就疯了,一会儿说怪物要来吃他,一会儿又说是只大猫,过会儿又说是老虎,还有翅膀,最后又说是那些猫来找他报仇了。
他母亲就坐在床边哭,觉得这孩子把自己给逼疯了。
桂欢听得愣愣的,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哪儿。
事情发生得太过凑巧不说……虎头鹰翅的动物,她还真的听说过一个。
桂欢喝了一口粥,垂下眼帘。
也许是她想多了。
但重生都有可能了……喵喵,也不是不可能的。
第44章
背上书包, 桂欢打开了家门。
廖敛蹲坐在台阶上,听到动静站起身,接过了桂欢的书包。
桂欢不着痕迹地打量他, 随意地说道:“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家猫。”
廖敛神色如常, 闻言眨了眨眼睛:“你想看?”
桂欢走下楼梯:“就是好奇, 是个什么品种,公的母的。”
廖敛跳上栏杆, 滑到桂欢身边, 配合着她的速度往下滑, 有些警觉地道:“他不需要绝育。”
桂欢:“……我就单纯想看看。”
她又不是绝育宣传大使, 怎么会见到只猫就带去绝育。
廖敛歪了歪头:“你晚上过来, 他应该在家。”
桂欢笑了笑,看似玩笑般地道:“对了, 你听说了吗?周武疯了。”
桂欢观察着他的表情,继续道:“周武说有一只长着翅膀的老虎要吃他, 我就想起来了你说的那个古兽, 叫什么来着, 毛图?”
廖敛下意识地挺直脊背, 眼睛看向前方:“……是叫氂鷵。不过他疯了,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桂欢盯着他看了两秒,收回视线:“我也觉得,他在说胡话。”
廖敛动了动嘴唇, 桂欢又说道:“你之前说的那个古兽,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
廖敛:“……我也忘了。”
桂欢:“真可惜,我还想借来看看的。”
廖敛:“你对这个……有兴趣?”
桂欢:“最近有兴趣了。”
她认识廖敛这么久, 对廖敛的反应不能说了若指掌,也算是颇有心得。
廖敛滑到一楼, 流畅地落地,站在下面向上望:“你不怕?”
天禧说过,人类面对巨型兽类时,都会有恐惧之心。
别说古兽,就连动物园里的大型动物,他们都得隔着玻璃看。
单看吴天顺和周武两人的反应,廖敛就知道,这事不能让桂欢知晓。
想到桂欢会向他投来惧怕的眼神,廖敛舔了舔手掌,轻轻收拢了爪子。
桂欢走下台阶,笑道:“看图片怎么会怕?它们又不是真实存在。”桂欢抬头看向他,直视着他的眼睛道:“难道真的有这种生物?”
廖敛眼神微闪,看向一边:“怎么会呢,要是有的话,早就上新闻了。”
看到廖敛的反应,桂欢了然地垂下眼帘,笑道:“对,不仅上新闻,还得被抓到实验室做研究。”
廖敛皱眉:“人怎么就那么喜欢研究?”
桂欢:“恐惧源于未知,所以人们热衷于研究探索,不只是动物,还喜欢研究人体,你听说过医学院的大体老师吗?”
廖敛摇头。
桂欢:“就是医学生对遗体捐献者的尊称,你说人连尸体都要研究,要是真有古兽,不得研究到它的骨髓缝里?”
桂欢颇带提点般地说道:“要是真有这种动物,可一定得保护好自己,不能露出马脚。”
她十有八九能确定,廖敛知道点什么。
桂欢看向上空的余命,似乎从她重生开始,周围的一切都在缓慢地打破她的认知。
她活了三十多年,如今才发现,世界之外,原来别有“世界”,真相之内,存在着她所不知道的“真相”。
桂欢回想了一下这几个月。
与上辈子不同,这辈子为了做好事,她开始留心身边的人和事物,正因为与她有关,所以才察觉到了违和感。
除了吴天顺和周武,学校生活与上辈子没什么不一样,其中最大的变数,就是她和廖敛变成了朋友。
桂欢正想再多说两句,就见廖敛从兜里掏出来了一个塑料袋,递给了她。
桂欢:“这是?”
廖敛:“你不是要捡破烂吗?这个好装。”
桂欢:“……”
没错,桂欢的提点,廖敛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人类想要抓住他?解刨他?
那是不可能的。
只要他不想被发现,就没人能看到他的原形,他不吃人,就是最大的造化了。
桂欢顿了几秒,接过了塑料袋。
算了,就算廖敛真有什么奇遇,又或者认识什么怪物,就凭廖敛的“本事”,早晚有露馅的一天。
吕光辉正边走边背单词,抬眼就看到了前方的两人,他快跑几步赶了上去,打招呼道:“班长,廖敛,早上好!”
廖敛双手插兜,冲他点了个头,走到不远处,把脚下的垃圾踢给桂欢,桂欢弯腰捡起,扔进了塑料袋。
看着两人的动作,吕光辉奇怪地道:“你为什么不直接捡起来?”
廖敛想了想,解释道:“她喜欢捡起来的过程。”
吕光辉:“……过程?”
廖敛连比划带讲解:“就是蹲下去,捡起来,扔袋子里,这个过程,桂欢每次做完,都会很开心。”
是的,桂欢从来不让他拣,就算看到了,也不可以动手。
人都有点怪癖,就像许大娘喜欢骂人,安大爷打牌的时候喜欢抖腿,桂欢的怪癖就是,喜欢亲手捡垃圾。
桂欢选择屏蔽廖敛的话,她往前走了两步,刚要拣起地上的塑料瓶,就看到一只满是皱纹的手,先她一步捡起了瓶子。
桂欢抬头,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外套,手里拿着一个编织袋,里面装满了塑料瓶和易拉罐。
廖敛打量了两眼老太太,对桂欢道:“这大娘是你同行?”
桂欢:……
桂欢见过几次这个大娘,她好像住在学校附近,经常在这附近捡废品。
老太太板着脸看了看桂欢塑料袋里的瓶子,就像在看一个和她抢生意的竞争对手。
桂欢:“……我只是爱护环境,不是跟您抢瓶子,要不这样,您在这等等我,我把这一片捡完了之后,瓶子都给您。”
老太太纳闷:“你图什么?”
桂欢:“……”
她图的,肯定不是这一毛两毛。
桂欢:“我就喜欢随手捡垃圾。”
老太太撇了撇嘴:“真给我?”
桂欢二话不说把塑料袋子里的瓶子都给了老太太,老太太接过,说道:“行,你捡完给我。”
令桂欢意外的是,平时捡垃圾顶多给她两个小时,今天余命多长了一小时。
她想了想,估摸那一小时,应该是“扶贫”。
一天的课程结束,廖敛拿起两人的书包,打算跟桂欢一起回家。
前面的冯伟看到这一幕,气得立马出声道:“廖敛,你得留下来练体育!”
廖敛眼神都没给他,淡道:“不用练。”
冯伟:“你代表的是班级!为了集体的荣誉,怎么可以说不练就不练!”
廖敛实话实说:“我不练,也能拿第一。”
他上周去了一次,熟悉了一下流程,也看到了其他班的水平。说实在的,他觉得有点胜之不武。
冯伟:“说大话谁不会?!”
廖敛懒得与他争辩,他背着两个书包,低头问桂欢:“你今天留下来做值日吗?”
桂欢:“我要去社区问领养情况。”
她周日去了一趟社区,刘怡家养了一只猫,是个纯正的猫奴。听到这事情,二话没说就揽了过去,让桂欢周一来找她。
冯伟气不打一处来,为了给自己增加气势,他站到了讲台上,大声道:“廖敛,你这是偷懒!是要被全班谴责的!”
廖敛扫了他一眼,问班级里的其他人:“有谁要谴责我吗?”
班里没人在乎廖敛练习不练习,他们都没主动报名,廖敛等于是替大家分担,没人有脸去谴责他。
见没人说话,廖敛对冯伟道:“没人谴责我,你这种行为是在挑拨同学关系。再这样,我就要去告诉张老师。”
又不是只有冯伟会打小报告,上嘴皮碰下嘴皮,说得不要太利索。
冯伟一噎:“我,我!谴责你!”
廖敛轻飘飘地道:“哦,你啊,无所谓。”
冯伟:“……”
他这个班级委员,在廖敛眼里究竟算什么!
廖敛跟着桂欢往外走,边走边说:“他怎么比天禧养的鸡还吵?”
两人一道去了社区,刘怡已经拿着登记本等着了。
八只猫,一只狗,社区和居委会内部就消耗了四只,齐警官也报名领养了,定了那只半死不活的土狗。
刘怡问道:“桂欢,你要不要养一只?”
小女孩,大多都喜欢这些猫猫狗狗。
桂欢还没说话,廖敛就在一旁道:“她不用。”
刘怡:“真不要?猫咪很可爱的,粘人,叫声还好听。”
廖敛不悦地道:“叫声好听没有用,又不会说人话。”
刘怡:……
桂欢:“我还是不用了,白天家里没人,要是养了怕它孤单。”
廖敛附和着点头,圆圆的瞳孔亮晶晶的。
刘怡:“没事,猫咪白天睡觉就行,你没养过,养了就知道了,太可爱了,小脑袋在你身上蹭阿蹭,别提多招人喜欢了。”
廖敛眉头一挑,道:“是,它们白天睡觉,晚上就霍拢你,吵得你一宿一宿睡不着觉,还会蹭人,蹭的你满身都是毛,出去别人都得以为你外套掉毛。”
桂欢:……倒也不至于。
刘怡无言地看了看廖敛,说道:“你是不是讨厌猫?”
廖敛摇头:“不讨厌。”
桂欢帮着说道:“廖敛他自己也养猫。”
刘怡:“那你为什么不想让桂欢养?”
廖敛憋了憋:“她不需要。”
眼看着两人要争辩起来,桂欢赶紧说道:“我确实没时间,也没精力,以后再说吧。”
刘怡退了一步,说道:“那行吧,想领养的我都做登记了,明天就带人去看猫,你把宠物医院地址给我一下。”
交代完事情,桂欢又问起了杨红的就业问题。
刘怡:“她说了,一定去,这个临时工到月末,结算了之后就去你母亲快餐店干,还怕自己笨手笨脚,干不好。”
又说了两句,桂欢和廖敛就回家了。
快到家门口,廖敛忽的低下了头,脑袋凑到桂欢脖颈处,用力蹭了蹭。
他抬起头,下巴点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你不用养猫,我也会蹭。”
桂欢:“……大可不必。”
第45章
楼道里, 廖敛温热的呼吸喷在桂欢的耳侧,他眨了眨明亮的眼睛,侧着脸倚在桂欢的肩膀上, 觑着她的表情说道:“不养猫就行。”
桂欢很想问问他, 你这么大个体格子, 小鸟依人般的靠在她身上,就不会有任何心理包袱吗?
据她所知, 男人这个生物, 大多数从小就标榜自己是小男子汉, 即使肩膀薄如三合板, 也不妨碍他们挺起胸膛。
但廖敛显然不是这样, 倒不是说他举止女性化,毕竟桂欢有幸目睹过廖敛生猛的打架现场。廖敛面无表情, 伸腿就踹的姿态,实在是难以忘却。
想必王三饼兄弟俩至今还历历在目, 每次见到廖敛都稍息立正, 就差踢方步了。
可私底下, 尤其是和她在一块, 廖敛就会下意识的“摆烂”。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走路的时候还会往她的方向挤,导致桂欢跟他走一起就没走过直线……
蹭脑袋,贴胳膊, 躺腿上,就差让桂欢背他了。
桂欢心想:如果她要是真的提出来的话,廖敛八成会顺杆爬上来, 还得低头跟她说句:Let’s go!
桂欢:“……你不觉得,我们俩离得太近了吗?”
两人好歹也算是迈入了青春期, 男女大防也应该提上日程了。
廖敛左手把玩着她的头发,歪头道:“我们离远过吗?”
桂欢:……
确实,自从两人熟悉了之后,廖敛见到她都会凑上来,可以说是潜移默化,也可以说是温水煮青蛙,等她想提醒的时候,这个好大儿已经习惯了。
不光廖敛习惯,她也习惯了。
桂欢心想:算了,等他再长大些,自己就会意识到,倒时不用她说,廖敛自己也会注意。
男孩子小时候都黏妈,过了思春期,就不会再黏糊了,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桂欢:“现在去你家看猫?”
廖敛闻言直起身子,想了想道:“它现在不方便……你七点再过来。”
桂欢笑了:“看猫还需要预约?”
廖敛点了点头:“别的猫不用,它用。”
两人各回各家,桂欢吃完晚饭,写了会儿作业,快到七点,她下楼去买了一根火腿肠,当做给猫的见面礼。
她早上说看猫是为了引起话头,可每次去廖敛家都看不到那只猫,屋里也没有猫砂盆和食碗,要不是有个猫爬架,她还真以为这猫是臆想出来的。
桂欢敲了敲门,没到三秒,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不是廖敛,而是他舅舅。
天禧身穿白T恤和米色休闲裤,笑容满面地迎桂欢进来,还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看得桂欢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桂欢有礼貌地道:“舅舅好。”
天禧:“快进来,我听廖敛说了,你要来看……猫是吧。”
说完“猫”,天禧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肩膀耸动,脸都憋红了。到底是没憋住,捧腹大笑起来。
桂欢:“……对。”
不愧是廖家人,都“各有千秋”。廖敛舅舅的笑点,总是与众不同。
桂欢往客厅里看了看,道:“廖敛呢?”
天禧笑够了,擦了擦眼角说道:“他出去买东西了,让我招呼你。”
桂欢脱了鞋,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每次她来,廖敛都会给她拿这双。
天禧看了两眼,问道:“这拖鞋……你穿过?”
桂欢:“……不能穿吗?”
天禧长长地“哦”了一声,仔细打量了一番桂欢的脸庞,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穿吧,没事,这鞋在家没人穿。”
别说穿了,廖敛都不让他动。
桂欢好歹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廖敛舅舅的表情她一下就懂了:“……廖敛这个人很热心肠,他经常帮助我,我们互相学习。”
不说还好,一说更不得了,天禧暗搓搓地笑了,右脚习惯性地抬起,支在左膝盖上,说道:“热心肠?我们家廖敛……是很热心肠。”
桂欢:……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把腿抬起来了?
天禧在家里的警惕性不高,抬腿抬习惯了。
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合时宜,天禧看似随意地伸直了腿,像是芭蕾演员练腿工一样前后踢了踢,笑着道:“生命在于运动,这胳膊腿啊,有时间就得抻抻。”
桂欢不是很懂,如果廖敛去她家玩,她爸是绝对不会站在家门口练腿工的。
桂欢:“……舅舅原来练过舞?”
天禧点点头:“祖传的,腿工好。”
桂欢心想:腿工,这么玄妙的东西,还带祖传的?
天禧的根脚是仙鸣鹤,往上数几辈子,大神们弹筝奏乐时,仙鸣鹤向来都是舞台搭子。在天上飞一飞,舞一舞,凑个趣。不得不说,也是有点艺术细胞在血统里的。
“喵。”
一声猫叫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桂欢回过头,就看到屋里钻出来了一只黑斑猫,正盯着她瞧。
听见猫叫,天禧立马把腿放下了。
桂欢听不懂猫叫,他可是能听懂廖敛说什么的。
小祖宗是嫌他话多了,说他聒噪。
桂欢蹲下身,打量眼前的猫咪。它的底色是黑色,皮毛上带着均匀的深灰色斑点,很像变异的小黑豹。
桂欢:“这猫是什么品种的?”
她还真没见过。
闻言天禧有点犯愁,据他所知,就没有长这样的猫,但他要是敢说土猫,杂交猫……他脸上多半得挂彩。
既然答不出来,天禧就索性丢皮球,看向猫咪道:“你……是什么品种来着?”
桂欢:“……您可真有趣。”
猫咪一点也不怕生,直径走向桂欢,贴着她的腿脚就是一顿蹭。
桂欢:“它不怕人?”
天禧干笑道:“人不怕它……就行了。”
猫咪蹭了两圈,一跃就跳到了桂欢的身上,桂欢赶紧用手托住它,黑猫黄绿色交织的眸子泛着淡淡的波光,它直勾勾地瞅着她,鼻子凑近,嗅了嗅她的下巴,双眼微眯,用脑门顶了上去。
天禧招呼道:“别站着了,坐会儿,我给你倒点喝的。”
桂欢坐到沙发上,猫咪也没从她身上下来,整只猫像猫饼一样摊在她身上,鼻腔深处传出了一串舒适的呼噜声。
天禧给桂欢倒了一杯汽水,坐到了地毯上。
桂欢很少被动物这么亲近,这只猫似乎特别喜欢她,粗粝的舌头照着脸就是劈头盖脸一通舔,桂欢不拦着点的话,就要舔鼻孔里了。
桂欢:“它叫什么名字?”
天禧嗦着汽水,愣了两秒道:“它……叫什么来着?”
桂欢:“……”
这猫真的不是租来的吗?
黑猫斜眼看过去,瞄了一声。
天禧恍然大悟般地道:“叫喵喵。”
喵喵把下巴搭在她的左手心上,桂欢轻轻地挠着猫咪的下巴,笑着对他道:“你叫喵喵啊。”
喵喵舒服地半阖着眼睛,像是回应般地道:“喵。”
它的声线偏低,比普通猫要粗一些。
桂欢:“我买了火腿肠,它能吃吗?”
天禧:“它啥都吃。”
廖敛小时候是只真正的杂食性动物,什么都敢往嘴里塞……不说远的,几个月前他还吞过钱呢。
桂欢掏出兜里的火腿肠,咬了咬,没咬开。猫咪仿佛知道她的想法,用爪子把火腿肠扒拉过来,侧着头轻轻一咬,就把包装膜咬开了。
桂欢有些惊讶地道:“它可真聪明。”
天禧干笑了几声,心想,能不聪明吗?好歹凭自己能力升上初三了……
扒开火腿肠,桂欢掰成两截:“喏,吃吗?”
猫咪眼睛望着她,张开嘴就是一口,它方才只是小幅度地张口,此时嘴巴全部张开,桂欢就看到了它尖锐的犬齿。
吃完半根,猫咪舔了舔爪子。
桂欢笑道:“它这动作还挺像廖敛。”
她无意间的一句话,把屋里两个非人生物都吓了一跳。
猫咪爪子一顿,打了一个闷嗝,天禧瞬间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道:“不像不像,一点都不像。”
桂欢歪头道:“不像吗?”
天禧怕自己的反应太过突兀,笑着道:“我侄子……哪有喵喵可爱。”
喵喵放下爪子,把剩下的半根肠往桂欢的方向推了推。他吃东西,向来都跟桂欢分享,纯是下意识的动作。
桂欢更惊讶了:“它这是,要给我吃?”
猫,有这么聪明的?
喵喵停下了动作,像是懊恼似的把头埋到了她的胸前,不动了。
天禧::“……哈哈,它应该是吃饱了,那什么,我放冰箱,明天再给他。”
桂欢不疑有他,把剩下的火腿肠递给了天禧。
玩了能有小半个小时,桂欢看了眼时间道:“我得回去写作业了。”
也不知道廖敛去哪儿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她就不等了。
天禧还没说什么,喵喵先不干了,它牢牢地抓住桂欢的衣服:“嗷嗷嗷。”
桂欢一愣,喵喵的声音听起来太过野性,一点不像猫能发出来的。
天禧:“……它嗓子眼应该是卡毛团了。”
他就想问问廖敛,他有没有演员的基本素养!猫有这么叫的吗?!
桂欢低头望着喵喵道:“你乖乖的,我下次再来。”
猫咪凑近她的脸,舌头不住地舔她的下巴,眼睛水汪汪的,饶是桂欢这么冷心冷清的人,都有点动容。
见桂欢铁了心要回家,黑猫转过头,冷冷地冲着天禧“喵”了一声。
天禧:“……要不,你抱回家?明早再送过来?”
桂欢:“不了,我家没有猫砂。”
天禧:“没事,它能憋住。不行你就把它放马桶上,让它自己解决。”
桂欢:……你就不怕它掉里面?
第46章
猫咪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姿态, 桂欢没办法,只能说道:“舅舅,您帮我把它抱下去。”
小小的猫咪, 劲儿不是一般的大, 桂欢硬是扯不下来。
天禧抿了抿嘴唇:“我……我怕它挠我。”
桂欢:“……”
她想了想, 决定声东击西,指着窗台道:“哎, 快看, 那有只飞蛾。”
猫咪动都没动, 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 显然桂欢的吸引力更大。
桂欢:“……”
不动如山啊, 有点不好搞。
桂欢抱着它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到门边, 状似随意地跟天禧聊天:“舅舅,廖敛去买什么了?怎么还没回来?”
也许是听到了小主人的名字, 怀里的猫咪僵硬了片刻, 桂欢眼疾手快, 抱起猫咪就往天禧怀里一塞。
“我先走了, 谢谢舅舅招待。”
鞋都没来得及换,脱下拖鞋,提起自己的鞋,转身就跑了出去。
屋内传来猫咪阵阵嚎叫, 仿佛桂欢是它的连体婴儿,叫声抓心挠肝,声嘶力竭。
桂欢呼出一口气, 打开了家门。
脱下脏掉的袜子,桂欢进洗手间把袜子洗了, 晾了起来。
穿着拖鞋,桂欢回到房间。
坐在书桌前,她扯出一张草算纸,娟秀的字体跃然纸上。
1、房间里没有猫砂盆,没有喂食碗,也没有猫窝。
2、猫异常聪明,似乎能听得懂人话。
3、舅舅与猫不熟。
先是不知道猫的品种,后来甚至想不起猫的名字,正常情况下,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桂欢总感觉,廖敛舅舅似乎一直在给猫打圆场……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荒谬。
但当猫咪把火腿肠推给她的时候,桂欢有一瞬间真的感觉这只猫成精了。
动物之所以是动物,就是它们会护食,就是再熟悉的主人,动物都不会让出自己的食物。但转念一想,有的猫会给主人报恩,往家里叼只老鼠之类的,分火腿肠,又不是那么说不过去了。
更让桂欢觉得诧异的是,这黑猫异常的亲近她。
猫也有自来熟的?
桂欢没养过,不是很懂。
桂欢拿起笔,又添了一行话:廖敛不在家。
以桂欢对廖敛的了解,他如果知道自己要去,应该不会掐着时间出去买东西,就算买,也不可能半个小时不回来。
明明可以让舅舅去买,廖敛在家陪着她看猫。正常情况下,家长都会做其他事情,让孩子们自己玩,可廖敛家恰恰相反,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笔尖“唰唰唰”地移动,桂欢在喵喵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廖敛,你家究竟有什么秘密?”
不让廖敛在家,很有可能是他藏不住话,玩猫过程中要是说出了点什么,他舅舅很难圆场。
思考了片刻,桂欢决定过两天再去看看那只“喵喵”。
第二天一早,桂欢准时打开房门,廖敛站在门口,看起来也是刚出家门。
两人打了个招呼,廖敛开口道:“我昨天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桂欢:“你去买什么了?”
廖敛跳上扶手,眼睛无意识地向上看,含糊道:“猫粮。”
桂欢:“什么牌子的?”
廖敛顿了一下,道:“普通牌子。”
桂欢垂眸笑了笑,没说话。
廖敛滑得快,站在两层楼中间的空地等她,抬头问道:“猫……怎么样?”
桂欢点头道:“很可爱。”
廖敛挺直脊背,与有荣焉地道:“是还可以……还有呢?”
那模样,很像家长在听老师表扬孩子。
桂欢:“很聪明。”
廖敛抖了抖耳朵:“嗯,还有呢?”
桂欢:“……”
夸猫的方向就那么几个,外表漂亮,机灵聪明……也就这些了,总不能说它有内涵,一看就非池中物。
桂欢:“很友好,我很喜欢。”
廖敛舔了舔大拇指,搓了两把热乎乎的耳朵,用脚蹭了蹭地面,低着头道:“你什么时候再来看?”
桂欢:“……过两天吧。”
不怕露馅吗?
难道是她想多了?
廖敛眼睛眨了眨,抬起头道:“它每天晚上都很闲,除了周三,你可以随时来。”
桂欢笑道:“不用预约了?”
廖敛小声嘟囔道:“你不用。”
桂欢:“为什么周三不行?”
廖敛皱眉道:“它……要陪天禧去养鸡场。”
天禧每周三都会去养鸡场值班,因为周三值班的员工是只麻雀精,每次她一个人值班,就会偷吃鸡饲料。
天禧说过她好几次,麻雀精每次都点头称是,转头看见鸡饲料就忘光了。
有次直接化原型钻进了饲料袋子里,天禧发现的时候还以为钻进去了一只大耗子。
天禧气得吼道:“在场子里要注意仪容仪表!不可以脱光溜的!”
麻雀精睡眼惺忪地说道:“没有这个尺码的衣服。”
天禧:“去买娃娃的衣服!反正不可以耍流氓!”
上次廖敛去,恰好碰到了这只套着白裙子的麻雀。
麻雀精害怕他,见到他来,立马就从天禧的脖领里钻了进去,躲在了他的胸前。
天禧咬牙切齿地低头,板正的白衬衫,左胸前鼓出来了一团……十分的不美观。
周三天禧不在家,廖敛自己没法招呼桂欢。
廖敛想了想道:“你说……猫能不能学会开门?”
天禧不在家也没关系,猫自己开门不就行了?
桂欢:“哪种门?”
按把手的门,有些猫狗聪明,都会开。
廖敛:“防盗门。”
桂欢:“……难度系数有些太高了。”
廖敛嘴巴动了动,不悦地皱起眉头:“很难吗?”
桂欢:“……很难。”
这天放学,桂欢去了趟社区。
刘怡白天去看过猫狗,八只猫、一只狗,都在稳步的恢复,有两只猫咪怕人,警戒心十分强。好在领养的人都提前了解过情况,他们养过猫,知道这种受过伤害的猫咪,需要大量的心力去呵护,才能逐渐脱敏。
还有一只橘猫瞎了一只眼睛,右腿在笼子里压折了,伸不直。
刘怡看得眼睛都红了,当时就拍板要领养这只,名字都想好了。
“就叫船长,海盗船长!”
越接触刘怡,越觉得她是个软心肠的好人。
桂欢感慨地道:“你会长命百岁的。”
付了猫狗的诊疗费,桂欢把剩余的钱给了刘怡,让她自己分配。
桂欢:“要是不够,我们可以搞募捐。”
周武家人那儿估计是要不出来了,周武整了那么大的一个活,老周家的面子里子全都丢没了。
刘怡看了看周围,小声道:“你还不知道吧,那个周武家出事了。”
桂欢:“是他自残把家烧了的事?”
刘怡讳莫如深地摇摇头,捂着嘴道:“不是,后来又出事了。”
原是周武家人非说周武是被人袭击的,坚持让警察调查到底,而验伤结果越发破朔迷离,因为在他身上发现了多处被猛兽撕咬过的痕迹。
“你就说说,他多大的胆子!小猫小狗不放过,还敢收拾大的!也不瞧瞧自己够不够猛兽塞牙缝的!”
桂欢:“……他从哪儿弄的猛兽?”
警察也纳闷,要是有猛兽出逃,动物园不可能没有消息,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周武私自购买了大型兽类。
周武就是个学生,肯定没有这样的条件,警察就顺着周武父母的线去查,不查不要紧,周父收受贿赂的事就被查了出来。
刘怡感叹道:“人可不能做坏事,结一个坏果,以前做过的事都得被翻出来。”
桂欢:“那查出来是从哪儿买的猛兽了吗?”
刘怡:“这些事我是听老董说的,她家有点人脉,才打听到了这些事。我还没说完,还有呢。”
周武那边精神状态始终不稳定,周母反对把儿子送进精神病院,说他只是精神衰弱,不需要治疗,坚持要自己照看,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养尊处优的富太太,怎么可能会照顾人?
“……当天值夜班的护士听到喊声,立刻就赶了过去,可还是晚了……别提了,小丫头都吓出心理阴影了。”
周武整天都是浑浑噩噩,思维经常陷入混乱,那晚他忽然就犯了病,把自己的亲生母亲当成了一只披着人皮的“动物”。
护士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周武正用碎掉的玻璃碴,在戳自己母亲的眼睛。表情狰狞,下手凶狠,他母亲的四肢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抽搐。
从眼睛到脑门,戳了二十几下。
周母最终没能像他儿子一样挺过来,死在了她“精神衰弱”的儿子手里。
“估计过两天就得上新闻……不过还是没查出来从哪儿买的猛兽,周武他爸多老谋深算啊,这事说出来肯定得多坐牢,不如说不知道!”
周家也算是个体面人家,结果现在儿子疯,夫人死,周所长官司缠身,肯定要进去蹲几年了。
出来了也不好过,还有个精神病儿子等他养,一个弄不好,就可能再次重复他夫人的悲剧。
刘怡:“所以小孩从小就得好好教,要爱护动物,正直善良,以后才不会给家里招灾。”
桂欢对这家人没有一丝同情,假如周武生下来就是这种性情,那他家里人就应该早早把他送去治疗。
凭周家的财力,让他在精神病院舒舒服服地过完一生,不是什么难事。
可他们不但没有这么做,还纵容他、包庇他、溺爱他,才会造成今天的结果。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廖敛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两人从宠物医院出来往家走,路过埋着猫的大树时,廖敛伸出手,摸了摸树干。
桂欢叹了口气,有感而发道:“猫真的很可爱。”
廖敛警觉地竖起耳朵,桂欢这话,不会是想养猫吧?
廖敛:“你今天要来我家看猫吗?”
桂欢:“好。”
廖敛:“七点过来。”
桂欢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她七点准时敲响廖敛家的门,又是廖敛舅舅开的门。
桂欢问道:“廖敛呢?”
天禧:“……他出去买菜了。”
之后桂欢又去了几次,无一例外,廖敛都不在家,不是去买学习用品,就是去买菜。
频繁程度,跟公司里的采买差不多了。
“怎么每次来看你,你的小主人都不在家?”
桂欢抱着喵喵,轻声说道。
喵喵眨着大眼睛望着她,闻言猫爪颤了一下,窝进了她的颈窝。
一旁的天禧如坐针毡,疯狂灌水,心想:早晚得穿帮!
时间很快来到了九月末,运动会开始了。
桂欢写了十多篇加油稿,广播站站长王晓雅想邀她一起去主席台读稿,桂欢称自己嗓子不舒服,谢绝了。
真实原因其实是桂欢妈给她买了整整两书包的零食,让她参加运动会时慢慢吃。
桂欢个子在女生中算高的,她坐在最后一排,后面就是大树,刚好在阴影里,铺开塑料袋,摆上零食,她一边吃一边看运动员们挥汗如雨,感叹青春真好。
她光欣赏就好,参与还是算了。
张老师:……班长不像是来参加运动会的,倒像是来春游的。
嘴里嚼着大虾酥,桂欢就看到了操场上冲她挥手的廖敛。
廖敛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半袖,黑色短裤,肤色衬托得更加白皙,高高瘦瘦的身形,初显轮廓的帅气外表,很容易成为视线的焦点。
“桂欢,你给我写加油稿了吗?”
他嗓门太大,这一片都听得清清楚楚,同学们纷纷望过来,还有女生在偷偷笑。
桂欢:“……我给我们班级写了很多篇。”
班级里都传他俩在耍朋友,廖敛这一嗓子无疑是在火上加油。
廖敛对这个答案似乎不太满意,他皱着眉头道:“不是班级,是我的!”
张老师看不下去了,扯着嗓子道:“班级的就是你的,集体荣誉!”
廖敛索性撂挑子,走到场边一坐,说道:“那你们自己跑吧,我就在这等着接受集体荣誉。”
他的就是他的!桂欢给他写的,哪有别人的份!再说其他人跑了吗?
张老师:你是个五岁小孩吗?挣这种东西有意义吗?
张老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几秒,转身道:“谁去给廖敛写个加油稿,记得,写上他的名字!”
第47章
“啊, 廖敛,你就如运动场上的一道光,你就如云层中的展翅鹰, 你就如草原上的疾驰马, 你是班级的光辉, 是同学们的骄傲,是我们心中的神行太保!……”
“我们为你呐喊, 我们为你欢呼, 我们为你加油助威!啊, 廖敛!你就是奥林匹克精神的展现!你在一声声欢呼中奔跑、跳跃、撇铅球!啊, 廖敛, 你就是新时代的运动健儿!……”
台下的学生们左顾右盼,初一初二的学生们纷纷在场中寻找, 到底谁是广播中的那个廖敛?
认识的人就指着运动场上的廖敛道:“就那个,长得挺帅的那个。”
坐在高处石台上的桂欢:“……”
这下他可真长脸了。
二中的运动场修得很规整, 四周是水泥筑起的大层台阶, 很适合开运动会时让学生们坐着观看。
桂欢临时给廖敛写了两篇稿子, 和其他同学的混在一起交了上去, 王晓雅看到加油稿,沉默了片刻道:“……这稿子,张老师那儿通过了?”
加油稿里通常不能出现个人姓名,都是以集体为单位, 统统加个“们”。
桂欢:“通过了,读吧。”
不读的话,某人要摆烂了。
听到广播里传来桂欢写的加油稿, 廖敛双臂向上伸展,抻了一个懒腰。
抖动了两下腿, 迈开脚步走向了起始点。
他们学校的学生不多,整个初三才凑出来六个人参加一千五百米赛跑,六个人根据圈里圈外,隔着间距站定。
体育老师举着大喇叭,喊道:“各就各位!”
其他人都蹲下了身子,廖敛抬起头,看向桂欢的方向,摆了摆手。
意思是,我要跑了,你别看其他项目了。
桂欢咬着面包,抬起胳膊晃了晃。
廖敛满意地点点头,蹲下身子,双手放在起跑线内侧,散漫的眼神瞬间收敛,专注地盯着跑道,左腿在前,右腿在后,前脚掌用力蹬着地面。
随着一声口哨响起,廖敛双脚发力,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嗖”地就飞了出去。
他腿长、步距是其他人的两倍,再加上换腿速度快,没过三十秒,就冲到了最前面。
桂欢:“……”
这么早就领头,不怕后半程没体力?
但结果证明桂欢多虑了。
廖敛保持着高速前进,一路高歌,很快就把第六个人套圈了。
班级同学顿时沸腾了,学生们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替廖敛摇臂震呼,桂欢没站起来,前面的人太多,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她的视线。
桂欢放下面包,刚打算起身,就听到廖敛的声音从运动场上传来:“你们坐下!后面的看不到!”
桂欢慢悠悠地起身,就见廖敛游刃有余地一边跑一边冲班级的方向喊。被他兜圈的人跑得呼哧带喘,听见廖敛的声音,气愤地回头瞪他。
廖敛不明所以地瞪回去,说道:“这是跑一千五的跑道,你哪个项目的?回去!”
他压根没认真观察其他竞争对手,这会儿都认不出来最后一名了。
第六名又气又羞,给廖敛让出了位置。
桂欢:“……”
没有任何意外,廖敛以第一名的成绩冲向了终点。
体育老师看了眼他的成绩,惊讶地打量了一番廖敛,说道:“你想没想过专业搞体育?”
廖敛从来没想过搞体育,他比人类跑得快是必然的事情,去参加比赛不就是欺负人吗?
“不搞,我爱学习。”
体育老师:“你成绩不错?班级排第几?”
廖敛:“上学期期末,好像是三十五。”
班级一共就四十多个人,这成绩绝对说不上优异。
体育老师:“……你真不考虑搞体育?”
这孩子搞体育的成就,绝对比好好上学要大。
可惜运动健儿廖敛心不在此,小跑着去比跳高了。
他身体柔韧性好,助跑姿势流畅,翻身过拦一气呵成,柔软的腰肢都弯成了U型,落地前还能在空中转体,稳稳落地。
徐波手掌都拍红了,羡慕地道:“廖敛真厉害,那么高都能跳过去。”
桂欢吃完豆沙包,正在吃雪条面包,心想:……毕竟六层楼都敢跳来跳去,这一米两米,对廖敛来说,就跟跳皮筋差不多吧。
长跑展现了速度,跳高展现了跳跃力,到撇铅球时,廖敛就展现出了他惊人的力气。
沉重的铅球,在他手里就像充了气的皮球,胳膊上拢起不算夸张的肌肉线条,轻轻一抛,铅球就在空中化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一骑绝尘。
一场运动会,廖敛在二中算是出了名。毕竟除了通报表扬和批评,没人的名字会这么频繁的出现在大喇叭里。
比完赛,廖敛就像一个凯旋的勇士一般,晃晃悠悠地回到了班级。
班级同学们兴奋地围着他叽叽喳喳,当事人廖敛反而很淡定。三个项目一点没有消耗他的体力,他一蹦三跳地登上石台,坐到了桂欢的旁边。
班级里都在偷偷传两人的小话,张老师怕影响不好,咳了咳道:“廖敛,下来坐。”
方才还精神抖擞的廖敛忽的往桂欢身上一靠,半阖着眼睛道:“老师,我低血糖犯了,头晕。”
桂欢:“……”
廖敛装病装出来心得了,皱着眉头拿起矿泉水,装模作样地拧了半天没拧开,“虚弱”地递给桂欢:“能帮我拧开吗?”
张老师打量了他几眼,关心道:“是不是累到了?用不用去医务室躺一会。”
看廖敛面不改色,张老师还以为他没事,但终究是十多岁的孩子,兴奋劲一过就开始累了。
廖敛右臂自然地搭上桂欢的肩膀,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班长,你送我过去吧。”
徐波在一旁道:“我送你去吧!”
廖敛瞥了他一眼,把头直接倒在了桂欢的肩膀上:“你身上有汗味,我怕熏吐了。”
桂欢断断续续吃了一个多小时,这会儿腮帮子有点嚼累了。她站起身,跟张老师打了个报告:“我带廖敛去医务室。”
运动场上人声鼎沸,桂欢搀扶着廖敛,慢慢往教学楼走。
进到楼里,桂欢转头问道:“你真晕假晕?”
廖敛眼睛亮晶晶的,哪里有半点难受。
他姿势未变,右臂搂着桂欢的肩膀,说道:“我表现得还可以?”
桂欢笑了笑,搀着他上楼梯:“很优秀。”
“多优秀?”
桂欢沉思了几秒,说道:“像运动场上的一道光,一只鸟,一匹马,还有什么来着?”
廖敛反应了片刻:“你得说你的想法。”
桂欢:“我的想法?很厉害。”
廖敛:“刚才体育老师问我,要不要去搞体育。”
桂欢:“你想读体校?”
廖敛:“不读。”
一群雄性天天围着操场跑,汗臭味洗都洗不掉。
桂欢:“你饿不饿,我兜里还有吃的。”
廖敛:“回去再说,我要去洗洗。”
钻进厕所,廖敛快速地用打湿的手帕擦干净身上的汗液,出了厕所,桂欢正站在窗前,望着不远处的绿树愣神。
她的皮肤很白,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带着点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廖敛走过去,抓了两把她的头发。
清冷的桂欢瞬间就活了,她转过头笑道:“回班级吧。”
回到操场,张老师过来询问了一下廖敛的情况,见他舒服多了,便没再多说。
桂欢掏出包里的零食,有面包、火腿肠,还有熟食。
廖敛从里面挑出了一根火腿肠,用牙撕开包装,掰下来一半,剩下的递给桂欢。
接过火腿肠,桂欢愣了两秒。
就似一滴清水落入了平静的湖面,似曾相识的既视感使一些平时没有在意的碎片逐渐在脑海中成型,聚集成了一个模糊的片影。
……廖敛的跳跃力很好,但再好的人,也不会胸有成竹地在六楼窗外跳来跳去。
比起涂药,他更喜欢用舌头去舔伤口。
不喜欢太热的食物,讨厌流动的水。
周武说他被一只长了翅膀的大猫袭击了,而周武的身上也确实发现了猛兽的咬痕……
桂欢咽了口唾液,用肩膀蹭了蹭廖敛,廖敛下意识地回蹭,见她拿着火腿肠不吃,问道:“你不吃?”
桂欢:“……我有点饱了。”
闻言,廖敛低头把火腿肠叼了起来,他的头微微向后仰,刚好能看到他凸出的犬齿。
桂欢的手指动了动,小声道:“喵喵?”
廖敛正嚼着火腿肠在看比赛,很自然地启唇道:“喵?”
说完,廖敛就是一愣,连忙摇头道:“你叫……你叫我家猫了?”
桂欢:“……”
为什么每次喵喵出现,廖敛就会消失。
为什么廖敛看到动的东西会忍不住伸手抓。
为什么他总喜欢用头去蹭。
一切都在引向一个答案。
桂欢眨了眨眼睛,笑道:“我说,明天想去你家看喵喵。”
廖敛:“哦,好。”
即使这个答案太过匪夷所思,但仔细想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桂欢微微抬起手,轻轻挠了挠廖敛的下巴。
廖敛双眼微眯,很愉悦地把下巴放到了她的手上。
桂欢:“……”
廖敛指着操场说道:“你看冯伟,他还是体育委员呢,传个接力棒都传不准,不如用嘴叼着算了。”
邻居家养的狗,都比他灵巧。
见桂欢不说话,廖敛转头问道:“桂欢,你看了吗?”
桂欢:说实在的,她现在没心情看。
她就想知道,是猫变异化成了人,还是人得了机缘,变成了猫?
桂欢又想到了廖敛的舅舅,讲讲话就单腿站的天禧。
桂欢:……他舅舅,不能是只鸟吧?
鸟开养鸡场……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第48章
对于邻居可能不是人的这件事, 桂欢选择静观其变。
她一直都觉得老廖家的人与众不同,奇怪得各有千秋,但她怎么也没想到, 他居然不是人。
只能说, 常识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运动会结束, 张老师简单地做了总结,就让他们回家放十一小长假了。
桂欢七天假期都在快餐店帮忙, 十月七号晚上才想起来, 她跟廖敛说过要去看猫的事情。
回家洗了个澡, 桂欢敲响了廖敛家的房门。
天禧打开房门, 满脸纠结地想:今天说廖敛去买什么好呢?
可桂欢没有问, 打了声招呼,就进了客厅, 天禧松了一口气,想着也许是廖敛提前跟桂欢说过了。
黑猫听到动静, 立马就从屋里钻了出来, 围着桂欢转了好几圈, 意思好像在说:你怎么才来?
与前几次的心境不同, 桂欢抱起黑猫,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笑着道:“舅舅,喵喵是公的?”
天禧:“……公的。”
喵喵尾巴下意识地一夹, 把隐私部位遮挡得严严实实。
桂欢没有扯开尾巴查看,抱着它坐到了沙发上:“喵喵今年多大了?”
当初她要给猫绝育,廖敛一副伤在猫身, 痛在我心表情,她天真地觉得廖敛是爱猫达人, 与猫共情了。事实上他就是看着同类被骟,自己也蛋疼……
天禧:“……年龄?”
是心理年龄还是生理年龄?
桂欢笑了笑:“对,几岁了。”
天禧瞅了瞅黑猫,吞吞吐吐地道:“捡来的,不知道多大了。”
桂欢轻轻地抚摸着猫头,揣测了一下廖敛的内心活动。
如果他是作为“人”出生的,那他应该不会猫化得这么彻底,廖敛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是个“人”。
桂欢低下头,黑猫正在舔她的手,用牙齿轻轻地啃咬她的手指。
桂欢:……
之前还不觉得,现在想来,就是廖敛本人在咬她,桂欢缩了缩手,觉得指尖有点发痒。
黑猫嘴巴一空,立着身子站了起来,去舔她的下巴,爪子恰好按在了她的胸上。
桂欢不动声色地移开它的爪子,猫舌一路往上舔,感觉下嘴唇一热,桂欢眨了眨眼,将头向后仰,躲开了他的舌头。
黑猫歪了歪头,一跃就跳到了她的脑袋上,整张猫脸埋在头发里,小幅度地啃咬。
它的动作不是很用力,很像洗发店里的干洗头。
天禧打哈哈道:“这猫就是活泼。”
桂欢突然想起了之前给廖敛剪头发时,廖敛吐着半个舌头,眼睛盯着她头顶看的模样。
桂欢:……莫非,他那时候是想舔头发?
她一直都觉得廖敛跟她相处时没有距离感,但仔细想来,一只猫与亲近的同类在一起,互相舔毛是常事,廖敛没有捧着她脑袋咬,看来克制力已经算是很好了。
如果他是猫,那只长着翅膀的大猫又是怎么回事?
回想廖敛在北极跟她讨论“保护动物”能不能食用的问题,桂欢抿了抿嘴唇。
或许,他还能变大?
呆了二十多分钟,桂欢就打算回家了,喵喵一如往常地扒着她不让走。
桂欢心想:你是猫的时候我都不带回家过夜,现在知道是个健全的初三男生,就更不能带回去了。
猫咪是出了名的厕所搭子,她可不想刚蹲下,就看到廖敛瞪着两个眼珠子守在门口……
妖怪想融入人类社会并不容易,它们应该也不想暴露,所以桂欢全当不知道,之前如何跟廖敛相处,现在也一样。
秋季一晃而过,气候逐渐变冷,天空飘起了绵绵雪花。
由于桂欢天天早上拣塑料瓶,一来二去就和收废品的大娘熟悉了。
大娘姓赵,老伴走得早,儿子已经成家了,在外面住。
赵大娘就住在学校附近的大院里,平时回收废品,日子过得不宽裕,但也不拮据。大院里的房子是她老伴生前置办的,儿子为了这套房产,过段日子就会来看看她,表表孝心。
从十一月中旬起,桂欢就一直在考虑如何预防十二月的事情发生。
凡事都没有绝对,上辈子发生在十二月份,这辈子很有可能因为蝴蝶效应而提前或延后。
这日,她帮着赵大娘整理回收来的水瓶,灵光一闪,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她天天说爱护环境人人有责,不如就拿这个做由头,开展一个清理街道的活动?
想到就去做,她回家写了个策划稿,第二天就去找社区办了。
活动内容就是清理天福路周边的垃圾,为竞选全国文明城市做准备。
清理垃圾的时间就定在每天下班放学后,让社区的人们自愿参加。
廖敛听她跟社区的人侃侃而谈,别人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他觉得桂欢就是捡破烂上瘾了,所以忽悠大家陪她一起捡破烂。
晚上,桂欢在草纸上画了一条时间线,犯人的作案时间是在她放学后,天色已经暗下来的大晚上。
每条街道都有人拣垃圾的话,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大家都能注意到。
当年犯罪现场周围的几条街道,她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做诱饵。
明知道有危险,还让别人以身犯险的这种事,她自认做不出来。
社区的干部觉得她这个提议很好,他们社区今年各项工作做得都不错,说不定就能评选上优秀社区。
这个年代的人,还是很注重这些荣誉称号的。
十一月末,天福路二号社区街道大清扫活动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社区报名的人不多,所以廖敛叫来了王三饼和光仔。这种好事,廖敛是一定不会忘了他俩的。
见人数还是不够,桂欢想着要不要到班级里去宣传一下,就听廖敛道:“还差几个?”
桂欢:“你能拉来?”
廖敛:“再拉五六个够不够?”
桂欢以为廖敛会把他舅舅拉来,谁知廖敛领过来的几个人,还是她见过的“老熟人”。
长毛和他的小弟们。
当初在学校附近胡同,冲他们扔石子的几个小混混。
新上任的南哥在位时间也不长,他“退位”之后,长毛几人也不敢出来晃荡了,每天骑个小三轮,在夜市卖点二手光盘和磁带。
廖敛晚上睡不着,出去逛夜市,就遇到了这几个“故人”。长毛认出他之后骑着车就跑,骑出二十米,就听后面传来了一个堪比阎王爷般的声音:“前面右拐,就到我家了。”
长毛:……他什么时候蹦上来的!
连瘦小的廖敛都打不过,现在廖敛腿长手长的,长毛几个人就更不敢比划了,怕廖敛又让他们蹲一排,玩投石子游戏。
桂欢:“……我给你们讲一下我们这次的活动。”
廖敛瞥了眼几人,淡淡地道:“不用,他们平时就回收破烂卖,都是熟手。”
长毛敢怒不敢言:我们卖的是二手货!不是破烂!
长毛几人是推着三轮车来的,王三饼凑上去看了看,眼睛一亮道:“你这怎么卖的?”
好家伙,普通录影带下面都是限制级啊!
长毛怕廖敛,可不怕王三饼,啐道:“你成年了吗?”
王三饼:“你都敢卖这东西了,还在乎我是不是成年?给我来一张,我又不是不给你钱。”
廖敛对他们卖的东西没兴趣,转头对桂欢道:“我跟你拣一条街。”
桂欢刚想说不用,转念一想道:“你跟我隔一条街吧,捡得快。”
比起其他人,她更信任廖敛。
再说猫是夜行动物,在夜里的视力尤其好,真要有什么事情,他也能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地点。
清理街道活动连续开展了一个星期,除了几麻袋的垃圾,桂欢一无所获。
夜晚的街道是很寂静,她一边捡垃圾一边留意周围,除了她,就是偶尔路过的行人。
难道是人太多,他不敢出来了?
不论如何,天福路的街容在几天的清理过后焕然一新,就连路边的杂草都处理干净了。
进入十二月,社区就决定将活动告一段落。
社区为了感谢桂欢做出的行动,还给她颁发了一个奖状,班主任张老师听说了这件事,在班级里好好地表扬了她一番。
望着手里的奖状,桂欢叹了口气。
没办法了,她只能每天晚上碰运气了。
十二月中旬的一天晚上,桂欢回家放下书包,把菜刀用毛巾包好,放进布袋里,裤腰上挂了一个小型喇叭,用黑色大外套遮挡住。
喇叭提前录好了音,以备不时之需。
带上布袋子和塑料袋,桂欢出了家门。
自从清理垃圾小组解散后,她每天晚上都会去案发附近逛一逛,一逛就是半个小时,有次还碰到了廖敛。
廖敛一脸好奇地问她:“你晚上也睡不着吗?”
桂欢:“……”
出了单元楼,冷风迎面扑来,桂欢紧了紧衣领,看向上方二十五年多一点的余命,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没事,我还有二十多年的命打底,不会轻易下线的。
披着夜色,桂欢快步走向路口。
六楼之上,廖敛蹲在窗台外沿,瞳孔在夜幕中拉长,他脚尖轻点,一跃就跳上了隔壁的单元楼。
这几天晚上桂欢天天往外面跑,每次都在固定的范围内来回转,犹如鬼打墙。
桂欢既然没叫他,那就是不希望他也跟着,于是廖敛每天都在高楼上方观察她的动作,越看越觉得,桂欢走路的姿势跟其他人不一样,就算下面人山人海,他也能一眼认出她来。
廖敛舔了舔嘴唇,轻皱鼻梁。
最近桂欢天天忙着捡破烂,都没时间来看“猫”,间隔时间太久,他有点想舔她了。
第49章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桂欢细致地除着街边的杂草。
清扫活动开展得太彻底,整洁的街道使得桂欢根本没有发挥的余地,只能薅两把草, 再掏两下空气……
在上空俯视的廖敛眼里, 就是桂欢一个人在街上表演空手插水稻。
廖敛抖了抖耳朵, 抬脚就想从另一边跳下去,跟桂欢来个“巧遇”。他站起身, 绕到另一侧, 刚想往下跳, 就看到了角落里站着的人影。
廖敛方才就看到他了, 当时以为他在等人, 可已经过了二十分钟,男人还是没走。
廖敛仔细望去, 就见那个人大半个身子都躲在拐角里侧,只露出一只眼睛, 偷偷打量着弯腰掏空气的桂欢。
从男人的角度只能看到桂欢在弯腰捡东西, 这片没有路灯, 看得不太真切。
廖敛缩回迈出去的脚, 明亮的眸子在黑夜中闪烁着暗光,他觑着男人的动作,五指虚虚地抓握。
头顶云层缓缓飘过,遮挡住了月亮的光芒, 原本就不算亮的小巷,变得更加昏暗。
男人低头看了眼手表,左右打量了半刻, 确定没有人经过后,他拢紧黑色外套, 右腿向后伸,装着腿脚不方便的模样,往前走去。
桂欢掏空气告一段落,直起了腰板,心想:还不如真捡垃圾,起码手里有活干,时间能过得快一点,现在则是单纯的右手抓握训练,手臂都有点酸了。
甩动了两下右臂,桂欢左手扶着脖颈,左右扭了扭。
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桂欢放松的神经紧绷起来,她左手维持着按肩膀的姿势,右手不动声色地提起布袋子和塑料袋,动作自然得仿佛要换个地方继续拣一样。
转过身,桂欢就看到了一个逐渐向她接近的人影。
男人的头发有些长,整齐地拢在脑后,露出了宽阔的额头,面上留着稀疏的胡子,打眼一看,四十到五十岁的模样。
身穿黑色长外套,长及膝盖,他明明面部很消瘦,衣服里面却微微拢起。同样外套里面塞了个喇叭的桂欢很难不怀疑,对方的衣服里也塞了什么东西。
男人的右腿好像不太方便,走路时右脚拖地,右鞋内侧与地面接触,发出缓慢的摩擦声。
桂欢的眼神看似随意地扫过男人的右脚,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但也能确认,鞋表面虽然有泥土,但侧面没有明显的磨损痕迹。
如果一个人的右脚常年在地上拖行,那右鞋侧面的磨损程度势必要比左脚严重,除非他的腿是突然出了状况,又或者这是一双新鞋。
桂欢好似什么都没发觉一般,抬起脚步往前走。
一步、两步……就在两人要擦肩而过时,男人轻了轻地唤了一声:“同学。”
桂欢心里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地道:“嗯?什么事?”
男人消瘦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整个人的气质瞬间柔和了下来,很像邻家的和气大叔。他指了指前面的单元楼,说道:“我刚才在路上踩空了,崴到了右脚,伸不直,能不能麻烦你,把我搀扶到家门口。”
单看脚上鞋的状况,确实像是刚崴的。
桂欢犹豫地握了握包带,踟躇地道:“我,我帮你叫个人过来吧,我怕我扶不动。”
男人随和地笑了笑:“我就借个力,也不能真让你把我驮过去啊。”
玩笑话很能缓解气氛的紧张,桂欢也跟着笑了笑,看向男人方才指的方向道:“您家就在前面那栋楼?”
男人点点头:“对,就前面路标,看到了吗?路标斜对面那栋,不远,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见桂欢还有些犹豫,男人又说道:“我女儿在家,你把我送门口就行了。”
桂欢想了想:“您把楼牌号和房间号告诉我,我把您女儿叫过来吧。”
男人的笑脸就似一副面具,嘴角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弧度,摇了摇头道:“她晚上一个人在家,我跟她说过,不能轻易给别人开门。”
桂欢眨了眨眼睛:“我跟她描述一下您的长相,今天的穿着,她不就信我了?”
男人:“……”
男人的眼神在桂欢的唇上停留了几秒,忽的皱起眉头,看向了右腿。
桂欢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您这腿崴得很严重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男人吸着气,摆了摆手:“等明天再去吧,晚上急诊多花钱。”
桂欢抿了抿嘴唇,心想:要是真这么疼,你还有心思在这跟我掰扯?
男人摸了摸右腿,满含歉意地道:“我快站不住了,小同学,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帮我送过去?我要是倒了,你和我女儿俩人也拉不起来我。”
桂欢不再推辞,扶起了男人的右臂,说道:“您看着点脚底,别绊到东西。”
男人盯着桂欢白嫩的后颈,嘴里应道:“麻烦你了。”
桂欢:“没事。”
男人拖着右腿,靠着桂欢的搀扶往前走,随意地聊起天来:“你这么晚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桂欢:“社区不是搞清理活动吗,我在除路边草。”
男人赞许地道:“我也听说了,工作太忙,没时间参加。”
桂欢:“您有这份心就行了。”
桂欢往前看,仿佛并没有发现,男人正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桂欢:“您姑娘多大了?”
男人:“比你小一点,你今年多大了。”
桂欢:“十五了。”
“哪个学校的?”
桂欢:“二中,初二。”
男人想了想,说道:“我有个朋友在二中当老师,不过不是初二,是初三。”
桂欢:“哦,叫什么名字?”
男人:“姓刘,刘兴华。”
桂欢摇了摇头:“没听过。”
男人理所应当地道:“你上初二,应该不清楚。”
桂欢心想:不巧,她就是初三。不说班主任,任课老师里,也没有叫刘兴华的。
不得不说,男人的话题选得很巧妙,从女儿、到桂欢熟悉的学校,谈论身边的事情,很容易消除一个人的戒心。
再加上他“腿脚不便”,很能激发一个人的同情心,让别人想要去帮助他。
可惜,他遇上的是早有准备的桂欢。
两人聊得越熟稔,桂欢就越冷静。
她很清楚,从头到尾,男人都没有说一句真话。当然,家里也不会有女儿,家里要么没人,要么是有另一个同伙。
如果此时搀扶男人的不是她,而是一个毫无防备的女孩,那么她多半会乖乖听话,送他到家门口,到时他打开门,捂着女孩的嘴往里一拽,谁都不会发现。
又或者是找个借口,让女孩主动走进家门……
桂欢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密闭的房间里,一个花季少女,又如何能逃得出一个中年男人的魔爪?
后果就是,有去无回。
眼看着居民楼越来越近,桂欢也打算收网了。
男人的房间她是肯定不会进的,就算布袋子里面装着菜刀,她也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他家里藏着什么,万一让她吸点乙/醚,她就得上新闻了。
她的目的是解决了他,而不是充当受害人。
到了居民楼门口,桂欢停下了脚步,笑着道:“我就送您到这了。”
男人热情地道:“都到门口了,我给你介绍介绍我姑娘,她也想上二中。”
桂欢:“今天太晚了,我明天再过来吧。”
男人没说话,他亲切的眼神在寒冷的夜风中逐渐降温,僵硬的笑脸靠近桂欢,被烟熏黄的牙齿反射着冷光。
“不晚,还没到十点,你跟我姑娘说会话,我让她送你回家。”
桂欢神色微变,松开了搀扶着男人的手,后退了两步。男人向左移,拦住了她的去路,不忙不慌地将手伸进了大衣里侧,掏出来了一把小刀。
男人右手转动刀把,方才还拖着的右腿收了回来,彻底撕下了伪装的假面,沉着嗓子道:“不想挨刀子的话,就自己进去。”
说完,男人静静地等着眼前的小姑娘哭泣求饶,他好再进一步威胁。
桂欢:比刀子的话,她真的没在怕。
桂欢从小刀工就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不怕利器。
刀枪棍棒,大到菜刀,小到削铅笔用的刀片,她用起来都得心应手,似乎根本不怕这些利器会伤到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冥冥之中,她天生就应该擅长这些。
当初诓骗吴天顺,她还得让杨红自备管|制|刀|具,这男人倒好,自己先亮出来了,也省了她的功夫。
桂欢慢条斯理地解开外套拉锁,在男人诧异的眼神下,双手扯着脖领,“咔”的一声,把里面的衣领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男人:……她这是在做什么?
桂欢:作案工具,受害人已经到位,万事俱备,就差临门一脚了。
她右手也学着男人的模样伸进大衣里侧,淡淡地说道:“幸亏你没有女儿,有你这样的爹,她会一辈子抬不起头的。”
说完,桂欢按响了腰间的大喇叭。
喇叭是从赵大娘那儿借的,她提前录好了音。
可桂欢不知道,这喇叭可以储存两个语条,所以她按响的时候,放出来的是赵大娘平时用的那一句。
下一秒,寂静的街道上就响起了一声嘹亮地叫喊:“收破烂嘞~纸壳、报纸、家用电器、废皮铁罐~收破烂嘞~”
桂欢:“……”
赵大娘别具特色的北方口音从喇叭中扩散而出,震得两人同时都是一愣。
桂欢咳了咳,赶紧伸手去按下一条:“跳台了,重来。”
第50章
按下播放键, 大喇叭里终于传出了桂欢提前录好的正确语音:“着火啦!快下楼啊!楼里着火啦!……”
为了录这段语音,桂欢特意趁爸妈不在家,把门窗关好, 在屋里彩排了三遍, 从救命, 有人抢钱,到最终版本着火了。
只有与自身利益相关, 人们才会重视, 桂欢不敢大意, 思来想去, 最好的口号就是着火了……但凡有点安全意识, 都会第一时间冲出家门。
男人没想到桂欢会有这么一手,眼见着楼上的电灯依次被点亮, 男人举着刀威胁道:“快关了!”
对于男人的气急败坏,桂欢喜闻乐见。
面对利刃, 她眉头都没皱一下, 顺手就从兜里掏出了剁骨头用的大菜刀。
曾几何时, 廖敛也曾经握着这把菜刀, 打算去跟三饼娘俩一较高下。
桂欢心里感叹:世事无常,上辈子她怎么也不会预料到,有一天她会举着菜刀跟歹徒叫嚣……
桂欢的菜刀足足比男人的刀大了两倍,男人愣了一下, 脱口而出道:“你随身带一把菜刀干什么?”
就算用来防身,会有人带这么一把吗?
桂欢:“就是为了防你这种人的。”
她把菜刀举在胸前,毫不畏惧地说道:“你可以试试, 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菜刀砍得深。”
男人知道, 这么僵持下去他肯定会被抓住,嘴里啐骂了一声,他掉头就跑。
桂欢哪儿能让他跑了,提着菜刀就追了上去。
两人一路跑,录音跟着一路放:“着火啦!快下楼啊!”
很快,两侧的居民楼里就传来了人们嘈杂的声音,纷纷喊道:“快下楼!着火了!”
男人一路奔驰,听见追随而来的脚步声,他转头往后看了一眼,只见桂欢右手举着菜刀,拔腿狂奔,黑色外套迎风翻起,向两边炸开,比他还像个变态……
这么跑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男人脑筋一转,直接拐了个弯,桂欢也追着拐弯,刚拐进去,迎面就是一把小刀,直冲她的脑门。
桂欢脑袋反射性地一仰,男人看准时机,去抓她身上的喇叭,本想用力一拽给扯下来,可喇叭牢牢地系在她的裤腰上,根本扯不下来。
男人急道:“你把喇叭关了!”
桂欢张嘴胡诌:“不可能,我只会开,不会关。”
就这两人撕扯之际,忽然,上方掉下来了一个什么东西。
黑影倏然降落,桂欢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出现了一只从未见过的巨兽。
待看清它的全貌,桂欢立刻把手放在了喇叭上,关闭了播放。
虽然她听廖敛描述过,但所谓耳听为虚,想象终究与现实有着不小的差距。
巨兽之大,半条小巷容不下。
它收敛着黑色的羽翅,堪比桂欢脑袋大小的后爪子按在男人的脑袋上,虎首威严,一对巨角向天长,那锋利的尖端,能轻易刺穿人类的肚皮。
巨兽金黄色的眸子里带着滔天的怒火,它迅猛地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已经被砸晕的男人吞食入腹。
“廖敛!”
情急之下,桂欢没有办法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它都亮相了……索性就捅破这层纸吧。
上空紧赶慢赶飞过来的天禧,刚飞到附近,就听见了桂欢这句“廖敛”。
天禧翅膀一抖,直接就萎在了居民楼上,心想:……行了,看来早就穿帮了。
桂欢敢肯定,眼前凶猛的的巨兽,就是那只趴在她身上耍猫懒的喵喵……毕竟身上的花纹都是一样的暗灰色斑点。
桂欢把菜刀放回包里,双手举在身前,做出安抚的姿态:“你不能动他,要是出现第二个被猛兽袭击的人,事情就会闹大。”
再说她作为目击证人,要怎么跟警察说?猛兽为什么不袭击她?
与其让巨兽下口,不如留着男人进警察局,就算要做什么,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听到桂欢的呼唤,巨兽猛地抬起了头。
十分钟前,廖敛尾随着桂欢和男人来到居民楼上方,也将两人的对话和动作尽收眼底。
廖敛刚打算下去,桂欢就按响了喇叭。
随后就是桂欢追着男人一路跑,廖敛化成原型一路追,直到男人与桂欢撕扯起来,他才一跃而下。
冲冠一怒,大猫彻底忘了要伪装这事。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了结这个男人。
桂欢的一声呼唤,才把他从暴怒里拉回了现实。
廖敛:……她,她怎么知道的?
廖敛不希望桂欢看到自己的原形,毕竟人类都惧怕它。
巨兽慢吞吞地抬起爪子,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桂欢的方向,它弯曲后腿,坐到了地上,双爪挡在身前,遮住了隐私部位。
它眨着琥珀色的大眼睛,舔了舔嘴边的软肉,装模作样地道:“谁,谁是廖敛?我不认识。”
天禧闻言闭上了眼睛,右翅捂着胸口:……你还不如不说。
廖敛太过惊慌,连动物不能说人话都没意识到,一心只想保住他的马甲。小猫多好,桂欢抱着它又摸又笑的。
桂欢:“……你兽态也能说话?”
廖敛心里一惊,直接打了一个嗝:“嗝!喵喵。”
桂欢:……装,继续装。
当她耳朵不好使,没听到它刚才的话吗?
桂欢后知后觉地道:“你原来的叫声都是装的?”
敢情那一声声憨憨的喵喵喵,都是廖演员的倾情表演啊……
廖敛:“……”
唯一的知情鹤天禧,默默地蹲在房顶上,都没眼看了。
大喇叭广播的影响覆盖面太大,这会附近居民楼的邻居们都纷纷下了楼,听见人声,桂欢探头看了一眼。
大多数人都穿着睡衣,还有穿着裤衩就跑下来的,惊慌地到处张望:“哪着火了?”
怕一会有人靠近,桂欢连忙跑到廖敛身前。
巨兽拘谨地蹲在那儿,方才的威风早没了,它就想知道,桂欢是什么时候认出他的?是怎么认出他的?
莫非它化型的时候衣服没裂开,还挂在身上?
廖敛抬起右后腿,低头看了看。
一丝不|挂,未着寸缕,裸得很彻底。
桂欢回头,就见他盯着自己的脚丫子瞧。明明长得怪吓人的巨兽,看起来呆呆的,还挺可爱。
桂欢走过去,巨兽连忙放下后腿,挺直了腰板,夹着嗓子眼,准备学猫叫。
“详情我们明天再说,你帮我把菜刀带回家。”
说着,桂欢就想把包挂在它的脑袋上,可它脑袋太大,根本套不进去,只能道:“你低头。”
巨兽乖乖地低头,桂欢就把包带挂在了它的角上。
垂下的包挡住了它的一只眼睛,巨兽丝毫不恼,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桂欢的手。
它的舌头太大了,一口下去,桂欢胳膊全湿了。
桂欢:“……”
人们的说话声越来越近,桂欢催促道:“你先回去,我得跟着一起去警察局。”
巨兽低眉顺眼地望着她,犹豫了两秒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桂欢真心想说,但凡有人给她个提示,她都不至于今天才发现。
廖敛浑身破绽,到处都是漏洞,至今没人发现,全得益于唯物主义的教育。
桂欢不想打击他,说道:“直觉。”
廖敛瞪大猫眼:“你方才是在诈我?”
桂欢:……你太高看自己了。
廖敛懊恼地用爪子擦了擦脸,嘴边的软肉微掀,有些小心翼翼地道:“你看我这样子,害怕吗?”
也许知道这只是廖敛,是她遇到危险,会毫不犹豫冲上去的廖敛,所以桂欢一点也不害怕。
并且,经过方才熟悉的廖敛式对话,已经把桂欢对古兽的一点崇敬之心都搞没了……
桂欢没回答,反而问道:“你会伤害我吗?”
巨兽大脑袋摇了摇:“怎么会?”
桂欢笑了:“那我为什么要怕你?”
乌云散去,银白色的月光淡淡地撒在桂欢的侧脸,浅浅的酒窝,就似照应着明月的一汪清泉。
廖敛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他想说点什么,却不懂应该如何表达。只能伸出舌头,把桂欢另一条胳膊也舔湿了。
桂欢:“……快回去吧。”
夜风吹过,两个打湿的袖子有点冒凉风。
桂欢:“你能变回人形回去吗?”
它这个吨位,很容易暴露。
廖敛:“我衣服碎了。”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廖敛瞬间就变成了桂欢熟悉的那只黑猫,布袋套在脖子上,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看他走远,桂欢才抽出功夫去查看男人的状况。
男人晕得很彻底,等他再醒来,警察已经到了。
桂欢攥紧自己的黑外套,瑟缩地躲在女警身后,目送齐警官将刚醒来的男人带上了警车。
话说齐警官到达现场时,看到桂欢也吓了一跳。
桂欢:……这要是再过几年,保准得有人说她是柯|南附体。
有她在的地方,就会出现案件……
女警时刻留意着桂欢的情况,关心道:“你父母在家吗?”
桂欢做出受害者应有的反应,惊魂未定中带着点后怕,小声道:“我爸在快餐店值夜班,我妈应该到家了。”
她是未成年人,出了这种事,肯定要通知父母到场。
桂欢有点过意不去,她爸妈又得跟着着急上火了。
不过就这一次了,天福路接下来的二十年,一直到她英年早逝前,都没再发生过什么恶性案件。
踏入警察局,头顶的黑字跟着一闪。
桂欢抬头,黑字镶着金边,闪烁着她的余命。
三十五年零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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