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平常的周五, 学校没课,夏璟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做事。
闹钟没有不响, 她准时起床。煮面条的火候开的恰当好, 她吃到一顿正常的早餐。公交车准时到站,她能准时到公司。工作任务和寻常一样,不多不少,没有客户过分找茬。
午餐的菜叶子里没有虫子。
下班时没有临时来了业务。
这一天过得太平常,好是流畅的溪水一路流淌,没有过大的石块阻挡前路,平凡到也许用不了一个周,夏璟便回想不起这天发生了什么, 这个周五如同一滴墨水滴入汪洋大海, 毫无记忆点。
但夏璟会永远记住这一天, 不会淡忘,反而因为霍离雪,这一天在她人生中画上了着重号, 即使当时她并不知道其中缘由。
这日傍晚,下班后夏璟和陆清鸥一起吃的晚饭,陆清鸥问她:“那套房子有想法了吗?”
夏璟唔了一声, 按照房主提出来的要求, 大概说了说自己的想法:“不过这只是我理解出来的, 还是得和明女士当面聊才行。”
只知道房主姓明, 是位女士, 多余的信息不知道。
陆清鸥点头:“我有联系方式, 我们先完善,然后把初步设想发给她, 看她有没有意向当面聊。”
夏璟问:“你见过她吗?”
“没有,很多工作室都想接这单,她哪见得过来,”陆清鸥说,“都是先把初步设想发过去,才谈后续。”
饭后,陆清鸥开了车的:“我送你回去?”
家在两个方向,不顺路,夏璟不想麻烦她:“不了,我等会儿去逛逛商场,你先回。”
原本打算直接坐地铁回去,但这里离霍离雪发来的住址很近,三个站就能到,夏璟想了想,直接过去帮忙搬行李了。
霍离雪应该提前给门卫说过,她没被拦着,乘电梯上楼。
虽然霍离雪没在家,也说了来了不用通知,但毕竟是进别人家,还是通知一声好。
但她们的联系软件也没有时效性,她决定将行李带回去了再说。
输入密码,推门进去。
玄关处正对落地窗,即使没开灯,依旧有光,视线不受阻。
从开门那刻,夏璟便闻见了酒气,听见一声声难受的沉吟,紧接着一声闷响,她看见霍离雪从沙发上摔了下来。
连忙脱掉鞋子,跑过去扶起对方。
脖子一紧,一双手圈了上来,霍离雪像藤蔓一样攀着她的肩膀,脸抵在她颈窝,紧紧抱住她,低沉温热的呼吸落在上面,夏璟一颤,泛起鸡皮疙瘩。
怀中这人酒气很大,难受地哼着。
不是说不在家吗?
这是喝了多少?
“你还好吗?”地上太凉,夏璟手臂使劲儿,欲把她扶到沙发上,下一瞬肩膀上传来一阵刺痛,火辣辣的疼,太过突然,手上一颤,霍离雪又跌入她怀中。
夏璟倒吸一口冷气,闻见淡淡血腥味,大概咬破皮了。
疼死了!
霍离雪酒品真差,喝醉了居然咬人,往肉里咬,属狗的吗?
她尚未生气抱怨,怀中之人松了牙,侧脸蹭着她的脖子,时而用鼻翼,时而用温热的嘴角,白皙的肌理瞬间变得通红,她能感觉到汗毛竖了起来。
不合时宜的,梦境里的画面像洪水一般朝着她脑子涌来,对方身上淡淡的在鼻翼扩散开,意识像水草一般湿漉漉的,有几秒间,她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梦境?
肩膀泛疼,夏璟嘶了一声,缓过神。
她听见她声音沙哑,像是哀求一般:“帮我,你帮帮我。”
夏璟能感受到霍离雪将她越抱越紧,融进骨血,两人挨得太近,薄薄的衣料在摩挲中发出声响,同时也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在上升。
夏璟觉得不对劲儿,说不清哪不对劲儿,秋天是温和的,但也是干燥的,空气中的水分随着仿随着她们距离的靠近而蒸发。
处处是干燥,喉咙发痒,夏璟深呼一口气,问:“帮你什么,脑袋很疼吗?”
没有成句的话语回答她。
耳边鼓噪的呼吸声作答。
没有章法落在下巴的一吻成了作答。
指尖被握住后置于柔软的唇边成为作答。
几秒间的感受被无限延长放大,指尖和下巴同时变得滚烫,夏璟惊醒,额上冒着细密的汗,赶紧将像八爪鱼一般缠着她的霍离雪扶在沙发上躺着。
落地窗没拉窗帘,月光朦胧探入,虽能看见人影,但不太清晰,这份朦胧成为藏于暗处的隐秘的唯一遮光纱布。
不应该只是醉了,夏璟瞧不清霍离雪的情况,站起来时察觉自己腿有些软,站着换了几秒,去找客厅的电灯开关,按理来说在进门玄关处的墙壁上,她走过去细看几眼,没有。
又找了会儿,终于找到了,和正常的装修风格不一样,电灯开关离玄关处很远,进屋开不了灯。
比较奇怪的设计风格,夏璟暂时没空去想这些,啪嗒一声按下开关,明亮的白光撒落,如同白日,客厅内极其亮堂。
毫无过度,从黑暗到明亮,眼睛不适应,夏璟眼睛本能地闭了几秒,再次睁开看向沙发那边,霍离雪的方向时。
她整个人颤了颤,掌心在一瞬间冒了汗,瞳孔放大,怔楞几秒,心跳疯狂加速,整张脸顿时红了起来,立马别开眼睛,关掉明亮的灯光,开成最暗的那盏壁灯。
那是极其震撼的一幕,是她从未见过的霍离雪,媚眼如丝,姣姣月光染了欲,洒下浓稠的光。
即使从前她觉得她有时很假,她也不该是这样。
眼尾染了秋叶的红,往日几乎没有任何褶皱的衬衫不复原样,最上端的几颗纽扣已经开了,衬衫下摆叠上心口处,包裙也快移到腰肢。
霍离雪缩着在沙发上,明明额头上都是汗水,却像从极寒的冰湖里捞出来一般,冷得瑟瑟发抖,双膝合上又松开,其间布料时隐时现。
眉头蹙着,脸颊绯红。
这一幕是震撼,也让人心颤,泛疼。
她像一朵明艳盛开,却不落俗的花,开得正好,但下一瞬好似要枯败一般。
枯败后托住她的也不是春泥,而是深不见底的深潭,圈定范围,困于其上,枯枝随风晃荡。
夏璟心口一紧,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她知道那是颤动绯红意味着什么。
淡淡酒香缠绕着她,霍离雪在瑟瑟发抖,在害怕。
“霍…霍离雪…”
夏璟声音有些哑,赶紧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遮在她身上,连忙去接了一杯凉水过来,不舍得多看,企图唤醒她。
“霍离雪你还好吗,要不要喝水?”
此刻她脑海中闪过许多,在怀疑霍离雪是不是喝酒时被人下|药了,在想该怎么办,立即送医院吗,她摸出手机,在要拨打电话时又犹豫了。
她看了眼紧咬着唇的霍离雪,即使这样,依旧在忍耐。
平时的霍离雪有多在意形象,人人眼中端庄自持,像高洁的月光一般,会允许这样的自己出现在别人眼中吗?
她不会。
无论如何也不会。
她不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任何人眼前。
心里徒然有个声音在回答她。
那她该怎么做?
脑子一时发懵,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霍离雪紧紧抱着她的外套,蜷缩成一小团,腿间蹭着外套。
一双手搭上了夏璟的手腕,夏璟忙问:“好点了吗?”
霍离雪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拉着她的手往身上放,在快触碰到时夏璟连忙收回手。
醉酒之人哪有什么力气,轻轻一扯就收了回来。
“茶几…抽屉…”霍离雪咬着衣服,仿佛是潜意识里的呢喃,并没有想说给谁听,或许她想起身,只是起不来。
夏璟不知道她具体情况如何,只能从她的表情上看出难受,帮忙打开抽屉,楞了一秒。
抽屉里很空,只有一件物品,和那日她买的小物件样子差不多,该拿什么一目了然。
夏璟深吸一口气,手有些颤,拿起来放在霍离雪手中,片刻后,嗡嗡嗡细微的震动声想响起。
之后的场景她不敢看,立马转身去关灯,黑暗重新占领了客厅,徒然暗了下来,对屋内的环境也不熟悉,差点绊倒。
她目不斜视,去了阳台,在关阳台门那瞬,听着对方从喉咙放出了压抑已久的低沉,抓着门沿的手一紧,连忙将其关上。
不是隔音玻璃,依稀能听见细微的声响。
不像是欢愉,而是……
具体是什么她不知道,只能感觉霍离雪是不舒服的,而这种不舒服是什么带来的,不得而知。
夏璟靠着冰凉的墙,视野很好,夜景一览无遗,凉风吹到脸上,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她将手按在心脏那处,跳得很快,同时带着透不过气的闷疼。
似曾相识的一幕,那日雨中摇下车窗,霍离雪看向她那一眼,和方才很像。
不同于人前得体的霍离雪,不同于总是没个大人样爱戏谑她的霍离雪,是任何人没有见过的样子。
夏璟重重呼吸一口,仰头望着墨黑的夜空,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她宁愿霍离雪再假一点,假到不行,也不该是这样。
欲望无错,不是说像月光一样的霍离雪不能有欲,而是……
没经历过真人真事,对性的认知来源于文字和影视,若是日后经历过一场场欢愉的她看见此时这幕,便会懂对方不是在享受,而是折磨自己坠入深渊。
此刻她只知道,这种事情,她该回避,不可以听不可以看,不能乘人之危。
若是换成自己做那事时,霍离雪在一旁看着听着,她也会尴尬,会羞耻。
属于人正常的情绪。
至于她为什么到阳台,没有直接离开,霍离雪喝了酒,举动太反常,也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她怕她走后,出现别的意外。
阳台风大,外套在霍离雪那里,夏璟冷得打了寒颤,大约过了十多分钟,站在玻璃门前深呼吸,拉开门进去。
客厅内恢复了安静,霍离雪蜷缩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轻着脚步走过去,才能听见细微绵长的呼吸声。
夏璟欠身,轻轻呼唤,声音有着描述不出来的温柔:“霍离雪?”
没人应她,应该睡着了,没大问题。
把桌上的杯子收拾好放回原位,看不出有人动过的痕迹。
夏璟将自己来过的痕迹去掉后,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衣服,准备离开。
“别走……”霍离雪似乎陷入了梦魇,声音颤抖。
夏璟停住脚步。
霍离雪想抓住什么,即使在睡梦中,手依旧在着急地动着,她在颤抖。
“阿姐别走……”
阿姐是谁?
夏璟伸出手让她握着,坐在地板上守了半个小时,确定霍离雪只是睡着,没有其他反应后,轻轻收回手,关门离开。
客厅里不冷,应该不会着凉。
打车回家,夏璟发现心跳还没恢复正常,从背包里拿出外套,掌心微微发烫。
外套是件白色宽松衬衫,后背那块布料染了巴掌大小的水渍,颜色变深许多。
夏璟无意间只瞥了一下,赶紧移开眼,深呼一口气,将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洗了,她坐在门槛上,静静地看着院中的柿子树。
霍离雪。
她小声念了念这三个字。
肩膀上的咬伤还疼着,夏璟抬手摸了摸,拿了医药箱,用棉签和碘伏消毒,疼得她眉头皱了皱。
可见下嘴之人用了多大的劲儿。
莫名的,握着棉签的手顿了几秒,霍离雪抱着她咬下来时的颤抖仿佛留在了她身上,不知哪来的感觉,夏璟觉得霍离雪咬她那刻,其实比她更疼。
皮肉的疼是暂时,而筋骨的疼能永久存在。
*
天模糊亮了起来,霍离雪缓缓睁眼,头还有些昏沉,愣愣地坐起来靠着沙发。
什么时候睡着的?
记不清了,太阳穴在跳疼。
一身酒气,衣服乱糟糟有些狼狈。
白色小物件丢在地上,她捡起来一并带去了浴室清洗,不意外不惊讶,明显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不然也不会在茶几柜子里放这东西。
洗头泡澡,化了淡妆,换好衣服,花了一个多小时。
出门时手机响了,霍离雪接通。
明悦言道:“姐姐你出发了吗?”
霍离雪:“刚出门。”
“昨天发消息你没回。”
“昨晚睡得早,没看见,你让叔叔阿姨别弄很多菜,中午我不过来吃饭了。”
“你…你要先去看阿姐吗?”
“嗯。”
明悦言笑:“知道了,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不用接,我还记不得路吗?”
“不是这个意思啊。”
“先不说了,我先检票了。”
挂断电话,明母问答:“离雪什么时候到?”
明悦言:“她要先去看阿姐,让我们别等她吃饭。”
“这孩子,”明父说,“我先出去买菜了,她中午不回来吃,晚上总会回来,房间收拾好没?”
明悦言点头:“收拾好了,床单全是新的。”
*
三个小时的高铁,半小时的客车,在墓园外,霍离雪买了一束花。
老板对她有印象,一年要来好几次的漂亮女性总是能让人记住的。
“还是送向日葵吗?”
霍离雪点头,接过花笑了笑:“谢谢。”
老板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想她来看什么人,她在这里开花店几年了,形形色色来墓园的人也见了许多,唯有霍离雪一直是一个人来,一来就待半天。
墓园不大,霍离雪将花放在墓碑前,笑着看着黑白照片上的明溪,笑容灿烂,永远停留在了十多岁。
霍离雪并没有说话,静静坐在一旁,看飞鸟掠过,看枯叶飘零,夕阳逐渐染红了半边天,腿部血液有些不循环,麻了。
天色渐晚,霍离雪起身,指腹抚了抚照片上的少女。
“秋天快过去了,冬天我再来陪你一起看雪。”
霍离雪拢了拢风衣,转身离开。
到明家时天还没黑,明母热情地招呼:“瘦了,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明悦言道:“妈,哪次姐姐来你没说她瘦了,姐姐就没有胖过。”
“去厨房帮你爸做饭,”明母赶她,“别围在这里。”
“我不,我要和姐姐说话。”
“你姐姐饭都没吃,哪有力气说话,快去快去。”
“行行行,我去还不成吗。”
明悦言走后,明母侧头看着霍离雪:“饿了吗,你叔叔做了一大桌菜,很多都是你喜欢的。”
“麻烦叔叔阿姨了。”霍离雪温婉地笑着。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明母说,“我让那老家伙少做点菜,他偏要做一大桌,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得好好补补。”
霍离雪问:“叔叔最近身体还好吗?”
“好着呢,半年去医院复查一次,没一点问题,”明母说,“只是他年纪越来越大了,身体本来就不好,总说腿疼,我叫他别成天在外面遛弯,他不听我的。”
“你说的话他听,你等会儿劝劝他。”
霍离雪应了声好。
吃饭时,明父明母热情地给霍离雪夹菜,明悦言小声嘀咕:“唉,我就是个小可怜,碗里空荡荡,一口落寞一口米饭。”
霍离雪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行了吧。”
明悦言笑:“谢谢姐姐。”
明母给霍离雪夹了红烧鱼:“尝尝这个,你叔叔新学的好菜。”
闻着确实很香,香辣味十足,只是香菜太多了,霍离雪不吃香菜,道:“阿姨我自己来吧,你们也吃。”
明父找出自家酿造的葡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明母道:“他一个人也喝得起,别管他,咱们吃咱们的。”
明父道:“这不是你们都不喝酒吗,还怪我了?”
“没人怪你,你想喝多少喝多少。”
可能是高兴,明父多喝了几杯,聊了些家常,忽然道:“要是明溪还在,就有人陪我喝酒了。”
明母踢了他一脚,连忙说到其他话题上,问了问霍离雪的近况,霍离雪正常回答。
饭后霍离雪陪着他们一家三口出去逛了逛,小城市的夜晚烟火气更足,逛完一圈后回去。
霍离雪洗漱好后回了房间,在手机上看了些学校发的新通知。
哐哐哐敲门声。
“请进。”
明悦言推门进来,霍离雪看向她:“那么晚了还不睡?”
明悦言:“姐姐也没睡呀,我都上大学了,别把我当小孩子看了,能熬夜。”
霍离雪笑了一下:“没把你当小孩,早睡对身体好。”
明悦言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说。”
“我参加了学校的一个项目,最迟下下个月要到綦师大交流学习。”
“真的?”
“是的!”明悦言说。
霍离雪:“到时候我带你去逛逛,你打算住寝室还是校外?”
“可以住学校,也能在校外住,但要家长签字同意,到时候再看吧。”
霍离雪点头,喉咙有些不舒服,咳了一声。
明悦言要去拿药,霍离雪叫住她:“不用了,应该是吹了风有些着凉,睡一觉就没事了。”
是在墓园吹风着凉的吗?
每次霍离雪都会在墓园待很久,比她和父母去的时间长多了,天气冷了,明悦言想打电话劝她早点回来,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明溪去世时,明悦言很小,十几年过去了,她对明溪几乎没有记忆了,就连她父母,提起明溪时也是平静,这么多年过去该释怀的都释怀了。
唯有霍离雪,去墓园的次数最勤,不仅仅是忌日会去,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也去,十几年来都是这样。
什么样的感情能延续那么久,小时候明悦言只以为她们是友情,可现在她都成年了,知道的东西多了,她有时在想,阿姐和姐姐之前可能还有别的情感存在。
见她在发愣,霍离雪问她:“在想什么?”
明悦言回神,想了想问道:“姐姐你……你觉得我阿姐是个怎么样的人?”
霍离雪楞了一秒,而后笑道:“她是很好的人。”
*
次日清晨,霍离雪早早起床告别,客厅只有明母一人,明父出门遛弯了,明悦言还没起床。
明母十分不舍:“想留你多住几天,你工作又忙,才回来一会儿就走了。”
“我下次放假再回来,”霍离雪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摸出一张卡,放到明母手中,“这个您拿着,叔叔不是腿疼吗,你们有空了去换套电梯房,不用上下楼,腿能轻松很多。”
明母推脱:“这怎么能行,不行的,你这些年也不容易。”
霍离雪劝说道:“您就收下吧,小时候你和叔叔那么照顾我,应该的,而且我也要经常回来住,我也有一间卧室。”
最终明母还是收下了。
霍离雪下楼,刚走到楼下发现耳钉放在卧室了没带走,又重新爬楼梯上去。
老房子隔音不好,即使关了门,只要说话声音大些,门口听得一清二楚。
明悦言有些愤怒:“妈你怎么又拿姐姐的钱!
明母:“说什么啊,离雪要给我也没办法啊,而且换了房子不是大家一起住吗,她也有一间卧室,瞧你说的什么话,就不该给你说。”
“就说我知道的,这些年她给我们花了多少钱,爸的车是不是她买的,你那些金银首饰是不是她买的,家里要开店是不是她给的本金,逢年过节的大红包是不是她给的。”
“离雪都没在意,你提这些做什么,不是伤感情吗。”
“伤不伤感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臭不要脸,把卡还回去。”
“你真是,长大了翅膀就硬了,一天天在家里横,离雪不缺这点钱。”
“姐姐有钱是靠她自己的努力,是她自己的钱,她不欠我们什么。”
“怎么不欠,要不是她,阿……”明母的话音止住。
明悦言气得要死:“她倒是说说她欠我们什么了。”
“什么也没欠行了吧,你赶紧回学校,别在家烦人,你真是要气死我,血压都高了。”
母女二人的争执声不断,霍离雪面容平静,收回欲敲门的手,安静下楼,打车去了高铁站,快正午时到家。
明母的电话来得及时,声音关切:“到了吗?”
霍离雪接了杯温水,轻轻抿了抿:“阿姨我刚刚到。”
“别忘了吃饭,下午好好休息。”明母道。
霍离雪不怎么饿,随便点了一份外卖,吃完后简单收拾了屋子,让夏璟来拿的行李箱还在客厅,没人去动她。
*
夏璟刚从书店出来,张秀溪打来了电话:“出发没有,我早就给王奶奶说了你要来,不能临时变卦。”
夏璟上了地铁:“外婆啊,我是那种人吗,王奶奶的生日我肯定回来,已经在路上了。”
“好,我们等你。”
“请了很多人吗?”
“没有,只请了几桌人,你王奶奶喜欢和年轻人玩,请的年轻人比较多,说不定你还能找到一个看得上的。”
来了来了,催她找对象啊这是,夏璟轻车熟路:“我还小,外婆您就别担心了,地铁上信号不好,先挂了。”
张秀溪说的是真的,来的大部分是年轻人,夏璟看了看,有些她认识,有些她不认识,王奶奶瞧见了她,走过来:“小夏来了。”
“王奶奶生日快乐。”夏璟笑了笑,将礼物递过去。
“你们这些孩子,不是叫你们别带礼物吗,不听话。”
夏璟:“这是本书,不是贵重东西。”
“是书啊,是书好,多谢小夏,”王奶奶一直爱看书,“小霍也给我买了本书。”
“小霍?”夏璟楞了一下,王奶奶说,“就是上次来看秀溪的小霍,你们不是见过吗,她走过来了,你就在后面。”
夏璟手曲了曲,轻轻呼了一口气,转身。
霍离雪:“才来?”
夏璟嗯了一声。
霍离雪没说什么,转身进屋了,夏璟脚步顿了顿,跟着她进去。
张秀溪在摘菜,夏璟喊了声外婆,安安静静坐在旁边帮忙,霍离雪坐在另一边帮忙,两人没有一句对话。
张秀溪眯着眼,左看看右看看,笑出声:“你们怎么回事?”
夏璟抬眸:“嗯?”
“别嗯了,”张秀溪秋后算账,“要不是今天我请小霍来,我都不知道你找的租客就是她,之前我让你租你说不,现在又悄悄把房子租给小霍,瞒着我做什么?”
夏璟抿了抿唇:“没打算瞒着你。”
“这是见不得人的事?”张秀溪说。
夏璟:“不是。”
张秀溪不解:“既然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
“可能是我见不得人。”霍离雪摘着菜叶子,慢悠悠说了一句。
夏璟和张秀溪同时看向她,愣了几秒,张秀溪回神说:“小霍别乱想,不可能是这样,夏璟我还不了解吗,她要是不喜欢一个人,别说同住一个屋檐下,可能话都不想和对方说一句,她指不定很喜欢你。”
“很喜欢我?”霍离雪挑眉看向夏璟,笑了笑,“真的假的?”
夏璟:“假的。”
张秀溪疑惑地看了眼她,平时嘴挺甜呀,这是怎么了。
搞不懂年轻人,正好王奶奶叫她出去,她就走了。
霍离雪看着她:“外婆不是叫你邀请朋友一起来吗,怎么没叫我。”
外婆真是的,怎么什么都和霍离雪说,夏璟心里吐槽几句:“你不是来了吗?”
“是你叫我来的?”
夏璟一时语塞,而后问:“你什么时候和外婆那么熟了?”
霍离雪指尖抚了抚菜叶子:“你让我说我就说?”
夏璟:……
当时她不是没想过要叫霍离雪来,只是觉得霍离雪和大家都不熟,又是很多人的场合,她可能会不喜欢,再加上她周末不是不在家嘛,便没提这事。
“你不是说这两天没在家吗?”
“刚回来,”浅绿色的菜叶子落在白皙的手背上,霍离雪素色纤纤,问道,“不是说要帮我搬行李吗,怎么没去?”
夏璟呼吸顿了一秒,霍离雪疑惑地嗯了一声:“忘了?”
“忘了,”夏璟点头,“等会儿去行吗?”
“行啊,我今晚没事,你和我一起过去。”霍离雪说。
一共请了两桌客人,夏璟和霍离雪坐在一起,满当当一桌菜,热闹得很。
张秀溪问霍离雪:“小霍能喝酒吗?”
自己酿的杨梅酒味道很香,度数也不高,酒量不好的人也能喝点。
霍离雪还没说话,一旁的夏璟说:“她不是开车来的吗?”
“安全重要,开车确实不能喝酒,”张秀溪说,“你们喝饮料吧。”
霍离雪没喝,夏璟被拉着喝了几杯,头不晕,只是很上脸,看起来醉醺醺,别人也不敢拉着她多喝了。
张秀溪给霍离雪夹菜:“小霍尝尝这个,要是喜欢,下次来再给你做。”
霍离雪尝了尝,笑着道:“很好吃。”
张秀溪又去夹另一道菜,夏璟看了一样,主动把碗递过去接,说:“给我尝尝。”
“桌上不是还有吗,你自己夹,怎么还抢起来了。”张秀溪道,“那么多也吃不完。”
片刻后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夏璟小声对张秀溪说:“外婆你别给她夹有香菜的食物,她不爱吃香菜。”
张秀溪也很小声地问:“你怎么知道?”
夏璟:“她的长相看起来不像吃香菜的。”
张秀溪是困惑地看了看夏璟:???
能从长相看出人不喜欢吃什么?
霍离雪很招人喜欢,饭后一群小老太太拉着她聊天,还能陪着她们下棋打麻将,笑声连连,夏璟帮忙端茶倒水,不经意间往那边看了看。
这幅场景让她生出几分恍惚,前天晚上的霍离雪,和此刻的霍离雪好像都是真实的,做不了假,可她也觉得是割裂的,并不能将其联系在一起,也难以想象其实那是一个人。
夏璟呼出口气,有些庆幸霍离雪醉酒后不记得前晚的事情,酒后忘事,有时也是一件好事。
不仅仅是怕对方尴尬,长到对方那个年纪,人生阅历已经很丰富了,大概并不会为性而感到尴尬。
只是……
夏璟侧头,用耳朵蹭了下肩膀上已经破皮的牙印,衣服将伤口遮得很好,但时不时能感觉到的密密麻麻的疼痛,让她回忆起的不是霍离雪咬上去时的疼痛,也不是霍离雪紧紧抱着她时玲珑曲线,而是那滴泪水。
落在她紧窝上温热的泪水。
像她很小的时候,家里没人,她去接热水喝,滚烫的水溅在她皮肤上时的感觉。
烫,痒。
而在这时,霍离雪轻轻柔柔的笑声从那边传了过来,夏璟的心忽然抽了抽,有些闷闷的,对方那日颤着声音说的那句“别走”,和这时的轻柔完美割裂开。
旁边的女生见她捂了下心脏,又瞧见她脸上的酒色还没消,以为她喝了就难受,关系道:“你还好吗?”
夏璟:“我没事。”
女生坐下来:“厨房熬了醒酒汤,你若是不舒服,可以去喝一碗。”
夏璟笑了一下:“谢谢,我真的没事。”
女生点头,没再说其他的。
窗外的天暗了下来,老太太们睡得早,作息规律,夏璟同她们告别后,同霍离雪一起离开。
不知道张秀溪有什么悄悄话要和霍离雪讲,对方比她晚出来几分钟,夏璟站在车前等着。
风有些大,夏璟拢了拢衣领,身后传来脚步声,本以为是霍离雪,转身看过去才知道是方才那位女生。
女生走到她跟前,礼貌问道:“能加个微信吗?”
夏璟楞了一下:“不好意思,手机没电了,已经关机了。”
既给人留了面子,又明确表明自己的意思,女生有些可惜地笑了一下,和对面等她的同伴一起走了。
几秒后夏璟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陌生号码,接通后没人说话。
夏璟困惑出声:“喂?”
一声轻笑传到耳边,不仅是从电话里传来,而且来着身后。
霍离雪挂断电话走过来,笑着戏谑道:“手机没电关机了?”
夏璟:……
“你怎么有我电话号?”
“刚才外婆给的。”
霍离雪拉开车门坐进去,夏璟坐在副驾驶,开车去盛景园。
在等红路灯时,霍离雪问:“别人要你微信,你怎么没给,那姑娘看着不错,多交些朋友也挺好的。”
夏璟看着前方倒数的红灯:“看着不错的人那么多,我加不过来。”
“加了再看呗。”
“没必要。”
“多交个朋友而已。”
夏璟抿了抿唇,不太想说这个,找了个借口:“乱加人曲筱宜会吃不开心,会吃醋。”
友情也是可以有占有欲的,不过曲筱宜心大,不是会吃醋的人。
霍离雪眉头拧了一下,不是已经分手恢复单身了吗,怎么还想着前任会吃醋?
原本以为夏璟放下了,心里居然还爱着。
真有那么爱?
对曲筱宜念念不忘。
霍离雪瞅了她一眼,开车回家。
路过保安亭时夏璟心悬了几下,怕保安和她打招呼,好在没有。
一路安静,霍离雪开门进屋,窗帘是拉着的,遮光效果很好,客厅一片漆黑。
视野范围都是黑的,夏璟有些不适应,站在玄关处,她知道电灯开关在哪,霍离雪就在黑暗中走过去,啪嗒一声,灯亮了起来。
客厅亮堂。
霍离雪问她:“你不进来?”
夏璟摇头:“不了,我拿了行李就回去,时间不早了。”
行李箱在沙发旁边,夏璟看过去,垂着的手出了些汗。现著腐
霍离雪挑眉:“站那儿当门神吗,进来坐会儿又用不了几分钟。”
夏璟忖度片刻,换鞋进去,站在沙发旁边,没坐下。
霍离雪给她倒了杯温水,夏璟接手,谁知霍离雪将杯子往前送了些,她不小心碰着霍离雪的指腹,微凉的触感让她的手抖了一下。
杯子掉在地上,水撒了一地。
好在杯子的材质结实,只是碎成几块,比较好清理,没有到处飞溅起玻璃碎渣子。
“抱歉,没拿稳。”夏璟蹲下去,拿出纸巾包碎片时不小心被割了一下,伤口很浅,划破一点皮,没流血。
“哎,你别用手拿,以为自己是铁指?”霍离雪去拿了清理工具过来,夏璟接手:“我来吧。”
霍离雪递给她。
夏璟微曲着腰,将玻璃碎片扫干净,又用拖把将地上的水弄干。
霍离雪拿出医药箱,招手,:“过来,我给你涂药。”
夏璟看了眼手指:“小伤口没事,不用了。”
她顺手握住一旁的行李箱拉杆,很轻,问道:“只有这些?”
“现在只有这些,”霍离雪想了想,“可能没收齐。”
夏璟嗯了一声:“那我先带这些过去,你收拾好了,我再来帮忙搬。”
霍离雪偏了下头,此刻她是坐在沙发上的,挂在脚尖上的鞋晃了晃,嘴角微微扬起:“那么热心?”
夏璟实话实说,也没谦虚:“还行。”
“还行啊,”霍离雪重复一遍,抬眸,看向她的肩膀,“那晚怎么没帮我?”
第24章
这话说得轻飘飘, 不是困惑,不是翻旧账,不是讥讽或者羞涩难堪, 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在其中。
就像在问天气怎么样, 吃饭了吗。
类似这种无关紧要的日常话语。
霍离雪的眼神也很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自己听错了,其实她并没有问那晚的事,应该是幻听。
窗户关着,任外界风吹雨打,屋内十分安静。
霍离雪呼吸声很浅,她抬眸看着夏璟怔楞的模样,看见夏璟在听见她问出那个问题时呼吸停滞的那几秒, 嘴角淡淡勾了勾, 在心底叹了口气。
那晚她确实喝多了, 整个人昏昏沉沉,意识飘忽,但也不至于心大到有人进屋都不知道。
盛景园安保很好, 没有业主的允许,陌生人进不来,房门密码除了自己, 她只告诉过夏璟。
加上她对夏璟身上的味道很熟悉, 在对方扶她时, 她在混沌中的那分清醒, 已经辨别出那是夏璟。
她当时是害怕, 想逃走, 为什么夏璟要在这种时候来,如果夏璟看见了她失控的样子, 看见她放荡的样子,她该如何?
对未知的害怕与恐惧只会让她更加失控。
浪潮来得汹涌,霍离雪浑身发软,百蚁蚀心的感觉让她红了眼,根本逃不了。
她连自己都逃离不了,何谈逃离夏璟。
眼圈发红,泪水滑落脸颊,无助地落在对方肩膀上。
霍离雪咬上夏璟的肩膀,血腥味在舌尖扩散,那得多疼,可夏璟依旧抱住她,没有推开。
她在祈求她推开她,不要管她,转身关上门离开,不要窥探她狼狈不堪的样子。
霍离雪瑟缩着,嘴角的泪水和鲜血的味道融在一起,双唇轻轻动了动,无声道:推开我,求你推开我,求你……
仅存的理智逐渐模糊,变成一丝一缕自暴自弃的罪恶。
对方身上的温度,散发出的热气,像是助燃气,像是瘾的着落点,既然没松开,没有走掉,自己这幅样子终究要被看见,再糟糕一点又如何。
失控的边缘,霍离雪的吻落在了她下巴,落在她指尖。
再坏一点,希望夏璟坏一点,不需要怜惜,不需要感情,纯凭着荷尔蒙的趋势,进入,占有她。
粗鲁的,反复的,怎么对她都可以。
霍离雪陷入了自暴自弃的深渊,她拉着了夏璟,想将她拉进来。
低重的呼吸,不断扭动贴近中逐渐上移的衣摆,霍离雪如同夜间盛开诱人的纯白花束,粉白的花瓣上湖水连连。
她在沉沦,清醒地知道自己在沉沦,做着自己厌恶的事,她抓起夏璟的手,那是一双温暖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比自己的手大些,更骨感些。
抓住时恍惚出现的一秒心安,救命稻草一般的心安,让她片刻清醒,从厌弃中清醒。
她在做什么荒唐事?
也就是这几秒的松懈于迟疑,夏璟把手收了回去,起身离开了。
觉得她恶心,要走了?
霍离雪闭上眼,紧咬着内唇,双膝张开又合拢。
灯光亮了,她无处可逃,这幅模样毫无保留出现在光明处,出现在别人眼中,霍离雪羞耻到浑身泛红,心脏不断紧缩,缩小再缩小,窒息感涌来。
而突然暗下来的灯光,覆盖在身的衣物像是源源不断的甘霖,让紧缩的心逐渐复原,空气重新涌入,霍离雪大口呼吸着。
她抱着身上的衣物,嗅着上面类似安抚的味道,不再挣扎,从绝望的破坏毁灭中缓了过来。
求救,缓解。
接过夏璟帮忙拿出来的小物件,震动声响起时客厅彻底陷入了黑暗的安静之中。
黑暗是放纵与安全。
在松懈的前一秒,闭眼前睡过去的前一秒,霍离雪在这片黑暗中看向阳台的方向,看不见人影,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但就是看过去这一秒浑身放松下来。
从夏璟开门进来,到自己摆脱浪潮这段时间,霍离雪一直是有意识的,她只是不知道她睡着后的事情,夏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醒来后霍离雪看着毫无痕迹的客厅,有些烦恼,日后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夏璟,大概是不提这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避免彼此尴尬,保留颜面。
更让她好奇的是,夏璟会用什么态度对她?
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还是含蓄问她那晚怎么了?
霍离雪马上三十了,性对她这个年纪来说是一件太正常不过的事情,她知道这一点,夏璟也应该知道这一点。
酒后脑子不清醒,想要了,其实也说得通,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可是在王奶奶的生日宴上,车子等红绿灯那六十秒,到家后她让夏璟进来时对方的拒绝,让她坐下时要她坚持要站着,不小心触碰到她的手时的颤栗。
夏璟的反应太过异常。
该紧张害怕躲闪的人不应该是自己吗?
霍离雪心沉了沉,是嫌弃吗?
嫌弃屋子脏,沙发脏,还是嫌弃她?
这种思绪一旦产生,日积月累堆叠起来的胆战心惊,怕被人发现的恐惧,在人前发作的无地自容,轰的一下如同山崩朝着她压下来。
原本打算绝口不提的事情,她问了出来,如同亲手撕开自己刚缝合上的伤口,不断刺痛自己。
即使此刻她瘾没发作,疲惫极端的窒息感也涌了过来。
这么些年过去,除了在犯瘾时她无法自控,霍离雪已经能很好地控制情绪了,而这时涌上来的失控,瞬间将她拉回她第一次发作时的状态。
霍离雪清晰记得那天晚上,当时她刚上完课,正准备去实验室找导师,刚走到大厅,一群人围了上来,起哄声不绝,接着一个打扮良好的男生抱着鲜花走了过来,在霍离雪什么也不了解的情况下,单膝下跪向她表白。
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实在太累,没有精力应对这些情况,周围起哄说在一起的人实在是太多,霍离雪被围在人群中,脑袋密密麻麻开始泛疼。
强打着精神,勉强冷静地说:“让开。”
没人让开,都在起哄,起哄让她答应那位男生。
环境太窒息,像一层保鲜膜紧紧裹着她,霍离雪发现自己开始发热,脸在慢慢发烫变红,浑身的力气好似在被逐渐抽离。
起哄的人还在起哄,喊着女神是害羞了吗,快答应他,答应他。
这场闹剧是怎么结束的,是位年纪较长的女教授路过此地,呵斥这群人赶紧散开,为难一位女生成何体统。
“老师,我们没胡闹,是在表白!”
“表白?有这样表白的,我看着像讨债的,赶紧散开。”
霍离雪的状态已经不太好了,感激地向那位老师说了声谢谢后,立马走向了卫生间,关门反锁。
不懂为什么突然这样,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可毕竟二十几的人,隐约能猜出自己怎么了。
和夏璟的第一反应一样,被谁下药了?
浑身开始发颤,她不敢轻举妄动,咬着牙硬生生扛过去,汗水将头发都浸湿了,走出卫生间,经过教学楼大厅时,看起来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可那短短几步,霍离雪在害怕,如同惊弓之鸟,怕有人注意她,任何风吹草动都让她觉得异常。
时至今日,霍离雪时不时也会想,如果当时那位教授没出来解围,她走不出人群,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霍离雪发现夏璟紧张时会有一个反应,手背上的青筋会凸起,变得十分明显。
片刻后,她将视线从泛起青筋的手背移到对方的肩膀上,那晚咬的厉害,应该很疼。
夏璟此刻愣住了,喉咙有些紧缩。
那晚为什么没帮她?
夏璟张了张嘴:“我……”
鼻尖上冒出些汗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在这安静的几秒里,霍离雪看着她的眼睛,其中什么情绪都有,紧张恍惚不知所措,唯独她没看见恶心。
真挚的眼神像是雾蒙蒙一般,在明亮的灯光下,双睫颤动。
霍离雪轻呼一口气,莫名有些不敢与这样的眼神对视。
放过对方的同时,也放过了自己,笑着说道:“问你话啊,愣着干什么,不记得了?上周三晚上,在巷子口吃完面,我让你帮我拎包,你不仅不帮忙,反而丢下我走得飞快,忘了?”
闻言,夏璟浑身松懈下来,手背上的青筋慢慢消退:“没有忘。”
她还以为对方问的是醉酒那晚的事情,万幸自己没胡乱开口。
霍离雪轻哼一声:“所以你那晚为什么要突然走那么快?”
夏璟想了想:“我腿比较长。”
“怪我腿短?”霍离雪目露危险。
夏璟:“我没说。”
“没说什么?”
“你腿短。”
霍离雪似笑非笑:“这不是说了吗?”
夏璟:……
这也行?
霍离雪见她吃瘪的样子,笑了起来。
夏璟提着行李箱走到门口:“没事我就先走了。”
霍离雪嗯了一声,房门打开又合上,屋内恢复了安静,她静静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片刻后拿起手机快速下单了一张同款沙发,并且加了钱,让卖家尽量送来。
从冰箱里拿出一大袋冰块,带进浴室放到浴缸里,注满凉水,等冰块融化后躺进去,以极端的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
走马观花细数最近发生的事情。
她能百分之百确定一件事情了,她并不抗拒和夏璟的亲密接触。
在犯瘾时,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听着对方的呼吸声,不仅不抗拒,甚至想更加地靠近。
霍离雪往后仰了下,闭上眼睛,冰凉的水让她颤抖时,脑子里闪过夏璟抱住她时的温暖。
*
霍离雪是理智的人,泡冰水只是为了让自己清醒,并不想感冒发烧,几分钟后起身去冲了热水澡,让身体的温度恢复。
她不会主动做伤害身体的事情,除非这件事能换取更大的收获。
系好浴袍带子,出了浴室,正好手机铃声响起,是张秀溪打来的电话。
霍离雪声音温和,接听:“外婆。”
张秀溪:“小霍睡了没啊,我吵着你休息没?”
“还没休息,时间还早,”霍离雪单手拿着拍子擦头,“您怎么也没休息,出什么事了?”
张秀溪笑:“没事,我就是问问你穿多大码的衣服,快入冬了,我闲着没事,打算给夏璟织毛衣,一并给你织一件,想问问你穿多大码,喜欢什么颜色,采购毛线的工作人员好一起登记。”
给她织毛衣?
霍离雪怔楞几秒,好像从几岁起,她就没穿过别人亲手织的毛衣了,也没人给她织,心口忽然痒了痒,对这种感觉有些陌生。
不过张秀溪年纪大了,同时织两件眼睛压力应该会很大,霍离雪欲拒绝:“不……”
张秀溪打算:“可不能决绝我啊,我闲着没事,得找事情消磨时间,你就当帮我,别嫌弃我的手艺就行了。”
霍离雪呼了口气,张秀溪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不好坚持推脱,报了自己的尺码。
“颜色呢,想要什么颜色?”
“您帮我选吧,您选的颜色一定很好看。”
张秀溪笑得合不拢嘴,夸完霍离雪,开始吐槽夏璟:“我这个外孙女真是的,你不知道她,每年给她织毛衣,不是挑剔颜色,就是挑剔款式,气死人了,我真想把毛线球塞她嘴里堵着。”
霍离雪听得眼尾弯弯:“说不定她是口是心非,其实很宝贝您织的毛衣。”
“她确实有点口是心非,”张秀溪笑了笑,“我悄悄告诉你,今晚吃饭的时候她还提醒我不要给你夹有香菜的菜。”
霍离雪眨了眨眼:“真的?”
“骗你做什么,我就说她很喜欢你,她还不承认,”张秀溪也很喜欢霍离雪,自然希望夏璟和霍离雪关系好,“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快去休息吧,虽然年轻,能不熬夜就不熬夜。”
挂断电话,将头吹干,霍离雪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不知是今夜的洗澡水太热,还是别的原因,平常手脚冰凉的她,此刻浑身暖呼呼的。
悄悄让张秀溪别给她夹有香菜的菜吗?
明父明母和她相处多年,也没注意的事情。
霍离雪瞥了眼自己的肩膀,也不知道夏璟还疼不疼,应该咬轻一点的。
闭上眼前,霍离雪下了决定,也不再去纠结夏璟对她是何种态度,无论夏璟对她是不是厌恶,无论自己对于那个温暖的怀抱到底有多向往。
属于自己的深渊,她自己承受就好,不愿拉夏璟进入这片泥潭。
夏璟应该是干净向阳,乐观而充满能量。
*
夏璟像没了电量一样坐在院子里吹冷风,从霍离雪那里回来后一直坐在这里,像坐过山车一样,这几天过得起起伏伏。
莫名有些后怕,如果霍离雪没有醉酒失去那段记忆,今晚问的真的是那晚为什么没帮她。
该作何回答?
夏璟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不该,不能。
霍离雪平时虽然在她面前没有大人样,时不时调侃她,自由散漫不拘小节,但绝不会平白无故在醉后与她发生那样的关系。
从前便是这样,她一直不太看得懂霍离雪,觉得霍离雪明媚的笑里面,温和的笑里面,藏着其他东西。
那是霍离雪的一部分,即使那部分很神秘,她也应该尊重这份神秘。
只是……
夏璟面露困惑,拿出手机搜索假如真被下药了,当事人是什么状态?
答案五花八门,让人分不清真假,秉持着严谨的态度,夏璟花了几十块钱,网上付费咨询了一位专业医生,给出了详细的回答,最好的解决方法是去医院。
字都认识,但夏璟不能感同身受,觉得霍离雪有几分像,又不太像。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对方一定不是欢愉的状态。
不是欢愉,又是什么?
夏璟叹了口气,觉得这几十块钱白花了。
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一声,曲筱宜发来的消息:【哈哈哈哈太舒服了】
夏璟不明所以:【?】
曲筱宜:【就是那事,今天太舒服了】
夏璟:……
【礼貌否?】
曲筱宜:【这不是和你分享嘛,上次你不是问我春梦嘛,你又对这类事情不感兴趣了?】
夏璟:【一直不感兴趣】
曲筱宜不信,夏璟问:【这个点不是深夜吗,你为什么抽空给我发消息,不应该去忙?】
曲筱宜:【白天睡了一天,刚起床】
睡了一个白天?太夸张了。
夏璟:【玩物丧志】
曲筱宜辩解:【今天是例外,不是每天都这样,这不是周末嘛,我和她买了点带催*助兴作用的香薰,别误会,是正经店买的正经产品,就成这样了哈哈哈哈】
香薰?
夏璟若有所思:【给我一个连接】
曲筱宜:【???】
【你拿来做什么?】
夏璟正经回答:【做实验】
曲筱宜狂笑,搁这里假正经,该尊重朋友的隐私,她也不多问了:【我还有新的没用,估计也用不了那么多,明天你来拿?】
夏璟:【也行,谢啦】
确定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第二天上完班,夏璟就去理工大门口拿香薰了。
曲筱宜撞了撞她的肩膀:“你真有情况瞒着我啊?”
夏璟也解释不清楚:“没有,我真的是拿回去做实验。”
“好,对,做实验,”曲筱宜根本不信她,“你做实验之前最好先喝点酒,微醺状态点上香薰,效果更好。”
虽然曲筱宜口中的实验,和夏璟口中的实验不是一回事,但夏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酒后效果很好,而且那日霍离雪也喝了酒。
为了更好的模拟出霍离雪那日的状态到底是什么,回去的路上,夏璟去超市买一小瓶度数适中的白酒。
夏璟洗完澡坐在客厅沙发上,透明玻璃杯子里倒了小半杯酒,剩余的一大瓶放进冰箱。
而后把香薰点燃放在茶几上,微黄热烈的火苗燃烧起来。
夏璟闻了闻,有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大概两分钟后,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她开始喝酒,白酒味道不是很好,辣喉咙。
有些后悔了,应该买贵一点的,便宜没好货,太难喝了。
咬着牙一口闷,夏璟喝酒量可以,不容易醉,但喝酒上脸,片刻后脸就红了。
栀子花香还是栀子花香,怎么还没感觉,再点一根香薰。
曲筱宜买到假货了?
*
霍离雪敲了几下门,没人打开,猜想夏璟可能在洗澡,从包里拿出钥匙打院门,客厅开着灯,有人在家。
踏着高跟鞋走过去,走到门口:“夏……”
话音止住,咽了咽喉咙,呼吸顿了几秒。
霍离雪很少被什么人吸引或者惊艳到,而此刻,她看到的夏璟是什么样子。
学识渊博的她,此刻有些词穷,找不出准确的词描绘夏璟此刻的模样。
满面绯红如雪上梅,媚眼如丝千万缕。
霍离雪不由自主喉咙滚了滚,呼吸一窒。
第25章
霍离雪中午的时候去了赵静家, 其余时间她有课,抽不出空。
“中午还来打扰你。”
“我们也认识好几年了,说什么打扰。”赵静给她倒了杯温水, 瞧着她脸色不太好, 大概猜得到是怎么回事。
每年的这个时候霍离雪的状态都比较差,从小的心病造成的。
她和霍离雪的相识也是缘分,最初是朋友的女儿推荐霍离雪来治疗,慢慢熟悉起来后,越发觉得霍离雪能成长到今天这幅模样,实在是太难了,其中苦楚已经不能用语言来描述。
渐渐的,赵静也不只是拿她当病人, 而是当做欣赏的晚辈看待, 她没恋人没孩子, 一生围着事业打转,难免对欣赏的晚辈多了几分亲切。
见她在泥潭里挣扎,也会心疼了, 但同时她也知道,经历那么多长大成人的霍离雪,最不需要的便是别人对她的心疼, 她需要的是敬畏与尊重。
因此, 赵静和她的关系, 类似忘年交, 除了看病治疗外, 偶尔也会像朋友一样约个饭。
赵静下厨, 吃饭时同她闲聊:“上次你说的那个你好像能接受触碰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霍离雪今天来就是想聊此事, 想了想道:“我已经能确定了,我不抗拒和她的亲密接触。”
赵静问:“你怎么打算的?”
她没问霍离雪所说的人是谁,那人又是什么态度,她相信霍离雪有分寸,自有判断。
霍离雪静了几秒:“我不打算拉她进入这片泥潭。”
赵静笑了一下,如她所料,霍离雪总是有自己的原则。
霍离雪看得懂这个笑是什么意思,老实解释:“其实我最开始是犹豫的,人得先自保,才能保全他人,我出于自救,是想像救命稻草一般拉住她的,不管对方会付出什么,这些统统都不管,我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你最后不也没拉她进来吗?”
世上哪有思想完全纯净的人,只要有思想,只要是人,一生那么长,总会出现很多不好的念头,只要最后克服了这些念头,也是所谓的好人。陷珠敷
赵静接着道:“但你的情况……”
霍离雪轻呼一口气:“总会有办法的。”
回学校的路上,霍离雪在想如果那晚夏璟动手帮了她,现在她们会是怎样的情况?
她表面上大概会云淡风轻,日后也无所谓这事,一次次放荡地拉着对方帮她缓解,安抚她□□上的痛苦。
即便夏璟不是每次都乐意帮她缓解,她也会当做没看见,笑着去诱惑她。
可骨子里呢?
霍离雪骨子里会低到尘埃,不是你情我愿强求来的欢愉,会变成沉甸甸的巨石,压垮她多年才挺直的脊梁。
会在夏璟面前也带上一层厚厚的伪装,也不能说是伪装,是另一个她,自暴自弃的她。
霍离雪深呼一口气,在脑子完全清醒时,庆幸那晚夏璟没伸出援助之手,即使她不是很清楚对方为何这样做。
她是感激的。
下午上完课,学院所有老师都到齐了,开了一场会,领导讲了一堆废话,才讲到重点,霍离雪听得昏昏欲睡,结束时时间不早不晚,原本打算回宿舍休息,想了想,还是换了方向去夏璟家。
得去把合同签了,才能把房租转给夏璟。
十几分钟的路程,没开车,霍离雪慢慢走过去,面馆老板还没收摊,热情地打招呼。
霍离雪想点一碗,但实在是不饿,点了不吃也不太好,便作罢了。
老板道:“最近几天都没看见你。”
“这几天有事,没来,”霍离雪顺便问,“夏璟回家了吗?”
此处是夏璟回家的必经之路,老板道:“她两个小时前就回来了,还在我这里点了一碗面吃,我没看见她出来遛弯,这会儿应该在家。”
但是敲门没人开,猜测对方应该去洗澡了,霍离雪有钥匙,开门进去。
直接被夏璟此刻的模样震撼到了。
夏璟长得很好,不然在学校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表白,不过夏璟的好看和霍离雪的好看是两种类型,夏璟的长相偏清冷,不浓烈,而此刻是什么场景。
夏璟面颊通红,眼神迷离,晕着淡淡水雾,在暖黄色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极其……
极其,诱人。
没错,是诱人。
和平时的冷清不同,但又不能用妩媚来形容,介于两者之间。
是霍离雪从没见过的夏璟。
她认识她时,夏璟才十七八岁,年纪不大,重逢后,夏璟也才二十一二,在霍离雪心中,其实一直把夏璟当做大小孩对待,平时的戏谑,也有几分逗弄小孩的意味在里面。
而此刻,霍离雪不由自主滚了滚喉咙,呼吸停滞这几秒,她真真切切意识到夏璟已经不是大小孩了,出落得诱人,像刚刚成熟的樱桃,外形色泽口感皆是最佳。
霍离雪回神,挑眉叹了一声。
*
夏璟正难受着,浑身乱绵绵,脑子也晕乎乎的,十分不舒服。
呼吸声也有点重,出神地盯着茶几上的香薰。
一个脑袋两个大。
原来她误会曲筱宜了,这香薰是真货。
她现在是什么感觉,感觉身上热热的,后背出了些汗水,脑门也有一成薄汗,有些燥热地扯了扯领口,纽扣松开两颗,又去接了两大杯凉白开,咕噜咕噜喝下去。
在屋子里来回走,脚步有些虚软。
一屋子的栀子花香,她赶紧把香薰灭了,不能再闻了,要出大事。
夏璟坐在沙发上呼吸着,即使喝了好几杯凉白开,依旧又渴又干。
初中那年她和同学一起去沙漠玩过,在太阳的暴晒下,水又喝光了,骑着骆驼熬了半个小时,类似那种又渴又干。
但也有不同,此刻多了些别的。
例如……
夏璟舔了舔唇,她好想亲嘴。
不仅仅是亲嘴,还想了些有的没的,整个人躁动不安,前些日子霍离雪带她看的片子,以及自己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梦,花样百出地在脑子里蹦蹦跳跳,她太阳穴发热。
夏璟再去接了杯水喝。
在沙发上傻坐了一阵儿,脑袋发空,再闭上眼睛深呼吸,吸气吐气,等着自己冷静。
不仅没冷静下来,脑子里的幻听越发真实,她似乎听见了霍离雪在她身旁叹息,轻笑,以及她十分熟悉的,来自霍离雪踏出的高跟鞋声响。
静不下来,根本静不下来。
越静越烦躁,这香薰也太厉害了点,是迷魂香吗,幻觉变得好真实。
霍离雪走进去,站在面色潮红的夏璟身旁,这人怎么了?
额头上全是汗,脸这么红,闭着眼睛做什么?
她出声:“夏璟。”
“闭嘴,烦。”夏璟为自己的不静心而感到焦躁。
霍离雪:???
好凶。
发烧烧糊涂了?
霍离雪看了她几秒,伸手摸向她的额头。
怎么触感也那么真实,夏璟重重呼吸一口,反手抓住霍离雪的手腕:“霍离雪,霍老师你能不能……”
夏璟一边说话,一边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人时,眼睛瞪得溜溜圆,话音止住,喉咙发哑。
霍离雪偏头笑:“你叫我什么?”
夏璟眨眼。
“老师?”霍离雪将手腕从她手里收回来,“再叫一次。”
夏璟回神,深呼一口气:“你……”是真人?
霍离雪说:“你屋里什么香味?”
香味,夏璟顾不上还有些发软的双腿,立马起身拉着霍离雪去了院子里,顺手将客厅门关得严严实实。
砰的一声。
这是在做什么?
霍离雪问:“真发烧了?”
院子里有小马扎,夏璟像踩在云朵上一样,脚步虚浮走过去把凳子拿过来:“我没发烧,坐。”
为什么要关上门,在院子里坐着吹风,霍离雪双手环胸,细细瞧了瞧满面通红,十分诱人的夏璟,在搞什么花样?
冷风吹在脸上,夏璟舒服了很多,也清醒很多,问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能来?”霍离雪随口道,“打扰你做好事了?”
“没,没有,”夏璟一愣,神色有些不自然。
霍离雪乐了:“打扰你做坏事了?”
夏璟说:“没有。”
霍离雪没反问,而是将目光移到她白皙的手背上,淡淡青筋逐渐明显起来,明显是紧张了:“嗯,没有。”
夏璟松了口气,问:“你今晚就要搬过来?”
“今晚不来,等会儿我还得回学校,这会儿正好有空就逛过来了,你把合同拿出来,我们签了。”
“现在签?”
“不可以吗,还得找大师算日子?”
“不是,”不是不能现在签,而是她不太想进屋,也不能霍离雪进屋,夏璟忖度几息,起身,“我去拿,你等一会儿。”
进屋,关门,片刻后,出来,关门,她全程屏住呼吸。
霍离雪搞不懂她在做什么,接过合同时问道:“里面有妖怪?”
夏璟:“没有妖怪,有妖气。”
霍离雪:……
拿起笔在租房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夏璟叫住她:“你不再看看?”
“里面有陷阱,你会陷害我吗?”
“不会。”
“那为什么要再看看,检查错别字?”霍离雪潇洒地签上自己的名字,还给夏璟,“卡号给我,我把钱转给你。”
夏璟说了卡号,片刻后,手机振了一下,她点开短信看了一眼,困惑:“你怎么把一年的租金都转过来了?
霍离雪说:“反正都要给的,一次次给挺麻烦。”
夏璟欲言又止,觉得这样不太好。
“我没吃亏,”霍离雪白了她一眼,“很多房东还收押金,你收押金了吗,万一我把你家的东西弄坏了,我耍赖说本来就是坏的,不关我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吃亏的人是你,傻子。”
傻子。
霍离雪在说这两个字时,语速有些快,音调微微上挑,不太像骂人。
反而有点……
有点什么夏璟也说不清,只是耳朵痒了一下,想让对方再骂她几声。
有病,夏璟在心里骂自己。
事情办完了,霍离雪没久留,夏璟送她到巷口,看着她走上明亮的大道,直到背影消失,才转身回去。
客厅里的香味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夏璟还是不放心,把窗户和门都打开,透透气。
原本已经洗过澡,夏璟又重新去洗了一次,水温调得比之前的要凉,终于觉得浑身舒畅了。
关好门窗,回了房间。
另一间卧室已经租给霍离雪了,日后霍离雪想什么时候来住都可以,不用通知她,她对这里有了使用权。
夏璟想了想,她得收拾收拾,准备最近搬会寝室住了,整理好心绪再回来。
她坐在书桌前,从书架上拿了个笔记本出来,记录分析今天闻了香薰后的感受。
虽然只是助兴用品,但效果挺强的,会让整个人变得躁动不安,变得很难受,好在能控制。
和那晚霍离雪的状态有点像,但也有差别,霍离雪当时的状况好像更加严重,而且冷静不下来,不太能自控。
夏璟呼了口气,难以想象到底有多难受。
一旁的手机响了一声,曲筱宜发的消息:【睡了吗?】
夏璟:【还没】
曲筱宜:【居然没睡,香薰没用上?】
夏璟:【刚才用来做实验了,剩下的我明天拿来还给你?】
她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还给曲筱宜。
曲筱宜震惊,刚用了现在就和她发消息聊天了,没效果?
不应该啊。
【不用还我了,我还有,你留着吧】她又问一句,【真用了?】
【真的,两支一起点的】
【喝酒了吗?】
【喝了】
曲筱宜困惑了,两支一起点,居然也什么用,夏璟是不是不行啊。
这话她没问,夏璟嘴巴那么严实,问啥啥不说,问不出真话。
没多聊,曲筱宜放下手机后就开始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唐沁洗完澡出来见她愁眉苦脸,关心问道:“怎么了不开心了,和我说说?”
曲筱宜叹了口气,简单地说了说这事,拍大腿道:“不会我给她的香薰是假货吧!”
“应该不可能,我们不是试过嘛,肯定是真的,”唐沁说,“我觉得可能是香薰的作用太小了,对她不管用,就像病毒一样,有些人不会生病,有些人轻轻一下就病了,抗体不一样。”
曲筱宜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夏璟好不容易对这事感兴趣,她给的东西居然没用,太扫兴了,和唐沁商量片刻,有了主意,决定送夏璟一些更厉害的玩意。
本来是出来约会甜蜜,大晚上她俩也不睡觉了,在手机上精挑细选,时不时发出哇哦天啊的惊叹,像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一激动,全都下单了,收获地址填的是夏璟家。
大多数是定制款,得从海外寄过来,物流时间可能比较久,得等一阵儿。
*
翌日,天边最后一抹墨黑退去,淡淡白色由浅入深开始勾勒天际。
夏璟自然醒,愣了两秒,叹了口气,起身收拾衣物去浴室洗澡了。
香薰真的有点厉害,她在梦里也……
夏璟用冷水洗脸,照着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这个月的水费可能会比之前多许多。
接下来好几天,夏璟因为一点事情耽搁了,没有及时搬去学校,但霍离雪也没过来住,房间一直空着。
拿了租金,对方却不住进来,那为什么要租下来?
夏璟抿了抿唇,犹豫过后还是给霍离雪发了短信:【你付了钱不住吗?】
霍离雪收到消息时正在午休,按照她的打算,她不太想和夏璟待在一个屋檐下,不是反感夏璟,而是……
那日拥抱的温度,总是时不时在她脑海中回荡,明知道对方对自己的吸引力,也决定了不拉对方进入自己的深渊,不能再去近距离接触,尤其是晚上。
霍离雪闭了闭眼,怕自己失控时会做出些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
她回消息:【想我了?】
夏璟:【谁想你了,我不想做黑心房东,你想做冤种租客?】
霍离雪嘴角勾了一下,找理由解释:【最近学校忙,下班太晚了,直接睡的宿舍,要不你晚上来接我?接我我就来】
她吃定了夏璟不会来。
夏璟果不其然:【不来,我不是冤种房东】
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夏璟换好衣服,在路上吃了热腾腾的馒头豆浆,坐地铁去了工作室。
陆清鸥叫去了办公室:“大平层的业主给回复了,可以见面聊一聊。”
夏璟眼睛一亮:“真的?”
这算是大单,如果能拿下,能存一笔不少的钱。
“这事我开什么玩笑,”陆清鸥也很开心,但也提醒,“不过我们还是不能高兴太早,全力以赴尽力而为就行了。”
即使见了面,也不一定能成,房主又不是只见她们,在她们之前,已经见过好几家工作室了。
夏璟问:“见面时间定了没有?”
得在原方案的基础上做改进,如果见面时间急,她怕来不及。
陆清鸥:“还没,房主说这几天她没空,挺忙的,有空了会通知我们。”
夏璟点头,去休息区给自己调了杯咖啡,喝了醒醒神,专心致志改方案了。
一整天的时间都耗在上面。
天色逐渐暗了,她深呼一口气,背着包走出办公室,坐地铁回家会经过理工大那个站,夏璟头有些昏,就在这里下了地铁,这里离家也不远,准备走路清醒清醒。
等她清醒过来时,她已经走到理工大门口了。
夏璟仰头看着校门偌大的几个字,轻叹一口气,手紧了又松开,都有汗了。
拿出手机发消息:【你在哪?】
正准备出教室的霍离雪瞧着消息顿了下,又来问她今晚去不去吗,她回:【嗯?】
等了将近一分钟,她才收到夏璟回的消息:【冤种,我是冤种房东】
第26章
阶梯教室学生很多, 又是刚下课,前后只有两道门,出口堵着了。
部分学生不想去挤, 坐在位子上等着, 一边玩手机一边欣赏霍离雪的盛世美颜,嘴角裂到太阳穴,咔咔咔拍照片。
“我的妈耶,霍老师也太蛊了,这身段这气质配上这张脸,抢到她的课是我的手争气,是我的福气。”
“我高中闺蜜最近也刷到了霍老师的照片了,她说她当初就该好好学习考进理工大, 羡慕我能抢到霍老师的课, 更羡慕霍老师带的研究生们, 每天都能和她近距离相处,天天接受美颜暴击。”
“你让你闺蜜加把劲儿,去考霍老师的研究生呗。”
“还是算了, 听说霍老师在学术研究上挺严格的,不是打骂学生那种严格,而是太负责了, 会笑着督促你认真再认真, 出了错误都要改, 蒙混过关是不可能的事, 她带到研究生个个都卷到飞起来, 看起来都不像正常人, 我闺蜜是懒人,吃不了学习的苦。”
说到一半, 周围的人集体发出一声哇,接下来几秒教室里听取哇声一片。
“哇靠靠靠靠靠!刚才霍老师对着手机笑什么,微微上挑的眼尾,倚着讲桌漫不经心的勾唇,我的天!”
“霍老师会不会在和对象聊天,笑得那么蛊那么甜。”
“不吧,她好像是单身,难以想象未来什么样的人能配得上她。”
冤种,我是冤种房东。
徒然看见夏璟发来的这几个字,霍离雪没忍住,后腰靠着讲桌,轻笑一声。
她还没来及得回消息,教室里哇哇哇地叫了起来,此起彼伏。
霍离雪茫然抬眸,疑惑地看了看这群学生,发生什么了?
就近原则,她笑着问第一排没走的学生:“你们怎么了?”
那女生瞬间脸红,妈呀,别对着她笑啊,深呼吸道:“没什么。”
“你们在哇什么?”
“哇着玩儿。”
“嗯?”
“真的没什么霍老师,大学生哪有正常的。”
既然不愿意说,霍离雪也不勉强,笑了笑,拿着书离开教室,走前还提醒她们早点回去休息。
大家纷纷说好,她刚走出教室没几步,里面又哇哇哇起来了。
霍离雪摇摇头,感慨年轻人真有活力。
在楼梯口遇见同样刚下课的黎青,她扬下巴指了指还在青蛙叫的教室,问道:“你班上的学生在叫啥?”
霍离雪同她一起下楼:“在玩。”
“玩?”
“嗯,她们说在玩,可能是模仿秀之类的,我也不清楚,她们不带我玩。”
“不带你?”黎青困惑,这可能吗,霍离雪在学生中的人气很高,“真的假的?”
霍离雪:“当然是真的,她们真不和我说,可能觉得有代沟吧。”
一同走到校门口,时间不算太晚,黎青问:“一起去酒吧喝一杯?”
“今天算了,”霍离雪拿手机看了眼,“我还有点事。”
黎青走后,霍离雪细细看了周围一圈,按她的猜测,夏璟应该就在附近。
很快就锁定了目标,霍离雪嘴角勾了勾,走了过去。
*
夏璟在短信发出去时就后悔了,她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逛到这边来,为什么要问霍离雪在哪,还脑子一抽说自己是冤种。
说自己是冤种,不就是直接挑明她来接她了嘛。
重重吸了口冷空气,掌心微微发热,几分钟过去了,霍离雪还没回她。
是不是还在忙?
夏璟脚底踩着小石子碾了碾,片刻后走到校门左边的大樟树下站着,看了会儿来来往往的人群,叹了口气。
在走和留之间犹豫片刻。
如果走了,等霍离雪问起时,她可以说是因为没收到回信,等了会儿离开的,这样解释合情合理,不是狡辩之词。
夏璟抿了抿唇,不过来都来了……
心一横,既然来都来了,再等一会儿,等对方回了消息再说。
她站的这个位置比校门口的地势要高一点,视野很好,如果霍离雪从大门出来,能看得清清楚楚。
但在她拿出手机回同事消息时,恰巧错过了霍离雪向她走过来,绕在她背后,拉着她的卫衣帽子,轻轻往后一拉。
动作太突然,夏璟浑身一颤,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身。
霍离雪被她的一连串的反应逗乐了,笑得合不拢嘴。
昨晚她才觉得对方出落得诱人,此刻又觉得对方是大小孩,轻轻一吓就咋咋呼呼的。
夏璟见她笑得腰肢颤动:……
“你学生走过来了。”
霍离雪立马挺直腰板儿,站得人模人样,转身看过去,行人来来往往,根本没人注意到她,也没学生朝着她走过来。
霍离雪回头,目光危险:“吓我?”
夏璟:“这么不经吓?”
好啊好啊。
是做了她的房东,辈分就长了吗?
听听这说话的语气,没有一点尊师重道,霍离雪深呼吸,向她走进一步,似笑非笑,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我不经吓?”
夏璟有些杵,小小地往后退了半步:“那个。”
天有些暗,霍离雪看不清她手上的青筋,作势要去收拾她:“哪个?”
“有人朝你走过来。”夏璟说。
又来这招,霍离雪笑得十分危险,扬起手,准备出手收拾她。
“霍老师。”走到她身后的同事叫了她一声。
霍离雪动作一僵,从声音能听出是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转身亲切地笑:“周老师准备回家了?”
“出来和朋友聚餐 ,”周老师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看了夏璟,她可是很少见霍离雪和谁那么亲近过,看模样挺小的,“这位是?”
霍离雪笑着介绍:“家里的小朋友,特意来接我下班。”
“这样啊,挺难得的,我也有个这么大的侄女,一次也没来接过我。”周老师道,“先不聊了,我去聚餐了,不耽搁你们回家了。”
张老师走后,夏璟说:“我马上二十二了。”
“嗯?”
“不小了。”夏璟不是很喜欢霍离雪把她当小孩儿看待是,从前就不喜欢了。
当初霍离雪做她家教时,她就一直没叫过她老师,后来熟了起来,无论霍离雪如何威逼利诱她,这声老师她也没叫出口。
霍离雪退而求其次,让她叫她姐姐,她也不知道在抽什么风,这声霍姐姐也没叫出口。
好似叫了老师或者姐姐,霍离雪真会把她当成小孩。
当时不明白为什么,后来霍离雪离开,家里出了变故,她逐渐明白了自己对霍离雪那些心思,她才懂了为什么。
被人当成小孩不好吗,意味着有人宠着惯着,意味着年少青春。
不过也是,人就是这样,年少时希望快点长大,年纪大了又希望回到从前。
霍离雪道:“你确实比我小很多,怎么不是小孩了。”
“只小了七岁。”夏璟说。
小房东还挺倔强,“老租客”霍离雪也倔:“七八岁还不是多吗,我上小学的时候你还在喝奶,我上大学的时候你小学没毕业,这不是大挺多。”
霍离雪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夏璟听得嗡嗡嗡,她忽然说:“霍离雪你狡辩的样子真像小孩。”
向来优雅的霍教授想翻白眼,有没有搞错,居然有人说她像小孩,她马上三十了,正知性的年纪,说她幼稚?
幼稚是吧。
霍离雪深呼一口气,往前走一步,掀了下裙摆,优雅地抬起脚,幼稚地踢了夏璟一脚。
小腿疼了一下,夏璟呼痛,啊了一声,有些震惊地看着看着霍离雪,被夺舍了?
霍离雪理了理裙摆,踏着高跟鞋,优雅从容地离开。
夏璟叫着她:“你去哪?”
霍离雪回头:“幼稚园。”
不是说她来接,就和她一起回去吗,夏璟欲言又止,嘴张了张又合上。
霍离雪朝着她挥挥手,而后离开,走进了理工大,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夏璟在原定站了会儿,慢悠悠走回家,在巷口吃了碗牛肉面,到家后去了浴室洗澡,热水流过全身,她弯腰摸了摸霍离雪踹过那处。
微微有点红,也是因为她白的缘故,其实不疼了。
霍离雪根本没用力,若是用了力,那么尖的鞋跟,她的腿怕是会青一块紫一块,今晚走不回来,得顺着马路牙子爬回来。
夏璟仰头,热水直接淋在脸上,想着霍离雪踢人时的模样,嘴角轻轻勾了勾。
那是真实的霍离雪。
记忆中,霍离雪一直有做老师的范儿,她给她补课时还没毕业,在读研。那会儿霍离雪就很认真,给她补习,不管哪一科,每一个知识点都抓得很严,不让夏璟有任何敷衍的地方。
某次夜里夏璟游戏瘾犯了,熬了一整夜,霍离雪布置的作业她有点敷衍了事,一眼就被霍离雪抓了个现行。
霍离雪动手收拾她,一巴掌落在她屁股上。
没用多大劲儿,怎么形容那种感觉,麻酥酥的,头皮也有点麻。
霍离雪双手环胸,笑着问她:“还有下次吗?”
夏璟摸了摸自己的臀部,表面上摇头,其实没敢说可能还有下次。
每次做完测试,如果成绩还可以,霍离雪都会给她些奖励,带她出去玩或者吃东西或者休息几天,如果成绩下降了,就有惩罚,霍离雪会动手,不轻不重的一巴掌落在她臀部。
那段时间,霍离雪都有点郁闷了,十分怀疑自己的教学能力。
平时学得挺好的夏璟,一到考试就掉链子,总是没进步。
她哪里知道,比起成绩进步后能得到的奖励,夏璟更想要的是她落下来那巴掌,这才是奖励她。
而今霍离雪又开始动手收拾人了……
夏璟关掉淋浴头,深呼一口气,穿好衣服出去。
其实她也不是喜欢别人打她,只是霍离雪动手的时候感觉很奇妙。
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头皮发麻的感觉。
手机震了一下,霍离雪给她发的短信:【上次买的跌打损伤药还有吗?】
这不是废话吗,当然还有,上次霍离雪买了一大堆,她就是全身是伤也用不完。
夏璟回:【没了】
霍离雪:【那你疼着吧,冤种不怕疼】
没再聊下去,她们每次的对话都是这样,突然开始突然结束,时常很短,发消息的途径也很奇怪,之前是租房软件,现在是发短信,微信都没加。
有电话号,但没加微信,夏璟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暂时不加。
*
霍离雪暂时没打算去夏璟家,最近这几天深夜总是会惊醒,紧接着犯瘾,情况有点糟糕。
已经在夏璟面前暴露过一次了,若是再来……
霍离雪揉了揉满是汗水的额头,将小物件清洗好后,又快速洗了个澡,疲倦地回床上躺着。
翌日,晴天。
周六没课,本来可以睡个懒觉,霍离雪早早地起了床,出门去会所做了皮肤护理,换身提前准备好的衣裙,开车去了霍家老宅子。
不是上次去的那地儿,上次回的那地儿是霍绪自己的房子,他从老宅子搬出来好些年了。
老宅子没在市区,开车得花些时间,所以霍离雪很早就出门了,去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路不是很熟,还得开导航。
霍家是书香门第,据说祖上出过状元,霍老爷子在教育界声望很高,退休后仍有话语权,这次八十大寿,来了很多人。
霍老爷子有两子一女,霍绪排行老二,是三个孩子中唯一从商的,不过也没脱离教育这一块儿。
霍离雪到时客人们还没来,她深呼一口气,走进客厅。
其乐融融的局面因她的到来而有片刻的安静,氛围有些微妙,在霍老爷子轻抿一口茶,放下杯子时,在座的人才朝着霍离雪打招呼:“离雪来了。”
霍离雪依旧笑得温和,从容地走过去,礼貌叫了声:“爷爷生日快乐。”
霍老爷子缄默几息,道:“坐吧。”
霍离雪坐下,安安静静听他们聊家常,期间霍琦时不时看她一眼,她当做没看见。
手机震了一声,霍琦发来的消息:【真不尴尬?】
霍离雪没理会,依旧是那副模样,陆陆续续有客人来了,见着霍离雪是陌生面孔,笑着问道:“这位是?”
看她的气质,以为是霍家哪位年轻后辈的交往对象。
霍老爷子自然介绍:“远方亲戚。”
一旁的霍家人并没有对这个介绍感到意外。
对方:“怪不得眼生,霍家的后辈我都认识,今儿见着生面孔,我还以为是自己老糊涂了。”
接下来是老流程,霍老爷子上台讲话,宾客祝寿,宾客开始在宴会上交际,能来这里的人,祝寿是其次,人际交往才是首要目的,几杯酒的时间就是利益的交换。
霍离雪端着果汁站在角落不显眼的地方,静静看着这一幕幕。
她的气质,长相,谈吐,能列举出来的种种,能看见的种种,都显示着她属于这里,可她知道,抛开这幅皮囊,她没有一丝一毫属于这里,这里的霍家人也没接纳过她。
出了会儿神,霍琦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歪头笑着,指了指人群中那些年轻男人:“蓝色西服那位,乔氏药业的二公子,未婚,右边黑色西服戴眼镜那个,利新大学校董的独子,利新集团未来的继承人,也没结婚,长得一表人才,还有左后方那位,周氏建材的大孙子,结过一次婚,因为忙事业离异了,有一个女儿,这些人都不错,你不过去打声招呼,认识认识?”
霍离雪淡淡看着她,即使霍琦眼眸含笑,但这份笑意没有一分真切,更多的是嘲讽。
霍离雪:“真的不错吗,你快去。”
“我?”霍琦笑,她忽然凑近她,小声说,“我不需要结交攀附谁,你不一样,当年你求着回来,不就是为了这些东西吗?”
“霍离雪,霍教授,呵,你到底在装什么?”
“还是说这些人你都看不上?站在大伯旁边那位是张氏地产的副总,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听说他是张董的私生子,为了张家的名声,这才挂名在张夫人名下,他怎么样,和你很配。”
“也看不上吗,我们霍家能接触到的人就只有这些了,我真看不懂你,你到底想要什么,莫名其妙跑回来认祖,又装作什么都不图的样子,霍家这些人嫌弃的眼神你看不见吗,爷爷都不介绍你是孙女,拿个远方亲戚就打发了,你听不见?”
“你到底回来想做什么?想报复爸爸当年抛弃你妈妈?他们可是自由恋爱,和平分手,是你妈悄悄生下你,你能怪谁?”
霍离雪还是云淡风轻,淡淡看着她,霍琦嗓子都说疼了,都说冒火了,骂了一句:“有病。”
自己气得不行,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冲冲走了。
宴会场上光影明亮,霍离雪站在这边光影下,轻轻动了动脚,移到有阴影的地方,看着衣着光鲜亮丽的人,看着侧边银柱上光鲜亮丽的自己,轻轻笑了一下。
其实还是有相同之处,一样有着恶心虚伪的面具。
*
霍离雪近几年和朋友一起投资,靠着分红,也挣了不少钱,郊区的大平成是在她调到理工大前买的,当时价格不高,现在已经翻了两倍了。
霍离雪没打算卖掉,最近在整备装修一事。
去霍家老宅这趟并没在她心里激起涟漪,一群不重要的人,她没必要为他们消耗情绪。
下午回来后正好没事做,约了朋友之前给她挑选的工作室,问了对方有没有空,如果行,下午可以见面聊。
陆清鸥没在市里,接到消息时,立马让夏璟去了要见面的咖啡厅,顺便把对方工作号给了她:“你到了打电话就行了。”
夏璟换好衣服,简单画了妆,拿着方案,直接打车过去了,很快到了咖啡厅门口,拨通电话。
嘟嘟嘟几声,对方接了。
夏璟主动礼貌道:“明女士您好,我已经到门口了,您在几号桌子?”
没人说话。
夏璟:“喂?”
疑惑地看了手机屏幕一眼,是接通了,也有信号啊。
“喂?”
下一秒,嘟的一声响,电话被挂断了。
夏璟:???
这是怎么回事,夏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主动走了进去,咖啡厅不是很大,打算一边联系一边找。
没走几步,夏璟愣了下,居然看见霍离雪也在这里。
霍离雪挑了挑眉,朝她笑了一下:“坐。”
夏璟不坐:“不了,我有事要办。”
霍离雪嗯了一声:“和我一起办呗。”
办什么办,夏璟没空开玩笑:“别闹,真有事。”
夏璟接着往里面走,再一次拨打电话,通了,她听见电话里一道熟悉的声音对她说。
“别闹,快坐。”
第27章
“别闹, 快坐。”
倒是谁在闹啊。
这声音她都不用反应一下,听第一个音时,夏璟听第一个音时直接就能判断出这是来自霍离雪。
她只认识一个霍离雪, 此刻正坐在她身后, 刚刚还打了招呼。
夏璟深呼一口气,五指虚着握住已经挂断了的手机边沿,缓缓转身看向霍离雪。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但她还是略微疑惑道:“你是大平层的房主?”
霍离雪抿了口咖啡,点头。
夏璟:“明女士?”
“这就不对了,房主是霍女士,明女士是我朋友。”霍离雪下巴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下聊。”
咖啡厅不大, 夏璟站在过道上, 有人经过时, 容易堵路,便坐下了。
霍离雪问她:“喝点什么?”
夏璟抿了抿唇:“不用了,我喝水。”
“嗯?”霍离雪抬眸看了她一眼, 给她点了杯自己的同款咖啡,主动解释,“你别误会了, 我也是刚刚接到你电话, 听见你的声音才知道是你。”
夏璟想了下:“真的?”
当然是真的, 她是骗人的人吗?
霍离雪一脸坚定, 点头:“真的。”
夏璟轻笑一下:“一听就知道是我, 那么熟悉我的声音吗?”
啊?
哈, 霍离雪楞了一秒,这人关注点挺奇怪啊, 搁这里调侃她。
霍离雪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接着把该说的说清楚,免得对方私下钻死胡同:“房子买了有段时间,我也没在这边,一直空着没装修,前不久才调回理工大,装修的事是我朋友帮忙找靠谱的工作室,就是你口中的明女士。”
霍离雪如实说了情况。
这番解释不仅仅是想让夏璟明白她没有提前知道她是谁,但又装作不知,拿夏璟逗乐,而且还能让夏璟明白,她们能坐在这里谈,不是因为她是熟人,而是她做出的设计真的有接着聊下去的价值。
霍离雪并不希望夏璟多想,当然了,其实她也没那么就事论事,如果提前知道对方是夏璟,即使设计不能让她满意,她还是会想法子把这一单给夏璟。
就像第一次在巷口吃面时老板送了她们一碗牛肉,夏璟依旧悄悄付了这碗牛肉的钱,她问她老板知道了不会觉得大家和他客气生疏吗?
当时夏璟没直言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了老板一家的现状,老板一家就靠着面馆生存,比起担心老板心里那点别扭,她知道他更需要什么。
得先生存下去,才有条件考虑别的。
不过好在夏璟的方案她挺感兴趣的,创新的同时又符合她提出的要求,既然有才能,她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服务员将咖啡端了上来,夏璟接手,说了声谢谢。
端起咖啡,轻抿一口,抬眸是发现霍离雪正幽幽地看着她。
夏璟滚了滚喉咙,莫名有些毛骨悚然:“怎么了?”
“好喝吗?”
“还行,”
“呵,还行,”霍离雪眼尾挑了挑,“是还行,不然我干嘛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语气听起来挺阴阳怪气。
但霍离雪为什么要阴阳怪气她?
夏璟有些不明所以,难不成自己露出了难喝的表情,没有吧。
她端起咖啡再轻抿一口,眯了眯眼,神情愉悦,自然感慨道:“咖啡师手艺真好,香醇有回味。”
虽说她看起来在认真喝咖啡,但留了个心眼,时刻注意着霍离雪的反应,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以至于察觉到霍离雪抬腿要踢她时,夏璟手疾眼快,微微弯腰,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手直接抓住对方的脚踝,才将其固定住。
两人同时颤了颤,夏璟或许要比霍离雪慢一点,但太过细微,呈现出来的是同时。
一只微热的手徒然抓住自己的脚踝,将其完全圈起来,霍离雪颤的那瞬,对方按在上面的大拇轻轻滑动了一下,霍离雪深呼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其实不是完全挨着,脚踝那处还有根红绳,夏璟一并将其握在掌心,微凉微热的触屏,彼此轻颤间,红绳随之摩挲,感受着肌肤的细腻时,又夹在着绳子的粗粒感。
夏璟恍神片刻,微热的掌心刷的一下变得滚烫。
霍离雪是最直观感受这份升温的人,她道:“松手。”
“啊?”夏璟眼里还有几分茫然,片刻后回神,“哦,好。”
松手时可能还没完全缓过神,食指不小心勾着了红绳,撤离的速度又过快,力气也没收着,慌慌张张。
几秒间,红绳在霍离雪脚踝处紧缩,回弹,再松开,轻轻发出点声响。
霍离雪:……
微笑,保持微笑。
庆幸不是戴的皮筋儿。
夏璟耳朵有些发热,感觉应该红了,但是她看不见,咳了一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踢我?”
小勺子在杯子里晃了晃,霍离雪慢悠悠:“我踢到你了?”
夏璟:???
有点哑巴吃黄连,不过对方确实没踢到她。
“呵。”
霍离雪轻抿一口咖啡,一笑,抬脚,快速朝着夏璟的脚踝那里踢了一脚。
夏璟这次没防备,轻声啊了一声,深呼吸,困惑看着她。
霍离雪说:“问。”
“问什么?”
“为什么踢你。”
夏璟:……
霍离雪笑:“既然不想问,那就算了。”
不是很疼,但还是挨了一脚,夏璟想知道为什么:“你说。”
霍离雪的杯子已经见底了,提着包起身:“你还喝吗,不喝了就一起走。”
“去哪?”夏璟端起杯子咕噜咕噜喝了几口,这杯咖啡不便宜,不喝可惜了,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
霍离雪说:“今天正好有空,带你去房子那边实地看看,你有时间吗?”
“有时间,”夏璟同她一起出去,又问了一句:“你到底为什么踢我?”
霍离雪侧头,上下看了看她:“夏璟同学,我踢的是你的腿吧。”
夏璟点头,现在还有一点点痛。
霍离雪:“脑子又没被踢,自己不会想?”
夏璟:……
她说不赢她,算了,不问了不问了。
出门前,霍离雪并不知道来的人是夏璟,只是打算聊聊想法,并没有打算带人去大平层那边,因此没开车出来。
大平层买在新区,和打车相比,坐地铁反而更加方便快捷,两人选择了地铁,四十分钟后,到了地方。
周围的建筑都很新,人比较少,经过的车也不多,没有过度开发,环境很好,既干净又安静。
但相对的,这里的配套设施也没其他地方完善,不仅离理工大远,离大商圈也远。
如果买来投资,没必要花那么多心思找工作室装修。如果买来住,霍离雪又不缺钱,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想了想,夏璟问道:“这里离理工大很远,你怎么买在这儿?”
“人少安静,”霍离雪环顾周围一圈,神情放松,“适合养老。”
才三十就开始想养老的事情?
夏璟有些疑惑,跟着她一同进了小区。
地方虽然不繁华,但开发商靠谱,也不是什么便宜小区,偏高端,安保很严。
小区内的设施也很好,走着走着,喵呜一声,一只橘猫跳了出来,不知道去哪鬼混过,毛发上沾了土渣子,看起来脏兮兮的。
尾巴绕着霍离雪的双腿绕来绕去,裙摆上有了同款土渣子。
霍离雪一点没嫌弃,缓缓蹲下身,白皙修长的手指挠着猫猫的下巴。
猫猫叫得更加黏糊,声音夹得很,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要么它是外向的e猫,要么它和霍离雪认识。
夏璟没养过猫,看了会儿问道:“它是不是饿了?”
霍离雪逗猫:“没有。”
没饿为什么叫成这样,夏璟看着猫肚子:“她怀孕了?”
霍离雪笑出声,起身:“你别看它肚子大,他是公猫。”
猫猫也玩够了,摇着尾巴走了。
夏璟看着猫猫离开的身影,问道:“你认识它?”
“认识。”霍离雪毕竟在这里买了房,虽然没精装,但也来过许多次,“它是小区里的流浪猫,我们见过好几次。”
那只猫猫虽然脏兮兮的,但是长毛橘猫,按理说应该会有人拐回家,夏璟问:“怎么没人领养它?”
霍离雪没回答,安静走了一段,到了最边上楼与楼之间的间隙,这才道:“这里就是它们的家。”
能买到这里的人,大概都不缺钱,房主一起联系了物业,集体出资在这里修了猫猫住的地方,什么东西都不缺,场地也宽敞,定期会联系宠物医院的医生来给猫猫绝育,这里也有专人打扫管理。
这些钱随便一个业主都付得起,但她们还是选择了集体出资,这种事集体做才有意义。
霍离雪当初来看房时,猫窝就存在了,她成为业主后,也成了其中之一的出资人,这几年猫窝一直在翻新维修,越来越豪华。
这里的猫既有家,也有自由,不属于任何人,但和大家都有关系。
霍离雪说:“我们养它们,但它们属于自己。”
而人与人之间呢?
给了所谓的恩惠,一边嫌弃着对方,一边又想从控制对方,从对方身上获取心理上的满足,看对方摇尾乞怜,看对方永远抬不起头。
霍离雪看着天际,轻轻呼了口气,神色淡淡,问夏璟:“你冷吗?”
“还好。”夏璟正蹲在地上逗猫,听着她这样说,立马起身问,“你冷?”
此刻乌云遮住了太阳,天空有些阴沉,霍离雪难得实话实说:“我有点,走吧,去楼上。”
没在此处多留,两分钟后,一起进了屋子。
不是清水房,房子在出售时商家就已经简单装修过了,基础设施都有,能拎包入住。也给业主留了很大的改造空间,看自己选择。
客厅很大,很空,但没落灰,定期安排了人来打扫。
霍离雪坐在沙发上休息,夏璟在逛房间,看得差不多了坐回沙发,在原有的方案上又提出了些新想法。
霍离雪一开始还认真听,渐渐的,有些走神了,饶有兴致地瞧着夏璟。
怎么说,她可能有点职业病,看着这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某些方面总是把她们当孩子看待。
尤其是夏璟,夏璟十多岁的时候就做过她学生,虽然没叫过她一次老师,但也是她学生。
即使中途几年没见了,依旧有种看着对方长大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此刻尤为强烈,在自己的专业上认真工作的夏璟。
霍离雪忽然笑了一声。
夏璟胎膜,问道:“哪不对吗?”
霍离雪:“没有。”
“你笑什么?”
“那我该哭?”
夏璟:……
见她一脸无语,霍离雪又笑了起来。
等她快笑够了,夏璟才出声:“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霍离雪点头,开始公事公办,进入状态,夏璟再讲了一遍自己的想法,而后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挺不错的,”霍离雪接着说,“但是……”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霍离雪说了很多个但是,很有想法,甚至很多专业词汇她都知道,是熟人里面有做这一行的吗。
夏璟被反驳得一愣一愣,眼睛渐渐有了震惊,怪不得陆清鸥给她说在她们之前,房主已经和好几家工作室谈过了,都没成。
这钱确实不好挣。
她赶紧回神,将霍离雪说的记下。
霍离雪说完后,问道:“我想要的大概就是这样,懂了吗?”
夏璟点头:“过几天我把方案发给你行吗?”
“可以。”霍离雪说,“你要在这里整理一下刚才说的吗?”
“会不会耽搁你,我回去整理也行。”
“有什么耽搁不耽搁,你整理你的,我回房间休息会儿。”
两人各做各的事情,霍离雪回了卧室,刚把门关上,手机就响了起来,明母打来的电话。
霍离雪接通:“阿姨。”
“离雪啊,在忙吗?”
“没有,今天没课,在家休息。”
“身体是本钱,是得多休息,上午我和你叔叔去老家摘了很多柚子,打算明天给你寄点过来,你把收获地址发给我。”
霍离雪没拒绝,说了收获地址:“谢谢阿姨。”
“你吃饭了吗?”
“我一会儿去吃,”霍离雪透过窗户往下看,方才遇见那只长毛橘猫又挑选到心仪的人类玩了起来,露出肚子让人类给它挠痒痒,见着这幅场景,她轻轻笑一下,“你们房子挑得怎么样了,定下来了吗?”
“已经选好了,正准备和你说,”明母顿了几秒,“只是……”
“怎么了?”
“就是选上那地儿价格有点高,若是买了,我们怕装修的费用会超支。”
“看上就了买吧,装修费我们一起出钱,到时候再做打算。”
“我们再去看看其他楼盘,看看有没有有恰当又合眼缘的,若是真没有,再倒回来买这套。”
“嗯,你们决定就行了。”
明母笑了笑:“你的房间要想什么装修风格?”
霍离雪:“简单朴素一点就行了,其余的没要求。”
挂断电话后,霍离雪静静地在窗边站了会儿,那只橘猫已经不见了,不知道去邂逅哪个感兴趣的人类了。
她想起上次听见的明悦言和明母吵架的内容,其实她给明家花钱这事,她并不觉得有什么。
明母不是住在大城市,物价不高,房价也还好,她能负担得起。
即使明母没有主动要钱,她也会给。
至于为什么,霍离雪颤了颤眼睫,按着窗台的手紧了紧。
图虚妄的心安。
*
天色渐晚,回去的交通工具依旧选择的是地铁,前几个站还好,位置很多,到了后面人逐渐多了起来,正是高峰期。
本来两人有座位,一前一后都将位置让给了更需要的人,她们被挤到了角落。
夏璟还好,她穿的休闲鞋,也经常在高峰期坐地铁,只是她感觉霍离雪可能不太好。
霍离雪穿得是细高跟,这几年也没怎么挤地铁,出门几乎都是开车,站得太久了,腿部压力很大。
地铁突然颠了下,整节车厢猛的晃动,重心不稳的人直接往后倾倒。
霍离雪没站稳,直接撞到了夏璟怀里,夏璟一手抓着扶手,一手稳住她。
周围很挤,两人紧紧挨着,动弹不了。
霍离雪身后贴着车厢壁,身前紧挨着夏璟,方才撞过去时鼻梁磕到了对方的锁骨,很疼,疼得眉毛皱起,轻哼一声。
这声带着沙哑,就在夏璟耳畔响起,对方呼出的热气也落在的脖子上,脖子瞬间通红。
她想往后退一点,分开些距离,但根本没有空隙,被固定在了原定。
夏璟深呼一口气道:“马上到下一站了,我们下一站就下。”
下一站不是理工大,离理工大还有一段距离,但也得下,打车回去或者走回去都行。
若是不下,车厢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霍离雪没说话,微微低着头。
从夏璟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她额头上逐渐冒了汗,一颗一颗多了起来,渐渐的她还感觉到霍离雪在颤抖。
虽然车厢里挤,但一直开着空调,不会热到这种程度。
夏璟担心她是扭着脚了,担忧道:“你还好吗?“
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忽然用了力,霍离雪紧紧抓着她。
即使隔着衣服,夏璟也感觉到了疼,以及落在脖子上的呼吸越来越热,也越来越快。
顾不上疼痛,夏璟有道:“霍离雪你怎么了?”
左肩忽然一沉,对方的额头抵了上来,额头上那些汗也一起抵了上来,潮湿温热。
夏璟喉咙一紧。
“夏…夏璟…”霍离雪声音很小,也有些颤抖,小声说着什么。
夏璟忙道:“你大声一点,我没听清。”
衣摆也被对方紧抓着,随之,她听见她说:“再…抱紧一点…”
第28章
再抱紧一点。
夏璟听清楚了, 但她为这句话感到不解。
此刻她们已经挨得很近了,怎么才能再紧一点。
在她思考这几秒,霍离雪给了她答案, 在已经挨得很近的情况下如何才能再紧一点。
不是距离上的突破, 那种靠近来源于力量。
霍离雪抱着她腰肢的手此刻似乎调用了全身的力气,颤抖地圈着她,像上午她握住对方脚踝松手时不小心勾着那根红绳,红绳在霍离雪紧缩起来那瞬间。
绷紧了身体的每一寸,紧紧地圈着她。
她更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抵在她肩上的额头出的汗水越来越多,夏璟浑身一颤,扶着霍离雪那只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背脊:“霍离雪你还好吗?”
“我没事, ”霍离雪声音很哑, 几乎将全身的重量倚在对方身上, “就这样站会儿。”
掌心汗淋淋,瞧不清对方的状态,还有两分钟就到站了, 夏璟也判断不出什么,也动弹不了,只能维持现状。
只是……
夏璟浑身一紧, 随着车厢又一次轻晃, 随之而来感受到怀中之人紧贴着她蹭了一下, 她呼吸都屏住了。
动作很轻微, 也不是故意为之, 但两人挨得近, 那些无限的细微被无限放大,放大后再扩展, 比如说对方纤细的手腕轻轻擦过她的指尖,肌肤那一瞬间的发烫,汗毛的微微立起。
她感觉四周的喧哗声瞬间安静,而耳边却响起了轰鸣声,霍离雪的呼吸就是导火线。
夏璟深呼吸,闭了闭眼,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冷静,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但她也是正常人,喜欢的人那样抱着她,她做不到云淡风轻。
她感受到的是充满魅力的成熟女人的身躯,山峰的绵延在她心中起起伏伏。
这几分钟很难熬,对于夏璟来说难熬,她需要抵挡诱惑,对霍离雪来说更加难熬,她需要控住欲望。
到站了,地铁里的播报响起,这一站下的人很多,车厢逐渐空了起来,在能活动那刻,霍离雪便松开了夏璟,往侧边退去,静静靠着边沿,有些疲惫地说:“我们下吧。”
夏璟点头。
霍离雪往门那处走,又顿住叫,侧身道:“你能扶我一下吗?”
夏璟扶着她出去,关心道:“脚扭着了?”
霍离雪抿着唇,顿了几秒,还是嗯了一声。
夏璟弯腰,想看看严不严重,霍离雪往后退一步,主动道:“不严重,已经缓过来没事了,穿着高跟鞋站久了脚有些不舒服。
找了空位置,坐着缓了一两分钟,霍离雪觉得差不多,去了趟洗手间,而后才一起出了站。
离理工大还有些距离,走回去是不可能,她说:“我回学校还有点事情,今天不请你吃晚饭了,你是要回家还是要去别的地方?”
若是回家,她们可以坐一辆车,理工大离她家很近。
夏璟要回家加班,一同上了车,十几分钟后,看着霍离雪下了车,说了再见,车子继续往巷口开,快转弯时她没忍住回头看霍离雪快要消失的背影。
司机大姐笑着开口:“那是你女朋友啊?”
夏璟愣了下,回神:“啊?不是,不是女朋友。”
司机大姐:“还没追到?”
夏璟震惊地看了眼她,她和霍离雪在车里话都没说几句,怎么就猜到她喜欢霍离雪的?
司机大姐:“你看她那眼神,可不就像我对象当初追我时的那种眼神,克制中带点放肆,又不敢承认。”
“你对象是……”
“是女人,我现在就是去接她下班了,闲着没事,顺路接了你们这单。”
到了巷口,夏璟下车,司机大姐摇下车窗,大声道:“朋友,你加油!”
夏璟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天已经黑透了,买菜回去做饭太麻烦,吃其他的东西又太贵,就在巷口吃了碗面条。
老板和她闲聊几句,问道:“最近怎么没看见霍小姐?”
夏璟吃着面条,热气呼在她眼睫上,润润的:“她最近忙。”
“霍小姐看上去是挺忙的,像电视里的女强人,我没给你说,她第一次来面馆吃面的时候,我还震惊了好一会儿,我这小店到处破破烂烂的,霍小姐那么精致,和这里完全不搭啊,当时我都怀疑她走错了,”这会儿店里不忙,老板闲聊起来,直到有客人来了才停下,“我先去厨房了,你需要什么自己拿啊。”
夏璟应下,去店里的透明坛子里夹了半碟酸萝卜,曲筱宜更喜欢吃酸白菜,她偏好酸萝卜。
隔壁那桌来吃面条的是一家三口,夏璟没再附近见过他们,应该是路过此次,顺便来吃点东西。
一家三口的说话声时不时在耳边想起,夏璟被声音吸引,抬头看过去。
小女孩看起来六七岁,胖乎乎的脸蛋皱着,因为爸爸妈妈不允许她买汽水喝而闹脾气:“我不要喜欢你们了!”
女人和男人对视一眼,装得可怜兮兮:“宝宝不爱我们了呜呜呜呜,面条也不香了,水果也不甜了,汽水也不好喝了。”
一边说着,男人从身后拿出一瓶汽水,小女孩眼睛一亮,咽了咽口水:“给我的吗?”
男人笑着点头。
女人在一旁补充:“不过只能喝一小口哦,你最近在换牙,去医院的时候是不是很疼,喝一小口不会伤害到牙齿,宝宝觉得怎么样?”
小女孩想了想,笑着点头,女人又道:“还有,不能因为这种芝麻一样小的事情而向爱你的人或者你爱的人说不喜欢你了,我们知道你说的是假话,但是爸爸妈妈会伤心的……”
夏璟将钱压在碗底,踩着地上的石子,慢慢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身后一家三口的笑声不断离她远去,直到完全听不见。
拿钥匙开门时,有些恍神,哐当一声响,钥匙掉在了地上,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捡起来将门打开。
院里冷清黑漆漆一片,夏璟将灯打开,拿起睡衣去浴室洗漱了。
一切收拾妥当,重新拿起手机已是半个小时后的事,好几天没去看张秀溪了,她给张秀溪发了消息,明天下班要去看看她,带一些入冬的用品过去。
这会儿张秀溪大概是睡了,没回她消息。
夏璟回了房间,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将今天的想法细化整理改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脖子开始酸疼,再次抬起头时已经十一点半了。
夏璟喝了几口温水,明天得去工作室和陆清鸥商量一下,有些才能细化,她关上电脑,静静坐了会儿,从书架上拿出一个笔记本,她有写日记的习惯,虽然不是每天都写,但心情起伏大时总会拿出来记录。
在她很小的时候,有人嘲笑她没有爸爸,嘲笑她是从石头里蹦出来那天,她哭着抱着夏婉问爸爸是谁,夏婉没怎么解释,忙着打电话谈生意,招手让保姆把她抱回睡觉,她用不多的词汇量写下了第一篇日记。
在霍离雪不告而别时,夏婉投资失败丢下她们离开时,她发觉自己可能喜欢上霍离雪时,第一次去火锅店兼职烫伤了手等等,这些她都会记录。
这些年下来,已经写了几个本子了。
里面的事情,她不是每一件都记得很清楚,她也没有看以前日记的习惯,写日记只是想找个地方表达当时那刻的情绪,无人知晓的情绪。
其中有美好的,有痛苦的,有极度罪恶的。
而此刻夏璟想写什么,她脑子里都是霍离雪,握住笔时,却发现自己无从下笔。
地铁上霍离雪紧紧的抱住她,她是什么感觉,在那种对心动之人无法克制的沉迷于欲望的边缘,她又是清醒的。
她能感觉到霍离雪状态不对,类似最初从雨中车里走下来时的状态,类似那些她抓着她的手,咬在她肩上时的状态。
大概是痛苦,但她又不清楚霍离雪在痛苦什么。
夏璟轻呼一口气,扯了扯领口看着肩膀上已经结疤的咬痕。
目露困惑,到底是什么?
*
早早去了工作室,忙活了一整天,按照昨天霍离雪提出的需求,在原基础上做了改动,方案大致已经出来了。
陆清鸥:“我们先发给她瞅瞅,然后再做改动。”
夏璟点头,按照霍离雪昨天的专业程度,以及提出的需求,设计方案起码得被打回来五六次。
不过霍离雪给出的价钱很高,毕竟一开始就说了需求:合眼缘,让她满意,成本价不用在意
一分钱一分货,她要求高也正常。
到了下班时间,陆清鸥约她一起去吃饭,夏璟说:“下次吧,今天我得去看外婆,给她带些东西过去。”
知道夏璟要来,张秀溪多做了一道肉,养老院里有集体食堂,也有厨房自己做饭,夏璟来时,她都会自己做饭。
晚饭过后,夏璟收拾好碗筷,出去时见张秀溪在织毛衣。
她劝道:“晚上光线不好,您啊就白天织吧,不用那么赶时间,还有一阵儿天才会冷。”
“你以为我给你一个人织?”
“不然还有谁?”
“小霍啊,我问了她的尺寸,准备也给她织一件,人家可不想你这么挑,让我帮忙选颜色呢。”
“你也可以给我选啊。”
“去年就是我选的,也没见你穿几次。”
去年张秀溪给她选的是很亮很亮的黄色,明晃晃的黄色,太亮了,她只能穿在里面打底,没什么勇气外穿。
这不能怪她吧。
张秀溪年纪大了,喜欢五彩斑斓的颜色。
夏璟问忽然好奇:“你给霍离雪选的什么颜色?”
张秀溪找出毛线的图片,夏璟一看,两眼一黑,笑出了声。
鲜艳娇嫩的粉色,霍离雪那气质穿这种颜色,她难以想象是什么画面。
张秀溪问:“你笑什么?”
“毛线买了吗?”
“还没,昨天才挑好这个颜色,正准备买。”
夏璟道:“外婆你给霍离雪买墨绿色或者深绿色吧,更适合她,她也很喜欢绿色。”
张秀溪抬眸:“你怎么知道她喜欢什么?你不是说自己不喜欢小霍吗?”
夏璟楞了下:“你想想看,她是大学老师,那么多学生看着,鲜粉色太不稳重了,墨绿色更适合她的身份。”
“还想转移话题?”张秀溪可不是老糊涂,“你怎么知道小霍喜欢什么?”
“曲筱宜不是在理工大读书嘛,霍离雪也是理工大的。”
“你又不是理工大的。”
夏璟糊弄不过去,如实说:“我高三的时候,她做过我家教。”
“小霍做过你家教?”张秀溪道,“你妈给你请的?”
夏璟点头。
张秀溪:“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教过你学习,就是你老师,你还霍离雪霍离雪的称呼人家,该叫霍老师。”
“她现在又不是我老师了。”虽然以前她没叫过老师,夏璟腹诽道。
“你这孩子,从小到大也没见你怕过哪个老师,小霍上课的时候很凶?”
“嗯,她动手打人。”
张秀溪震惊了下,但她说:“严师出高徒。”
又念叨她一会儿,这才转回正题:“既然这样,那就买墨绿色吧。”
没什么要说的了,她开始织毛衣,夏璟在一旁拿着手机回陆清鸥工作上的事,许久后,听见张秀溪道:“你妈这个人啊,离经叛道半辈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虽然不怎么负责,但从前还是做了些好事,是爱我们的,只是……”
只是什么。
张秀溪没说下去。
夏璟在心里补充完整,只是夏婉更爱自己。
*
又过了两天,夏璟正在收拾屋子时接到了陆清鸥的电话,声音有些激动:“夏璟,过了!”
夏璟浇花:“什么过了?”
陆清鸥说:“给霍女士发的设计方案,她刚才联系工作室了,简单提了两点意见,我们改了就行,过几天能签合同了。”
手一抖,一碗水全撒在花瓶里了,夏璟道:“没有打回来让我们重做修改吗?”
陆清鸥:“她说她相信我们,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那行,先不说了,你快来一趟公司。”
换了衣服,夏璟出门,面容有些凝重,按理说方案过了她该感到开心才对,但是……
但是不该是这样,总觉得不太对劲儿,不太舒服。
就像霍离雪租了房,交了一年的房租后,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了,一天也没过来住过。
从上次去大平层那边,和霍离雪的交流来看,霍离雪对于那套房子的想法,不可能那么容易就通过了方案,怎么也得改五六次。
夏璟深呼一口气,先去了公司,在路上给霍离雪发了短信:【你有空吗,能聊一下方案的事情吗?】
很快收到了霍离雪回的消息:【已经给你老板说了具体情况了,有什么要问的,你去问问你老板】
夏璟的手顿了顿,又打字:【你付了钱真不来住吗,那我把钱退给你】
霍离雪:【要来住,付了钱我当然要来,我又不傻】
夏璟想了想问:【什么时候?】
霍离雪:【过几天吧,今天不行,没在市里】
既然她这样说了,夏璟没再多问,到了公司后开始工作,加了一个小时的班,离开时天色昏暗。
她看到曲筱宜给她发的消息:【下班没,有空来趟我学校吗,有个东西要给你】
夏璟:【有空,什么东西要给我?】
曲筱宜:【你来了就知道了,到了给我发消息】
坐地铁回家,正好又是高峰期,挤得不行。
夏璟拉着扶手,站在角落,莫名想起那日和霍离雪一起坐地铁的场景。
紧紧抱着她,让她在抱紧一点。
身体距离的靠近,言语上的靠近。
然而那日之后,她们便再也没见过,即使隔得不远,有着同样认识的人,甚至还有合作,就是没再见过。
像一根看似完好无损的绳,毫无征兆,啪的一下就断了。
到了理工大,夏璟出了地铁站,给曲筱宜打了电话:“你在哪?”
曲筱宜:“那么快就到了?我在宿舍楼这边,我给你拿出来吧。”
宿舍楼离校门口有点远,夏璟进去扫了辆共享单车骑过去:“我来拿吧,你在宿舍楼下等我。”
“也行,那我不换睡裤了,在宿舍楼下等你。”曲筱宜拿着快递盒子下楼,这是她那天和唐沁一起给夏璟选的小玩意,不是在同一家店买的,这个的地址忘了改成夏璟家了,直接寄到了学校。
十分钟后,她在楼下把盒子递给夏璟。
快递盒上看不出来是什么,夏璟问:“给我的?”
曲筱宜点头。
“是什么?”
“礼物,进口棒棒糖。”
“嗯?”夏璟不解,“怎么突然送我礼物了?”
曲筱宜想了想:“你也算是我和唐沁的媒人,我们送你的礼物,就收下吧。”
夏璟笑:“我怎么成媒人了,就帮了个小忙而已,我不算媒人。”
“让你拿着就拿着,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曲筱宜快速往宿舍里面走,“我还有事先上楼了,你慢慢回去,再见。”
宿舍旁有共享单车停放点,夏璟把车停好,走着回去。
理工大是国内排得上号的大学,经费充足,面积不仅很大,校内建设也很好,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不过校道宽敞,不拥堵。
只是她没想到,她会碰上霍离雪,说今天不在市内的霍离雪。
那是个弯道口,霍离雪和同事从教学楼走了出来,手机拿着一份资料,走在路上时都在认真地讨论着什么,迎面像夏璟走来。
夏璟一直是靠右边走的,她站在原地看着霍离雪。
而走在另一边的霍离雪始终没往这边看一眼。
靠近,并排,再远离。
夏璟抿唇,深呼一口气,并不知道霍离雪是真没看见她,还是不想看她。
但似乎能确定一件事。
霍离雪在躲开她。
第29章
霍离雪在躲着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
在霍离雪租下房后, 即使她真的去接她了,她也不来。在原本要打回来多次的设计方案,却轻而易举的过了。
也是此刻, 说自己没在市里, 但夏璟却亲眼见着了霍离雪,种种迹象证明霍离雪确实在躲着她。
只是夏璟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躲着自己。
讨厌自己吗?
不像,若是讨厌,霍离雪可以直接不租她的房子,可以选择更好的工作室,只要霍离雪愿意,她们的生活不会出现任何交集。
她们现在的生活圈子没有重叠与交集, 她能和霍离雪接触, 得利于她们从前认识, 霍离雪做过她的家教。
夏璟深呼一口气,脸色有些苍白,在原地站了会儿, 走回家了,依旧是在巷口吃的面条。
老板见她脸色不好,关心道:“小夏你得多注意休息, 再忙也要抽时间去吃饭, 天天这么晚回来吃面条, 身体会吃不消的。”
夏璟道:“晚上随便吃点都可以, 大叔别担心我了, 我有分寸, 中午那顿吃的大鱼大肉。”
老板放心了:“那就好,年轻的时候就要保养身体, 不然老了容易遭罪,秀溪最近怎么样了?”
“外婆挺好的,身体也没什么问题,过一阵我带她去医院体检,不会有大问题的。”
张秀溪当初因为夏婉的事情生了一次重病,这几年夏璟都会带她去体检,以防万一。
回了家,夏璟静静坐在院子里,看着天际中月亮的轮廓,时而被乌云遮住,时而露出尖角,让人猜不透行踪。
夏璟想起那日司机大姐看出她喜欢霍离雪,仅仅一面之缘的人都能察觉到她的心思,难道霍离雪也察觉到了,所有开始躲着她?
梳理了几遍最近发生的事情,她觉得没有,她从未做出越举的事情,自认为心思藏得深。
司机大姐之所以能看出来,是在霍离雪下车后,她回头看向她,毫无遮掩的眼神。
这种眼神,她并没有在霍离雪面前流露过。
一个人躲着另一个人并不是件奇怪的事情,奇怪的地方在于,毫无理由。
不过所有的一切真的需要一个理由来解释吗?
好像也不是,既不讨厌也不喜欢,单纯对那人没有特别的感觉,也能做到无视。
霍离雪或许不一定是在躲着她,仅仅因为她是无关紧要的人,所以可以选着无视。
夏璟抿唇,脑子里突然做出了这种假设,神情黯然,弓着背脊,坐在小马扎上双腿并着,下巴压在膝盖上。
无关紧要的人?
就像当初,霍离雪在做她家教时,她们熟悉起来那段时间,虽说总是会戏谑调侃她,但那会儿的霍离雪好真实,带着自己去吃好东西,去些小众的地方看雨看雪。
即使她知道霍离雪在给别的人补课,但她总觉得自己是特殊的,自己是霍离雪教的所有人里面最特殊的一个。
直到某天她和朋友一同出去逛街,在街上遇见了霍离雪带着和她差不多大的学生,可能要比她小一点,霍离雪对着那个学生的笑容,和面对自己时是一模一样的,同样的戏谑调侃,会给那位学生理头发,会怕那位学生的头,带自己去的店,也带那位学生去了。
在霍离雪有侧头的趋势,可能要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时,夏璟赶紧拉着朋友躲了起来。
朋友问她:“怎么了?”
夏璟大口呼吸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不去那条街,去另外一条。”
她在潜意识里面不断告诉自己忘掉那一幕,但越想忘记的,反而记得越清楚,甚至每个细节都能记清。
霍离雪勾起的是左边的嘴角,是用右手给那位学生理的头发,一幕幕越来越清晰。
人最怕的是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是特殊的,殊不知对方待所有人都这样。
这几天连着加班,夏璟脑子有些乱,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以至于在睡梦中梦见了从前。
夏婉带着霍离雪来她家的第一次见面,她在惊叹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她发烧休息那日,从门缝里听见的夏婉向霍离雪表达喜欢,夏婉轻柔地拢了拢霍离雪头发时,霍离雪并没有躲开。
霍离雪不告而别没多久,夏婉投资出了问题,不管张秀溪和她的死活,一走了之。
要债的人太多,院子里坐满了凶神恶煞的人,张秀溪气到犯了病,夜里她独自守在医院的走廊祈祷。
一整晚睡得昏沉,一个接一个的梦,额头上满是汗水,但就是醒不过来。
直到天光大亮,梦境逐渐消失,闹钟响起,夏璟才醒过来,眼里都是血丝,她缓了缓,等血丝散了才背着包去了学校。
上午有一节课,结束后和室友一同去食堂吃饭,中途秦诗于接了个电话:“时间改了?可那两天我有事不在学校,好的我知道了,我尽快想办法找人替我。”
见她挂了电话,夏璟问她:“发生什么了?”
秦诗于:“我们学院和其他几个学校联合搞了个毕业什么什么的比赛,要去郊区仙山那边两天,这事也不复杂,准备工作都做完了,时间定在下个月初的,到时候带着比赛的人过去就行了,但刚刚通提前了,时间正好是我要去别的省考试那两天,我又不会分身,真是的。”
夏璟问了是哪两天。
“这周末。”秦诗于拿着手机捣鼓,看看能不能找到人替她。
夏璟说:“这周末我没事,过去需要做些什么?如果不是很专业的事,我能替你去。”
秦诗于:“你不上班吗?会不会麻烦你?”
“那两天没事,不用加班。”
秦诗于激动地握着她的手:“老四你太好了!我请你吃饭!”
“饭就不用了,你先告诉我得做什么?”夏璟说,上学这几年宿舍的人,尤其是秦诗于大大小小帮了她许多忙,现在帮点小忙没什么。
秦诗于说:“不复杂,准备工作好就做好了,我也不是主要负责人,就是点个名,配合发个资料,怕临时有急事又找不到人手,有人需要帮忙时才上,没事的时候就游山玩水。”
“游山玩水?”
“对啊,仙山那边风景很好,不然我之前干嘛接这事,事情既不复杂又能玩,多好啊,谁知道时间提前了,我去不了。”秦诗于说,“我把你拉进群里,等会儿再把整理出来的资料发给你,就没什么事了。”
夏璟点头:“行,有问题我再来问你。”
“等会儿你想吃什么?”
“老办法,哪家窗口排队的人最少。”
吃完午饭两人便道别了,夏璟在去公司的路上接到了曲筱宜的电话:“在忙?”
“没有,”夏璟说,“不会是又有礼物要给我吧?”
曲筱宜哈哈哈笑,确实有,但还在运送中:“昨天给你的礼物你用了吗?”
夏璟:“我都没打开,你不是说是棒棒糖吗,最近牙不舒服,不想吃糖。”
里面是什么东西,曲筱宜也不好明说,提醒道:“你记得打开就是了,没啥事,就是问问你礼物打开没有,挂了。”
电话被挂断,夏璟:???
怎么感觉曲筱宜怪怪的。
*
临近中午时,霍离雪刚上车就接到了霍绪的电话,第一通她没接,静静听着铃声响起再挂断,紧接着第二通又响了起来。
霍离雪深呼一口气,知道自己如果不接,电话会响个没完没了,接通。
霍绪虽然是商人,但霍家是书香门第,在那种环境下长得,身上没有铜钱味,反而带着儒雅,声音不紧不慢,带着温和:“下班了吗?”
霍离雪:“下班了。”
霍绪:“下午还有课吗?”
霍离雪看着车窗外的鸟,有些想笑,既然霍绪能主动打这通电话过来,一定知道她已经下课了,也知道她下午没课。
“下午没课。”
“既然如此,回家来一趟吧,我们等你吃饭。”
一个小时的车程,到的时候已经一点半了,霍琦没在家。
霍绪和魏欣荣没吃饭,等她入座了才让人上菜,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
饭后三人坐在客厅,电视里放着财经节目,声音很小。
魏欣荣先开的口,笑音道:“离雪真是越长越出挑,马上快三十了吧?”
霍离雪:“是的魏阿姨。”
魏欣荣:“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琦琦都几岁了,可爱得不行,现在一天天就知道气我,今天也不知道和哪个朋友鬼混去了,她要是能有你一半懂事我就放心了。”
“霍琦她还小,性格率真,挺好的。”霍离雪。
霍绪这时开口,让魏欣荣去烘焙房看看糕点好了没,客厅里只剩下他们父女二人。
霍离雪从容地给霍绪倒茶:“爸爸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霍绪细细看了眼她:“在生你爷爷的气吗?”
“嗯?”
“那日生日宴上你爷爷介绍你是远方亲戚,还在生气?”
“爸爸多虑了,没有生气。”
霍绪笑了笑,这个笑算什么,他只是想问霍离雪生没生气,但也不在乎她生不生气。
“老爷子能让你去生日宴,说明已经认同你是霍家人了,只是不好在那种场合向人公开,毕竟十年一次的寿宴,不能让其他事喧宾夺主了。”
霍离雪静静听着,面容没有波澜,直到听见霍绪说:“你也不小了,事业要忙,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要考虑,老爷子认识很多青年才俊,有空安排你们见见。”
霍离雪忽然笑了一下,抬头看着霍绪:“爷爷想安排我相亲?”
“只是年轻人之间认识,不算相亲。”
“认识?”霍离雪道,“那么爷爷是想让我以什么身份去认识这些青年才俊,霍家的远方亲戚,这些青年才俊会看上霍家的远方亲戚?”
霍绪不恼她说这些话,只是道:“霍家孙辈中,你最有出息,也最有前途,又是在教育领域,老爷子没有老糊涂,前些天我陪他下棋时,谋略不减当年,我这个做儿子的赢不了他。”
霍离雪听着,她提醒:“爸爸若是再不喝,茶便要凉了。”
霍绪端起来品了一口:“你晚上还有课,先回去吧。”
*
晚上有课,霍离雪晚上确实有课,但是她没回学校,直接开车回了家,拿出手机给同事打了电话,和同事换了课,把今晚的课换到了明天。
霍离雪静静坐在沙发上,窗外天空阴沉,整个人没了精气神,神情黯然,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梦中的天色比现实的天色还要暗沉,她梦见了明溪去世那天,参加葬礼的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对她指指点点,她跪在明家的坝子里,那些指指点点和倾盆而来的雨混在一起,毫无缓冲地打在她身上,眼里全是黑暗,画面一转,明家的坝子变成了霍家的大宅子,她依旧是跪在雨中,头低到了尘埃,求着他们开门,求他们帮帮她。
霍离雪惊醒,满头大汗,开了瓶矿泉水,不停歇地将其喝完。
睡觉时把头发弄得乱糟糟,喝水时速度过快,又洒了些在衣裙上,有些狼狈。
她深呼一口气,拉开抽屉拿起里面的小物件走进了浴室,半小时后才出来。
换好了干净的衣物,除了面色比较红润,又是别人眼中温婉得体的霍离雪。
重新给方才那位老师打了电话:“孙老师是我,实在不好意思,我的事情安排好了,今晚的时间空了下来,能去上课,实在不好意思。”
孙老师笑道:“霍老师你也太客气了,这有什么,你通知我了就行了,有啥可抱歉的,平时我找你换了那么多次课,我也没不好意思啊。”
两人聊了几句后便挂了电话,霍离雪在家做了份三明治当晚餐,配了杯燕麦奶,吃完后就开车去学校上课。
煎蛋时有些心不在焉,边沿糊了,霍离雪咬了一口微微皱眉,没有夏璟做的三明治好吃。
夏璟做的三明……
霍离雪顿住,叹口气,她怎么又在想夏璟了,不能想她。
其实那日在理工大的校道上她看见了夏璟,即使人很多,还是在出教学楼那刻就看见了她,比夏璟看见她还要早。
靠近,并肩,再远离。
那么近的距离,即使她和同事在说话,她也不可能看不见她。
夏璟自然能想到这一点。
霍离雪就是想让夏璟知道自己不想和她碰面,真的不能在碰见了。
不是她讨厌夏璟的靠近,正相反,她在渴望她的靠近。
在地铁上被挤在一起,和夏璟紧紧挨在一起时,原本好好的她,因为这份靠近,就在那几秒间忽然来了感觉。
属于夏璟温热的体温,身上散发出的淡淡体香。
是药三分毒,她能接受她的触碰,同时,夏璟似乎也能勾起她的瘾。
霍离雪在那刻忽然意识到这点,是药三分毒,夏璟解药,也是毒物。
要利用吗?
将那么干净之人拉入泥潭吗?
那刻霍离雪又动摇了,她知道她该先顾全自己,但那是夏璟,对她来说是特殊的人。
霍离雪犹豫了一整晚,最终还是决定不将对方拉进来,干干净净的人,该干干净净地活下去。
她选择了尽量不靠近夏璟,无论夏璟怎么想,不靠近她便行了。
*
整理好心绪,霍离雪换好衣服,开车去了学校。
晚课是在大阶梯教室,一个半小时,上到九点。
中途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霍离雪在走廊窗边休息室,遇见了吴院长,打了声招呼。
吴院长点头,本来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又倒回来小声问她:“最近在考虑终身大事了?”
霍离雪楞了一下,瞬间明白怎么回事,道:“是啊,实验室是我终生奋斗的地方,可不就是终生大事。”
吴院长笑了两声:“忙事业是好事,男人什么的靠一边去对不对,老霍给我打电话说这事时我还困惑,他说的是你吗,看来不是,窗口风大,你穿这么点也不怕着凉,快回教室暖和暖和。”
正好上课铃响起,霍离雪确实得进教室了。
下课后,操场上的学生依旧很多,有跑步的,有学习的,热闹活力,是最好的热血青春片。
霍离雪开车离开时往那边看了一眼。
青春谁都有。
但活力的青春不是谁都能拥有的,至少她没有过。
吴院长能突然问那些话,明显是霍家人提了些什么,没有明说,只是暗暗提了提。
但吴院长根本不知道霍老爷子是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爷爷,只知道她是霍家的后辈,霍家的亲戚。
霍家那些人想做什么?
霍离雪将车窗摇了下来,冷风吹在身上,浑身发凉。
不想回家,但又能去哪?
“家”
霍离雪笑了一下,她有家吗?
车停在一家风评很好的同□□门口,霍离雪在车里静静坐了会儿,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因为热闹,也不仅仅是因为热闹。
霍离雪下车,进去。
*
灯光昏暗迷离,喧哗中又有民谣的宁静,混搭复杂的组合。
夏璟进来后,找了几圈都没找到约她来的曲筱宜和唐沁,她打开手机看了看发过来的地址,就是这附近啊。
不过附近酒吧多,这家酒吧也不止一家店,是连锁店,在不远处另一条街上就有一家。
难不成走错地方了?
正准备出去给曲筱宜打电话时,瞥见了角落卡座那里的情景。
霍离雪坐在那里,一个头发是棕色大波浪卷,穿着皮衣的女性端着酒走向霍离雪,说了什么过后才坐在霍离雪身边,将酒递给她。
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夏璟好像看见大波浪卷女人在酒里动了些手脚。
夏璟微微皱眉,脚步飞快地走过去,站在她们跟前:“霍离雪。”
霍离雪握着酒杯,抬眸看她,并没有说话。
大波浪开口问:“你的小情人吗?”
霍离雪摇头:“不是。”
大波浪又对夏璟说:“小朋友你成年了吗,跑到这里来玩,你妈妈会不会来抓你?”
夏璟没理她,看着霍离雪,问道:“要一起出去吗?”
霍离雪晃了晃酒杯,笑了一下:“出去啊?小朋友看不出来我在做什么?”先住赋
“在做什么?”夏璟摇头,“我看不出来,一起出去吗?”
霍离雪放下杯子,还是笑着,笑得更加明艳灿烂:“在约人,晚上约人还能做什么事,做|爱,别人做我,我跟你出去干嘛,小朋友快走吧。”
夏璟沉默着,在她们以为她要离开时,她却向前走了一步,半蹲着,和霍离雪直视,轻轻拉住她的手腕。
“和我出去,和我约,和我做。”
第30章
长相明媚的人, 笑起来会更加动人,霍离雪本身底子就好,嘴角上扬的弧度, 眼尾下弯勾起的涟漪, 在说“别人做我”时,字字清晰,笑得越发明媚。
霍离雪的笑可以是面对她时,笑中带着些狐狸一般的狡黠,带着明晃晃的坏水,就差把我在逗你写到脸上了。
可以是别人提到霍教授时,总是离不开温婉得体,像天边月一样只可远观, 不可亵玩的笑, 如秋天拂过金黄色落的风。
也可以是狡黠和得体相结合起来的笑, 得体懂事中带着些俏皮,这种笑会在面对张秀溪这样的老人时展现出来。
唯独不该想此刻这样,笑得太明媚, 灵魂覆在这笑意上面轻轻颤抖着,明媚到像艳丽的花竭尽全力开出一场盛大的绽放,花期短暂, 诱人采摘, 清醒地迎接枯败。
霍离雪的皮肤很白, 纤细的手指也很白, 她捏着酒杯, 手指搭在装了半杯红色液体的杯沿上, 端起来和视线平视着,晃了晃。
隔着这杯红色的酒, 夏璟看向霍离雪的眼睛,红色液体在其中泛起了涟漪,一波一波,从她眼中荡回到酒杯,和晃荡的酒混在一起,再荡到夏璟眼中。
猛的一下,夏璟双目这一幕刺痛,似乎心跳也随之骤停了几秒,心脏迅速变成玻璃质,啪的一声响,碎掉的却是霍离雪。
从她的笑容开始,明艳的笑下面藏着深深的裂缝,合上松开,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探出来。
——别人做我
明明是对方才说的话,隔着一米不到的距离,面对面说的话。
可夏璟已经模糊到忘记了对方是用怎样的语气说着这话的。
夏璟只有一个飘忽的感觉,霍离雪想毁掉什么,她自己吗?
不能确定,又想劝说与阻止。
但她并没有立场与身份来劝说她,不仅没有立场,对方最近甚至不像见到她。
霍离雪是成年人,有权做决定,如果她想约,她又能怎么样。
夏璟想带她出去,但没了其他办法,唯有顺着她的话,当做暂缓之计。
她蹲下,认真地看着霍离雪,语气尽量轻柔:“和我出去,和我约,和我做。”
这话一出,三人都愣住了。
喧闹的酒吧里,唯有这里仿佛被隔了开,安静到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最先出声的人是大波浪,她神色有些不悦,道:“小朋友你有没有搞错,懂不懂先来后到的规矩,是我先来的,也是我先看上的,你还想插队?”
夏璟皱眉,冷脸看向大波浪,她虽然年纪小,但清冷长相的好处这时就发挥出来了,看着很唬人,下一秒就要给人一巴掌似的。
大波浪楞了一下,退一步:“这样总行吧,你们留个联系方式,你们明晚约,这样总可以吧。”
“滚。”
“还不行?小朋友你这样就不够意思了,或者今晚我们一起?大家以后好……”
夏璟眼睛红着,又说了句滚,她脚边有酒瓶子,看着有下一秒就要拎着瓶子敲过去的架势。
“有病。”大波浪犯不着为了约个人,把自己搞进医院,自己解决不了,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霍离雪,嚷嚷道,“你说句话啊。”
霍离雪看向她,红唇轻启:“滚。”
什么世道,大晚上鬼没见着,见到两个神经病,一个比一个的眼神凶狠,她招谁惹谁了,怕她们一人拧起一个瓶子敲过来,大波浪骂骂咧咧端着自己的杯子走了,走了两步又倒回来,把方才给霍离雪那杯酒也端走了。
她付的钱,才不留给这对狗女女。
这个角落只剩下霍离雪和夏璟二人,嘈杂的音乐依旧在继续。
霍离雪缓缓抬眸,道:“坐。”
夏璟抿了抿唇,坐下,中间和她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霍离雪偏头看她:“坐那么远,不敢挨着我?不是要我和你做吗,挨着都不敢?”
“我……”夏璟深呼一口气,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出去吗?”
“那么心急?”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霍离雪端起自己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淡淡笑着,“真没想过和我睡?”
她只是随口一问,然而该一口回答她没有的夏璟,此刻却抿了抿唇,放在腿侧的手微微发热,紧了又紧,不太敢直视霍离雪的眼睛。
霍离雪收了笑,变得有些严肃,此刻酒吧的光线不算暗,她瞥了眼夏璟的手背,青筋明显。
答案很明显,夏璟想过。
*
霍离雪来酒吧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热闹,而且还想来消磨时间,再者,霍家人不是很看好她吗,说她是孙辈中最优秀的人吗,若是知道她晚上跑到同|性|酒吧,霍老爷子,或者霍绪,他们会作何反应?
霍家太爱面子了,即使私下冷漠无情利己,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永远是干净的,这些年霍家的后代在明面上从来没有闹出过丑闻,书香门第,名声很好。
霍离雪只给自己点了杯温水,有点好奇霍家的反应。
大波浪不是第一个来搭讪她的人,从她进来开始,陆陆续续就有人过来,霍离雪都拒绝了,很果断地拒绝,对方也没多纠缠。
看来网上的评论没错,这家酒吧管理得很好,不会出什么乱子。
只是她没想到,在她要拒绝大波浪时,夏璟过来了,气冲冲且担忧的模样,生怕她被大波浪钱骗色了。
这人啊,真的,干净得让人想靠近。
不过霍离雪已经决定远离这人了,是解药也是毒,担忧自己终有一天忍不住,此刻只好用最干脆直接的方式让对方离开,别再管她的事情。
她说了什么。
“晚上约人还能做什么事,做|爱,别人做我。”
快走吧夏璟,干净的人就别在她身上过多注意了。
霍离雪说着自己最恶心的话,甚至隐隐有反胃的迹象。
可夏璟没走,还轻柔地接了她的话,让她和她出去,她和她做。
霍离雪神情楞了一秒,在心底叹口气,这人真是为了让自己出去,什么话都敢说。
夏璟哪会和她做,那么爱曲筱宜,即使分手了也爱着对方,怎么可能对她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可能正是因为知道夏璟对自己没心思,不存在肮脏的窥窃,她在面对夏璟时,才是放松自然的,是更加真实的自己。
霍离雪猜得到她是为了让自己远离大波浪才说这样的话,以至于还是没忍着,在大波浪离开后,言语上调侃了夏璟几句。
直到她问她“真没想过和我做?”时,按照她对她的了解,夏璟应该羞得立马红了脸,气冲冲反驳她,气冲冲说没有。
而不是像想在这样,眼神不敢与她直视,甚至在闪躲,手背上的青筋越发明显,她在紧张和心虚。
霍离雪收了笑脸。
夏璟想过要睡她?
霍离雪忽然发现自己有点难以接受。
她认真看着夏璟的脸,青春活力,又熟悉。
不是从前是旧识带来的熟悉,是因为夏璟和夏婉长得很像,带来的熟悉。
当年夏婉给夏璟请家教时出的价格很高,比市场价高了许多,在孩子的教育上很舍得花钱,夏婉一直坚信一分钱一分货,在不缺钱的情况下,从夏璟出生开始,她给夏璟的教育资源,都是最优质的。
价格高,工作内容又不复杂,来应聘的人自然也多,多数是高学历的学生。
霍离雪虽然厉害,但她的学历并不是最高的,当天试讲时她还在发烧,虽然效果不错,但在一堆优秀的人里,她绝对不是最优秀的那个。
夏婉依旧选择了她,让她好好教夏璟,除了试讲和面试这两次,后来她几乎和夏婉没接触,除了每月发工资时,礼貌性的谢谢,再无任何其他交谈,夏婉也很少在家。
可在那日,补课补到一半时,夏璟忽然发了低烧就回房睡觉了,她准备离开时,难得在家的夏婉叫着了她。
夏婉是个长得很好看的成熟女性,干练果断,平时不苟言笑。
她让霍离雪坐下后,简单询问了夏璟最近的学习状况。
霍离雪在手机上记录了详细的数据,以及各方面的分析,她认真地汇报,某个不经意间,她抬头时却发现夏婉居然笑着看着她。
笑是一件正常的事,可有些笑容,该怎么形容,她见过很多次,带着侵占,像猛兽捕猎一般,还没抓到猎物时,看向猎物的眼神,已经充满侵占,视猎物为自己的所有物。
霍离雪心里咯噔一下,希望是自己想错了,正要继续说夏璟的情况时。
夏婉出声了,依旧笑着,向她表达了好感。
又是那套熟悉的话语,先是哄,再夸,再是许诺,都会提到“养”这个字,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夏婉唯一比之前遇见的那些人好的地方便是,即使有着同款眼神,但并没有用上最后一步,恐吓。
恐吓她如果不答应,会带来怎么样的后果。
算得上是有商有量。
霍离雪在想,自己到底有什么在吸引这些人恶心的目光,不过是这幅躯体罢了。
他们只是在肖想这幅躯体。
即使霍离雪当场直接决绝了,夏婉还是让她好好考虑,有什么附加要求可以提,她不会强求她,也不会冒犯她。
真的没冒犯吗?
只有身体上的实质接触才算冒犯吗?
在夏婉用看猎物一般的眼神看向她时,对她起了侵占包养的心思时,提出用金钱做交换时,霍离雪已经感到冒犯了。
但她并没有甩脸色立马走人,就像夏婉说的那样,那日表达过后,夏婉并没任何越举的行为,尊重她的意愿。
霍离雪那段时间太需要钱了,没有因为那点自尊心上的冒犯,而舍弃这份工作,没有任性的成本,没人替她兜底。
她依旧认真地给夏璟补课,当做那日的事情重来没发生过。
夏璟和夏婉长得很像,但那时的夏璟给霍离雪的感觉便是干净,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她都会发自内心地去尊重,品性很好的孩子。
阳光开朗,乐于表达,是和霍离雪十七八岁时,截然不同的样子。
霍离雪上学那些年,一直在兼职挣钱,做过许多次家教,教过许多有钱人家的小孩,生长环境的不同,阶级的不同,即使那些小孩再有教养,也有种虚无的怜悯在里面,唯有夏璟,眼神最为干净。
她曾好奇过一段时间,夏婉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养出夏璟这样的孩子,后来她发现,夏璟能长这样,或许和夏婉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夏璟本身就是很好的人。
因此,此刻她发现夏璟居然想过和她睡时,霍离雪是震惊的,看着一张和夏婉如此相像的脸,意识到了一个自己从没想过的可能,除了震惊便是难以接受。
也在肖想她这幅躯体?
霍离雪一直知道,夏婉和她表达好感那会儿,本该在发烧睡觉的夏璟将房门开了一个缝,听见了她和夏璟的对话。
当时她以为,以夏璟的性格,会光明正大地问这件事,她还犹豫要不要和她如实说,毕竟那是夏璟的母亲,夏璟当时快高考了,这些杂事可能会让她分心,但是夏璟没问,就像她一样,当做没事发生一般,她好好给她补习,她好好学习,没有什么变化。
夏婉想睡她。
夏璟知道夏婉想睡她。
夏璟也想睡她。
霍离雪曲着的手轻轻动了动,她是什么时候想睡自己的?
重逢后在老院子里试住那几日,还是她喝醉酒那日,她躺在沙发上犯了瘾,夏璟替她拿了缓解的小玩意,而后关了灯去阳台站着那日?
或者是更早,在她做她家教时就有这种心思?
就在几天前,她还在纠结要不要拉夏璟进入自己这片乱糟糟的泥潭,让无辜之人淌这片混水,最终因为夏璟太过干净,而放弃了。
再早一些,她还祈祷夏璟坏一点,对她坏一点,心思不要那么干净,那么她便能毫无顾虑的拉她进入自己的泥潭。
霍离雪颤了颤眼睫,暗自深呼一口气,发现并非如此。
她打心底里能接受夏璟的触碰,是建立在夏璟是极其干净的人的基础上,当她发现她也在肖想她的身躯时,霍离雪发现自己从前建立对她的信念,轰得一下坍塌了。
她躺在这片废墟里,看周围尘埃四起。
见她一直没说话,夏璟抿了抿唇,缓缓侧头过去看霍离雪。
只见霍离雪笑着她,挑眉问:“怎么不敢看我?”
夏璟摇头:“没什么,现在出去吗?”
“要喝点酒吗?”霍离雪却问。
夏璟楞了一下:“什么?”
霍离雪笑:“酒壮怂人胆,不是要睡我吗,担心你一会儿害怕。”
夏璟:“霍离雪你别这样。”
“不这样,那哪呀?又不睡我了?”
“刚才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有真的要和你……”话音到这里就止住了,夏璟没将睡字说出口。
实话实说,她真的没想过和霍离雪的亲密接触吗?如果没有,无数个大尺度的梦境又是怎么回事,在去搬行李那晚,霍离雪咬在她肩膀上,她飞速上升的心跳是怎么回事,挤在地铁上霍离雪紧紧抱住她时,她不断滚动的喉咙又是怎么回事?
即使她清醒时没主动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但她的灵魂,她的潜意识里真的有想吗?
霍离雪笑了一声:“既然不想睡我了,是想我睡你啊?”
夏璟:……
一眨眼间,霍离雪忽然靠了过来,中间的距离消失,和她挨着坐在一起,双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她肩上圈着,因为是坐着,包裙没遮住膝盖,正好抵在夏璟大腿内侧,轻轻蹭了蹭。
夏璟穿得是宽松裤子,不厚,就一层薄薄的布料,随着对方膝盖的轻蹭,她颤了颤,喉骨不由自主滚了滚。
接着喉骨那处一凉,霍离雪微凉的指尖按了上去,微微用了点力道,圆润的指甲抵在上面,她往前倾了点点,侧脸蹭着夏璟的耳朵,感受到对方的耳垂升温了后,才笑了一声,一边蹭着一边问:“真不睡我?”
夏璟浑身都在发热,不仅是发热,还在发汗,唇有些干,脑子都快热糊涂了:“我……”
“你把人赶走了,你不陪一个给我?”
听着这话,夏璟清醒了,霍离雪方才明媚得像要枯败一般的笑容浮现爱脑海中,用力咬了下舌尖,疼痛感瞬间涌来。
深呼一口气,立马站起来,眼睛有些红,为霍离雪的反常而感到困惑,即使知道自己没立场和身份,她还是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霍离雪一动不动坐着,就着方才的姿势保持了几秒,缓缓抬眸看向夏璟。
“不是很明显吗,夜深了,我有需求了,想找人cao我,被你搅胡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真是在陈述一件事情。
夏璟却莫名的鼻尖一酸,静静看了她几秒,声音有些颤抖:“你……真的很想吗?”
霍离雪于她而言是复杂的,她时而觉得自己和其他人比起来是懂她的,时而又觉得,她和别人一样,从来没看懂过她。
正如现在,几分钟她还觉得霍离雪找人共度一夜是想毁灭自己,而此刻她又觉得霍离雪想找人共度一夜是想挣脱束缚。
霍离雪看着她的眼睛,又别开,看向桌上的酒杯:“想,一直很想,你给吗?”
夏璟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去你家还是去我家?”
霍离雪看着杯沿内侧上的那滴水,缓缓滑啊滑,即使再慢,还是混入了杯子的水中,明明存在,但也消失了。
她抬眸:“你想给,但是我又不需要你了,谁都行,唯独你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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