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笙心里有点慌。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薄迈, 心里快速盘算自己究竟哪里漏了馅。
难道是薄晴认出了她？
陌笙又觉得不太可能。
因为当年匆匆一面，她还那么小，纵使薄晴真的记得什么, 也只能记得她小时候的模样。
如今的她，一张脸恨不得被头发遮完，薄晴不可能认出她。
陌笙正失神着, 薄迈忽然凑近。
冰天雪地的夜晚, 陌笙感受到一股强势的热气。
是薄迈身上, 少年方刚的温度。
陌笙下意识往后躲闪, 眉头轻蹙, 一时没忍住露出不悦的表情。
薄迈没注意到。
他目光挪到陌笙小巧的鼻尖上。
少女被风吹得泛红的鼻尖处, 几粒雪花驻足。
薄迈盯着，待她眼睫再次扑扇闪烁，才得逞一般勾了勾唇，然后抬起手轻轻将雪花弹走。
只可惜雪花太轻薄，沾上他的指尖便迅速融化成水。
他指尖轻搓，薄薄的水渍似是被风带走，又似是被他指尖的温度吸收。
整套动作轻描淡写地。
陌笙却不动声色得心惊肉跳。
“今天怎么没走一职？”薄迈口吻淡淡。
陌笙一怔, 看向薄迈。
薄迈盯着陌笙，挑了挑眉, “嗯？”
原来他指的是这件事。
陌笙心回到心窝，她抿抿唇，没搭理薄迈。
看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这会儿要脸了？”薄迈声音带笑。
陌笙反问：“你觉得我不要脸？”
薄迈一滞。
陌笙扭头就走。
三五秒, 薄迈才反应过来。他看着陌笙有些倔强的身影，半晌轻轻“啧”一声。
“你挺会倒打一耙啊。”薄迈两步追上去, 长臂一伸圈住陌笙的脖子。
陌笙似乎真的很生气，冷着脸把他胳膊拿开, “不要动手动脚。”
薄迈气笑了。
他停下来，一把抓住陌笙的书包，让陌笙也停下来。
陌笙好似不耐烦地拧眉，“你干嘛？”
薄迈直接问：“你干嘛？”
“我……”陌笙说不出个所以然，噤声，看到薄迈一副质问的态度，扭开脸，不打算沟通。
薄迈看她这样也没了笑意，他脸冷下来比谁都吓人，声音也显得刻薄。
“这会儿不要我动手动脚？是谁先对我动手动脚的？”他说着逼近陌笙，“如数家珍”道，“在我学校蹲我，给我撑伞，去我家，摸我手。”
陌笙被逼得节节后退，说不出话来。
“哦，还亲我。”
陌笙一下子抬头，“我哪亲你了！”
陌笙一反驳，薄迈心情莫名好了点。他看着陌笙警惕的表情，没羞没臊地说，“行，我亲你。”
陌笙气地抿唇。
薄迈挑眉，“你拒绝了吗？”
陌笙继续沉默。
薄迈见状哼笑，“不吵了？”
陌笙扭开脸，“谁要跟你吵。”
“狗。”薄迈说。
陌笙张嘴想反驳。
薄迈瞬间凑近，轻轻啄了下陌笙的唇。
陌笙顷刻噤声。
薄迈撤离一寸，看着陌笙的眼睛。
他眼睛很黑，陌笙还看不透他，只能从中看到自己。
陌笙抿唇。
薄迈直起身。
陌笙原地驻足几秒，转身往家走。
薄迈一同跟上。
今天薄迈将陌笙送回了家。
雪不知何时停了，地面层层雪水泥泞，一切痕迹恢复如初。
陌笙和薄迈停在陌笙家楼下。
陌笙跟薄迈说：“我上去了。”
薄迈轻抬下巴，很轻一声：“嗯。”
“拜拜。”陌笙说。
薄迈这才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陌笙看见，隐约描绘出薄迈的内心轮廓。
晚上，陌笙本来在看书，却在某一时刻不受控制地失神。
她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勾勾画画。
少年身影高大，眉眼清晰，每一处长相都给人一种来势汹汹的感觉。
可他的内心大概不是这样。
他有点傲娇，嘴巴很毒，也许心里也很混蛋，但他总有想要的。
对于想要的，他不会开口。
也许是自尊心很强，嫌掌心向上丢人，也许，是怕被拒绝。
陌笙看着自己简单勾勒出来的少年痕迹，台灯光影照在纸上，她的影子也落在纸上，少年痕迹一半在光下，一半在阴影里。
片刻，陌笙抬手，在图上轻轻画了一个叉。
之后的几天，陌笙又开始从一职走，她和薄迈在一职门口相遇，门口人很多，他们两个人谁也不会跟谁主动打招呼，只是在陌笙走过时，薄迈从她身后跟上。
然后薄迈把陌笙送回家。
周五，陌笙学校正式分发文理选择表，周日晚自习开始分班。
陌笙拿到表格后几乎没考虑便填了理，孙佳文见状唉声叹气。
“怎么了？”陌笙问。
“还没想好。”孙佳文说。
陌笙：“还没想好？”
孙佳文说：“嗯呐，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做事一板子钉死。”
陌笙笑了笑，“也没有。”
下午孙佳文来得有点晚，脸色也不太好。
陌笙问：“发生什么事了？”
孙佳文把书包摔桌子上，动静不小，引得不少人看过来，孙佳文全部无视，跟陌笙说：“我哥！今天过生日，我爸妈给他又是做饭又是订蛋糕的，他人都没回来，气死我了。”
陌笙握着笔的动作一顿，口吻挺随意地问：“你哥今天过生日？”
“对啊。”
“估计和朋友在一起吧。”陌笙说。
“都上学呢，过什么过？真过也是晚上过，今天还是周五，估计又要玩疯了。”孙佳文越说越烦。
陌笙全道：“好啦，别想他了。”
孙佳文：“真想找人收拾他啊。”
陌笙笑：“怎么收拾？”
孙佳文托脸道：“打他一顿？不行，不够解气，干脆找人去勾搭他好了，让他爱上她，然后再甩了他，劈头盖脸骂他一顿，数落他有多差劲，让他彻底心如死灰，从此开始堕落的人生。”
“小说看多了吧，”陌笙笑，“万一他更疯了呢？”
孙佳文想想，“也是，本来就够堕落的了，再成了疯狗，那真是没得要了。”
“唉，那你说怎么办啊？你成绩那么好，那么聪明，你说。”孙佳文问。
陌笙摇摇头。
“唉！”孙佳文叹气叹得更重。
晚上，陌笙一如既往从一职走。
远远地，陌笙看见很多人在学校门口站着，也有人蹲着，他们毫无顾忌地抽烟，玩手机，打电话，大声订ktv凌晨的包间。
薄迈在边缘，他蹲在树下，在玩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微微拧眉，表情严肃又烦躁，可看滑手机的动作又显得很无所事事。
往日里，陌笙一般从他身边路过，如果他在做别的事情，她就稍微等他一下，等他注意到她，她再开始走。
今天陌笙没停留，也没等，她甚至没有从薄迈跟前路过，而是从他身后走过。
到家后没多久，陌笙接到薄迈的电话。
“到了？”薄迈语气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陌笙“嗯”一声，主动问：“你们已经去了吗？”
薄迈问：“去哪儿？”
陌笙一边翻书一边说：“吃饭啊，我路过的时候听到你朋友说什么吃饭唱歌的，不是今天过生日吗？”
“听见了？”
“嗯，你当时在玩手机。”陌笙说。
“那不喊我？”薄迈说。
陌笙笑笑：“你不是有事？”
正巧薄迈电话那头有人喊他，似乎是喝酒什么的，薄迈还没说话，陌笙听见说：“你去吧，少喝点，拜拜。”
说完没给薄迈说话的机会，便挂断电话。
薄迈看着已经挂断的手机，几秒后把手机放桌子上。
旁边关浩也在打电话，估计也是女朋友什么的，一会儿解释自己就是单纯跟朋友吃饭，一会儿保证自己肯定不喝多，几句话翻过来倒过去说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连说好几句情话才挂断。
其他人频频吐槽：“你有完没完，什么王母娘娘那么难伺候？”
关浩笑着说：“公主，公主。”
“公主不出来见见我们？”
提到这个关浩也挺有怨气的，“她父母管得严，要不然肯定出来。”
有人注意到薄迈，“哎，薄子刚跟谁打电话呢？嫂子啊？”
关浩震惊：“真假？你刚刚那语气那表情，我还以为是门口的过路阿姨。”
“说的也是哈，谁啊？真是阿姨啊？”孙佳理问。
“反正肯定不是嫂子，这种态度要真是嫂子明天太阳升起也只能是前嫂子。”
之前大家每每讨论薄迈恋爱的时候，薄迈都没正面回应过，他们说笑，他就听着，他不反驳，他们便当他默认。
今天也一如既往，不承认，也不否认。
其他人在薄迈这里一向摸不到什么八卦，他嘴严，从来不聊自己的家务事。
有聪明人重新挑个话头，话题很快转向别处。
吃饭的时候，关浩一直在发消息，有时候回晚了还要特意发条语音赔罪。
薄迈在旁边听着，偶尔睨过去一眼，觉得无趣。
晚上十二点，陌笙把书本收起来，准备睡觉。
她刚躺下，手机响了。
拿起来看一眼，是薄迈发来的短信。
【。】
只有一个句号。
屋里已经关灯，一片漆黑，只有手机荧光淡淡，照在陌笙冷漠的脸上。
她什么也没回。
关上手机，钻进被窝，入睡。
翌日周末，没有早起的压力，但陌笙还是因为生物钟在六点钟醒来。窗外仍然夜色，陌笙找个英语单词小册子看到太阳露头才起床。
她简单收拾一下，先去关倩茹房里看了一眼，看到关倩茹没醒，又轻手轻脚关上门，一个人出门。
冬日周末的菜市场不算人多，街道中间有来自乡下的老人摆摊卖自己种的菜，陌笙简单买几样，回家。
路过一家蛋糕店时，陌笙想了想，走了进去。
中午在家吃饭，饭后陌笙简单午睡一会儿，醒来两点半。
三点的时候，薄迈打来电话。
陌笙正在写试题，接到后直接点了免提。
陌笙本来在研究一道大题，顺手点了接通后没第一时间说话，而是仍然沉浸在做题中，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他们这通电话已经沉默很久。
“薄迈？”陌笙主动唤。
薄迈依旧没吭声。
陌笙疑惑，又唤一声：“薄迈？”
那边传来狗叫。
陌笙笑着打了声招呼，“嗨，彪子。”
好像彪子能听见、能给她回话似的。
又过一会儿，陌笙似乎听到了呼吸声。
陌笙挑眉，问：“你在干嘛？”
“彪子么？”薄迈声音很淡，“我帮你问问？”
陌笙小声：“小气。”
“谁？”薄迈问。
陌笙不说话了。
十几秒，薄迈哼笑一声：“你胆子大了啊。”
陌笙这才说：“本来就是，刚刚做题了才没说话。”
薄迈冷冷淡淡，“哦。”
陌笙鼓鼓脸，模仿道：“哦。”
“你哦什么哦？”薄迈问。
陌笙：“哦。”
薄迈嗤笑，“别以为我不会揍你。”
“哦。”
“啧。”薄迈轻声。
陌笙小声笑一下，没再招惹他。
两个人莫名再次沉默下来。
过了不知又多久，薄迈忽然问一句：“昨天几点睡的？”
陌笙：“不到十二点吧。”
薄迈：“几点起的？”
陌笙想了想，“忘了，早上我妈又发烧了，吐了好久，我带她去诊所打了点滴，刚刚才回来睡下。”
“唉，可能是心情不太好吧。”陌笙说。
“为什么？”薄迈态度似乎好了一些。
陌笙说：“也没有为什么啊，日子过得不好，情绪当然就不会太好，更何况昨天……可能让她想起了很不好的事情吧。”
“昨天？”薄迈问，“昨天很特别？”
“昨天是我生——”陌笙忽然止了话头，而后小声说，“也没什么特别吧，她就是不太高兴。”
薄迈没再接话。
两个人再度沉默。
陌笙两指转着笔，她手边还有昨晚的草稿纸，上面有她随手写的几个字。
其中有一个是嘴毒，旁边是嘴硬。
她盯着那两个小字片刻，唤一声：“薄迈。”
薄迈没说话，但是传来了轻轻“哒”一声，是打火机的声音。
陌笙问：“你用的是我送你的那个打火机吗？”
“不是。”薄迈唇间应该已经含上了烟，说话含糊不清的。
陌笙小声笑了下。
薄迈问：“笑什么？”
陌笙先是没说话，几秒后又唤一声：“薄迈。”
薄迈轻轻吐一口烟。
陌笙问：“你生气了吗？”
薄迈吐气的声音似乎停顿一刻，然后口吻很淡地问：“气什么？”
陌笙说：“没回你短信。”
薄迈没说话。
陌笙继续说：“刚刚才看见，对不起哦，上午实在是太忙了。”
好一会儿，薄迈才说一声不清不楚的，“嗯。”
陌笙又小声笑了下。
薄迈“啧”一声，口吻有点重，“你笑什么？”
陌笙笑着说：“没什么啊，就笑笑呗。”
薄迈咬着烟，自己没意识到齿间在逐渐用力。
他想起昨晚那条突然发送的短信，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句号。
说按错了也有人信。
他正打算开口，“昨天——”
烟雾缭绕间，旁边的彪子不知被呛到还是怎么样，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打断了薄迈的话。
陌笙问：“嗯？”
薄迈看向彪子，彪子瞪着圆溜溜又无辜的眼睛，只和薄迈对视两三秒，很心虚意味地躲开。
不躲还不显得心虚。
简直画蛇添足。
此时烟灰簌簌落下，唇间有烟头传来的温度。
不烫，热得刚刚好。
薄迈默了几秒，两指夹下烟，声音清晰道：“没。”
他不屑撒谎。
即便被嘲笑，那也是他做过的事情。
“再笑揍你。”他发泄一般。
陌笙：“哦。”
薄迈“嘶”一声：“没完了是吧？”
陌笙笑：“这次真的没什么意思啊。”
“刚刚有是吧？”
陌笙沉默两秒，小声道：“套我话。”
薄迈哼笑一声，吊儿郎当地：“套准没？”
陌笙再次沉默几秒，然后声音很轻地“嗯”一声。
烟头扔到地上，最后一丝火被雪吞噬，发出“兹”一声。
薄迈莫名爽了。
他又笑一声。
陌笙这才说：“我得挂了，要出去一趟。”
薄迈问：“去哪儿？”
“不远，拿个东西。”
薄迈随口问：“什么东西。”
陌笙含糊其辞地，“就是买的一个东西，我挂了啊。”
薄迈没挽留。
他一向不在嘴上留陌笙。
电话挂断后，陌笙没立刻动身。
她重新翻一张数学试卷，前六道选择题都很容易，她很快做完。
大约过去十分钟，陌笙才慢悠悠地起身。
路过关倩茹房间时，关倩茹似乎听到动静，出声说：“晚上随便吃点就行。”
她以为陌笙要出去买菜。
陌笙推开房门，就站在门口，没进去。
“好，有没有什么其他想吃的？”
关倩茹摆摆手，说自己没那么嘴馋，然后随口问：“你去哪儿？”
陌笙说：“出去买点东西。”
关倩茹不好奇陌笙买什么，反正现在整个家都是陌笙做主。
她“哦”一声：“门关好。”
陌笙说好。
走出居民楼，时间过去十三分钟。
挺合适的。
陌笙穿着棉衣，戴着围巾，下巴缩进围巾里。
她似乎并没有走路左顾右盼的习惯，只是微微垂眼，默默走路。
一路行至蛋糕店。
因为呼吸太久，围巾毛线沾了雾气，变得水渍渍的，沾上皮肤有点扎人。
陌笙将下巴从围巾里探出来，她轻轻舒了口气，又觉得冷，缩了缩脖子。
看着可怜兮兮的。
蛋糕店装修还算得体，但并不是什么很高档，至少不是现在年轻人爱来的风格。
橱窗里没有摆什么很洋气的款式，更没有翻糖款。
门牌也很老式。
像很多年前的蛋糕店。
蛋糕店玻璃门上映出陌笙身后的一道颀长身影，模模糊糊的，像一团影子。
陌笙只瞥了一眼，然后淡淡收回，径直走进蛋糕店。
第15章
陌笙跟工作人员说一声来意, 工作人员让陌笙稍等一下，蛋糕在冰箱里，需要拿出来包装一下, 陌笙静等。
玻璃门再次被人推开，陌笙很随意地往门口看，愣住。
薄迈倒是没半点意外之色, 慢条斯理地看一圈橱柜, 然后停在陌笙身边。
陌笙盯着他看, 他假意没注意陌笙, 然后在不经意间扭头, “那么巧？”
“……”陌笙表现得无语, “你怎么在这儿？”
薄迈：“买东西。”
陌笙：“买什么？”
这时工作人员把包装好的蛋糕拎出来，本来是递给陌笙的，结果陌笙刚伸手，就被薄迈截了胡。
工作人员：“哎，那个……”
薄迈转身就走。
陌笙叹气，跟工作人员说：“没事，我朋友。”
蛋糕是小六寸, 没什么花样，非常普通的水果蛋糕。水果也不是什么新鲜水果, 而是罐头水果。
上面插着一个简单的祝福语：生日快乐。
薄迈将蛋糕拎到眼前，三两眼扫全，扭头问陌笙：“你生日？”
陌笙就在薄迈身边, 她本来就个子不行，很难从薄迈手里抢到什么, 眼下薄迈举高，她更抢不到。
更何况蛋糕是盒装, 看着摇摇欲坠，陌笙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老实回答问题。
“是啊，还给我。”
薄迈无动于衷，继续问：“什么时候？”
陌笙没说话。
薄迈挑眉，“3、2——”
纵使薄迈根本没有说1后面的惩罚是什么，陌笙却还是立刻回答：“昨天，昨天。”
薄迈盯着乖巧十分的陌笙，勾了勾唇。
昨晚给陌笙发完那条短信后，因为没收到回复，薄迈无所事事地把玩手机，孙佳理凑过来问他干嘛呢，他说没什么。
孙佳理看了眼他的手机，忽然来了兴致，问：“哎，她什么样儿？”
事实上不止孙佳理好奇，周围一圈的男男女女都好奇。
薄迈这张脸，从小到大都吃香，尤其是少年时代，不拼家境不拼成绩，偌大的校园，谁长得好谁就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薄迈确实帅，这是众所周知的。但是他帅得并不主流，脸可能主流了点，性格却非常不主流。
找上门的女生各种类型都有，他谁都看不上眼，讲话比谁都难听。
如今莫名其妙被人收了，谁都想问一问。
薄迈本来不喜欢聊这些，被问多了，也不好次次都晾着，跟瞧不起人似的。
他想了想，乍一想，居然没想起来陌笙算什么类型。
她留给他的痕迹，好像总是模模糊糊的。
ktv里的光五颜六色，光线照进薄迈的眼睛，他眯了眯眼，回忆到几个光影下的画面。
没一会儿，薄迈说：“就那样。”
他脑子里没货，也找不到什么特别的形容词。
孙佳理只当他藏着掖着，“啧，小气了昂。”
薄迈笑一声，“真就那样。”
反正短发就那样。
孙佳理：“那把你收了？这妹子牛啊？”
薄迈咬着烟，没反驳。
薄迈只是在心里想，他愿意跟陌笙走近，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个爽字。
可能其他人很难理解，但是跟陌笙相处，薄迈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个情绪。
她安静，平淡，似乎总是没什么情绪，但是每当看到他，她的眼睛就是亮的。
她的眼睛里从来都没有呼之欲出的占有欲和奇奇怪怪的骄傲自傲，对于和他走得近，她不觉得是件可以显摆的事情。
她只是自己很高兴。
偷偷地高兴。
有时候被迫做点什么事，明明不愿意，但是又似乎怕他生气，不得已妥协。
可能男人骨子里总有一些强迫人的劣性根，所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薄迈看到陌笙妥协时的小表情，他就会很爽。
除了安静和平淡，和那些人不同的是，陌笙很“懂事”。
她有着苦难的出身，和并不体面的家庭现状，可她没有堕落，或者浑沌。有需求，她也不会说，如果被人发现、赠予，她会感动。
薄迈也是生活在泥泞里的人，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在过自己的生活，冷漠无情。
可在陌笙那里，他似乎能看到他对陌笙的“拯救”。
男人都有英雄主义。
“英雄救美”，从古至今都是最直击人心的爽点。
爽。
正如此刻，当下。
“昨天怎么不说？”薄迈换一只手拎蛋糕。
陌笙眼睛直勾勾盯着蛋糕，没注意薄迈问什么，忽然眼前一道晃影，下一秒她脑门被人弹了一下。
“丽嘉啊……”陌笙可怜兮兮地看向薄迈。
薄迈一脸不爽。
陌笙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回答说：“啊？你刚刚问的什么？”
薄迈冷冷道：“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陌笙：“啊？”
薄迈转身就走。
“哎——”陌笙急忙追上。
大街上，陌笙不好意思跟薄迈拉拉扯扯，就一直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地跟着，非常小声地念叨：“薄迈，你干嘛啊？我要回家，真的，我真的要回家，你是想吃蛋糕吗？要不我分给你一半？要不……你分给我一口？”
薄迈充耳不闻，继续走。
陌笙就那么一路说一路跟，等进了薄迈家院子才反应过来自己到薄迈家了。
彪子见到她激动地扑过来，陌笙忙着应付彪子，一不留神薄迈就进屋了。
等她再进去，薄迈已经打开了蛋糕，随手挖了一小块，吃进嘴里，露出非常嫌弃的表情。
陌笙抿唇，有点伤心。
她走过去，看上去有点无措，“不好吃吧，不是什么好蛋糕。”
薄迈没说话，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划拉什么。
陌笙没催，也没动蛋糕，只是在旁边静等，等薄迈把手机放下，她才问：“你还吃吗？”
薄迈没理她，随意吹个口哨，彪子吐着舌头跑进来，薄迈随手把桌子上的蛋糕拿到地上，陌笙都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彪子便欢快地吃起来。
蛋糕本来就不大，等陌笙反应过来，彪子已经快吃完了。
陌笙看着狼藉一片的蛋糕托盘，不可置信地看向薄迈。
薄迈懒懒抬头，迎上她的目光，淡淡道：“给你的惩罚。”
陌笙胸口小幅度起伏，似乎气得不轻。
可她仍然在忍。
“昨天为什么不说？”薄迈又问一遍。
陌笙扭开脸。
薄迈伸手拽住陌笙的手，只轻轻一扯，便将陌笙扯到自己跟前。
陌笙来不及反抗，便低下头。
可薄迈还是一眼看到她脸上的泪痕。
“哭了？”薄迈试图捏陌笙的下巴。
陌笙发脾气地把他手打掉。
薄迈挑眉。
陌笙继续低着头，时不时吸一下鼻子。
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陌笙就站在薄迈跟前，默默地掉眼泪。
薄迈看着她哭。
没多久，薄迈手机响了。
陌笙轻轻擦了下鼻子，声音闷闷地说：“我回家了。”
薄迈没拦着。
陌笙直接往外走，门打开，一个外卖小哥笑吟吟地说：“生日快乐。”
陌笙一怔。
外卖小哥把东西递过来，“接好，哎，好咧，走了啊。”
直到外卖小哥完全消失，陌笙才垂眼，看向手中的蛋糕。
挺精致的包装，透明盒子，里面的蛋糕也不大，但是很漂亮，似乎还有翻糖的装饰，一个短发小女孩，举着一个小牌子，牌子上面写着英文的生日快乐。
陌笙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去。
进屋，薄迈还坐着，似乎早料到她会回来。
陌笙抿抿唇，把蛋糕放在桌子上，站着不动。
薄迈见状也不说话，自顾自玩手机。
陌笙想了想，主动上前一步，离薄迈更近。
薄迈依旧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陌笙叹了口气。
她主动牵起他另一只没玩手机的手，小声说：“谢谢。”
薄迈这才放下手机，故意问：“谢什么？”
“给我买蛋糕。”陌笙说。
薄迈：“谁说给你的？”
陌笙没说话，而是轻轻晃了晃薄迈的手。
似在撒娇。
“你是觉得欢迎来君羊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追雯雯那个蛋糕不好吗？”纵使薄迈不理她，陌笙也继续说，“其实还好啦，我从小到大是不过生日的，因为我妈妈不喜欢我爸爸，所以我的出生对她来说，不是我的生日，是她的受难日，昨天……我本来是想跟你打声招呼的，后来听到你朋友说什么生日的，我有点没控制住情绪，就走掉了。”
“对不起啊。”陌笙捏了捏薄迈的指腹。
陌笙三番示弱，便把薄迈毛捋顺了。
她总是会顺着薄迈。
薄迈问：“年年不过，怎么今年想过了？”
陌笙笑了下，“想吃蛋糕。”
薄迈看着她唇边的浅笑，勾了勾唇，“吃呗。”
陌笙这才转身去拆蛋糕，她很新鲜的样子，似乎没拥有过那么漂亮的蛋糕。
说话时还有点不好意思，“那么好看，都不舍得吃了。”
薄迈是不理解这种心态，吃的东西就是用来吃的，用的东西就是用来用的，蛋糕是用来吃的，打火机是用来用的。
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看到陌笙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他心情好很多。
蛋糕这东西腻，真的想吃也吃不多。
陌笙吃一小块，薄迈只吃一小口，还是陌笙哄半天才哄进嘴里的。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薄迈问陌笙：“明天做什么？”
陌笙想了想，说：“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吧，就做做饭，吃吃饭，写写作业。”
薄迈说：“无聊。”
陌笙笑了下，“是挺无聊的。”
没一会儿，薄迈问：“去点不无聊的地儿？”
陌笙愣了下，“我们两个吗？”
薄迈笑了，“你还想要谁？”
陌笙：“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认错一直快，态度也诚恳。
薄迈哼一声，说：“狗市？”
陌笙来了点兴趣，“卖狗的吗？”
薄迈：“你想要狗？”
陌笙抿唇笑笑，没否认，只说：“家里不方便养。”
“不全是卖狗的，卖什么的都有，厨房桌子腿断了，我去看看二手的。”薄迈说。
陌笙点点头，“不过我不确定我什么时候有时间，可能也没办法出去很久。”
薄迈轻轻一点头，算批准了她。
临五点，陌笙说自己该走了。
薄迈要她把蛋糕带着。
陌笙说：“吃不完。”
薄迈：“放这儿我马上就扔了。”
陌笙只好说：“好吧。”
薄迈有自己的事，送陌笙到下一个路口，待薄迈转身离开，陌笙没什么表情地往家走。
路过家门口的快递超市时，有个小孩蹲在门口哭，妈妈就在旁边站着，旁边看估计是小孩的奶奶，看不过眼，劝两句：“走吧，回家吧，你看你把孩子都吓哭了。”
“是我惹哭的吗？是你儿子！他当时不是摔东西摔得很潇洒吗！”女人喊。
“不是给你买了个新的？”奶奶劝，“正好你那手机本来也该换了。”
“这是换不换手机的事吗！”女人喊，“他什么意思！结婚那么多年也没见他砸过东西，现在学这臭毛病是吧？以后儿子全跟他学一身臭毛病！”
“回去我就抽他，我知道你生气也是为他好，你要真不管他，才不管他摔不摔呢。”
这话一出，女人忽然就没忍住哭出了声，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谁管他！他最好全身都是毛病，他去死！”
陌笙继续走。
吵闹声很快被她抛在脑后。
走到居民楼楼下，陌笙接到关倩茹的电话。
“喂。”陌笙边走边接。
“回来没？”关倩茹问。
陌笙说：“到楼下了，怎么了？”
关倩茹说：“家里停水了，买两桶矿泉水回来。”
“好，”陌笙问，“要出来吃饭吗？”
关倩茹说：“不想动。”
陌笙说：“我给你带回去，你想吃什么？”
“随便吧，面什么的。”
“行。”
说着，陌笙走到垃圾桶旁边，她顺手把手里的蛋糕扔进垃圾桶，巨响一声，关倩茹问：“怎么回事？”
陌笙很平淡地说：“扔垃圾。”
“哦，挂了。”
“嗯。”
第16章
陌笙挂了电话刚转身, 有人拍她的肩头，她一愣，回头, 看到是环卫工人。
环卫工人显得小心翼翼，“小姑娘，那个蛋糕……你是不要了吗？”
陌笙看一眼垃圾桶, 点点头。
环卫工人, “那我拿回去给我娃吃了？”
陌笙说：“行。”
饭后关倩茹不知怎么又来了兴致, 说要去散步。
陌笙问：“你每天都去哪儿散步？”
关倩茹说：“随便, 哪儿哪儿都去。”
陌笙说：“行, 那你多穿点, 晚上冷。”
关倩茹让她去看书，别操心。
关倩茹嘴上说着哪儿哪儿都去，出了门却直奔公园。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想去公园，去了也懒得转，就在旁边坐着。
天气虽然还是冷，但好像过了年大家潜意识便觉得冬天过去了。公园人更多了，有跳广场舞的, 有陪读家长散步聊天的。
关倩茹左看右看，没见到想见的人, 只好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坐着。
没一会儿，旁边坐一位穿着练功服的大姐。
她笑着跟关倩茹打招呼，“今天天气还行哈。”
关倩茹以前不爱跟邻居们聊八卦, 后来干脆不愿意出门，如今忽然被人搭茬, 愣了下才慢半拍地“呐”一声。
大姐笑道：“你不转转啊？天天就坐着？”
关倩茹闻声扭头问她：“你认识我？”
大姐：“认识啊？你不是没事就坐这儿？我就在你面前练功啊。”
“哦 。”关倩茹反应不怎么热切。
大姐毫不在意，不过也没继续跟关倩茹聊, 她休息没几分钟就继续练功，关倩茹在旁边坐着，本来左顾右盼的眼睛慢慢就被大姐稳重的动作吸引。
不知不觉，关倩茹看了很久。
家里陌笙如常看书，她择了理科，之后重心便全新放在理科上了，周末除了早上看看英语单词基本都在做题。
晚上十点左右上床，薄迈发来短信。
【。】
依旧只有一个句号。
陌笙回复：【？】
紧跟又一条：【发错啦？】
【你很有钱？】
陌笙：【什么意思……(._.)】
【微信有没？】
陌笙：【有，我的手机号就是】
很快，陌笙微信收到好友验证。
验证信息仍旧只有一个句号。
陌笙同意后，薄迈没有说话。
陌笙主动发过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包。
薄迈：【丑】
陌笙：【你喜欢哪个？】
对面昵称栏显示很久“对方正在输入中…”
最后薄迈发过来一条两秒语音。
【你就没一点主见？】
声音懒洋洋的，显然很放松。
陌笙发过去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
薄迈没对这个评头论足，只问：【不睡？】
陌笙：【刚躺下】
薄迈发了一个再见的小黄手表情包。
陌笙想了想，把刚刚那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又发一遍。
薄迈那边再次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最后却只丢过来一个问号。
陌笙：【你又没说这个丑 】
发完陌笙看了眼时间，居然快十点半了。
就在这时，薄迈弹过来一个语音通话，陌笙想也没想点了拒绝。
薄迈：【？】
陌笙：【不好意思啊，我妈忽然心情不好，喊我陪她睡一会儿】
薄迈：【哦】
陌笙再次发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
薄迈盯着这个表情包看，其实他没看懂这是个什么生物，感觉这玩意儿有点像狗，又有点像卡通儿童。
更像一个蘑菇头小孩儿。
点进合集看，名字叫puppycloud小狗云2。
哦，又是狗又是云。
但是薄迈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个蘑菇头小孩儿。
看着确实挺可怜的。
于是薄迈回一个：【去吧】
回完薄迈起身收拾洗漱，结束后躺床上无聊，拿起手机不自觉点进微信，看到陌笙头像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刚刚那个表情包。
啧。
薄迈盯着看几秒，哼笑一声，才把手机关了。
翌日下午，陌笙本来正在专注做试卷，薄迈忽然发来微信，一个问号。
陌笙问：【怎么了？】
薄迈：【？】
薄迈：【狗市】
陌笙：【哦哦哦，不好意思，我给忙忘了，我妈今天状态不好，我可能走不掉了QAQ】
薄迈没回消息。
陌笙并不在意，继续做题。
周日学校正常晚自习，陌笙比平时离家早，走的一职那条路。路过一职大门口时碰见了孙佳理和邵平，两个人蹲在路边，看着表情不太好。
陌笙从他们身边路过时放慢了脚步。
“这个李延森什么来路？”邵平拧着眉问，“是不是太嚣张了点？”
孙佳理：“不是说了？外地来的。”
“外地来的也不能把眼睛放头顶吧？妈的不就踩了下鞋吗，老子都说对不起了还要怎么样？”邵平越说越来气，“薄哥呢？怎么还没来？”
孙佳理：“给他打电话了，狗市买东西呢。”
“啧，”邵平说，“算了，咱不管了，等薄哥来让薄哥杀杀他的锐气。”
孙佳理听到这话不太爽，“他有个屁的锐气。”
邵平立刻说：“我嘴真贱。”
这时孙佳理丢了烟头起身，转身时和陌笙相遇，孙佳理不以为然地看陌笙一眼，陌笙微微低头，躲开了他的目光。
“看啥呢？”邵平见孙佳理一直往远处盯。
孙佳理摇摇头，没一会儿又看向陌笙离开的方向，忽然问邵平：“上次薄子女朋友你看清长什么样了吗？”
“没啊，她那发型谁看得清啊，”邵平问，“咋了？”
孙佳理愣了下神，随后摇摇头说：“没事。”
被人盯着看的感觉其实挺明显的，陌笙能察觉到，待身后的视线收回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到学校后，陌笙跟孙佳文打招呼，“周末怎么样？”
孙佳文说：“就那样呗。”
陌笙：“你哥不是生日吗？没一起吃个饭啊？”
孙佳文：“嘁，他压根就没着家。”
陌笙：“啊？他上高几啊？”
孙佳文说：“高三，今年就毕业了。”
陌笙：“哦哦，毕业应该就好啦。”
“什么？”孙佳文说，“好什么？我哥初中的时候我大姨说他高中就好了，高中的时候我大姨说他毕业就好了，但是我大姨的儿子今年都二十八了，还整天混得不着家，我妈安慰我大姨说等他结婚了就好了，怎么的呢，男人这辈子到底有没有个好盼头啊？”
陌笙沉默了下，第一次谈及自己的家务事。
“结婚也不一定好吧。”
孙佳文说：“对啊！我大姨夫儿子都那么大了，自己不还照样出轨？要我说就是惯的！男人这种生物根本不能惯！”
都是别人家长辈们的事情，陌笙也不好评头论足，只能笑笑，没多说什么。
晚上放学陌笙惯例走一职，却没想到在大门口被孙佳理拦了下来。
“你是薄子对象吧？”
陌笙一滞，没反驳。
她很小心地看向孙佳理，“怎么了？”
孙佳理松了口气，笑说：“还以为认错了，今天薄子没来，晚上打电话没接，你今天见他没？”
陌笙摇摇头，小声说没有。
孙佳理有点不信，“真的假的？我跟他好朋友，你应该见过我？”
陌笙说：“我不知道，他没跟我提过什么朋友。”
孙佳理“哦”一声，“我叫孙佳理，你问他他肯定知道。”
陌笙想了想，说：“你联系不上的话，我也联系不上。”
孙佳理一想是这么个理，对自己有点无语。
“真服了，脑子气蒙了。”
陌笙状似随口问：“怎么了？”
孙佳理说没事。
陌笙知道他没说实话，但也没细究，点点头说：“那我走了？”
孙佳理说：“好，哎？要不要我找人送你？”
陌笙笑着说不用。
行至路口的时候，陌笙看了眼薄迈家那条巷子，没人。
彪子也不在。
陌笙想了想，走了过去。
薄迈家漆黑，院子里也没彪子的身影，整个家安静无声，没有一个人。
既然如此，陌笙只能先回家。
她先走出窄巷，窄巷对面是一间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陌笙家里平时有囤方便面的习惯，方便大家平时不想做饭的时候应付，今天中午吃完最后两袋，关倩茹叮嘱她放学买点回去。
于是她穿过马路到对面。
店门口蹲着一个男生，穿一身黑，戴一顶棒球帽，看不清脸，只是觉得这人皮肤挺白的。
他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划拉什么，手也很白。
陌笙多看了两眼，然后才进去买方便面。
出来的时候听见男生在打电话，态度很差：“你有完没完，你多大人了，怎么跟小孩一样，说把我丢这就丢这？你当变形计啊！”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气地直接把手机摔了，力气很大，手机四分五裂，其中一部分飞到了陌笙脚边。
陌笙一顿，停下来。
男生扫过来一眼，陌笙看到他帽檐下的五官，属于清俊的那一类。
此时再看他的穿着和鞋子，陌笙总觉得他并不属于南香。
“看什么？”男生很凶。
陌笙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她刚走出去两部，男人又喊：“喂！”
陌笙没理。
男生估计正在气头上，或者这辈子没那么被人对待过，不可置信地停滞几秒，追上来一把攥住陌笙的胳膊，“跟你说话呢，聋了是吧！”
陌笙都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感觉自己的腰被一股大力扣住，她无声地瞪大眼睛，然后整个后背撞进某个人的怀里。
陌笙一滞，嗅到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薄迈身上的味道其实很难形容，陌笙觉得像铁，冬天生了锈的铁。
她缓两秒，回头，“吓我一跳。”
薄迈垂眸看她，不知在确认什么，然后又很嫌碍事地把她扯一边去。
“哦，她男朋友是吧，”男生摊手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她这里哪儿能买手机。”
“现在？”薄迈口吻听不出情绪。
男生说：“对。”
薄迈淡淡：“网上。”
说完拽着陌笙走了。
男生原地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搡了，再想想今天一整天玄乎的经历，他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骂声不大不小，传进陌笙耳朵里，听得很清楚。
她觉得薄迈应该也听到了，但是意外的，薄迈很冷静。
陌笙想了想，主动问：“你今天去哪儿了？”
薄迈没说话。
陌笙抿抿唇，踉跄了一步。
薄迈这才放慢脚步。
陌笙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吗？”
薄迈闻声直接放开了陌笙的胳膊。
陌笙只好自己加快脚步跟上，边走边问：“为什么啊？”
薄迈忽然停下来。
陌笙差点撞到他身上。
薄迈垂眸看她，陌笙抿抿唇，两只眼睛很无辜。
她似乎真心好奇他为什么生气。
而某种程度上，薄迈觉得他也不是很清楚。
他目前的人生里，并没有拥有过什么固定且坚定的关系，似乎连常人所言最强大的母子关系在他这里也不过尔尔。
可刚刚陌笙被别人拽住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本人一同有被侵犯到。
“你今天见孙佳理了？”薄迈忽然问。
陌笙一愣，差点没跟上薄迈的思维，她慢半拍地点下头，“呐”一声。
薄迈：“他跟你说什么了？”
陌笙挠挠头，“没什么啊。”
薄迈一瞬间想起陌笙的头像。
可怜。
除了可怜，更多显露的是，乖。
“没什么？”薄迈说，“他不是问你是不是我对象？”
陌笙一怔，随后忙不迭解释说：“我什么都没说，我……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她似乎很怕给他惹麻烦。
所以是这个原因，才从来不在学校门口和他打招呼？
可对于这种行为，薄迈不得不在此刻承认，他不爽很久了。
“没说什么？”薄迈问。
陌笙一滞，答不出来。
薄迈逼问：“嗯？”
陌笙抿唇，几秒后小声问：“是他们说什么了吗？对不起，是我影响到你的生活了，要不我以后不去找你了吧。”
薄迈闻声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眼睛颜色深，面无表情直勾勾看人时显得很冷漠。
陌笙直接垂眸，似乎不敢看薄迈的眼睛。
半晌，薄迈很淡一声：“行。”
陌笙仍旧低着头，没什么反应。
薄迈似乎回到了从前，明知夜色深，也不会想着送一送陌笙。
“走了。”他往家的方向走。
陌笙没跟上，“哦”一声，显得有些低声下气。
等薄迈脚步声渐远，陌笙才敢抬头，她本以为薄迈已经走远了，抬头看向薄迈家的巷子方向，却看见薄迈在巷口。
他指间有烟，烟雾缭绕间，他正在往她这里看。
两个人无声对视。
不知道过去多久，陌笙像做了什么决定一样，忽然大步往薄迈的方向走去。
她停在薄迈跟前。
薄迈目光在她脸上。
深深吸一口气，陌笙抬头，看着薄迈。
“我应该怎么说你才不会生气？”
话落，薄迈一把将陌笙拽进巷子，漆黑的夜色，两个人只在路灯的照拂下一闪而过。
陌笙后背抵着墙，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她视线还没有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
“薄迈？”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攥薄迈的衣服。
薄迈“嗯”一声。
陌笙小声问：“你干嘛……”
薄迈说：“你觉得我生气了？”
陌笙“嗯”一声。
“为什么？”薄迈问。
陌笙说：“感觉。”
感觉。
确实是一种感觉。
不知为什么，这个词让薄迈浑身上下都通透了。
他目光微垂，视线落在陌笙紧紧攥在他衣角的手上。
爽。
薄迈偏头深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去。
然后问陌笙：“你刚刚问，怎么说我才不会生气，是吗？”
夜色里，陌笙原本浅色的眼睛却显得亮亮的。
她看着薄迈，笃定地点头，“嗯！”
薄迈笑了。
“说没有，得做。”
陌笙疑惑，“啊？那做什么？”
薄迈唇边笑意更浓。
他两指轻弹，剩下的半根烟在夜色里划出来一道烟花落尽的痕迹。
“再教你一次呗。”
他说的是再。
因为他已经教过她一次了。
陌笙被迫仰头，虚心学习。
可夜色茫茫，她眼睛微睁，眼里却只有凉凉的月色。
第17章
因为薄迈的有心赐教, 陌笙到家时间有点晚，可令人稀奇的是，关倩茹居然还没睡。
大晚上的, 关倩茹不穿睡衣，穿一身不知道几年前的衣服，上衣是粉色的小外套, 下面一条包裙长裙, 头发看上去也认真打理了一番。
她就穿这一身坐在客厅。
陌笙推开门看到她一愣, 关倩茹看过来, 脸上被电视荧光照得很冷漠。
“回来了。”关倩茹跟陌笙打招呼。
陌笙“嗯”一声, 关上门, 本想直接回房，但犹豫一下，还是停在房间门口问：“你不睡觉吗？”
关倩茹先是没回答，几秒后再次看向陌笙，她问：“你觉得我今天好看吗？”
关倩茹是个美人胚子。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这是街坊四邻公认的事实。
可是这些年关倩茹对自己很差，抽烟酗酒熬夜几乎掏空了她的身子, 精气神也随之殆尽，剩下的只有一副干瘪的皮囊。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
可哪有人真的愿意只看美人的一副骨头架呢。
但是陌笙还是说：“挺好看的。”
关倩茹笑了下, 显然不信，但也没为难陌笙，摆摆手让她回屋。
陌笙抿抿唇, 说：“你也早点睡。”
关倩茹说好。
回房后，陌笙难得没有立刻做题, 而是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桌子上的手机亮起来。
陌笙看过去，屏幕先是有新的微信消息。
这个时间点,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发的。
更何况陌笙这个微信好友列表，也只有薄迈一个人。
又坐了一会儿，陌笙才把手机拿过来。
薄迈弹了一条空消息。
陌笙随手回复：【到啦】
薄迈发了一个数字1。
陌笙问：【你今天去狗市啦？不好意思哦，下次陪你去】
薄迈：【说点好听的】
陌笙先发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然后说：【没有诅咒你的意思好不啦，下次不去买东西，就去逛逛】
然后又问：【你今天出去没带手机吗？】
薄迈：【？】
陌笙：【孙佳理找你都没找到，打了好几个电话】
薄迈：【没电了】
陌笙：【你昨天没充电啊？】
薄迈：【电池不行了】
陌笙：【可怜.jpg】
薄迈没回这条。
没一会儿，他问：【不睡？】
陌笙：【要写作业】
陌笙：【可怜.jpg】
薄迈：【明天几点出门？】
陌笙：【六点十分吧】
薄迈：【行】
陌笙：【干嘛？】
薄迈那边几秒没动静，等陌笙准备把手机放下时，薄迈发来一条消息。
只有一个字：【装】
陌笙盯着这个字看很久，唇边很小幅度地扯了下，然后发过去一个似是而非的表情包。
薄迈自然不以为然，甚至没有回复。
陌笙知道，他是不想打扰她做题。
于是陌笙把手机往旁边一扔，沉心做题。
翌日陌笙常规时间出门，刚打开门发现关倩茹也起了。
她有点意外，“你出门？”
关倩茹“嗯”了一声。
陌笙：“那么早？”
关倩茹：“出去转转。”
陌笙犹豫一下。
关倩茹往卫生间走，看见她一脸欲言又止，说：“我就是出去转转，又不做什么。”
某种程度上，关倩茹还是说话算话的。
陌笙这才“哦”一声，叮嘱：“那你记得吃早饭。”
关倩茹摆摆手说：“知道了。”
冬天六点钟天没亮，只有一点浅光，陌笙穿着校服，下巴缩进围巾里。
走出居民区，刚拐弯就看见薄迈，他手里拎着一份早餐，原本松散的站姿看见她挺立起来。
陌笙小跑过去，很惊喜，“你怎么来了！”
薄迈故意表现得很冷漠，“路过。”
陌笙笑而不语。
薄迈看着她，“笑什么？”
陌笙小声：“不告诉你。”
薄迈直接大手掐住她的下巴，陌笙被迫嘟嘴，含糊不清道：“干嘛！”
陌笙这人性子静，脸上也没太多大喜大悲的表情，蓦地看到她这种模样，薄迈心情不错地哼笑一声。
陌笙伸手去抢他另一只手里的东西。
薄迈躲了下。
陌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薄迈勾唇。
陌笙：“不是我的？”
薄迈很欠，“我买的，为什么给你。”
陌笙撇嘴。
薄迈直接捏上她的嘴，陌笙被迫成为鸭子嘴。
她无奈地打了下薄迈的手腕，清脆一声，薄迈“啧”一声，松了手，陌笙满脸委屈和可怜。
薄迈把手里的早餐往她怀里一塞，“行，赏你了。”
陌笙：“赏我什么？”
薄迈想了想，吐出四个字：“朕心大悦。”
陌笙：“……”
陌笙在靠近一职的时候放慢了脚步，也悄无声息拉开了和薄迈之间的距离。
可这会儿人多，她穿着一中的校服，怎么看都格格不入。
临分别前，薄迈随手拍了下陌笙的后脑勺。
不轻不重地。
陌笙顿一下，扭头看他。
薄迈：“走了话都不说一句？”
陌笙眼睛左右看一圈，抿抿唇没说话。
薄迈看她这样心里那股不爽又涌上来，嘴上不免有些冲。
“哑巴了是吧。”
陌笙微微垂眸，小声说：“没有。”
“那？”薄迈盯着她。
陌笙这才说：“那我走啦？”
薄迈也这才轻哼一声，“去吧。”
陌笙抿唇一笑。
就在这时，孙佳理的声音传来。
“俩人杵这儿干嘛呢？”
陌笙回头，看见孙佳理往这边走，陌笙主动朝他笑笑。
孙佳理说：“这回认识了？”
陌笙腼腆地笑笑。
孙佳理看向薄迈，“吃了没？”
薄迈说：“还没。”
陌笙蓦地看向薄迈。
薄迈轻轻挑眉，似乎在说：看什么？
有外人在，陌笙总是话很少。
似乎还有点害怕别人看出他们之间的“互动”。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是陌笙这种“你我有别”的行为，还是让薄迈挺爽的。
他心情好了，说话都好听。
“行了，别迟到了。”
陌笙“哦”一声。
孙佳理闻声问：“她吃过了？”
薄迈和陌笙同时“嗯”一声。
孙佳理懂了，笑说：“怎么个事啊？大早上搁这儿秀我呢？”
薄迈没接这一茬。
他不说什么，陌笙也假装没听见，跟他们俩挥手，“那我走了，拜拜。”
薄迈轻轻抬抬下巴算回应。
孙佳理则规矩地挥手。
陌笙刚走出去几步，迎面走过来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生。
是昨晚那个男生。
擦肩而过时，陌笙淡淡瞥了他一眼，与他帽檐下的双眼短暂对视一秒，又收回。
两个人都没有停下。
薄迈也瞧见了他，两个人距离不远不近。
旁边孙佳理凑过来说：“就是他，新来的，高一，李延森。”
薄迈听着，眼睛盯着李延森。
等李延森看过来，薄迈和他对视两三秒，然后轻飘飘地收回。
转身往早餐店进。
李延森看了一眼早餐店的牌子，也走了进去。
第18章
据孙佳理说, 李延森是周日晚自习入校的。
不知道从哪来的“空降兵”，整个人的穿着气质和说话口音都不像是南香人，即便是, 大概也是幼年短暂地在这里待过。
李延森本人应该不想待在这里，大概率是被迫的，因为他从入校那一刻就特别不高兴, 看什么都不爽, 进班也不怎么配合, 有人好奇跟他打招呼, 他凉凉地丢一句“别烦”倒头就睡。
晚修大课间, 李延森班里有人进进出出, 不知是吵闹到了他还是不小心碰到了他，他当场和人干了起来。干完去食堂小卖部，路上和邵平擦肩而过，邵平不小心踩到了他的鞋，吊儿郎当地道了歉。
李延森却直接说：“我真是服了你们了，你们都是瞎吗？眼睛不要建议直接捐掉行不行！”
邵平平时在学校里虽然不会随便作威作福，但是出入也会被人喊声“邵总”, 说起来也算有头有脸的人，被一个空降兵那么指着脸“教育”, 当场有点下不来台。
不过邵平也没当时就动手，而是哥俩好一般拍了拍李延森的胳膊说：“怎么回事啊哥们儿，不高兴啊？别啊, 上学就开开心心上呗。”
李延森眉头瞬间皱起，“少他妈动手动脚的, 谁跟你是哥们儿，傻逼。”
说话夹词不干不净, 还骂人。
常人说一，伸手不打笑脸人，常人说二，再一再二不再三。
邵平不再多废话，直接一拳砸李延森胸口上，偏不巧的是，李延森好像是个练家子，当场抓住邵平的手，众目睽睽之下，轻松一扭，邵平痛叫出声。
下一秒，李延森抬脚踹在邵平膝盖上，邵平知道李延森这是想让他跪下，他不愿意跪，便直接拧着身子趴地上了。
李延森一举轰动全校。
孙佳理说这些是，李延森就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他埋头吃饭，头上戴着帽子，店里闹哄哄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孙佳理的话。
薄迈背对李延森坐，不好奇李延森，也专心吃饭。
只是在孙佳理说完时问一句：“邵平呢？”
孙佳理说：“没啥事，就是磕了一下膝盖，大冬天穿得厚，他皮糙肉厚的，少不了一块肉。”
薄迈这才“嗯”一声，继续吃饭。
孙佳理边吃边说：“怎么说？是不是得办点什么？”
薄迈没说话。
孙佳理只当他在思考解决办法，没催。
一职这种地方不像正儿八经的学校，更像一个小社会。
学校里分普高部和职高部，虽说不管哪个部学生成绩都不好，但是普高算正儿八经从初中毕业升上来的，职高则哪来的都有，所以很是鱼龙混杂。
邵平和薄迈都是初中升的普高部，李延森现在上的也是普高，孙佳理则是以前初中休学，在社会上瞎混两年被家里人强行丢进职高混日子的。
毕竟在学校里混比在社会上混安全。
但是不管分多少部，时间长了，总有高低类别。
倒不是他们非要争个什么中二名头，而是某种程度上，越是这种乱的地方，越需要有人能出来主持大局。
学校老师们也非常赞同。
毕竟管一个人，跟管一群人，还是有区别的。
和普高的学生相比，职高的学生某种程度更像大人，所以一般情况下，普高人服从职高人，而职高人，服从孙佳理。
因为孙佳理够混。
而众所周知，邵平和孙佳理是好哥们。
和邵平起争执，无异于和孙佳理起争执，而和孙佳理起争执，无异于和整个一职起争执。
只是在外人看来，这是一场需要孙佳理出来料理的“事故”。
实际上，一职真正的“头头”是薄迈。
俩大男生过得糙，吃饭快，十分钟不到，薄迈和孙佳理抽纸擦手。
“走了。”薄迈说。
孙佳理跟着起身。
俩人路过李延森桌子时，发现李延森一个人吃得慢条斯理的，他一个人占一整个桌子，还不愿意别人和他拼桌。
李延森现在也算一职的名人，别人一看是他，也不乐意拼桌，生怕被划分到他的阵营去。
和孙佳理一行人为敌，可不是什么好事。
“延森。”餐馆外一个男人从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直奔早餐店。
这人看着三十多岁，大早上穿得很休闲，和薄迈擦肩而过时，没注意薄迈和孙佳理，但是薄迈却在看见他的第一时刻眯起了眼睛。
“差不多行了，既来之则安之，表现好点你爹还能早点把你接回去。”男人坐在李延森对面，从兜里掏出一部新手机放在桌子上。
李延森没搭理他。
男人也不尴尬，起身给自己点了一份早餐。
再坐下时，李延森吊儿郎当地问：“你那场子还能离人呐？”
“比你这大少爷好伺候多了。”男人说。
李延森闻声笑眯眯地问：“你说我哪天如果不高兴给你举报了，我爹会把我送进去不？”
男人态度无所谓，很是不当回事，“举报举报呗，举报再换地儿。”
逗狗玩还需要狗有点反应。
李延森“嘁”一声：“你赶紧离我爹远点吧，越来越没意思了。”
男人“嗯”一声：“你也赶紧让我省点心吧，我是来取经的，不是来做陪读保姆的。”
此时薄迈和孙佳理站在餐馆门口抽烟，孙佳理心思细，早在薄迈初有反应就观察到了。
“认识？”他问。
薄迈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似是而非地嗤笑一声。
孙佳理一下子严肃起来，“怎么回事？”
薄迈想了想，问孙佳理：“李延森哪班的？”
孙佳理说：“七班。”
薄迈点头，“行。”
薄迈说着抬脚往学校走，孙佳理跟上，“咋？准备收拾啊？”
薄迈说：“回头让邵平跟他玩玩呗，咱们就不掺和了。”
也行。
孙佳理问：“那你打听什么？”
薄迈笑了，扭头跟孙佳理说：“知道我最近为什么穷不？”
孙佳理想了想，“你不是一直穷吗？”
薄迈抬脚踹过去。
孙佳理笑着躲开，“咋了啊？”
薄迈朝餐馆方向抬抬下巴，“有人断我财路。”
孙佳理知道薄迈有一个给人看场子的财路，但是跟李延森应该没什么关系？
忽然，他想到那个男人。
薄迈看的那个场子，孙佳理有几个社会朋友也常去，年前有段时间都说场子里来个人傻钱多的二愣子，被人哄了不少钱。
后来这场子不知道怎么被查了。
孙佳理一愣，“是刚刚那男的？”
薄迈“嗯”了一声。
“我靠，”孙佳理说，“几个意思啊？套人呐？”
薄迈：“估计是。”
如果不出意外，刚刚李延森口中的“场子”应该是一个赌场，而那个男人，薄迈见过几次，在老赵的场子里，当时的他，还是大家口中那个“人傻钱多”的外地人。
如今看来，人家只是钱多，人并不傻。
男人估计不知道从哪儿打听的老赵的场子，先自己来转一圈，把客户群体认全了，再举报一番，等老赵场子关了，他开个新的，再托人给那些客户送消息。
赌徒没有愿意歇着的，这个场子没了就找下一个。
当然也没人愿意去全是陌生人的场子，可这新场子处处都是“旧人”啊。
至于老板是谁，无所谓，有得玩就行。
“啧，”孙佳理细品，跟薄迈说，“那我估计他撒出去的钱现在也差不多该回自己兜里了，前几天我一朋友还说自己最近点背，合着这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啊。”
“二位哥，聊啥呢？”邵平从身后冒出来。
薄迈看一眼他。
邵平立刻小学生举手式解释：“真不是我怂，是人家确实有两把刷子。”
薄迈嗤笑一声。
邵平：“啧，真的，不信你去，我跟你说薄子，真不是我长他人气势，就你一个人去，我估计都够呛。”
薄迈：“哦，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去？”
邵平一愣。
薄迈：“有人规定必须单挑吗？单挑我能拿什么荣誉奖牌吗？”
邵平：“……牛逼。”
薄迈很淡定，“过奖。”
孙佳理在一旁笑半天。
三个人先去了小卖部，时间挥霍得差不多才各自回班。
薄迈在高二，高二楼和高一楼相邻，薄迈往高二楼走的时候，远处李延森正巧往高一楼的方向走。
不多时，两个人面对面。
“早。”李延森打招呼。
薄迈看着他。
李延森挑眉，“这里你说得了算吧。”
轮到薄迈挑起眉。
“想好怎么收拾我了吗？”李延森表情挺无所谓。
三五秒，薄迈说：“暂时还轮不到我收拾你。”
说完，他径直撞上李延森的肩，头也不回地离开。
李延森扭头盯着薄迈的背影看，很莫名地，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里的人都不穿校服。
而早上，薄迈的女朋友，是穿了校服的。
校服胸前印的是什么字来着？
李延森沉思好一会儿，隐约记起一中两个字。
不管在哪个城市，一中都是打头阵的那一个。
一职的人，居然谈了个一中的女朋友。
一中的人，居然谈了个一职的男朋友。
李延森一时间不知道该感慨是这个县城混乱，还是这里的人混乱。
……
陌笙中午刷了下一职的万能墙，很多关于李延森的消息。
【李延森好帅好帅好帅（墙！给我匿了！】
1L：是真的好帅，虽然拽了吧唧的，但是感觉他身上有奶味。
2L：哈哈哈哈哈哈是真的！！！他好白我草，感觉比好多女生都白。
3L：号外号外，李延森非本省人，外省省城的，推测是富二代。
【有人知道李延森和薄迈什么过节吗？早上看见他俩挺剑拔弩张的】
1L：剑拔弩张什么意思？
2L：1楼哪班的？语文老师是谁？
3L：？还有人不知道薄迈和邵平是一伙的吗？
4L：李延森好可怜，大城市的孩子就是单纯哈，不知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吗？
5L：压？
6L：这也能磕上？
7L：醒醒，薄迈有对象啊。
8L：我的天我的地我的爷爷我的奶我的二舅姥爷啊！薄迈啥时候有对象了？谁啊谁啊谁啊谁啊？
9L：早上见了，一中的妹子，乖死了我靠，我说薄迈怎么从来不谈恋爱，搞半天不喜欢一职这挂的辣妹。
10L：性感在单纯面前一无是处（我哭！
11L：有照片吗？想看.jpg
12L：[图片]
坦白说，陌笙看到图片的一瞬间还是有点心跳暂停的感觉，但是点进去才发现图片很模糊，并不能看出什么。
她松了口气。
倒不是这张脸不能见人，而是她实在不清楚一职究竟有哪些人。
晚上。
陌笙和薄迈在一职门口相遇，和薄迈站在一起的还有邵平和孙佳理，陌笙这次没有悄悄溜走，而是分别和他们打了招呼。
邵平和孙佳理勾肩搭背跟陌笙说：“周末出来玩呗，我们一个哥们儿过生日。”
陌笙闻言看向薄迈。
薄迈似乎料到她会看向他，似笑非笑地问：“看我干什么？”
陌笙知道他又犯欠，悄悄打了下他的手背。
她自以为偷偷地没人注意，其实所有人都能看到这暧昧的互动。
邵平阴阳怪气：“啧啧啧。”
孙佳理：“我说什么来着？”
陌笙不经逗，很不好意思。
薄迈倒是心情不错地哼笑一声，看向陌笙时眼睛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陌笙鼓鼓嘴，“我走了。”
薄迈：“这就跑了？”
陌笙继续鼓嘴。
薄迈这才大发慈悲放过她，跟邵平和孙佳理说：“走了。”
邵平一边挥手一边跟陌笙说：“嫂子记得来啊。”
陌笙没好意思回应，转身要走，被薄迈揪着领子拎回来，“有没有礼貌？”
陌笙：“……你先放开我。”
薄迈挑眉，满脸：我不.jpg
陌笙很无奈，随手扒拉两下短发，很有礼貌地跟邵平说：“有时间会去的。”
邵平满脸笑地挥手，“好滴，拜拜。”
陌笙很认真地点头：“嗯，拜拜。”
像个被老师威胁不听话不让回家于是表现得很听话的小学生。
薄迈感觉自己总能被陌笙这些小动作小表现取悦，他笑着将胳膊打在陌笙肩上，稍稍一圈，另一只手很敷衍地跟邵平他们挥挥。
陌笙能感觉到薄迈今天心情不错，薄迈虽然偶尔性子恶劣，但很少对陌笙动手动脚，今天却一直和她勾肩搭背，尽管来往不少人频频投来好奇的目光。
就像……在昭示所属权。
陌笙垂着眼，弯唇笑了笑。
俩人走过路口的便利店，李延森不知道蹲在门口干什么，手机荧光照得他脸很亮很白。
陌笙不经意看过去一眼，恰好李延森抬头，与她对视。
陌笙一顿，李延森却非常开朗地咧嘴笑了，甚至跟陌笙挥手，“嗨。”
薄迈也一顿。
陌笙抿唇，收回目光。
李延森转而向薄迈打招呼，“哈喽。”
薄迈很冷漠。
陌笙不想处理什么争执，拉了拉薄迈的衣角，小声说：“走吧。”
薄迈以为陌笙害怕，便什么也没说，陪同陌笙回家。
送完陌笙，薄迈折返回家时，发现李延森还在便利店门口。
薄迈本不想理会他，李延森却在看见他时缓缓起身。
俩人几乎同时停在路口。
薄迈停下。
李延森点了根烟，点完将烟盒口朝向薄迈。
薄迈看都不看。
李延森无所谓地耸肩，收回烟。
待驻足片刻，李延森弹了弹烟灰，跟薄迈说：“你以前没谈过恋爱吧。”
薄迈淡淡看过来。
李延森笑笑，“我看女人很准哦。”
薄迈很冷漠。
“我好奇一个事，”李延森问，“你为什么让孙佳理替你出头？在你们这种地方，当老大不是很威风吗？”
你们这种地方。
坦白说，某种程度上，薄迈也不是很喜欢南香，没什么原因，就是不喜欢。
但是别人用这种语气说话，他还是很不爽。
就在他准备让李延森没事早点滚时，李延森忽然说一句：“你告诉我呗，我纯好奇。”
“你说完，我告诉你你女朋友是什么人，怎么样？划算不？”
薄迈一顿，眼睛直勾勾看着李延森。
李延森还是那副淡笑模样。
片刻，没等到薄迈说话的李延森再次耸耸肩。
“那算了，拜拜。”
李延森说走就走。
薄迈看着李延森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背影，淡淡收回目光。
晚上收拾好准备上床，院里传来敲门的声音。
薄迈转去开门，薄晴一身酒气地进来，薄迈拧眉，薄晴见状：“你什么态度？”
薄迈懒得理她，转身就走。
薄晴：“站住。”
薄迈停下，满脸不耐烦。
薄晴：“跟女朋友分了没？”
薄迈一下子起了火，“你有毛病是不是？”
薄晴盯着薄迈，两三秒，“行。”
然后无视薄迈，自己回自己屋。
一看就是有后招。
薄迈气地扶着垮在客厅站一会儿，敲薄晴的门。
薄晴声儿都不应一句。
薄迈直接推门进去。
薄晴蒙头大睡，装死。
薄迈也有招，直接去拉薄晴的柜子。
薄晴立刻把脸上的被子掀了。
薄迈手里拿着薄晴一瓶不知道什么用的化妆品，薄晴指着他：“给我放下听到没？”
薄迈冷笑：“没事别作，不然别说这化妆品，家我都给你砸了。”
丽嘉 薄晴气地半天说不出话，最后问一句：“你是不是喜欢陌笙？”
薄迈不孝地顶回去：“你管我？”
薄晴抓起枕头就往薄迈脸上砸，薄迈一把抓住，随手又丢回床上。
“反正话给你说了，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薄迈就走了。
虽然勉强拿捏住了薄晴，但是薄迈自己也气够呛。
以往和薄晴拌嘴，并不会让薄迈那么生气。
薄迈坐在床沿边，把玩着手机，好一会儿才不得不承认，这情绪，是李延森带给他的。
手机亮起。
是群消息。
【孙佳理：[图片]】
【孙佳理：这什么？】
【邵平：这是磕死我了。】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刷屏。
薄迈点进图片，看到是不知道谁偷拍的他和陌笙。
陌笙穿着校服，短发，像一坨蘑菇。
薄迈盯着看几秒，没忍住笑了。
顺手在群里发一个竖中指的表情包，然后把图发给陌笙。
很快，陌笙回：【我好丑！！！】
平日里，陌笙不止面对面说话声音小，在线上也很少用情绪起伏大的标点符号。
这会儿连发三个感叹号，薄迈挑了挑眉。
薄迈：【嗯】
陌笙：【……】
薄迈又笑一声。
他顺手点了视频通话发过去。
两秒钟，对方拒绝。
薄迈：【？】
陌笙：【我太丑了】
薄迈：【嗯，看看多丑】
陌笙：【……】
薄迈又发一次视频请求。
两秒，陌笙再次拒绝。
薄迈：【行】
两分钟后，薄迈把自己的头像换成了那张偷拍的照片里的陌笙。
三分钟后，陌笙发来视频请求。
薄迈看着手机屏幕，十几秒后，点了拒绝。
陌笙：【……】
陌笙：【QAQ】
第19章
薄迈到最后也没有理会陌笙, 更没有更换头像。第二天见了面，陌笙气呼呼地提起头像的事，薄迈理直气壮地反问她：“版权在你那儿？”
能从薄迈这个文盲嘴里听到版权这种字眼真是见了鬼。
陌笙反驳不了, 只能忍气吞声。
薄迈心情很好地笑。
陌笙更生气。
薄迈笑得更欢。
周末，陌笙和薄迈按时出现在一家餐馆里。
过生日的是孙佳理的朋友，职高部的, 叫许章。
许章初中没毕业就不愿意读书了, 主动请缨去外地打工, 打一年吃不了那个苦又跑回来了。
陌笙本来不知道过生日的是许章, 到餐馆坐下才发现许章有点眼熟, 仔细一想, 名字也很耳熟。
她隐隐觉得以前可能认识。
果然，等孙佳理介绍了陌笙的名字之后，许章疑惑：“陌笙？”
孙佳理：“咋了，认识啊？”
薄迈闻声也有些意外。
许章挠挠头，“重名了吧。”
然后问陌笙：“你初中哪个学校啊？”
陌笙想了想，诚实道：“七中。”
许章：“我也是啊，你……陌笙？”
陌笙表情很无辜, “你认识我？”
许章尴尬地笑了两声，没正面回答, 含糊过去了。
幸好这时邵平过来，邵平是个话唠，进门就各种念叨, 话题很快从陌笙身上抽离。
孙佳理敏锐地发现一些不对劲，但是场合不对, 没法询问，便跟着邵平一起热聊。
陌笙全当没察觉, 似是慢半拍地意识到薄迈在看她，于是小幅度地靠近薄迈，小声问：“怎么啦？”
像一只警惕又好奇的鹌鹑。
薄迈看着她，片刻收回目光，说没事。
陌笙“哦”一声，对薄迈说的话非常信任，他说没事，她就全身心地埋头吃饭。
薄迈不由得想起李延森那天说的话。
【我告诉你你女朋友是什么人，怎么样？】
能是什么人？
缺根筋的人。
薄迈想着夹一个鸡翅丢陌笙碗里，陌笙本来正在吃菜，碗里突然多一块肉，她叼着菜叶子抬起头，薄迈随手拍一下她的头，“继续吃。”
陌笙含糊：“哦。”
饭后大家按惯例去ktv，人很多，打了好几辆车，陌笙和薄迈与邵平孙佳理一个车，到地方后许章做东开包间，其他人在大厅闲聊，或者去休闲区的台球室。
陌笙跟薄迈说：“我去一趟洗手间。”
薄迈轻抬下巴，“二楼。”
陌笙：“哦，好。”
她刚要转身，薄迈踢踢了下她的鞋，陌笙疑惑，薄迈问：“一个人行吗？”
“当然行。”
一句话三个字不知怎么戳薄迈的笑点了，他轻笑一声，低声模仿：“当然行。”
陌笙：“……”
薄迈：“那么厉害？”
陌笙原地站半天，最后憋着气踢了下薄迈的鞋，在薄迈反应过来之前转身跑去二楼。
薄迈确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第一反应是笑。
笑得很无奈。
心里却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孙佳理见状过来喊：“笑什么呢，走啊。”
薄迈敛了笑，说：“我等陌笙，你们先上去。”
孙佳理说：“二楼等着呗，还能丢了？”
薄迈品出这话有几分揶揄意味，斜睨孙佳理一眼。
孙佳理“嘿嘿”一声，拽他，“丢不了，真的，婆婆妈妈的，快走。”
薄迈这才一同上去。
俩人到楼梯口时，正好许章从洗手间的房间走过来，他招呼一声，薄迈跟孙佳理说：“你先进去。”
孙佳理瞬间就懂了，拍拍薄迈的胳膊，先一步进包间。
许章走到薄迈跟前问：“咋不进去啊？”
薄迈先是让给许章一根烟，许章伸手接的时候，薄迈状似随口问：“你之前跟陌笙认识？”
许章接烟的动作一顿，瞬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拿这烟了。
他想了想，“她应该不认识我。”
薄迈点下头，“怎么说？”
许章其实一下子也不知道这事该怎么说，薄迈这人吧，跟他算不上熟，只能说都是一个“组织”的，一致对外的时候都是兄弟，对内就半生不熟的。
有些实话，说出来可能有点尴尬。
于是许章含糊了一下说：“就，以前都是一个学校的，她长得挺好看的，所以就，多少认识。”
薄迈明显顿了下，看许章的眼神质疑：“哪里好看？”
许章被噎了下，他笑：“不是，哥，你女朋友，你觉得她不好看？”
“谁规定必须按脸找？”薄迈问得理直气壮，问完忽然意识到什么，“她以前什么发型？”
“马尾啊，”许章犹豫了下，说句实话，“现在这个发型吧……确实显得她很一般，可能在一中有这方面的要求？”
薄迈先是没说话，许章以为自己说了错话，忙不迭找补：“也不是一般，就是短发，比较……嗯……正常……吧。”
“哦，”薄迈反应挺冷淡的，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然后往许章旁边靠近一分，问，“有照片没？”
许章：“……没有，那个时候大家不玩手机，我也没拍毕业照。”
“啧。”
许章觉得薄迈这声感慨应该是失望偏多。
“不是，哥，你喜欢让她留呗，”许章哭笑不得，“换个发型多大点事。”
这时陌笙从洗手间走过来，薄迈抬眼看过去，陌笙与他对视，薄迈跟许章说：“嗯，你先进去吧，我一会儿进去。”
许章扭头看见是陌笙走过来，了然地点点头，走了。
陌笙走到薄迈跟前，看上去一点也不好奇刚刚薄迈和许章聊了什么，只问：“你怎么不进去？”
“等着给你开独立上厕所的表彰会。”一张嘴就是阴阳怪气。
陌笙无语，小声嘀咕了一句。
薄迈微微倾身，“骂我？”
陌笙：“才没有。”
“那说的什么？”
陌笙囫囵吞枣地含糊一句，说完抬脚就要走。
薄迈长胳膊一伸把人圈怀里。
二人身高体重都有差，陌笙挣脱不开，只能认输。
“我说，我说。你先松开。”
“你看你有跟我商量的余地吗？”薄迈声音在她耳边。
ktv场所这个时间还开着暖气，走廊并不通风，让人觉得有点闷。
时间久了体温就会不自觉升高。
陌笙微微偏头，说：“就是，你不会好好说话吗？”
薄迈眯眼，“这还不是骂我？”
“不是呀。”陌笙很无辜，她拍拍薄迈的手，让薄迈放开。
薄迈不为所动。
陌笙叹了口气，直接牵住薄迈的手。
她手小，皮肤软，像一团面团，钻进薄迈的掌心，握住他的手。
薄迈一顿，陌笙趁机直接在薄迈怀里转个身，和薄迈面对面。
她轻轻捏了下薄迈的指腹，说：“你明明可以好好说话呀，干嘛每次都那么冲，你很不高兴吗？”
十几岁的少年，除了同龄人，好像每个大几岁的人都能把他们抓到跟前教育两句，哥哥姐姐也好，爸爸妈妈也好，老师长辈更是信手拈来。
可是薄迈没遇到过。
他的人生里，没有体面的说教。
陌笙似乎是第一个想要真诚教他点什么的人。
薄迈忽然来了兴致，好整以暇地往旁边一靠，整个人慵懒闲散的。
他没抽走自己的手，任由陌笙牵着。
“有什么区别吗？”薄迈问。
陌笙说：“有啊，好好说话能得到想要的反馈。”
“哦，我没有想要的。”薄迈淡淡说。
陌笙一噎，显然意外，“啊？”
薄迈轻轻哼一声。
半晌，陌笙说一句：“你好牛。”
薄迈挑眉。
陌笙说：“你居然没有想要的吗？我有很多啊，想要好的成绩，妈妈身体好起来，南香的冬天以后别那么冷了，好多。”
“最想要什么？”薄迈问。
陌笙一顿，没回答。
她虽然没说话，但明显有那么一项。
薄迈勾了下陌笙的手，“怎么，什么偷偷摸摸的梦想，那么没脸说？”
“你才没脸说，”陌笙说，“你看，你又不好好说话，你刚刚如果好好说话我说不定就告诉你了。”
薄迈哼笑一声，很是不屑。
“你以为我猜不出来？”
陌笙抿唇笑笑。
薄迈与她对视，片刻也笑。
这时孙佳理出来，扭头看到他们，很服气。
“能等散伙了再拉手不？”
陌笙不好意思，想抽走自己的手。
薄迈偏偏不让，他似乎有某种恶趣味，喜欢看陌笙被调侃被揶揄。
陌笙无奈，只好朝孙佳理笑笑。
笑得孙佳理都不忍心待在这儿了。
“行了，行了，我撤。”孙佳理说着往楼梯口走。
薄迈直起身，“去哪儿？”
孙佳理说：“接人，伊麦回来了。”
薄迈“哦”一声。
与此同时，陌笙捏住了薄迈的指尖。
她偏头看着孙佳理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薄迈轻轻一扯她的手指，“走了。”
陌笙“嗯”一声，跟薄迈一起走进包间。
包间虽然是个大包间，但是十几个人也略显拥挤。
点歌机旁边有两个空位，薄迈和陌笙坐过去。
有人起哄让陌笙唱歌，陌笙摆摆手，说自己五音不全。
有人让薄迈唱，薄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六音不全。”
其他人早习惯了薄迈的说话方式，嘻嘻哈哈话筒又传给其他人。
只有陌笙凑到他旁边小声说：“人只有五音，宫商角徵羽。“
薄迈闻声看她一眼。
陌笙继续说：“没有六音。”
薄迈“哦”一声：“听不懂，我不讲理我文盲，两个答案，你选一个。”
陌笙：“……”
没一会儿，包间有人推门进来，先进来的是孙佳理，后面跟着一个大波浪卷发的女生。
天气还冷着，女生却穿着短裙，身材很好。
是伊麦。
“哇哦，女神女神。”有人拿着话筒喊。
其他人跟着起哄喊：“女神！”
孙佳理随手摁了暂停，闹哄哄的包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哈喽，好久不见啊。”伊麦笑着说，眼睛却不动声色看遍了全场，最终停在角落。
角落里，薄迈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伊麦仔细一看，才发现薄迈手里握的有一只旁边人的手。
他无聊地在拿自己的手跟旁边人的手比大小。
伊麦神色一滞，看向薄迈的旁边，只见一个短发女生坐在那里。
包间里暗，伊麦没能看清她的脸，但是伊麦知道这是谁。
薄迈的女朋友。
也是薄迈头像上的女生。
图片上一般，现实里就更一般了。
伊麦一笑，跟大家说：“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啊。”
说完转身径直往薄迈那边走。
孙佳理一同跟着。
“哈喽啊。”伊麦直接坐在薄迈旁边。
薄迈闻声抬头，点点下巴算打声招呼，然后往旁边挪了个空位。
孙佳理坐在空位上。
伊麦先点了两首歌，扭头看向薄迈，“这谁啊？你朋友啊？”
薄迈没听清，以为她说的女朋友，“呐”了一声。
“那么乖，你别是骗人家小女孩了吧，”伊麦说着看向女生，主动打招呼，“哈喽，我叫伊麦，跟他们都是哥们儿。”
陌笙这个短发平时就挡脸，在昏暗的包间里就更加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孔。
只能隐约捕捉到她皮肤很白。
她手还在薄迈手里牵着，薄迈跟玩什么似的一会儿捏捏她的指尖一会儿搓搓她的指关节。
伊麦一打招呼，她似乎有些无措，费劲把自己的手从薄迈手里抽走，才抿抿唇，跟伊麦打招呼，“你好，我叫陌笙。”
伊麦表情僵住。
薄迈在跟孙佳理凑一起说话，没注意两个女生什么表情。
陌笙唇角淡笑，伊麦这才反应过来。
“陌笙？”伊麦脸色很差。
陌笙点点头。
这时有人喊：“麦子的歌。”
孙佳理“哟”一声：“不是刚点上吗？”
“给女神插队了呗。”
孙佳理：“啧，真懂事。”
话筒从旁边传过来，传到陌笙手里，陌笙伸手递给伊麦，伊麦一时没接。
陌笙主动唤：“伊麦？”
伊麦恍如初醒，愣愣地接过话筒。
陌笙朝伊麦笑笑，扭头跟薄迈说：“我得走了。”
薄迈看一眼时间，起身，“行。”
来的时候薄迈交代过陌笙待不了太久，所以孙佳理也没留，就说：“下次见。”
陌笙说好。
路过伊麦的时候，陌笙腿擦过伊麦的膝盖，伊麦蓦地抬头，陌笙朝她礼貌笑笑，跟着薄迈离开。
陌笙离开没几秒，伊麦忽然放下话筒，追了出去。
走廊里，薄迈在楼梯口，一个人。
伊麦几乎立刻反应过来陌笙在洗手间，她都没顾得上跟薄迈打招呼，径直往洗手间走去。
盥洗盆区，陌笙果然在洗手池前，她正在慢条斯理地洗手。
对于伊麦的突然到来，她表现得很淡然，似乎意料之中。
伊麦简直不敢相信，她甚至感觉自己起了一身寒毛。
“陌笙。”伊麦控制不住咬牙切齿。
陌笙闻声抬头，从镜子里和伊麦对视。
她从旁边抽两张擦手纸，一边擦手一边站直身子，淡淡说：“好巧。”
“你在跟薄迈谈恋爱？”伊麦问。
陌笙转过身，说：“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
陌笙淡淡一笑，“与你无关。”
伊麦：“你——”
陌笙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有歧义，于是解释说：“哦，我不是在跟你吵架，我说的是字面意义的，这件事，与你无关。”
陌笙之前并不知道伊麦认识薄迈，更不知道伊麦喜欢薄迈。
但是今晚，在伊麦出现的第一秒，陌笙就一切都知道了。
挺巧的。
陌笙一直觉得，她进度太慢了。
伊麦的出现，似乎刚刚好。
“孙佳理喜欢你？”陌笙忽然问。
伊麦拧眉，“关你什么事？”
陌笙淡淡“哦”一句，不再多话。
直到陌笙走远，伊麦才反应过来自己想问的还没问出来，她连忙追上去，却看到陌笙停在薄迈跟前。
“走？”薄迈问陌笙。
陌笙垂着眼，“哦”一声。
薄迈不知怎么觉得陌笙不太对劲，她垂着眼，看上去情绪一般。
“怎么了？”薄迈问。
陌笙却忽然反应有些过度地摇头，“没事没事，我们走吧。”
薄迈微微一顿，扭头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
正巧，伊麦停在那里。
薄迈眼眸一眯，深深看了伊麦一眼。
陌笙却在这时轻轻拉了下薄迈的手，像是不希望薄迈发现什么一般催促：“我们走吧，薄迈。”
也是同时，伊麦敏锐地察觉到哪里不对。
她忽然大喊：“薄迈！”
薄迈看向她。
伊麦却忽然哑巴了。
人生第二次，她有百口莫辩的感觉。
好一会儿，伊麦才整理好情绪。
她笑了笑，“一会儿你还回来吗？给我带包烟。”
薄迈说行。
时间晚，距离远，薄迈打了一辆车。
上车后，薄迈随口说：“伊麦也是七中的。”
陌笙有些迟钝地“呐”一声：“是吗？”
这反应太僵硬了。
薄迈眯了眯眼，淡淡“嗯”一声，扭过脸，不再跟陌笙说话。
等到了地方，薄迈和陌笙一起下车。
俩人停在陌笙楼下，陌笙说：“我上去啦？”
薄迈没说话，盯着陌笙看。
陌笙：“怎么啦？”
“没什么话跟我说？”薄迈问。
陌笙说：“说什么？”
她故意开玩笑，“别喝那么多酒？别抽那么多烟？好像老太婆。”
薄迈听了脸上没什么笑意。
陌笙见他没个笑脸，也渐渐敛去了脸上故作的笑。
她看着薄迈，似乎在考虑有些话要不要说。
半晌，她又笑了下，“那好吧，那就别熬太晚，早点回家。
“方便的话，可以给我发个短信或者微信，我早上会看一下手机。
“可以不？”
还是没说实话。
但是看着她小心翼翼讨好的面容，薄迈却难得没拆穿她。
“行，”他说，“去吧。”
陌笙明显松口气，“好，走啦，拜拜。”
薄迈“嗯”一声，看着陌笙上楼，而后原地等一会儿，确定陌笙家里亮起灯，他才折返ktv。
这次，他打算听许章和伊麦两个人都说实话。
第20章
薄迈和陌笙前脚刚走, 许章就找到了伊麦。
伊麦看见许章，略是嘲讽地笑了，“怎么那么沉不住气啊。”
许章笑笑, 也没觉得多丢人，更没有特别害怕，毕竟他当初没做什么。
“这不是想着尽量别说漏了什么吗, 不然多耽误你的事。”
伊麦脸色沉下来, 问许章：“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许章摇头说：“还真不知道, 冷不丁就带过来了。”
“怎么认识的？”伊麦问。
许章耸肩。
伊麦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许章想想, 觉得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 都是年轻不懂事呗, 说开不就好啦？
“要不……说说呢？”许章说，“我看陌笙挺乖的，你私下找她说说，这事就过去了。”
伊麦最听不得的就是这句话。
她皱着眉反驳：“你们男生是不是真不知道什么叫真纯和装纯？”
许章：“啊？”
伊麦感觉自己现在是有理都没地方说，“真服了。”
许章还想说什么。
伊麦摆摆手，“一会儿我自己处理，你过你的生日去吧。”
许章闻声放心笑笑, “得咧女神。”
许章心情好，回去又要了两箱酒, 时间越晚留下的人越少，不多时，清醒的已经没几个了。
伊麦一直在楼下大厅, 等薄迈下了车，她看着薄迈走到自己旁边。
“谢了。”伊麦伸手接薄迈递过来的烟。
可当伊麦将烟拿在手里, 薄迈却没完全松手。
伊麦一顿，看向薄迈。
薄迈这才松了手, 然后坐到伊麦旁边。
伊麦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薄迈架起腿，偏头看她一眼，口吻很随意，“紧张？”
伊麦抿抿唇，没说话。
薄迈脸上没笑意，是那种面无表情的轻蔑，他扫一眼伊麦，口吻很淡地问：“紧张什么？”
伊麦知道，薄迈这是来要说法的。
她很好奇，在薄迈面前的陌笙，是什么样的，又会说些什么。
伊麦这辈子只沉住过一次气，就是两年前，七中后墙，陌笙打人那次。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陌笙是常规意义上的好学生，乖乖女，而她则是所有人眼里的不良少年。
乖乖女和不良少年天生就不对付，更何况当初的陌笙一头马尾，何其漂亮，不少人奉她为初恋。
事实上，伊麦以前并不觉得陌笙有多好看，清汤寡水的，也就皮肤白了点吧，可她不能接受，她喜欢的人有事没事就把陌笙拎出来夸。
伊麦当时心想，她倒要去看看这个陌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后来，莫名其妙就纠缠上了。
伊麦自己看陌笙不顺眼，她的小姐妹就“不约而同”地找陌笙的事，初中无非就那些事，堵厕所，操场上故意撞人，传播些有的没的谣言。
陌笙这人是个闷鳖，伊麦那些小姐妹都那么说，每次相遇，不管是动手还是嘲讽，陌笙都一句话不说，也从不还手。
时间久了，小姐妹们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直到有一次学校需要学生填写家庭表，她们中有人私改了陌笙的亲属栏。
陌笙没有父亲，她们却将父亲那一栏填上了许章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陌笙知道后依旧反应平平。
那天是一个周五，伊麦记得很清楚，因为她第二天着急和家里人去省城，所以早早就回了家。
其他人则如常在后墙那里唠嗑闲聊。
过程是怎么发生的伊麦并不清楚，后来大家给她复述的，伊麦觉得有夸张的嫌疑。
她们说，她们本来在那儿好好的，陌笙忽然就出现了。有人撩拨了陌笙几句，陌笙不知从哪儿抓了一块转头，一句话没说就砸那人头上了。
血流了半脸。
这个伊麦知道，因为她后来去了。
是陌笙让小姐妹给她打的电话。
小姐妹谎称有事，伊麦当时在外面吃饭，慢悠悠地溜达着过去，结果就看见朋友一脸血，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地都带了伤。
陌笙一个人完好无损地站在旁边，迎接她的到来。
伊麦傻掉了。
陌笙见她来，随手丢了手里的砖，朝她走来。
坦白说，初中生的手段很幼稚，伤人心的往往是那些讥讽人的目光和所有人一同给予的孤立感。
真要打人什么的，伊麦这些小女孩，并没有什么单挑的经验。
换一种说法，她们都没有陌笙疯。
是的，那一刻，伊麦觉得陌笙是疯子。
她在陌笙靠近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后退，颤抖，陌笙却干脆地给她一巴掌。
伊麦懵掉。
陌笙却一如既往，一句话没说，走了。
那晚过后，小姐妹里，除了伊麦都退学了。
本来也不是学习的料，天天在学校惹是生非，如今顶一头血回家，家长全把她们丢外地进厂了。
伊麦坚持到那学期结束。
因为她发现陌笙并没有把那件事“耀武扬威”地传播给所有人，而是默默给自己剪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短发。
偶尔两个人在学校碰见，陌笙往往先一步走开，似乎很害怕伊麦。
久而久之，大家就觉得伊麦过分了，因为短发的陌笙实在平平无奇，根本没必要那么欺负一个小女孩。
伊麦每每听到这些都气地吐血。
她想跟别人说陌笙做过什么，可她内心又觉得丢人，羞耻，所以每一次，她都没有把这件事说给其他人听。
她并不想主动给陌笙长什么威风。
至于那些同样知道真相的小姐妹，两三年过去，她们早就不联系了。
如今，因为她从前的沉默，变成她现在在薄迈面前沉默。
她自己把能够拯救自己的证据销毁了。
伊麦看着薄迈，心里盘算着自己如果说出实话，薄迈能信几分。
“怎么坐这儿？”孙佳理忽然过来。
伊麦一顿，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思绪被打断。
结果还没等孙佳理走到他们俩跟前，薄迈自己问了句：“你打过她？”
伊麦几乎立刻反驳，“我没有！”
女生一般什么手段，薄迈自己也清楚。
不动手，就是动了嘴。
陌笙那笨嘴，估计也只有听着的份儿。
薄迈眼前闪过几帧陌笙因为不会反驳而低眉顺眼的画面，以往对象是他，他觉得很有意思，可换成别人，他就说不上来什么心情。
说恼火不够具体，说生气又不够全面。
所有情绪反馈到他脸上，只剩一片冷漠。
他漠然掀伊麦一眼，起身离开。
和孙佳理擦肩而过时，孙佳理问：“哪儿去？”
薄迈问：“许章呢？”
孙佳理说：“楼上啊。”
薄迈大步上楼。
孙佳理看伊麦魂不守舍的模样，不解地坐过去。
“怎么回事？”
伊麦本来只觉得害怕，虽然薄迈什么都没说，可她就是觉得有点害怕。
某种程度上，她觉得薄迈和陌笙是一类人。
都是什么都没有便可以什么都不顾的疯子。
孙佳理这么一关心，伊麦忽然就落了眼泪。
“怎么哭了？”孙佳理懵了，“怎么了？”
忽然一顿，孙佳理平静下来，“你跟他表白了？”
“你这不是……”孙佳理笑得不太自然，“他这都跟陌笙谈着呢，你好歹等他们分了。”
话落，伊麦一怔。
是啊，她怎么忘了。
薄迈和陌笙只是谈恋爱，又不是结婚，更不是绑在了一起，她害怕什么呢，直接让他们分了呗。
前后没有五分钟，薄迈再次从楼上下来。
路过孙佳理时，他跟孙佳理说：“我撤了。”
孙佳理本想站起身，旁边伊麦却比他更快。
“薄迈！”伊麦直接说，“陌笙跟你想象得不一样。”
刚刚孙佳理跟她说了一些陌笙和薄迈的相处场景，果然一如既往那么能装。
薄迈看过来。
伊麦说：“我有话跟你说。”
薄迈看向孙佳理，孙佳理挠挠头，“我先上去。”
孙佳理走后，伊麦走到薄迈跟前说：“我知道许章跟你说了什么，但是我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薄迈眼神示意她说。
伊麦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觉得这件事对她影响很大，一直觉得难以启齿，可真的当她开始复述的时候，居然寥寥两句话。
说完伊麦自己都觉得尴尬。
而薄迈脸上的表情也果然就两个字：就这？
伊麦哽住了。
“不是，我想说的是，她不是……她没有，”伊麦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应该怎么样？”薄迈忽然问。
伊麦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薄迈笑了。
伊麦：“她这样……”
薄迈打断，“她这样不是很好？”
伊麦一顿。
“吃不了亏。”
说完，薄迈抬脚走了。
伊麦看着薄迈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咬咬牙追上去，一把拽住薄迈的胳膊，“好，就算是她不想忍了，就算是她老实人爆发好了！那她为什么后来还要装出一副很害怕我的样子？她就是心机婊！薄迈，你能不能信一信我作为女生的第六感？陌笙她真的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老实！”
伊麦严辞厉声说那么一大段，薄迈却掀了她一眼，说句：“松手。”
伊麦怔住。
等薄迈上了车走掉，孙佳理才敢到伊麦旁边，伊麦不可置信地看着薄迈的车消失在夜色里，愣神好久才扭头看向孙佳理。
孙佳理轻咳一声，说：“算了。”
伊麦却一肚子火，她气地原地转圈，又泄愤地抽烟，抽一半忍无可忍地骂一句：“草！他是傻逼吗？
“孙佳理，你信不信我的话？”
孙佳理笑：“信啊。怎么不信。”
伊麦指着薄迈离开的方向，“那他——！”
孙佳理笑说：“他恋爱脑，别管他。”
伊麦听到这个词用来形容薄迈更来气，再次骂：“傻逼，傻逼，真的傻逼！草！”
伊麦骂得越凶，在伊麦无暇注意的孙佳理脸上，笑意却是隐藏不住的。
……
翌日陌笙一觉醒来，看到手机上有薄迈发来的微信。
在她发了晚安的四十分钟后，他回了个：【嗯】。
时间差和她猜想得差不多。
薄迈是个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她和伊麦那些事，就算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也不过十分钟的事。
薄迈并非喜欢恃强凌弱的人，相反，他的家境情况，只会让他是被凌弱的那一个。
他不过是后来长高了些，力量大了些，占了先天的性别优势。
某种程度上，他和她本质一样。
所以薄迈会“理解”她的。
陌笙想着，顺手发了个：【早】。
她没再关注薄迈回没回，正常进行周末的放松生活。
陌笙起得早，本想不打扰关倩茹，关倩茹却在她弄早餐时醒了。
陌笙有点意外，“那么早？”
关倩茹伸了个懒腰，“天气还行，我出去转转。”
“好，吃点什么？”陌笙问。
关倩茹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说：“随便。”
饭后陌笙看书，关倩茹一个人去公园。
八段锦老太太一如既往在练功，看到她跟她打了声招呼，关倩茹笑笑，在旁边跟着一起描葫芦画瓢。
没多久，又一个女人过来。
老太太“哟”一声：“大美女来了。”
关倩茹扭头看去，果然是她。
“都在呢。”薄晴一边活动手臂一边说。
老太太说：“就等你了。”
薄晴叹了口气，“怎么还甩不掉了呢？”
老太太：“几十岁的人了，说话算话啊。”
薄晴笑了笑，“行咧。”
她说着看向关倩茹，“姐今天气色不错啊。”
关倩茹说：“还行。昨晚睡得早。”
薄晴点点头，“早睡早起是好点，幸亏我本来就长得漂亮。”
老太太无语。
关倩茹“嗯”一声：“我以前比你漂亮。”
薄晴：“没关系，我不在乎，我就看当下。”
关倩茹生气了。
老太太更无语。
这三人，说起来，组得很奇怪。
关倩茹第一次见薄晴是在年后初几的一个早上，那天薄晴明显是一夜没睡，她们俩坐在一起，谁也没搭理谁。
后来薄晴又来了一次，只不过那次她喝多了，趴在花坛前要死要活。
关倩茹和老太太一起把人弄到亭子里，听薄晴吹了一个小时自己有多少男朋友。
老太太一点也没被她的发言震惊，只淡淡说：“你也不嫌他们臭。”
薄晴立马坐起来，闻自己，“我臭吗？”
老太太：“臭死了。”
薄晴犹如晴天霹雳，傻了，“那怎么办？”
老太太说：“有事没事来找我练练。”
薄晴醉着酒，就那么跟老太太拍了板。
老太太顺便喊了关倩茹一起。
后来关倩茹一直觉得薄晴不会来，可没想到薄晴第二天就来了。
至此。
三个人每天在这练一个小时左右。
练完身上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关倩茹身子虚一点，有些喘。
薄晴问：“你这是生几个孩子啊？虚成这样？”
关倩茹说：“就一个女儿。”
薄晴“哦”一声：“女儿好啊。”
关倩茹一愣，“你有孩子？”
薄晴：“嗯呐。”
关倩茹有点自嘲，“你看上去不像生过孩子的。”
薄晴一顿，凑到关倩茹旁边，笑得狡黠，“偷偷告诉你，我还真没生过。”
关倩茹：“你不是有孩子？”
薄晴笑而不语，不再谈及此事。
待太阳再高点，薄晴就走了，关倩茹也和老太太再见，去菜市场转转。
回家时陌笙看见关倩茹拎了菜更加意外，“你今天心情不错啊。”
关倩茹说：“还行。”
陌笙算下时间，“那今天去医院？”
关倩茹：“复查？”
“对。”
关倩茹没有犹豫，说：“行。”
关倩茹主要查精神，不用避讳早上吃饭的问题，午饭就更没耽误了。
母女俩吃午饭的时候，陌笙听到房间里手机响了。
关倩茹说：“你手机响了。”
陌笙说：“不用管，一会儿吃完饭再回。”
关倩茹本来没多想，饭后陌笙洗碗的时候，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陌笙说的那句话。
【行，鸡犬不宁是吧，我如你的意。】
关倩茹一顿，忍不住往陌笙房间里看。
几秒后，她走进了陌笙的房间。
陌笙的手机就放在桌子上，还是从前她挥霍时，换掉的旧手机。
而她们母女俩最开始的第一个手机，是陌盛行死后留下的那一个。
关倩茹看着桌子上没什么动静的手机，好一会儿，还是拿了起来。
这年头不管年轻人还是老年人都在用微信，关倩茹直接打开陌笙的微信，上面只有一个人。
没有备注。
关倩茹没注意他的头像，只看了他和陌笙的聊天记录。
男生句句简短，平平无奇。
倒是陌笙，每次都表现得很高兴，话很多。
像倒贴一样。
关倩茹看得直皱眉。
【我在面馆】
这是这个人给陌笙发的最新消息。
厨房水流声戛然而止，关倩茹不得已把消息设成未读，然后手机放回去。
等陌笙从厨房出来，关倩茹在客厅看电视。
陌笙说：“我回屋了。”
关倩茹看她一眼，“嗯”一声。
没等陌笙进屋，关倩茹伸个懒腰，“算了，我睡一会儿，两点喊我。”
医院两点半上班。
陌笙说好。
关倩茹在房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陌笙出门的动静。
虽然失了跟踪陌笙的机会，但是某种层面上，关倩茹松了口气，至少陌笙不是随叫随到，没有失了心智。
关倩茹不知道这男生是谁，多大，但是她并不希望陌笙在这个时候早恋。
她不希望陌笙毁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男生手里。
她是陌笙的亲生母亲。
她希望陌笙有好的未来。
不知不觉，关倩茹想着睡着了。
陌笙没睡觉，也没看书，就随便在床上躺着犯懒，
顺便给薄迈发了消息。
【我去不了了，我妈妈又生病了，下午要陪她去医院】
【对不起啊，QAQ】
薄迈问：【省城？】
陌笙：【不是，就是我们县城的中心医院】
薄迈：【哦】
陌笙：【你们昨天怎么样啊？】
薄迈：【能怎么样？】
陌笙看到这条消息挑了挑眉，回：【没什么】
薄迈没回。
陌笙也没再发什么。
两点钟，陌笙喊关倩茹起床。
两点十五分两个人到医院，陌笙帮关倩茹排号，等着医生喊她，然后目送关倩茹一个人进诊室。
情况不算糟。
但也没有转好。
医生安抚道：“慢慢来。”
陌笙说好。
走到医院门口，陌笙本想问问关倩茹要不要逛逛，却在瞥眼间看到旁边电动车停车点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薄迈。
陌笙难得没控制住，明显愣了愣。
关倩茹到底比陌笙多吃了几年盐，一眼就看到了陌笙的不对劲。
她装作不经意间往陌笙刚刚看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站着一个很高的男生。
脸不错。
关倩茹只能这么说。
但是这么大的男生，通常除了脸，一无是处。
关倩茹不可能让陌笙就这么倒贴下去，更何况这男生手机上对陌笙态度本来就一般。
于是关倩茹想了想，兀自把脸冷下去，很大声地说：“愣着干什么？还不走？”
陌笙一顿，“我想问你要不要逛逛？”
“逛什么逛？都快死的人了。”关倩茹故意说的很凶，然后很跋扈地转身往家走。
陌笙不懂关倩茹怎么忽然暴躁起来，但是医生也说过，关倩茹这种病，情绪起伏很无常，她抿抿唇，悄悄看了薄迈一眼。
薄迈与她对视。
只有短暂的一秒，陌笙很快收回目光，跟上关倩茹的步伐。
大街上，人来人往，她那么被凶，却没有一句要反驳的意思。
她低着头，像个受惯了气的鹌鹑。
薄迈觉得自己看到了她初中被伊麦那些人冷嘲热讽的画面，她大概也如同此时此刻，不会反驳，更不敢反抗，始终忍气吞声。
唯有亲生父亲被人“侮辱”，她才像爆发一样。
却因此被冠以“疯子”的名号。
今天天气还行，有风。
薄迈就站在风口，却莫名心堵。
旁边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孩，小孩刚打过针，手臂上还贴着止血绷带。
“妈妈，妈妈你疼吗？”
“妈妈不疼，妈妈只是心疼你。”
小孩闻声捂住妈妈的胸口，吹起，“给妈妈呼呼，妈妈的心就不疼啦。”
待母女俩走远，薄迈也迈开脚步，跟上陌笙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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