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文知吃了糖很快恢复, 再坐直身子,就跟没事人一样。
但盛绪就不同了,他的脖子一直红到采访结束, 坐上回俱乐部的车,体表温度都比别人高一截。
Ware在比赛场馆就瞄他好几眼了,现在终于忍不住,问道:“炸药包,我们输比赛就让你这么耻辱吗?”
“”
盛绪用一种‘你是白痴’的眼神回敬他。
茂义跟着煽风点火:“就是,你又没打,跟着脸红什么?”
盛绪仰身往座椅上一靠, 脑袋扭向窗外, 言简意赅:“热。”
茂义回想了下场馆内二十三度的室温, 心想十多岁火力是壮。
因着几句闲扯, 输比赛的凝重气氛散了许多,大家也彻底放松下来, 歪歪斜斜地靠在座位上, 漫无目的地刷手机。
车轮向前碾过,天色还没彻底沉下去,天边最后一抹霞光扯成一条温柔的绸带。
这个季节很奇妙, 太阳尚留一丝边角,月亮却已经高悬天上, 只不过是淡白色的,隐隐能看出轮廓。
虞文知坐在里侧,一只手撑在窗边,托着腮, 见盛绪一直扭头往自己这个方向看,他笑吟吟放下手臂, 身子往后靠了靠,让出空间:“这么喜欢,拍一张?”
他指窗外的月色。
虞文知就是有这样的说服力,他提的意见,让人下意识不愿意反驳。
“嗯。”盛绪几乎是下一秒就拿出了手机,其实他手机里根本一张风景照都没有,他完全不是细腻的去感受生活的人。
指腹向上推,照相机弹了出来,手掌宽的屏幕里装下正对面的风景。
窗外依稀消失的晚霞,层层堆叠的云,银白的月亮,整齐掠过的绿化带,还有虞文知微侧着的脸。
妆还没卸,头发也打着卷,眼睛与月亮一样清澈。
盛绪的镜头不受控制的调转了角度。
这样近的距离,手腕微微那么一抖,风景就完全变了。
什么月亮晚霞,根本没兴趣。
手指快速按下拍照键,咔嚓一声,留下的,是一张虞文知挂着疏懒淡笑的脸。
盛绪快速将图片保存起来,想收回手机。
虞文知却懒懒地抬起手,去抓他的手指,眼里带着期待:“给我看看。”
心跳因紧张加快几分,盛绪立刻将手机屏幕扣下,绷了下唇:“手抖拍花了。”
“啊”虞文知也不强求,收回了手,在盛绪终于放松下来,不再紧握手机时,虞文知语气里带了点坏笑,“那你脸红什么?”
“”
对不善撒谎的人来说,找理由是件万分痛苦的事,短短的几秒内,盛绪脑细胞死了得有上千万。
幸好有人及时插了话。
“Ever,晚上有事没?”邹凯放下手机,突然扭头问道。
众人齐刷刷朝Ever望去,面带好奇。
Ever被问的有点紧张,赶紧直了直腰,扶着桌椅靠背回看邹凯:“没有吧。”
邹凯点点头,一笑,笑的挺憨厚:“经理说老家寄了臭鳜鱼,跟你一起吃点。”
徐锐和Ever是老乡,口味挺相近的。
“哦。”Ever下意识应了一声,表情还有些茫然。
顿了数秒,似乎迟缓的思绪终于转动起来,他又喃喃“哦”了一声,挺起来的腰板也慢慢松弛下去。
虞文知不用问也大概猜到了什么,只是有些话,徐锐真不该交给邹凯去说,至少,不是当着大家的面说。
“经理真抠门,怎么不请我们吃?”茂义嘴快,没怎么想就追了一句。
泽川拍了下他脑门:“那么大味儿的东西你吃得下去?”
车停在俱乐部门口,几个人背着外设,低着脑袋,依次下车。
路两旁已经有不少粉丝守着了,手机齐刷刷举起来,对着他们拍。
“茶队加油啊!一次失利没事的,尽快调整!”
“老茶粉永远支持你们,早发现问题是好事,还要打世界赛。”
“这次世界赛抗韩就靠你们了!”
“虞文知压力别太大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Ever没关系,距离世界赛还有一个多月,英雄可以再练!”
“教练,我家少爷为什么不上啊!”
队员们没有回应,埋着头,匆匆进了俱乐部,门一关,外设包甩下,才彻底松了口气。
邹凯抓了抓鼻子,手不知道往那儿放,又在身上乱抓一通。
茂义狐疑,连忙往后大撤一步:”教练你染上跳蚤了?“
邹凯:“”
邹凯:“咳,Ever,经理那边都炖好鱼了,你现在就上去?”
Ever僵硬地点点头。
虞文知目送Ever上楼后,抬手拍了下盛绪的肩膀:“今晚别训练了,去超市吗,正好牙膏快没了。”
至少今晚,Ever应该不想看见盛绪,一年半并肩作战的情谊,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嗯。”盛绪心知肚明,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简直纳闷,到底是谁说虞文知过于理智无情的?
明明对所有人,都做到了力所能及的多情。
Ever上了楼,徐锐办公室里果然摆了三碟菜,两碗饭,菜用保鲜盖扣着,防止热气流散,但臭鳜鱼的味道还是蔓延了整间办公室,吃后放味儿也是个麻烦事。
而且这鱼也不是家乡送的,是在一家知名徽菜馆定的,带着餐厅logo的包装袋还放在徐锐脚边呢。
徐锐今天格外殷勤,起身招手,让他坐下,开口便吹嘘了一番臭味四溢的鱼。
“尝了你就知道,绝对家乡口味,我妈做的都没这么正宗,这汁和饭绝了。”
Ever其实没什么心情,但在徐锐的热情宣传下,还是掰开方便筷子,夹了一口塞进嘴里。
平时挺爱吃的菜,如今也没品出什么滋味儿来,稀里糊涂的吞下,心也跟着沉到最底。
徐锐盯着他吃下去,心理上的那个关口过了,才坐下来,双手一叉撑在桌上,语重心长说:“Ever,今天的比赛你也别有太大负担,官方版本更新太突然,大家都反应不过来。”
这话一出,Ever立刻就放下了筷子。
即便心里有了猜测,但总存着一丝侥幸,希望可以死里逃生,但当重锤真的要砸下来,他才觉着将未来寄托在祈祷上是那么无力。
几乎是一瞬间,Ever眼睛就酸了,到底也才二十多岁,人生遇到的最大挫折也莫过于此了。
“锐哥,我”
一句话没说完,嗓子里已经带了哽声,再想说什么却已经张不开口了。
“Ever,你在队已经一年半了,马上两年,你是什么实力我比谁都清楚,文知他们跟你合作也特别默契,咱拿了不少好成绩,只是说,当前版本可能不太适合你,人无完人嘛,我为什么让你别有负担呢,版本总会换的,明年官方肯定又改版本了,那它加强卡莎,加强卡莉斯塔,不就又是你的主场了吗?”
不得不说,徐锐是懂语言的艺术的,真实意图刚露个头,饼已经给Ever画好了。
将来打好,还能当主力,算是给Ever吃了一颗定心丸,可徐锐没说,如果盛绪同样打得好,到时该怎么办。
恍惚间,徐锐的脸上仿佛叠了层半透明的画面,那是一年半前的某一天,Ever拎着自己的箱子来到茶队,小心翼翼,处处透着社恐。
他站在吹着暖风的走廊里,目送一脸死寂的Snow踏入风雨中,坐上车,被送离茶队。
那样的情景,他感觉不到一丝伤感,只有呼之欲出的狂喜。
Ever沉默良久,虽然沮丧,但不可不说,心里也燃起点希望。
徐锐隐约透出的意思,茶队还是愿意要他,没说明年就不跟他续约了,他不至于像Snow那样走。
只要他下个版本表现的好,还是有可能把属于他的夺回来。
“经理,我明白你意思,我技不如人,我认。”
‘我认’这两个字,Ever放的很轻,就连徐锐也没听出来,他是磨着牙说的。
他眼睛低垂着,也让人看不清表情。
“快吃,鱼都凉了。”徐锐笑着催。
Ever吃鱼的时候,徐锐偷偷给虞文知发微信。
【徐锐小哭包:我这边说完了。】
【Wenzel:知道。】
转头,虞文知目光含着狡黠,问盛绪:“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出来购物吗?”
盛绪对上他的目光,扭头移开,不情不愿道:“为了Ever。”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事实。
可越想越郁闷,怎么就不能是想跟他一起逛街?
“还行,挺聪明。”虞文知嗓音里带着笑,也对盛绪的不悦心知肚明,“那你也猜到,经理想让你单首发了?”
“难道不是应该的?我不比他强?”回复的理直气壮,没有半点谦虚。
虞文知单手压住购物车,用了些力,让车子停下来,他转身面对着盛绪,身高稍矮那么一点,还低垂着眼,却丝毫不显气势虚软。
他抬手,捏起盛绪滑到腹部的拉锁,慢慢的提上去,边提边说:“回去的时候,一切如常,别刺激Ever,他心里也不好受,听懂了吗?”
拉锁停在胸腔中间,虞文知用掌心拍了拍,再抬眼,果然对上盛绪更黑沉的脸色。
虞文知凑近一点,在空无一人的过道,被两边货架堆成的半遮蔽的空间里,他将手搭在盛绪肩上,眼睛微挑,存着笑:“都做你一个人的辅助了还不开心?”
盛绪喉结‘咕咚’一滚。
虞文知总有办法一句话就随意拉扯他的情绪。
第27章 【二更】
打趣一句, 见盛绪的脸色没那么黑了,虞文知的表情又变得正经起来。
他将手从盛绪肩上收回来,目光向前望着, 幢幢高耸的货架在二维画面里,变成逐渐收拢的两条直线。
回忆也从唯一的豁口处漫灌进来。
“来了这么久,还没跟你讲过茶队以前的事吧?”
盛绪好奇心被吊了起来,具体的说,他想知道茶队队长以前的事。
人们对顶级战队顶级选手,总有诸多猜测,但作为旁观者, 了解的都是只言片语, 盛绪以前就是那个旁观者, 对虞文知的了解, 也充满不切实际的猜想。
后来盛绪想,虞文知真正接纳了他为唯一的AD, 大概就是这一刻。
“两年半巴黎之夜, TEA夺冠,当天,崔京圣对我说, 他在LPL的使命已经完成,下赛季要回LCK, 我和锐哥措手不及。”
虞文知讲故事也是理智和平静的,简单的词,直白的叙述,没有任何情绪渲染, 有种过尽千帆的轻松。
其实事情发生的仓促惨烈的多,夺冠那天正好是虞文知的生日, 掌心还带着奖杯的余温,漫天金雨刚刚落幕,崔京圣扳过他的肩,表情认真。
他以为或许是什么生日礼物,含笑听着,结果崔京圣说:“站在夺冠舞台这一刻,我就知道是最后一次,我在LPL的使命已经完成,我得走一条新的路,注定不能与你同行,你是我最好的辅助,也是我Wenzel,这是很好的告别。”
不太清楚的话是一句生僻的韩语,到现在虞文知也不清楚是什么。
他二十岁的生日,在极盛与极衰的撞击下轰然落幕,他甚至来不及仔细感受离别,就要收敛情绪,接过重担,成为TEA新的队长。
“战队仓促试训AD,Snow放弃了已经快要走签约流程的offer,来到茶队。”崔京圣的桥段就这么过去,寥寥数字。
到TEA这几个月,盛绪听到最多的就是崔京圣的名字,Snow这位仅呆了半个月的AD倒是听得不多。
虞文知眼睛稍眯一下,继续说:“在LPL的AD中,Snow算是很好的,有天赋肯努力,赛训里丝毫不拖后腿,可不管他如何努力,依旧会被双子星的支持者辱骂,嫌弃,寄脏东西,威胁恐吓。”
双子星这个词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虞文知口中了,这个让无数粉丝想到就泪目的下路奇迹,终究成了止步于时间进程里的东西。
只是几个字眼,盛绪已经感受到了Snow遭受的恶意。
“半年后,Snow走了,拿到极高薪去了末流战队烈马,锐哥没要违约金,我们诚心希望他过得开心。”
购物车一直以平缓的速度向前,他们就快要走出这条过道,没有遮掩的光亮就在眼前。
“然后Ever来茶队救场,他或许没有Snow的天赋,但却是青训出身,没有乱七八糟的毛病,配合度也高。”
盛绪再努力也不可能对Ever有一丁点好感,也就因为是虞文知在说,所以他勉为其难听着。
“Ever一开始和Snow一样,受到激进粉丝的骚扰,有次比赛他在台上哭了,台下粉丝却吹口哨叫好,我才意识到,是我这个队长做的不够。”
盛绪皱了下眉,想也没想的反驳:“你已经够好了。”
Ever折腾出那么多事,虞文知还愿意给他机会,这还不够好。
虞文知在这直白的维护里笑了:“我也不是一开始就会做队长,从那以后,我有意增加与Ever的互动,避免谈及崔京圣的话题,韩服撞车也不给反应,大概半年吧,那些激进粉丝才少了。”
讲完这些,虞文知把话题扯了回来。
“让你照顾他的情绪是因为,Snow和他,或多或少成为了我做队长路上的经验,这些经验,对你我也至关重要。”
说‘至关重要’这四个字时,虞文知偏转过头,瞳仁被盛绪填满。
盛绪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也无法反驳,以往的所有经历,塑造了他今天看到的虞文知。
其实虞文知不跟他解释这些,他也不会对着干,但虞文知愿意解释,他不否认心里挺开心的。
但他还有疑问。
盛绪手指虚攥,在购物车把上敲了敲,然后移开目光,随便落在一个价签上,轻描淡写问:“当初真的是崔京圣把你从”
尾音渐消,他偷偷朝虞文知瞥去。
“把我从青训队提到一队,没错。”虞文知顺其自然将话接了下去。
当年茶队新换老板,野心很大,资金很足,打算打造一支梦之队,经理徐锐花大价钱从韩国请来天才选手崔京圣,茶队直接解散原一队,围绕崔京圣重新建队。
上中野精挑细选,经过几轮试训,全部配齐,只差辅助。
当年LPL并不重视辅助,认为一场比赛输赢与辅助关系不大,那些有远大抱负的选手大多去玩其他位置,所以徐锐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最后决心从头培养,在二队和青训队挑。
虞文知当时才入茶队青训一个月,椅子还没坐热,大哥还没拜完,就被崔京圣钦点升上一队,从此改变了人生轨迹。
得到了虞文知肯定的回答,盛绪心里酸溜溜的。
妈的老色胚。
“因为试训时的关键一钩,让崔京圣认定我有战术才能,他觉得辅助是最好的指挥位。”
虞文知边说,边打量盛绪的脸色,不出所料,看到了丰富的情绪变化。
“试训?”盛绪猛地回神,将不理智的念头散去。
虞文知舌尖缓慢在口腔内扫过,饶有兴致的反问:“不然呢?”
“”
见他沉默,虞文知就猜到了大概,恶劣心思一起,公众 号梦白 推 文台他抬起手,扳过盛绪想要躲闪的下颌,笑眯眯问:“因为我脸长得好,崔京圣连同所有高层都昏了头,破格提拔我到一队当花瓶?”
近距离对着这张脸,左颊一颗小小的痣都能看清,心里一个声音赞同道,是长得好。
但盛绪回答的倒果断:“不是!”
他的下巴被虞文知的手指掐出两个小窝,他不是很喜欢这种对待小孩的方式,但却没敢躲。
“少看点论坛里我的八卦。”虞文知笑着警告道。
“哦。”盛绪闷声应了下。
“说知道了。”虞文知故意刁难他,但眼睛里的情绪已经变成了调笑。
明知是故意的,盛绪内心也就挣扎了三秒,就臭着脸,极其不情愿的重复:“知道了。”
不远处有说话声传来,虞文知这才将手收回来。
迎面走过来一对推着车子的小情侣。
女生挽着男生的手臂,打量面前的购物车,抱怨:“是不是卖太多东西了啊,这地方车都不好打,咱们怎么拿呀?”
男生比女生高半个头,身材稍微有点胖,但他扯起袖子,朝女朋友展示了一下肌肉:“我拿呗,还能让你拿啊。”
女生咯咯笑,花枝乱颤,抬手指了指削的白白嫩嫩的椰子,示意男友:“我这不是心疼你嘛。”
男生斜眼看椰子:“是吗,我可没看出来。”
大概是女生笑的太灿烂,或是平淡生活里的相处也弥漫着具象化的幸福,虞文知和盛绪不约而同向两人看去。
女生笑过,一抬眼,看见推着车的虞文知和盛绪,以及他们车里塞着的一整箱椰子。
俩年轻帅哥,身高差绝赞,一个柔美精致,一个桀骜痞气。
女生连忙友善地点了下头,眼睛里写满了‘不歧视,请幸福’。
那目光递过来的瞬间,一股微妙的气氛环绕在虞文知和盛绪周围。
这时,男生搬好一箱椰子,也抬起了眼,顺着女友的目光看。
只见他眼皮缓缓抬起,瞳孔微微放大,脸部肌肉被神经提起,隐约是个狂喜的前奏。
女友“啪”的一巴掌甩在男生后背,拧着眉严肃教育:“你有没有礼貌,他们和我们是一样的,你盯着人家看什么?”
虞文知:“”
盛绪:“。”
男生愣了一下,随即侧脸爆红,乐不可支的一锤大腿:“你说啥呢媳妇儿,哎呀你这个眼神,我真是醉了,也就能看清好吃的。”
说罢,在女生迷惑的目光中,男生扔下购物车,兴奋的朝虞文知和盛绪跑过来。
“虞队是不是?你是盛绪?我靠我老茶粉了,虞队你夺冠那次我直飞巴黎去的现场啊!不说了,太激动了!”
虞文知轻笑:“谢谢喜欢。”
盛绪本来就对陌生人不亲近,有虞文知在,就更不需要他营业,他一手扶着车,一手揣在兜里,冷漠看着面前的男生。
男生小心避开盛绪的眼神,大大咧咧跟温和的虞队开玩笑:“我女朋友还以为他是你男朋友呢。”
盛绪眉毛一挑,冷漠褪去一半,会说多说。
虞文知笑而不语。
男生好不容易翻出一根油笔来,让虞文知和盛绪在衣服上签了名,被女朋友拽着一步三回头才离开。
等他们走远,盛绪还在灵魂出窍,细细回味突如其来的美好误会。
虞文知假意推了下购物车,但因为盛绪一直攥着,他没推动。
他眯眼看向盛绪,盯了十秒,突然开口柔声询问:“男朋友,走不走?”
盛绪:“!!!”
他手臂一震,差点把购物车掀翻,心跳快乱成阵前鼓了。
虞文知看着抖落在地的汤勺挂钩,压着唇角撇过头,忍俊不禁:“真不禁逗。”
第28章 【三更】
拎着两大包东西回了俱乐部, 虞文知去了徐锐办公室,盛绪听话的回宿舍整理东西,顺便避免跟Ever见面。
塑料袋里的生活用品被翻出来, 一样样摆好。
牙膏买了俩,一人一个塞进牙缸里。
挂钩黏在浴室门口,方便洗澡时挂衣服,以前没有是因为只虞文知一个人住,他不需要在浴室里穿。
快用光的沐浴露洗发露处理掉,摆上新的,是柑苔和雪松的味道。
虽然现在还是夏天, 但剩一个多月就要入冬, 暖手宝也买了俩, 塞在床头柜里。
盛绪收拾完, 站在宿舍中央环视一圈,心道, 这跟结婚了有什么区别?
最后, 他抖了抖方便袋,拎起落在底端的一条阿尔卑斯酸奶糖,是他在收银台顺手加的, 虞文知还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糖现在可是必需品。
以后要是再发生赛后采访那种情况,或者更突然一点, 至少他也能随时拿出糖来。
盛绪将那条糖揣进了帽衫兜里,就像揣了满怀的珍视与柔软。
希望永远用不到,但万一呢。
说来也怪,曾经出来购物, 他都会顺手拿一盒烟,兜里也随时都揣着烟, 情绪不佳时,就可以吸一根。
但现在,从烟变成了糖。
从为我变成了为你。
之后的训练,Ever仍然在一队训练室里,和往常一样喜欢拉起半截窗帘,开机时抖腿哼着走调离谱的歌。
Ware他们进来时也会和Ever插科打诨两句,说说笑笑,但到训练赛时,大家没再问谁先练,而是默契地等着盛绪进房间。
这期间或许有微妙的情绪变化,但都被紧张的比赛进程给盖了过去。
更何况,Ever表现的一切如常,没再像之前一样出言咒骂,大家自然认为他已经没事了。
转眼到了夏季赛常规赛最后一场,TEA对阵VT。
VT是最近异军突起的年轻战队,近期越挫越勇,实力隐隐超过了FOX。
茶粉们心有余悸,担心茶队接连折戟,比赛场馆门口喊话的人都多了起来。
“虞队今天一定要赢啊,不然积分第一可能稳不住。”
“VT最近也很猛,他们是打败了FOX的。”
“我相信你们肯定能赢,只要正常发挥。”
“如果泽丽不熟练就Ban掉好了,别轻敌。”
有些粗心的粉丝还不知道,今天上场的不是Ever,而是盛绪。
粉丝的忧虑听得茂义直郁闷,他们只是输了一场比赛,怎么好像以后就难赢了一样?
进了场馆,茂义吸了吸鼻子,倒退着来到盛绪身边,搓了搓两根指头:“炸药包,来跟烟放松一下。”
他知道盛绪常年揣烟,抽的也挺猛,所以找烟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盛绪。
别看盛绪脾气暴躁,经常挂个臭脸,但却一点也不小气,偶尔的小摩擦也不会记仇。
当初盛绪刚来茶队,茂义说了不少过分的话,有时想想也自惭形秽,可盛绪站稳了脚跟,也没打算报复回来。
“没有。”
盛绪手揣在兜里,手指一拨,摸到的是两块滚在一起的酸奶糖。
茂义一愣:“你没揣烟?开什么玩笑。”
他声音抬高了点,走在前面的队员也循声回望,停下脚步。
盛绪抬眼向前,虞文知正好回头,两道视线就这么搭在了一起。
盛绪恍神的刹那,手猝不及防被茂义抽了出来,来不及松开那两块糖。
“你这不就拿着”话音戛然而止,盛绪指缝间,掉落两颗白色包装纸裹着的淡蓝色酸奶糖。
大理石地砖被敲出脆嫩的响声,夕阳的余晖也跟着震荡,两道淡灰的阴影铺下来,将糖本身烘托的更加惹眼。
“糖?”茂义不可置信地看着地面,总觉得这东西与盛绪格格不入。
盛绪几乎是瞬间便心虚地避开了虞文知的目光,但恍惚,他察觉虞文知的眼神变得深邃几许。
不必他说话,虞文知脚步倒铺回来,单膝蹲下,将两块糖从地上拾起,轻描淡写说:“我让他带的。”
“哦,我说呢。”茂义揉了揉鼻子,不疑有他。
盛绪目光凝在了虞文知攥糖的那只手上,欲言又止,口舌润了几遍,最后也只吐出一个“我”字。
虞文知剥了一颗含在口中,糖块把脸颊顶出一个弧:“下次买咖啡味的,这个酸。”
说完,见盛绪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虞文知挑着眼睛一笑:“难道不是给我的吗?”
通透至极。
盛绪险些醉在这微眨的眼睫里,喉咙里压出一个字:“嗯。”
很快比赛开始。
“草草草!他们打野不见了!”
“慢点慢点慢点炸药包!”
“AD来中AD来中!”
“我靠溜啊,这都能杀?”
“炸药包你能不能别总保护队长,你也看看身为打野的我啊!”
“武器没大武器没大!能打能打!Nice!”
随着一声兴奋的吼叫,VT战队水晶爆破,夏季赛常规赛最后一场结束,TEA派出盛绪上场,干净利落的拿下了胜利。
这一场正好赶上暑假未完,盛绪的粉丝到了个齐全,硬生生把常规赛喊出了世界赛夺冠的气势。
赛后采访,终于从排排坐小桌子变成了拿着话筒站在观众面前。
代表战队接受采访的是虞文知和盛绪,一般这种场合,都是虞文知发言,盛绪充当背景板。
“虞队,今天的比赛赢得很顺利,你觉得TEA从哪方面进行了改进呢?”
话筒递到虞文知唇边,虞文知微微倾身,刚欲开口,台下观众就迫不及待地喊了起来:“AD!AD!AD!”
整齐划一的尖叫挡住了虞文知要说的话,虞文知扶着话筒,听着一阵高过一阵的尖叫,合上唇,微笑地看着下面。
台下欢呼的显然都是盛绪的粉丝,对他们来说,上一局Ever败,这局盛绪赢,简直不能更扬眉吐气,他们生怕茶队看不到盛绪的贡献,在这儿帮着邀功呢。
这种场面也出乎主持人的意料,关键Ever也来了现场,只不过没打比赛罢了,前台的喊声都听得到。
小姑娘尴尬得直搓裙子,不知如何是好,求救般望向虞文知。
虞文知倒是很有耐心,等台下的叫声稍息,他目光逡巡着一张张稚嫩的脸,再开口,语气中就带了点坏笑:“我拿你们没办法,但拿他有办法。”
他伸手拽过盛绪的袖子,扯到身边,操着温柔的嗓音,调笑道:“你们再起这种让人为难的哄,我就回去罚他,让你们心疼。”
场下骤然安静,似乎没料到虞文知居然威胁观众,不过这种手段看起来很好用,虞文知轻而易举战胜了上千人。
却只见一直不吭一声的盛绪听到这句话,用力咬了一下唇,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他不会隐藏情绪,惊愕和羞恼都写在脸上,但下唇咬的发白,也没有当众反驳虞文知的话。
当事人的羞耻仿佛打了个某个开关,空气突然燥了起来。
“少爷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太热了?”
“这能忍?区区茶队队长,我不信他敢罚我大哥!”
“试试就试试!不争馒头争口气!”
“你罚!罚完你发出来,心疼死我们!”
“告诉你,我们小学生最怕罚站和打手心!你赌你不敢!”
“兄弟们给少爷助威,一起喊AD!”
虞文知的话说完,盛绪粉丝非但没乖下来,反倒喊的越来越嘹亮了。
虞文知终于破功,笑着连连摇头,把主持人的话筒推到一边,承认自己败给小学生了。
倒是一旁的盛绪脖子越来越红,眼神越来越沉,一把抢过话筒,说了登台以来第一句话——
“闭嘴!”
第29章
回去的路上, 大家还对赛后采访的一幕乐不可支。
茂义这人一贯有点嘴毒,上了车就幸灾乐祸说着:“炸药包,瞧瞧你那些粉丝闹得, 队长脾气这么好都受不了了。”
Ware争做一根跟风的墙头草,翘着下巴,在盛绪面前嘚瑟而过:“就是,队长可从来没罚过我们,你好好反思一下。”
泽川也说:“你那些粉丝就是有样学样。”
盛绪唯独被这句话激到了,扭头反驳:“谁跟他们一样,一群小学鸡。”
茂义睁大眼睛:“我靠, 你还不是小学鸡。”
盛绪翻了个白眼, 懒得跟他们打嘴炮。
但其实男生间的友谊就是在一次次摩擦与玩笑中碰撞出来的, 如果一个人愿意挑些无伤大雅的事情与你拌嘴, 至少说明他不讨厌你。
Ware一屁股坐在座位上,肩膀撞到身边匿在昏暗里的人, 才惊觉, 刚才的玩笑并没有Ever的参与,他脸上的笑容没来由的就聚不起来了。
邹凯属于传统大家长的性格,输了比赛严厉批评, 赢了比赛也说不了两句好话,可能没什么坏心, 但下意识就怕年轻人飘,就想打压。
果然,大家还没乐一会儿,邹凯就开始空口复盘了。
“盛绪, 虽然赢了,但我还是说你两句, 你英雄练得是不错,前期推线也可以,但我发现你不爱下野联动,不爱中路游走呢,说是下路双人组,你也不能只跟文知打,这一个星期,你跟文知稍稍,去跟泽川和Ware双排。”
任何人在赢比赛开心的时候都不愿意听批评的话,盛绪也不例外,尤其邹凯这段话得出的结论,是让他和虞文知少凑一起。
盛绪眼皮一掀,脸就沉了下来。
“我怎么打都能赢。”
邹凯原本是随口一说,见盛绪当时就顶了回来,还顶的这么郑重其事,他猛地一回头,剜了盛绪一眼:“牛逼坏了你,不知天高地厚,你先拿个冠军再说吧。”
常规赛结束,积分排名前八的队伍晋级季后赛,季后赛是逐级向上挑战,最终决出夏季赛总冠军和进入世界赛的四个队伍。
由于茶队当前积分第一,最后大概率是DOG来挑战他们,在日常的训练赛中,茶队和狗队几乎分庭抗礼,所以总冠军并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盛绪的痛点就是空有热度没有冠军,虽然在他这个年龄,没有冠军再正常不过,但别人用话堵他他也没办法。
桀骜的目光盛气凌人,语气中是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理所当然。
“我肯定拿冠军。”
这下换做邹凯没有话说了,邹凯盯着他半晌,突然笑了出来,终于屈服在这令所有被现实蹉跎过的人羡慕的锋芒里。
只有Ever因这句话狠狠打了个冷战,眼睛闭紧,又睁开,再闭再睁,眼前像遮了团化不开的雾气。
下了车,人群分散开,相互之间听不清彼此的交谈,虞文知才碰了一下盛绪的小臂。
盛绪立刻放缓脚步回头,看见虞文知的脸,呼吸都轻了些,肺部鼓胀着,平白造出缺氧的感觉。
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种时刻,有时候他会故意不跟虞文知交流,甚至避开一些距离,然后在虞文知有正事来找他时,享受这短暂的陡然攀升的愉悦。
对他来说,这就像是一份不定时到来的惊喜,拆开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奖励,又像是一种欲罢不能的药剂,给波澜不惊的生活注入曼妙无比的活力。
他乐此不疲,逐渐入迷。
“我在采访上说的话你生气了?”
“没有!”
“那就是教练让你生气了。”
“”
虞文知笑笑:“邹凯说话不好听,但也是希望你更好,打VT确实怎么打都赢,但以后的对手更强大,要用你的强项去补齐队友的短板。”
说完,虞文知手搭在盛绪肩上,意味深长的拍拍,眼睛里映着月色皎洁。
他的话也和月色一样皎洁,能一直亮到人心底最深处。
哪怕盛绪最近已经琢磨出了虞文知针对他独有的说话艺术,但还是很难不上套。
他说拿他的强项,去补齐队友的短板。
他的强项。
“知道了。”盛绪喝下花言巧语,压了下唇角,步伐明显轻快许多。
当天,论坛里的话题也都是茶队状态恢复,触底反弹,潜水的茶粉纷纷飘了起来。
【今天都没罪,每个人都打得好,终于不用下饭了。】
【VT跟FOX水平差不多的,今天能零封VT,说明FOX那场就不该输。】
【上局确实发挥失常,只能说突然换版本对强队还是有影响的吧。】
【怎么不说是换了AD,go away终于开窍了,知道上盛绪了。】
【呃因为轮换制轮到盛绪了吧。】
【还轮换?马上就季后赛决总冠军了,大概率跟DOG打,上次打DOG上Ever就输了,这次还上?】
【你要相信go away死板的脑子,说轮换就是轮换。】
【无语无语无语。】
然而真的到了季后赛最后一场,看到TEA官宣的上场名单,盛绪的名字赫然在列,现场才是真的沸腾了。
解说:“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本赛季积分第一的队伍,S市TEA战队,有请上单茂义!中单泽川!打野Ware!AD盛绪!辅助虞文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我期待的阵容!”
“卧槽!TEA居然不轮换了,go away 的脑子动起来了,这太可怕了!”
“是我大哥!我大哥牛逼,用实力坐稳首发!”
“茶粉活过来了,我们TEA能赢了!”
“这意味着什么我不敢想,但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大势不可逆!”
“我说大家冷静一下,DOG也是顶级强队啊,怎么好像上盛绪必赢呢。”
“对啊,狗应该把茶研究很透了吧,之前上Ever我倒是能理解,起码稳。”
“笑死,那可是ADC,ADC都求稳了比赛还打个什么劲儿啊,怪不得近些年票越来越难卖。”
“看盛绪比赛是爽,但茶粉还是练好大心脏吧,这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你搞个大的。”
话音刚落,茶队给盛绪抢选了版本英雄厄斐琉斯,这也是DOG的无奈之举,他们的阵容有更需要避开的英雄。
解说:“我c厄斐琉斯带了风暴聚集和绝对专注!盛绪这是奔着无敌去的!”
风暴聚集被动技能是为英雄提供额外攻击力等属性加成,最大层数为100,想要叠加到顶层,需要玩家技术非常高超,在不断攻击敌人的同时避免被敌人攻击。
而绝对专注需要生命值高于70%时才能获得自动加成,这不仅对AD走位预判能力要求极高,对辅助同样是个挑战。
“沃日不愧是我大哥!”
“很好,Bking不成功便成仁,再加一个萃取出门,给他们来套大的!”
“有虞文知在,我又信了。”
“大家发没发现,茶队但凡盛绪上的局,都变得大胆起来。”
“不大胆行吗那炸药包能跟你苟?”
“乐,狗队为了克盛绪选了两个钩子英雄。”
比赛突然之间变得简单了,茶队要做的,就是保护盛绪不死,厄斐琉斯不死后期直接无敌。
狗队则要不计一切代价阻止盛绪发育,版本英雄加顶级实力,实在让人头疼。
解说:“糟糕,虞文知去野区排眼,盛绪被狗队下路围了,为了风暴聚集的叠加这个时候也应该他果然冲上去了!”
解说连推了两下镜框,上半身紧紧压在桌子边,他一边扯着脖子紧盯画面,一边嘶吼:“盛绪吃了个Q,没关系,走位,走A,折镜通碧组合带走辅助漂亮!狗队AD在跑,厄斐琉斯R技能留人!双杀拿下!盛绪要无敌了啊!”
季后赛最后一场,BO5打满,TEA3:2战胜DOG,一雪常规赛前耻,盛绪拿下两局MVP,捧起属于自己的第一座赛季冠军奖杯。
“让我们恭喜,LPL夏季赛总冠军TEA战队!”
灯光璀璨,掌声热烈,银龙杯在手,少年微扬下颌,睥睨万座,无可争锋。
再一侧首,望向并肩而立的人,心里也有星辉灿烂,漫卷花香-
徐锐抱回奖杯,乐得合不拢嘴,当即决定聚餐庆祝,一队人浩浩荡荡开往火锅店。
倒满牛油的锅还没冒泡,扎啤就一杯杯送了进来。
徐锐招呼服务生放下:“图个乐呵,适当喝点,今天的胜利只是个起点,世界赛总冠军才是我们的目的地。”
说是适当喝点,可那一大杯也有五百毫升了。
虞文知姿态懒散靠在座位上,手机在指间转悠,扫了一眼那一大杯酒。
他从小父母管的严,酒这东西,青春期好奇时候没养成习惯,成年再怎么也喜欢不上了。
只觉得苦,涩,涨,不爱喝就也不能喝,但有时候不喝也扫兴。
他把手机放下,捏了捏耳垂,问一边的盛绪:“能喝酒吗?”
盛绪瞥了一眼玻璃杯上刻的度数,面带嫌弃,眼里直截了当写着“这也叫酒”。
未成年装逼那时候,烟酒是固定搭配,不然算什么不良少年。
茂义听见了,挑出根烟咬在口中,啧啧道:“他能不会喝我头煮火锅里。”
虞文知抬起自己那杯,眉毛一挑,是询问的意思:“能喝酒给你点,别浪费了。”
“嗯。”盛绪把自己的杯子推过来,虞文知手腕一倾,将他那杯装满,倒了得有三分之一出去。
“我有预感,咱们今年能夺冠。”徐锐言之凿凿道。
“我觉得你的预感挺准。”邹凯跟他碰了下杯。
自从两年多以前茶队夺冠,LPL就再没拿过冠军,今年要是不得,就三年了,到时候凭什么说自己是英雄联盟第一赛区。
“新年新气象,今年一定行!”
“什么V6,QZ,干他妈的!”
“茶队齐头并进,永远一条心!”
一杯杯酒碰在一起,清脆的响声掺着美好的希望一同饮下,借着酒意的迷离,伴着火锅攀起的袅袅烟雾,恍惚间,他们好像看到了那样的蜃景。
还是他们这帮人,站在世界舞台上,续写茶队的传奇。
酒饮半酣,菜品狼藉,众人晕晕乎乎的靠在椅子上,各玩手机。
虞文知口中涩,从兜里摸出一块巧克力球,塞进口中,舌头灵活的滚着,任由甜意慢慢蔓延。
侧脸隐约感觉到了滚烫的目光,虞文知歪头,巧克力球正咬在齿间,对上盛绪被酒意熏得微红的眼。
“要么?”
虞文知扬了扬下巴,舌尖一顶,示意口中的巧克力球。
盛绪顿时口干舌燥,看着褐色巧克力后藏着的润红小舌,他竟然完全不觉得嫌弃,甚至想着把巧克力含过来肯定很甜。
但靡艳不可说的念头只限于想象,他一回神,就见虞文知蹙眉,眼里带着催促,手指在敲他的椅子。
盛绪一低头,看见虞文知指间攥着一个包好的巧克力球。
靠,不是嘴里这个。
“要。”
盛绪摊开手掌。
他比虞文知高些,自然手掌也大些,中指指根处有片茧子,是小时候被逼着练小提琴磨的。
琴没练出来,痕迹倒是留下了。
虞文知手指悬在他掌心上方,巧克力包装纸擦到盛绪那片茧子。
盛绪本能蜷起手指一握,却见虞文知手速飞快的将巧克力捞了回去。
盛绪一愣,手指又摊开,不解地看向虞文知。
虞文知笑而不语,懒懒仰躺在椅子上,斜斜看一眼,又把手腕垂下,轻轻擦过盛绪掌心。
盛绪连忙再一握,又抓了个空,虞文知就像能预判他什么时候行动一样。
无需多说,一场容易又困难的游戏开始了。
虞文知想玩。
盛绪几乎是把自己打比赛时的专注力从酒精里捞了起来,结果往复几次,他次次都抓空,怎么改变节奏都不行。
虞文知的手指就像抹了油,滑的抓不住。
胜负欲混着渴望得到的燥,让他干脆叛离规则,直接追上虞文知逃开的手腕,一把将虞文知的手指攥在掌心,紧紧的,想跑都跑不了。
“抓到了。”
巧克力算什么,他抓到了更想要的。
微凉的小指刮搔着他的茧子,终于手指一松,把巧克力舍给了他。
“玩赖。”
虞文知阖眼一笑,睫毛在灯光下颤的厉害,好不容易笑意止住,唇角却还扬着。
第30章 【一更】
一号种子确定为TEA后, 紧跟着DOG也确定为二号种子,至于三四号种子,还要通过两轮复活赛才能定下。
复活赛打的也快, 四天过后,全部名额出来了。
出人意料的是,号称LPL三座大山之一的CA战队没能进入世界赛,反而是新锐战队VT,以及重组战队DTG突出重围,拿下世界赛名额。
虞文知靠着椅子,膝盖上叠着一沓数据组给的资料, 右手搭在桌面托着下巴, 眼睛望着液晶屏。
屏幕里放着DTG赢下CA的那场复活赛。
看完后, 虞文知中肯评价:“DTG在晏汀予的指挥下进步很快。”
邹凯点头:“今年两个挺进世界赛的队伍都不能小觑, DTG的队伍配置其实是有硬伤的,但是晏汀予很擅长扬长避短, 这次就是CA太轻敌了, 中了他的套。”
茂义朝盛绪挤眉弄眼:“老东家也进了世界赛,炸药包有什么感想?”
“没什么感想。”盛绪冷冷回,笔拿在指间转, 面前那张纸上记了少得可怜的几个要点,但想也不会看的。
有虞文知在, 他根本不用思考战术那些复杂的东西,他只需要变成虞文知锋利的剑。
泽川轻推茂义的后背:“盛绪才在DTG半年不到,能有什么归属感。”
电竞圈选手更迭是很平常的事,快的半年就要换一批队友, 正常的,也是一年一替换, 大多数战队每一年的队伍都是不一样的。
像虞文知这样出道就在TEA,并且一留就是好几年的,少之又少,就连泽川自己也是从其他战队跳到TEA的,在TEA一年以后,才真正对这里有了归属感,然后就留了这么久。
茂义:“那炸药包跟我们也没到半年。”
泽川:“以后会越来越长的。”
虞文知朝他们望过来,跟着笑了笑。
只是很平常的对话,甚至激不起一片页角的颤抖,然而很多寻常一旦穿越了时光,就会演变成轰轰烈烈的震荡,深刻而刺骨。
记忆的存量那么大,人又总是爱在过尽千帆后向前翻动页码,迎来自时光深处的猛烈一击。
‘以后’其实是好沉重的字眼。
复盘会开完,大家收拾东西出门,二队辅助正好迎面走来,看见虞文知,他诚惶诚恐的打招呼,动作僵硬的像只招财猫:“虞队好,好久不见。”
虞队好后面又补了句好久不见,生怕自己说的少了不尽兴。
话一说完,对上虞文知的笑,二队辅助脸瞬间就红,像锅里滚过的虾。
盛绪冷眼扫去,发现是‘泰迪’。
虞文知点点头,随和问了一句:“没在训练?”
泰迪唇角都压不住了,抓了抓染黄的头发,回话跟赶集一样:“我出来吃个苹果,噢我拿了俩,虞队你要不要来一个?洗干净的。”
红彤彤的苹果举到虞文知面前,虞文知垂眸看了一眼,挂着水珠,尾巴还是翠绿的,挺新鲜可口。
有点想吃。
‘好’字快要呼之欲出,但一想到大狗的脸色,虞文知咽了下去,笑着摇头:“我现在不想吃,你吃吧。”
“哦好。”苹果没送出去,泰迪明显有点失望,但一想到已经和虞文知一对一说这么多话了,他又觉得满足。
别人哪有这种好运能天天跟偶像见面啊!
茂义见盛绪站在原地,死死盯着黄毛辅助,乐呵呵的将手搭在盛绪肩上:“哎炸药包,你觉不觉得,队长身上有种香气?”
其实只是太阳晒过的T恤与玫瑰茶香混合的味道,但因为是虞文知,因为近乎完美的滤镜和牢不可破的崇拜,才赋予这种味道稀有和独特的特质。
盛绪转头,利落拍掉茂义的手,眼神像凝固的墨,沉甸甸的落在他身上。
“靠,你别这么看我,我不是gay!我是形容一种魅力,让大家都想靠近和讨好的魅力,类似香妃身上招蝴蝶那种,你能不能有点诗意?”
茂义让盛绪看出一身鸡皮疙瘩,又见盛绪眼中提防没有完全散去,茂义上下打量他:“你不会歧视gay吧?我靠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十多岁的脑子几十岁的思想啊,我鄙视你。”
人不心虚,说话才会坦荡,张口就提,所以万万不是。
“傻逼。”盛绪毫不留情地骂了一句,才终于把提防的眼神收回来。
盛绪走路带风,路过泰迪时发现他还在攥着苹果傻笑,盛绪心底生出丝烦躁,走路就更快了。
他身高腿长,步伐一迈开,瞬间就把泰迪连同茂义落在了后面,独独走到虞文知身边时,脚步放慢下来。
还没说话,虞文知就伸出两根指头掐住他的袖子,不轻不重的一拽,将袖子扯出个矮矮的小丘,吩咐:“去给我找个苹果来。”
盛绪:“?”不是说现在不想吃?
虞文知睇了他一眼,视线相对,疑惑与沉静两相碰撞,片刻,疑惑渐渐散了,但沉静还是那般的沉静。
就在那狭小的时间缝隙里,盛绪看到虞文知动了唇,带着坏笑朝他做口型——
“快点,我的大狗。”
明明没有声音,但盛绪却觉得这几个字清清楚楚,带着温度的回忆兜了个圈,铺盖而来击中他一扑一扑的心跳。
所以,是怕抱了泰迪大狗受不了,才不抱了。
怕接了苹果他不开心,才没接的。
盛绪不由自主抬起下巴,有点满意,但细想,又被当成了狗。
靠,这两只动物什么时候能不再充当意象了?
但关键在我的,至于大狗,姑且听着吧。
“我去找找。”
盛绪做出副不耐烦的样子,压平唇角,上楼梯都是一步迈三阶,没一会儿就消失在拐弯处。
总不能让虞文知知道他被当大狗还开心。
茂义探着脖子看,好奇问:“队长,他怎么又生气了,走那么快。”
虞文知摇头表示不知。
茂义吐槽:“真特么数炸药包的,谁逗他两句都生气,哦,他还歧视gay,简直劣迹斑斑。”
水果房里存着阿姨今早刚采购的鲜果,零度的房间,一进去就起了层鸡皮疙瘩。
但盛绪还是在苹果箱里翻了好久,找了个最红最大的,掂了掂分量,水分够足,才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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