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欲钓[电竞] > 40-50
    第41章


    这样的事, 哪会有个体面的收场。


    当天,Ever收拾行李准备回国。


    等待他的,无外乎巨额赔偿, 解除合同,而徐锐没打算瞒着这事儿,所以很快,整个LPL赛区就都会知道,到时也没有俱乐部会收留一个叛徒了。


    到底共事两年多,愤怒过去,难免有些悲凉。


    Ware忍不住问:“你们说张佑将来会干什么去?”


    茂义冷笑:“还能干什么, 要么当全职主播, 要么找机会进北美战队。”


    泽川却没接这个茬, 反倒看向虞文知:“队长, 你没事吧?”


    虞文知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 懒洋洋地扶了扶脖子, 悠闲一笑:“累了,回去睡一会儿。”


    说罢,虞文知慢悠悠往电梯间走。


    泽川看着他的背影, 欲言又止。


    作为与虞文知并肩作战六年的老队友,或许他比任何人都更能体会虞文知的心情。


    Ever那番话, 把背叛的过错都推到了虞文知身上,曾经的尽心付出,到成了如今憎恨的引线,可悲可笑。


    但泽川一歪头, 发现盛绪还站在原地,并没跟上去。


    这让他有些诧异:“你怎么不回去?”


    不知何时起, 泽川已经习惯了盛绪与虞文知形影不离。


    “他装没事,不就是不想人看到?”盛绪瞥了一眼泽川,有些嫌弃他的智商。


    虽然他不愿意看到虞文知为了那个畜生伤心,但也因为这件事,他触及到了虞文知隐藏的一面。


    会沮丧,会流泪,会强撑无事。


    没那么多气定神闲,游刃有余,但也更加生动,让人想永远张开掌心托住他。


    那个夜晚,冰点的温度与作乱的心跳一起,在记忆里敲下珍重的印记。


    泽川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一乐:“你还挺细心。”


    这么一想,盛绪也并非不懂人情世故,圆滑通达,只不过是对旁人不愿,不屑。


    过了一会儿,徐锐找出来,没见到虞文知,便问:“文知呢?”


    泽川:“睡觉去了。”


    徐锐叹气,于是叮嘱泽川:“俱乐部高层已经知道了,我今晚就带Ever回国,也不知道要处理多久,文知的生日大概率赶不上了,你们给他好好过,费用我报销。”


    众人这才想起来,还有几天就是虞文知的生日了。


    总决赛那天,无论谁夺冠,虞文知大概都不会太好受。


    当初生日好运的祝福格外讽刺,他们没进总决赛,还挖出了一个内奸。


    Ware一拍脑袋:“唉哟半决赛一打岔,我都没想起来,现在也该准备礼物了。”


    茂义靠着墙,抹了把鼻子:“对,今年生日得给队长好好过,别想那个畜生了,想想给队长买点什么。”


    泽川:“曼哈顿应该挺好买礼物的,第五大道,时代广场都在这边。”


    茂义总算提起点精神:“你们都别跟我抢,我要去NBA官方店买件复古珍藏款球衣给队长。”


    Ware恍然:“我靠,我慢了。”


    盛绪竖起耳朵,不想表现的太急切,但确实很感兴趣:“虞文知喜欢篮球?”


    “对啊。”茂义见问话的人是盛绪,不禁面露得意,“嘿,来得晚不知道吧,队长高中还打过校队呢,超爱篮球,要不是身高不到185,估计就不打电竞了。”


    爱打篮球?


    这倒是盛绪没想到的,平时虞文知看起来温文尔雅,捂得浑身都白,偶尔还吃两粒保养品补补维生素D,每日最大的运动就是出去溜一圈阿拉斯加。


    这让他忍不住脑补虞文知在球场驰骋的样子,应该穿一身宽松又长的球衣,手臂小腿都露着,运球在太阳底下跑着,不需多久就热出了汗,汗水打湿球衣,也顺着发梢往下坠。


    然后,皮肤的颜色也该更深一点,毕竟经常被太阳晒着。


    虞文知喜欢的东西大概都能玩的很好,不知道碰到打球烂的队友,虞文知是会直接骂人还是温声细语。


    打完球,虞文知也会累的要命,双手撑着场边用来坐人的阶梯椅,一边喘气一边滴汗,直到有人递上一杯水,打断他沾在椅面上的目光。


    在这个想象里,送水的是盛绪自己,虞文知转头看见比自己还高一截的学弟,一边笑着接过水一边好奇问:“长这么高怎么不来打篮球?”


    盛绪的同龄人里没有学篮球的,全都一窝蜂学那些昂贵小众的运动,所以也没有土壤培养他对篮球的兴趣,但那正好,他可以说:“不会,你教我。”


    虞文知肯定会笑的狡黠又玩味,问他是不是别有用心。


    他是。


    明明是盛绪从没参与过的剧情,却在他的脑补中逐渐清晰,立体,仿佛亲临现场一样。


    渴望是拦不住的,越是靠近,越是强烈。


    所以要送什么生日礼物呢?


    盛绪完全没有经验,以前他都是收礼物的那个。


    还是要找成熟稳妥的人商量。


    这样的人,除了虞文知,盛绪只认识一个。


    他对着手机通讯录看了半个小时,皱眉舒展,再皱眉,再舒展,终于心一横,拨了盛珵的电话。


    对旁人来说,盛家老大盛珵堪比天上神仙,无欲无求,极难通融,就连见个面,都要辗转托几层关系。


    但对盛绪来说,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


    “有事?”盛珵那边似有回音,应该是在办公大楼的走廊里,偶有脚步声走过,低低称呼一声,少校。


    盛绪在听到盛珵声音的时候就开始后悔,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作很怕麻烦的样子:“需要送人生日礼物,怎么能郑重点儿。”


    盛珵凝眉深思,脑子里徐徐展开想象。


    进了工作单位,再佻达不驯的人也难免面对人情世故,与上司维系,和同僚相处,对下属关切。


    环境总还是能改变人的,这么看,盛绪签约俱乐部也并非坏事。


    “是上级吗?”


    盛绪眉头皱紧,含糊道:“差不多。”


    是队长,反正比他大点,说的算点。


    “是该郑重一些,你有这种想法说明长大了。”盛珵中肯评价。


    “别废话。”盛绪很烦盛珵居高临下的品评他,仿佛他只是幼稚,所以才会因为那件事和家里决裂。


    “茶吧,上年纪的人热衷养生,你按自己的工资水平选就好,不宜浮夸,爸妈教过你要勤俭。”


    盛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刚23。”


    “”盛珵那边沉默半晌,回过味儿来,电竞行业跟他的系统大概不一样,“既然是同龄人,郑重这个词用的不合适。”


    “你不懂我挂了。”盛绪没工夫咬文嚼字,他当然不可能跟盛珵说是送给暗恋对象的。


    “你还没有告诉我是男生女生。”盛珵并不生气。


    “男的。”


    “我还以为你恋爱了。”盛珵明显松了一口气。


    “”盛绪没答。


    “送些实用的吧,最近S市正在降温。”盛珵建议道。


    “知道了,我在曼哈顿。”盛绪胡乱应了一句,快速挂断了电话。


    盛珵一怔,立刻发送短信查询话费。


    看到最新的通话资费,盛珵忍不住点开盛绪号码的右上角,在黑名单选项上迟疑片刻,才放弃这个想法。


    盛绪将手机捏在手里把玩,一边转一边思索盛珵的提议。


    实用的。


    最近天是挺冷的,尤其那天晚上他和虞文知出去吃饭,他只是托了一会儿虞文知的脸,手就冻僵了。


    那天回来后,虞文知脱了衣服就去冲澡,他在门外,听见虞文知碰水的瞬间,被烫的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来的时候,虞文知穿的是双三叶草,箱子里带着的也都是运动鞋。


    盛绪进而想到,虞文知很喜欢买新鞋,倒没有收藏癖那么夸张,只是他常换新的穿,每双都白白净净,宿舍的鞋柜也早就被虞文知的鞋挤满了。


    曼哈顿这样的寒风和大雪,虞文知带的那些鞋根本不适宜出门活动了。


    得送他一双抗寒的靴子。


    盛绪回到酒店房间时,虞文知的房门合着,听不见动静,大概还在休息。


    盛绪眼睛一垂,看向门口虞文知的鞋。


    门口有蹭雪水的垫子,虞文知一般都是在门口换了拖鞋进屋的。


    盛绪蹲下身,轻轻拿过那只干净整洁的小白鞋,先在自己鞋边比量了一下。


    果然比自己小。


    也不知有什么可笑的,但意识到这一点,盛绪唇角就被拽了起来。


    他又张开五指,大致比划了一下,觉得自己手掌张开,好像能从虞文知的脚跟够到脚趾。


    这一想,就不知过了多久,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出神。


    直到门把手一拧,虞文知推开门走出来,盛绪才像触电一样弹起,站的笔直。


    心跳失了序,仿佛小孩子做了坏事被抓包。


    虞文知睡眼惺忪的出来,被盛绪的反常彻底拨醒了。


    他的眼神落在盛绪脸上,然后一点点向下,滑过盛绪鼓起的喉结,绷紧的肌肉,无处安放的双手,再然后,停在自己明显被人挪了位置的鞋上。


    眼神定了两秒,虞文知也很快移开了眼,倚着墙调笑:“怎么,那地方站出感情了?”


    “没。”盛绪木着脸,从门廊走进来。


    怎么可能站出感情,最讨厌罚站了。


    “别进来,正好出去吃饭,六点了。”虞文知拦住他,在办公椅上抱起自己的羽绒服,迈步走向门口。


    刚松了的一口气又提起来,盛绪紧张地扫了一眼被他挪动的鞋。


    好在虞文知没有深究。


    到了门边,虞文知单手扶着盛绪借力,踢掉松软的拖鞋,脚趾探进小白鞋里。


    盛绪不受控制地低头看去,脑中又忍不住浮现那个幻想。


    真的能从脚跟够到脚趾吗?


    有没有可能试一下?


    虞文知穿好鞋,抓着盛绪的力道才松了些,他站稳,拍了拍被自己抓皱的地方,然后手指沿着手臂勾到肩膀,压低盛绪的脑袋。


    虞文知眼中带着坏笑,领口因为这个勾肩的动作微敞着,零星能见一瞬的锁骨,他另只手去拧门的把手,在锁扣弹开的瞬间,盛绪也听到含着热气的声音扑到耳膜。


    “这双买大了,想送鞋回来我亲自量给你。”


    第42章


    盛绪呆住, 错愕地望向虞文知,那双凌厉的眸子难得透出懊丧。


    自己绞尽脑汁一下午想出来的礼物,被人不到五分钟就猜中了。


    虞文知肩膀轻颤, 克制着笑,撇开眼睛,松开勾着盛绪脖子的手,推门就往外走。


    盛绪这才回过神来,手揣在兜里,连忙快步跟上。


    从那笑容里,他感觉到了虞文知的开心, 像是因为他笨拙的举动, 而彻底迈过了Ever这道坎, 又重新轻松起来。


    于是盛绪也觉得开心。


    等与虞文知走的平齐, 他斜跨上前一步,侧着挡住虞文知的去路, 他一边颠着脚步向后退一边问:“你怎么猜到的?”


    虞文知推开他, 继续前走,顺便定下要求:“要白色的。”


    他不是很信得过盛绪的眼光,但白色总不至于出错, 再夸张的款式,白色都能看。


    盛绪又追上去, 抿了下唇,不服气的说道:“黑的好看吧。”


    黑色靴子,配上细白的脚踝,色差的冲击性多大, 越是长得白的人才越应该穿黑色。


    “白的。”虞文知的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思。


    “哦。”盛绪稍稍垮了脸,那就看不到色差了。


    下了楼才知道, Ever已经退房走了,临走前他跟Ware说了声抱歉,Ware没应。


    虞文知听了,表情没什么变化,因为盛绪礼物被猜中时窘迫好笑的表情,多少冲散了他心中的郁结,以至于一路走下来,他的心情都不错。


    “队长,川哥找到一家特火的米其林德国餐厅,咱们八号那天去吃吧。”茂义建议。


    虞文知手里切着三文鱼,问:“吃什么的?”


    “烤肘子,德式香肠,酸菜酸黄瓜,他家的黑啤都是自酿的,口味挺好。”


    “可以啊。”虞文知不太挑食,但也不热爱美食,他什么都能吃,吃饱就行。


    估计这家餐厅的气氛和环境不错,所以他们才选来给他过生日。


    “炸药包你爱吃德国菜吗?”茂义问完才发现,盛绪的意大利面已经晾了好久了,就这么悬在叉子上,一动不动,“想什么呢?”


    “没什么。”盛绪眼睛一垂,把凉透的意面三两下吃干净,然后继续心不在焉。


    不是说回去亲自量吗?


    这顿饭怎么还不结束。


    茂义以为盛绪还因为Ever的事堵心,也没敢深问。


    晚饭吃了一个半小时,终于最后一个人也撂了筷子,盛绪才多少有了点精神。


    “走啦,大家早点休息,Ware,你要是觉得无聊,跟我和泽川挤一个屋也行。”


    其实也不是怕他无聊,而且怕他触景生情,对着空荡荡的屋子伤感。


    “算了,不至于。”Ware大咧咧摆摆手。


    到了房间,虞文知把外衣一脱,搭在衣架上,趿拉着拖鞋就要回屋。


    “咳!”盛绪用力咳嗽了一声。


    虞文知停下脚步,转回头看他。


    盛绪皱了下鼻子,目光下移,觉得自己总盯着也别扭,但架不住内心真的渴望。


    虞文知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想起来了。


    “哦,尺码。”于是他用手机搜索出刻度尺,然后蹲下身,抖掉拖鞋,踩在地上,将刻度尺的一端抵着脚跟,记好刻度后又向上比量一截,把两个刻度叠加在一起,搜索对应的美式尺码,告诉了盛绪。


    盛绪瞬间睁大眼睛,看着袜子都没脱的虞文知,心道就这?


    虞文知见他一脸失望,不禁挑起眉:“你是什么表情?”


    “没。”盛绪耷拉着脑袋,像吃到了不满意晚餐的大狗。


    失望都写在脸上了。


    虞文知重新穿好拖鞋,朝盛绪走去,一根手指抬起来,抵在盛绪的心口,眼神写满了戏谑:“在你的想象里,我会怎么量?”


    虞文知的指尖落着光亮,恍惚间有了某种超能力,丝丝拉拉的电流没入皮肤直达心底,激的盛绪心跳失频。


    分明是虞文知惯常的使坏的动作,但盛绪却生出无尽暧昧的遐思,他抓住虞文知乱戳的手指,嗓音都低哑了几分。


    “没想象。”


    自从生了不可言说的心思,说谎便成了家常便饭。


    第二日,盛绪还是着手去买礼物了。


    多年网购解放双腿的叛逆少年,一朝踏入鞋履店,简直格格不入。


    店里都是给男朋友或老公选购的女生,谈起搭配来也头头是道,就盛绪木着站在一排排鞋面前,扫描一样看过去,也说不出什么好坏来。


    还好有导购过来帮忙,可惜导购说的是英文,而盛绪的英文荒废多年,做不到无障碍交流。


    费劲支吾了半天,他也没法用英文准确表达出想给暗恋的人准备生日礼物的意思,最后仗着出门在外身份自给,盛绪破罐破摔。


    “boyfriend,birthday gift,white shoes,understand?”


    他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算是把核心需求表达明白了。


    导购恍然,热情的帮他连词成句,声音爽朗洪亮:“You mean you want to buy your boyfriend a pair of white boots for his birthday, right?”


    瞬间,几道来自华人的目光望过来,眼神中带着兴奋,好奇,以及八卦。


    “boyfriend,woooo!”


    盛绪听见不远处有个男生低语:“咦,他长得好像国内一个职业电竞选手。”


    草!


    盛绪埋着头扭身就走,一阵风的工夫,已经将店铺远远甩在身后。


    出来的时候,耳朵还是烫的,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他知道该怎么连词成句了。


    又走了好几家店,盛绪才终于选到了一个满意的靴子。


    不同于欧美风格的粗狂实用,这个靴子样式秀气,鞋帮不宽,长度没过脚踝,束在小腿,鞋跟大概有三厘米,但并不笨重,鞋底是棱角明显的锯齿,能够最大效力防滑。


    除了鞋带繁复一点外,没什么缺点。


    因为虞文知点名要白色的,盛绪只好让店家包了白色那个。


    快要踏出店门的时候,盛绪鬼使神差停下脚步,回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那双黑色的上面。


    他应该也缺双靴子。


    想要就要。


    于是盛绪快步转身,利落刷卡,将那双大点的黑色靴子也拎在了手里。


    两只手都坠着分量,达到了很相近的平衡,他记起曾经和茶队角逐热一的词条#XXX与XX同款示爱#


    盛绪在搜茶队相关时不小心点进去了,里面是狗仔扒出的蛛丝马迹,通过帽子,衣服,首饰,各类同款佐证两人在一起了。


    男星粉丝骂的厉害,女星粉丝在回骂,盛绪只觉得是无稽之谈。


    连接吻拥抱都没有,同款算哪门子示爱。


    现在他才明白,喜欢一个人,爱意会蔓延到每条神经,从此所有念头都与他有关,这时候,恨不得路边的电线杆都是成双成对的。


    转眼到了八号。


    让全世界召唤师没想到的,夺冠的并不是QZ战队,而是LPL那支一路踉跄逆袭上来的四号种子DTG。


    弱推翻强,年轻战胜年长,四号种子击败一号种子,意料之外的结局瞬间燃爆了全场,沸腾声超越了国界,响彻在巨大的球状场馆。


    大概竞技比赛的魅力就在于此,它让人相信奇迹的存在。


    茶队悄然离场,走到门口的时候,虞文知突然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落下的金雨,绚烂闪烁的灯光,以及不属于他的荣耀。


    看的太过出神,以至于他没注意到盛绪的目光并非在场上,而是在他身上。


    他的遗憾,羡慕,渴望也都被尽收眼底。


    于是身边的少年便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愿望,虞文知,我想帮你拿冠军。


    终于,虞文知收回了目光,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场馆大门。


    他该是个洒脱的人,长久的缅怀失败也无法改变现状,但明年又会是个新的开始。


    明年,还是这五个人,全力奔赴,一定也能创造奇迹。


    清冽干净的空气扑面而来,落了几日的雪终于停住,地面皑皑,映的天际也是一片绒白,脚步印在雪里,影子交叠在一起,一行人搭上车,一起前往早已订好的德国餐厅。


    “祝队长二十三岁生日快乐!”


    酒杯碰在一起,泛着白沫的黑啤撞出水滴,落在被霓虹灯光包裹的手背,手背上的凉意又很快被滚烫的爵士乐蒸发。


    “谢谢。”


    和着惹人心醉的曲调,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烤肘子,虞文知将杯中酒一饮而下,他唇上沾着酒的润色,眼中衬着暖融的笑,手腕一转,向众人展示空了的杯。


    他对酒没有瘾,但也不会觉得难以下咽。


    黑啤相对来说有点苦,却更加醇香,劲头更足。


    大概因为世界赛的落幕,虞文知一贯的自律暂时下线,被北美的酒吧文化催出了种豁出去的冲动。


    不愧是德国餐厅,黑啤的种类很多,每种尝一杯,也足够虞文知半醒半醉了。


    于是当事人情愿沉溺,眼睛中都润出了酒色迷离。


    五人喝了个尽兴,虞文知还算是安静的,茂义喝醉则直接骂开,将死去的Ever骂了个狗血淋头。


    Ware时而跟着他骂,时而埋头呜呜的哭,仿佛要将今年的遗憾尽数发泄出来。


    泽川强打精神,压住茂义的双肩,无奈朝虞文知说:“队长,这俩醉的太厉害了,一会儿老板要来赶人了。”


    虞文知意识尚存,挺了挺腰:“那回吧。”


    泽川看了眼盛绪:“队长就交给你了,我看着这俩都够呛。”


    “嗯。”盛绪应了一声,手臂搭上了虞文知的后腰。


    虞文知半阖着眼,笑的很懒,不像是醉了,倒像是倦了。


    打车回了酒店,步入房间,没了空旷的场地和来去自如的风,虞文知才闻到自己身上的酒气。


    他拧了下眉,转身就往浴室走。


    盛绪一把拦住,怀疑地看他微晃的身形:“别洗了吧,你喝多了。”


    虞文知眼睛稍眯了下,似是对这个提议不满,他拍开盛绪的手臂,扶着门框挤了进去。


    “小瞧我。”


    咣。


    浴室门严丝合缝的扣上,窸窸窣窣传来脱衣服的声音,比以往凌乱太多了。


    盛绪没法,只好在门边守着,一旦里面有什么不对,他再闯进去。


    好在虞文知还没醉到控制不了四肢,漫长的冲了个澡,洗去一身酒气,虞文知披着浴袍,踩着湿透的一次性拖鞋走了出来。


    他完全忘了换淋浴用拖鞋。


    潮湿的布料包裹着被温水滚过的脚背,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顶灯照的那串脚印莹莹发光,蜿蜒的可爱。


    盛绪思忖着,原来虞文知喝醉了也比旁人正常时正经,不吵不闹,不拉着人说胡话,能自己洗澡擦干头发,稳妥的回房睡觉。


    然而这时,虞文知脚步一调,没有走回房间,而是朝着办公桌铺了过去。


    他注视着那张长桌,一踮脚,干脆坐在了上面,视野空旷舒服了不少。


    盛绪:“”也不是很正经。


    “盛绪,我礼物呢?”虞文知抱着双臂,手指在臂弯处敲了敲,表情有些催促的意思。


    吃饭的时候,那几个的礼物都送了,就差盛绪。


    因为盛绪和虞文知同屋,并不急于一时。


    “等我。”盛绪精神一震,闪身回了房间,从床底扯出行李箱,快速拉开拉链,掀开两个鞋盒检查,然后把白色的靴子抱了出来。


    虞文知歪头看去,靴子是崭新的,还飘着皮革的味道,鞋面光滑,白的几乎反光。


    居然不是平底靴,而是带着鞋跟的。


    “你喜欢吗?”盛绪眼皮一抬一落,指腹用力压在掌心,忐忑地问着。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状态的虞文知说话算不算数。


    虞文知倒不急着答,而是伸手接过靴子,翻弄了一圈,嘀咕着:“我试试。”


    说罢,他踢掉拖鞋,将还挂着水珠的脚往鞋里塞。


    冬天的靴子里面都是保暖的绒毛,虞文知脚上还带着水,摩擦力大的没边儿,而且他鞋带还没松,脚也因为坐着桌子着不了地,所以穿了半天都穿不上去。


    虞文知使劲儿使得眼前发花,几欲作呕,差点从桌子上滑下来,他连忙撑住桌面,勉强稳住身形。


    下一秒,盛绪按住了他的手。


    颀长的身形压过来,将光亮阻在身后,少年身上带着啤酒混合夜风的味道:“队长,我帮你吧。”


    他颈前的骨链错了位,搭在左侧锁骨上方,将起伏急促的颈窝露了出来,也像露出了某些蓄谋已久的心思。


    第43章


    虞文知完全没入盛绪营造的阴影里, 他动作停住,这个角度,目光平视就只能看到盛绪的喉结, 喉结的旁侧不知何时留下一道浅红的划痕,结了淡淡的痂,倒与落拓不羁的个性不胜契合。


    虞文知得抬起视线,才能对上盛绪的目光,就这样仰视了两秒,虞文知感觉到了不自在。


    于是他抬起左手,压住盛绪的肩膀, 往下按。


    醉意中的人最是任性, 一切以自己舒服为主。


    盛绪不明所以, 在那力道下屈身弓背, 一点点降低自己的高度,又因为弓着太难受, 他干脆单膝着地, 蹲了下去,但那只按着虞文知右手的手始终没松开。


    这下,换成盛绪仰视虞文知了。


    没有了强势的压迫感, 虞文知这才满意了,他把靴子交给盛绪, 双腿自然垂着,脚尖只能虚虚点着地:“你来吧。”


    若是清醒着,虞文知是绝不会让别人给自己穿鞋的,毕竟这不等同于取快递, 打扫之类的帮忙,当一坐一蹲, 一上一下,就难免掺杂了些自上而下的凝视和霸凌。


    尤其,他们还是队长与队员的关系。


    盛绪呼吸又沉了几分。


    虞文知甩了一只拖鞋,所以现在有一只脚是完□□|露的,没有袜子的遮挡,吸饱了水分的皮肤细腻柔滑。


    脚趾是被温水滚过的红,与脚背上黛青的血管一同填充了盛绪眼中的色彩。


    盛绪太知道,这时候套上袜子,会好穿的多,或者把鞋带扯得更松一点,等穿进去了再紧。


    但因为难以启齿的心思,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单手掐住虞文知的脚踝,垂着眸,低着嗓音解释:“湿了,要久一点。”


    ‘湿’这个字不知道牵动了虞文知哪条神经,他的眼皮没来由的弹了一下。


    很快,神经又被另一种明晰的触觉牵引,转移到了被热烫掌心攥住的脚踝上。


    明明是从零下十多度的室外归来,可盛绪的掌心却如被火烘过一般烫,虞文知下意识扭了扭脚踝,像是要挣开。


    可盛绪并没有让他得逞,既然拿到了口头许可,他便不再退缩,使了些力压着虞文知的脚踝不让躲。


    酒精到底麻醉了虞文知的神经,所以如此冒犯的动作,也没让虞文知察觉到异样。


    盛绪将靴子拿起来,看到虞文知的脚趾一寸寸没入驼色的绒毛里。


    试了两下,自然还是塞不进去,毕竟鞋带都没松,穿的人也只是做做样子。


    盛绪看得明白,却一本正经问:“是不是告诉我的尺码不对,买小了。”


    虞文知歪着头,目光投过来,盛绪的质疑并没有让他不悦,酒精也并非能完全湮灭他的智商。


    一件完不成的任务,让他的逻辑被迫缓慢回笼,大脑也努力挣脱酒精的束缚,开始重新审视当前的情形。


    “我再量一下吧。”


    盛绪自顾自的说着,喉结滚了一下,放下靴子,手指从脚踝一路滑到足跟,足心,然后触到圆润的脚趾。


    量的实在太慢,尤其在足弓处逗留许久,手掌的烫仿佛要蔓延到虞文知每一寸皮肤,直到把骨骼和经络都探的清晰,盛绪才承认:“尺码没错。”


    虞文知意味不明的笑了,努力捉回的那丝神智告诉他,刚才他的左脚被家养的大狗玩了个彻底。


    但他并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


    盛绪不好再磨蹭,手指勾着交错的鞋带,一条条松开,将豁口开的更大一些,这下,轻而易举地穿进去了。


    虞文知感到皮肤被松软的驼绒包裹,靴边抵在他脚踝往上一掌的位置,鞋本身的重量坠着他,将他往下拉扯。


    盛绪用力一勒鞋带,皮质瞬间收束,裹在虞文知的小腿。


    虞文知垂下眸,目光缠绕着动作在鞋带上的手指,这双手足够灵活好用,尤其是敲在键盘上时,速度快到足以让所有职业选手羡慕。


    “要穿另一只了。”盛绪捏着虞文知挂在足上的另一只拖鞋,缓缓褪了下来。


    空气拂过,皮肤发凉,像是急需什么暖热。


    虞文知慢悠悠摆了下小腿,酒醉的姿态藏住声音里的戏谑,他尾音稍稍上扬:“这只也要量吗?”


    盛绪心蓦的一痒,哪忍心拒绝这样的奖赏,他抬头对上虞文知的眼,冒着暴露的风险,满怀贪欲道:“要。”


    然后,发凉的皮肤就被暖了,暖的细细密密,蠢蠢欲动,是不经意渗入人心的蛊惑。


    手掌哪会有刻度尺精准,可盛绪量的仔细,将嫩白的地方都揉压出一片红,最后才穿上靴子。


    不得不说,盛绪选的这双靴子远超他平日给自己买帽衫的审美,至少虞文知看着是满意的。


    但不知道这满意里,是否掺杂了别的因素。


    盛绪系好绳结的最后一环,整体看去。


    虞文知只穿了浴袍,这个姿势坐着,浴袍的边摆最多遮到膝盖,靴子以上,能够清楚的看到小腿修长的线条。


    盛绪总算明白,为什么有些国家的人冬天也要光着腿穿靴子了。


    代表厚与沉的靴子,与薄和白的皮肤叠在一起,本身就带着楚楚可怜的诱惑。


    可虞文知并不楚楚可怜,他在盛绪正打算站起来时,突然抬起腿,踩在盛绪的膝盖上。


    坚硬的靴底硌着骨头,存在感过于明显,盛绪顿住。


    再一抬眼,发现虞文知已经弯腰附身过来,瞬间拉近了距离。


    黑亮的眸子里是睥睨含笑的姿态,靴子轻轻碾着盛绪膝盖上侧有肉的位置,嗓音带着醉意:“好看吗?”


    这样的距离和神态,一瞬间吸干了盛绪的控制力和判断力,他几乎一冲动,就可以将虞文知拽到面前吻住,口中不断分泌着唾液,欲望侵占了他整双眼。


    “好看。”


    又有酒精作祟,虞文知抖着肩膀,露出一脸惬意的笑:“你乖,就穿给你看。”


    他或许意识不到这种承诺鼓舞了多大的暧昧,但酒后真言,一贯是这样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盛绪的心脏像被流星击中,刹那间,撞出一片星光。


    也不知今夜醉的是谁,他像是喝了个酩酊大醉,沉在柔软绵长的酣眠里。


    “我乖。”


    时间划过午夜十二点,不远处的教堂钟声划破黑夜,铺盖而来,神圣的嗡鸣裹着寒意驱散无尽遐思。


    虞文知终于收回腿,支起身子,腰背一挺,从桌子上滑了下来。


    脚一落地,竟然觉得虚软,他压了压太阳穴:“该睡觉了。”


    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他已经习惯了钟声催促,每个午夜,枕着他人虔诚的祷告入眠。


    盛绪压住饱胀的欲念,扶了扶他,努力缩回手。


    虞文知回了房间,很快便陷入沉睡,梦里什么都没有,焦虑,压力,赛事,背叛,通通被驱散,只有踏实的安眠。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是被渴醒的,喉咙干的发疼,阖着眼忍耐一会儿,实在受不了,还是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窗外刚泛起青白色,抬眼能看到沉黑的建筑沐浴在晨雾里,街道寂静无人,路灯晃着微弱的亮。


    最多凌晨六点。


    好久没看过这个时间的世界了。


    虞文知在地上找了一圈,才发现没有拖鞋,只有一双靴子。


    捏着眉心细细回想,昨晚上部分画面才浮在眼前。


    他坐在桌子上让盛绪给他穿鞋,盛绪用手帮他量尺寸,然后,他还踩在了盛绪腿上。


    虞文知用力掐了自己一下。


    人真的不能喝醉,多年温良恭俭让还是抵不过人之本性。


    虞文知套上袜子,踩着地,轻手轻脚地出门,去冷藏柜里取水。


    这边的饮品都是放在冷藏里,哪怕冬天,也是喝凉的。


    虞文知蹲身摸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困意散了,酒意也彻底散了。


    房间里黑着,盛绪那屋没有关门,虞文知的声音便更轻了一点,打算回去躺在床上看看论坛,等盛绪起床吃饭。


    怎料他刚欲转身,盛绪房间里便传出窸窣声响,那种睡不老实磨蹭被子的声音。


    虞文知心思一动,擒着手机,打算拍一张盛绪狼狈的囧照,放日后逗弄。


    于是他调出照相机,轻踩地板走到盛绪门口。


    谁让这小倔驴睡觉不关门呢,虞文知心里没有半点惭愧。


    盛绪平日睡姿还行,唯独今日,过分凌乱,被子揉皱成一团,长腿大咧咧压着,睡衣卷到肋骨,睡裤滑到跨上,腹肌完完整整的露了出来,随着呼吸一起一沉。


    虞文知镜头对准,又觉不好,因为镜头中央那个不慎顶起的弧度。


    年轻果然气盛。


    算了算了。


    虞文知刚准备收了坏心走,呢喃的梦话突然在安宁的清晨炸开,漫过空气,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里。


    “虞狐狸,我想要你”


    说罢,盛绪翻了个身,长臂揽住了身旁的抱枕,搂在怀里蹭了蹭,像是在蹭梦中所想的某个人。


    虞文知僵在原地,那瓶灌入肺腑的凉水太不争气,居然不经意间升了温。


    居然如此。


    往日相处的画面层层叠叠的拢在眼前,盛绪最初的戒备,被关照时的惊讶,得了偏爱的欣喜,被逗弄时的慌乱笨拙,为他克制的暴躁脾气,对泰迪的排斥,无刻不在的占有欲,罚站时垮下的脸,看他流泪时遮不住的疼惜,兜里揣着的咖啡味阿尔卑斯,还有水杯里日日更换的虞美人。


    虞文知哑然失笑。


    本该如此。


    太阳悄然升了起来,橘红色的蛋黄悬在天际,拂走弥漫的晨雾,拉开阴郁的序幕,清晨第一缕霞光落入屋内,照亮了藏在黑暗中的秘密。


    第44章


    盛绪一觉醒来, 梦中情景还历历在目,他仰面朝天缓了良久,磨人的悸动才慢慢散去。


    虽说是梦, 但格外真实,大概是昨晚穿靴子的时候虞文知太配合了,以至于在梦里,他也让他随心所欲的量遍了全身。


    这在现实里肯定不可能发生。


    盛绪下了床,低头看一眼,皱着眉扯了扯睡裤,发现再怎么遮掩也是杯水车薪后, 他放弃了。


    干脆快速溜进浴室, 冲一下就软了。


    于是盛绪往门边走, 一条腿刚踏出房门, 鼻子先闻到一股咖啡香。


    他诧异的转过头,看到客厅巨大的办公桌上, 摆着杯喝了一半的热咖啡, 而梦中泣吟不止的人,正将外衣披在肩头,戴着眼镜, 双臂搭在桌面玩手机。


    见盛绪出来,虞文知将视线从屏幕上挪开, 蓦地一停,然后顿在那处,意味深长地猜测:“睡得不错?”


    虞文知在看那里?!


    盛绪瞬间灵魂归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了回去, 躲在房间里,闷声回了句:“还行。”


    虞文知放下手机, 端起咖啡,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又漫不经心问:“你跑什么?”


    “忘东西了。”盛绪一边回一边深吸气,平复心境,可身体就像逆反一样,越想清净越躁动。


    急的盛绪出了一层热汗,耳根也烫起来。


    他觉得害臊又惭愧。


    虞文知还在关心他睡得好不好,可他呢?


    他昨晚梦到的,脑子里想的,根本不敢跟虞文知说。


    刚才虞文知肯定看到他睡裤了,估计还以为是每日正常反应,其实他分明是梦里余韵未消。


    操。


    太不是东西了。


    盛绪干脆破罐破摔,背对着虞文知的方向,一出门就大跨步直奔浴室,留下一句:“我冲个澡。”


    然后,飞快把浴室门掩死。


    虞文知将咖啡杯放下,稍抬了下眉毛,再次拿起手机:“昨晚回来没洗吗?”


    盛绪在虞文知去睡觉后洗了一次,身上已经挺干净了,可谁家大冬天晚上洗完早上洗,于是盛绪只好扯谎:“没。”


    浴室里传出的声音带着些许回响,盛绪刚答完,一低头,就看到架子上搭着自己的卫衣。


    “”


    昨晚洗完澡,他看虞文知的衣服搭在架子上,于是把自己衣服搭在了虞文知旁边,现在虞文知的衣服已经拿走了,就剩他的。


    要是不洗澡,谁会把衣服搭这里?


    盛绪懊丧地抹了把脸,又心如死灰的补了一句:“昨晚没洗头。”


    虞文知没留神,差点笑出声。


    但他很快掩住唇角过于明显的笑意,又一本正经地刷起手机。


    盛绪开着偏凉的水,把自己从头到尾冲了一遍,才勉强软下去,从梦中回归现实。


    等他呼着水汽,擦着刺棱棱的头发出来,虞文知就已经不再玩手机了。


    虞文知的行李箱摊在地上,里面是已经整理差不多的物品,而他身边,就放着盛绪送的那双靴子。


    他拄着下巴,在思忖,要怎么挤出个地方装靴子。


    见盛绪出来,虞文知眼神从镜框边缘挑出,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盛绪一眼就看到了那双靴子,昨晚的画面不住在眼前重播,挥都挥不去,他难免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盛绪,你送的靴子我昨天试了吗?”


    镜片遮了一部分狡黠的神情,虞文知似是真的醉得断了片,只记得这是盛绪送的礼物,却不记得之后的事。


    盛绪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试了。”


    虞文知微微张了张唇,似是恍然,几秒后,含笑着问盛绪:“怎么试的?”


    盛绪瞬间屏住了气,心跳又聒耳起来。


    “我,帮了你一下。”


    “你帮我试的。”虞文知歪头,手指摩擦着靴子里侧柔软的驼绒,又追问,“有点忘了,大小合适吗?”


    盛绪唾液分泌的厉害,他又忍不住吞咽,心跳快的脉搏也跟着加速。


    他怎么量的大小,自己太清楚了。


    “合适。”每回答一句,盛绪都要紧盯虞文知的神情变化,生怕虞文知想起来,他的手指如何趁人不备,在足弓上揉捏。


    虞文知轻笑出声:“看来量的尺码挺准。”


    ‘量’字惹得盛绪神经一蹦,虞文知这句话连个主语都没有,谁量的准?


    “合适就行,我收起来了。”


    盛绪彻底松了一口气。


    虞文知装好箱子,像是随口唠家常一样,说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我凌晨起床喝水,半天没找到拖鞋,结果发现扔在办公桌前了,反倒靴子在屋里,昨晚你在这儿帮我试的?”


    盛绪呼了半截的气又截断,飞快扫了一眼办公桌,又心虚的扭开:“呃嗯。”


    就在盛绪以为虞文知还要围绕靴子找寻记忆时,虞文知却自然而然转移了话题。


    “起床还听到你说梦话了,门都不关。”


    这下盛绪真的紧张了,他用力抿了下唇,手都不知道摆在那儿,心如鼓擂:“我说什么了?”


    “你说——”虞文知停下手里的动作,单手抚在箱子上,保持半蹲的姿势,与盛绪对视,“想要操”


    盛绪头皮发麻,血流上涌,像是有炸|弹在他耳边爆开,震得他思维凝滞,满耳嗡鸣。


    擦头发的毛巾脱了手,他狼狈地抓了两把,没抓住,还是掉在了地上。


    “操作再强一点。”虞文知慢悠悠将一句话说全了,目光始终盯在盛绪身上,“已经够强了,还是稳一点吧。”


    盛绪心脏险些从喉咙里蹦出来,他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梦到游戏了,但只要不是淫词浪语,随便吧。


    他赶紧将毛巾从地上捡了起来,有种劫后余生的侥幸。


    只是他全部变化也都被虞文知尽收眼底。


    虞文知站起身,淡笑着抽了张湿巾,擦着手上沾到的灰,眼神收回来,落在铺着阳光的桌面,心道,狗崽子,梦里果然是操|我。


    “走吧,吃饭去。”


    虞文知倒也饿了,宿醉到现在,胃里还没填新东西,一直等盛绪醒。


    盛绪把毛巾扔进脏衣篓,回屋快速换了条外裤,这才跟着虞文知下楼吃饭。


    Ware他们三个已经吃完,趁着最后一天去逛景点了。


    所以今天中午难得是盛绪和虞文知两个人吃饭。


    餐厅的电视机里播放着油管频道,绝大部分是广告,偶尔有当红歌星的MV,几乎没什么人看。


    但声音偶尔还是能传出来。


    “中国古文化电视作品《过情关》将在下月登陆网飞,会员免费看全集,该剧是由演员故晋,秦淼共同出演”


    因为涉及到中国,虞文知瞥了眼电视屏幕,看见古装画面一闪而过,男女主两人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深情拥吻。


    不认识的明星,不认识的剧,但大概是很火的作品,不然也不会被网飞买入。


    吃饭中途,虞文知收到徐锐的语音,他手里拿着披萨,用小指碰了下语音条。


    徐锐哭唧唧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


    “跟Ever彻底结束了,他已经搬出去了,怕你们看着难受,俱乐部里他的照片也都撤了,但你说我这人,可能还是菩萨心肠吧,到底还是没做绝,以后他能签去哪儿看造化吧。”


    虞文知笑了声,三两口吃完披萨,压着语音说:“嗯,你是菩萨。”


    “唉昨天太忙了,还没跟你说生日快乐,晚上庆祝怎么样啊?”


    虞文知直接公放,所以盛绪也能听到,盛绪吃饭的动作慢了点,等着虞文知的回答。


    “去德国餐厅喝啤酒了,喝多了,可惜你不在。”


    “要没有这破事,我肯定等你回来,我送你双古琦的鞋。”


    “不要。”虞文知看了盛绪一眼,带着笑说,“盛绪送了。”


    “哟,这炸药包挺有心,我算是看出来了,他也就惦记着你,我十月份的生日屁都没有。”


    虞文知打趣:“怎么,他惦记我你吃醋?”


    盛绪不慎把排骨给咬断了。


    “想多了吧,我瓜子都磕一筐了。”多年混迹电竞圈,每天面对的都是男人,徐锐虽然没弯,但多少带点腐。


    毕竟选手们朝夕相处插科打诨,总容易出梗,B站上一剪辑加工,徐锐还挺乐意看。


    而且和粉丝们相比,他的位置简直得天独厚。


    虞文知要笑不笑,心道,还真给你磕到了。


    “对了文知,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电竞综艺,预计十一月底开机,录制一个月,流程和嘉宾差不多定了,盛绪在你身边吗?”


    “在。”


    “你拿给他听,这节目是个好机会,让他别犯浑,老老实实参加,不仅报酬高,对后续扩展知名度也有帮助。”


    虞文知将手机向前推了推,示意盛绪听。


    盛绪闷声应:“知道了。”


    不为别的,就为早日还上那四百万,他也不会拒绝的。


    “好,你们也别想着这节目能有多严肃,宣传都是电竞精神,但其实就是给明星们刷脸的,反正各取所需吧。”


    说着徐锐发来一个PPT。


    PPT是出品方做的,估计是招商用的,花里胡哨的东西一大堆,点开第一页,就是一位明星的全身照。


    然后PPT用整整四页介绍了这位明星,大有全靠他拉赞助的意思。


    故晋。


    看起来有点眼熟,虞文知想起了电视上的广告,啊,长这样。


    虞文知突然掩着唇打了个喷嚏,嗓子隐约有点发痒。


    他很快就把故晋忘在脑后,捂着唇反应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要感冒。


    盛绪撂下筷子,紧张道:“怎么了?”


    虞文知摆了摆手,却躲得离盛绪更远了,也不知道是风寒感冒还是病毒性感冒,要是病毒的,可有传染性。


    他又低咳两声,头扭向椅背的方向。


    盛绪没什么经验,脑子里拼命搜索,也只能记起很小的时候自己生病,他妈拍着他的背,哄他的样子。


    于是他倒了杯常温的水,递给虞文知,还毫无顾忌的往前凑,掌心轻轻拍虞文知的脊背,拧起眉:“没事吧,要不去医院?”


    虞文知快速喝了口水,伸手把盛绪推开:“你离远点,可能传染。”


    盛绪不慎,还真被他推开了,但很快又贴了回来,木着脸,继续轻拍虞文知的背。


    “我不怕。”


    “胡闹。”虞文知低嗔一声,又要推走盛绪。


    像是为了证明似的,盛绪突然拿起他喝的水杯,在他嘴唇碰过的地方,抵着唇把剩下的一点水喝干净:“说不怕就不怕。”


    虞文知目光停在两人碰过的杯边,一时间连咳嗽都忘了。


    昨夜之前,他什么都不会想,但经过昨夜,他只觉得有暧昧隔着时间线纠缠在一起。


    第45章


    虞文知懒得去医院, 只是在药店开了一盒感冒药。


    下午还不是那么严重,可好像一旦开始咳嗽了,就停不住, 咳的狠了,嗓子脑袋鼻子也跟着不舒服,仿佛世界赛结束,心里那块石头落地,这段时间的亚健康都开始反扑。


    几个队员回来硬要关心他,都被他赶走了,重感冒而已, 年纪轻轻的没必要兴师动众。


    唯独盛绪时不时的送杯温水, 递一盘水果, 要么就是杵在他床边流连半天, 磨磨蹭蹭才出去。


    虞文知一想他碰过的杯口,就说不出让他离远点的话。


    都那样了, 要传染早传上了。


    当天晚上, 虞文知吃了药,躺在被窝里,在药物的作用下, 他浅眠了一会儿,但没多久就被咳醒了。


    虞文知压了压嗓子, 伸手去够床边的水杯,提起来才发现,只剩一小半了,他喝进去润了润喉, 根本不够解渴,嗓子咳得些许发疼, 还想喝更多水。


    好在只是感冒,还没有发烧,身上也不至于没力气,虞文知翻身坐起来,看了眼表,已经凌晨三点了。


    他们定的明天十一点的飞机回国,早上八点就要从酒店走了。


    虞文知在床边缓了一会儿才站起身,因为些许低血糖,他起床太猛眼前也会晕。


    现在也只好喝冷藏柜里的冰水了,可惜生病时,偏偏不想喝那么凉的。


    凑合凑合吧,左右明天就走了,那些矫情习惯,还是回国再说。


    哪知他刚拧开房门,还没走两步,盛绪的房门也同步拉开,衣服皱得乱七八糟的少年从门里挤出身子来:“怎么了?”


    虞文知微愣,向盛绪看去,发现他只踩着一只拖鞋,裤腿还卷了一半,显然速度快到来不及穿好鞋。


    不过这都凌晨三点了,盛绪不该换了睡衣正在深眠吗?


    但看盛绪此时比以往多了一层的眼皮,稍微发红的眼底,还有手里夹着的手机,似乎也没什么疑问了。


    “找点水喝。”虞文知哑着嗓子回。


    盛绪皱了下眉,彻底从门里走了出来:“我给你接点热水去。”


    酒店并非没有热水,但要去前台跟工作人员要,工作人员帮忙在饮水器里接。


    可又不能一口气打一桶热水,放着也会凉的,想只喝热水,就要反复下去要,非常麻烦。


    “太麻烦了,算了。”


    “不麻烦!很快。”


    说着,盛绪将穿出来的那只拖鞋甩回屋里,踩着袜子三两步赶到门廊,快速穿好鞋,摸起鞋柜上的门卡,一溜烟冲出门了。


    虞文知甚至来不及再拦一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盛绪这是明知道他夜里睡不好,可能有需求,所以强撑着不睡,等他开口呢。


    不然也不会出来的这么及时。


    若非喜欢,这个年纪的男生哪会细心成这样。


    虞文知回屋取了外套披在身上,坐在了办公椅上,单手拄着下巴,一边等盛绪一边出神。


    他并不喜欢男人,至少在人生前二十三年,他都没有丝毫这方面的倾向,但当他知道盛绪对他有那种心思时,却不觉得排斥或厌烦,反而觉得顺理成章 。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优势,二十岁S冠,LPL豪门战队队长,公认的国内第一辅助,人缘好到离谱,长得也对得起任何颜控。


    在盛绪初到茶队孤立无援时,他或多或少给了盛绪最需要的支撑,盛绪喜欢上他,也合情合理。


    但他喜欢逗弄盛绪,完全是因为盛绪年纪最小,脾气暴躁又性格直率吗?


    互补理论是有一定科学性的,他聪慧通达,八面玲珑,却无法喜欢上和他一样精于智计,处事圆滑的人,而坦荡直率,一片赤诚对他更加有吸引力,这样的人任何行为反应,都像是在给他做精神按摩,让他安心,舒服,信赖。


    盛绪恰好是这样的人。


    不过前方并不是坦途一片,沿路有阳光开道鲜花送行,相反,那是层层叠叠的山,只有一条蜿蜒上山的路,路上或许有鲜花,但多的是需要劈砍的荆棘,更何况,在出发前,也仅能看到面前这座山而已。


    那后面,到底有多少层,有多远,是无法预计的。


    他们是队长和队员,是公众人物,他们没法活成真空,需要给个交代的人太多了。


    盛绪可以热烈直白,奋不顾身,因为总能和他离经叛道的个性契合上。


    而虞文知做决定却要深思熟虑,斟酌再三,因为有些东西他一旦给了,就会负责一辈子。


    我喜欢你,是亲密关系里最简单不过的事情,那之后,有更多需要担起的责任。


    思及此,他或许可以承认,他是喜欢盛绪的,但运筹才能帷幄,做好准备之前,还是不要告诉这只给点反应就撞倒水杯,扔掉毛巾的小狗了。


    盛绪两只手,托着四个纸杯,唇间夹着房卡,艰难从门外挤了进来。


    他用腿带上门,挡住争先恐后冲进来的凉风,将四杯颤颤巍巍的水稳妥地放到虞文知面前。


    “不烫,现在就能喝。”


    虞文知手一碰杯就知道,温度刚刚好,又能暖喉咙,又不至于太烫。


    四杯水,被虞文知一口气都喝了,才算满足。


    喉咙好受许多,胃里也暖乎乎的,咳嗽的欲望也淡了。


    “谢谢。”虞文知扯了扯披在肩上的外套,打算回被窝里,临走对盛绪说,“你也回去睡觉吧,明早还得赶飞机。”


    盛绪摸一下发凉的耳朵,手又揣回兜里,漫不经心的样子:“我一点也不困,闲着没事,你喝水再叫我。”


    虞文知看着他,很快,勾起一个了然的笑。


    盛绪就这么照顾了他一整夜,第二天一早,虞文知吃了药,戴好口罩,在飞机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路。


    腰酸背痛的回到俱乐部,他才又做出一个决定。


    想回家一趟。


    盛绪听完,脸当时就垮了下来,但又因为没立场没理由阻拦,只能闷在一边,时不时瞥虞文知一眼。


    他以为他已经非常努力不把失落表现的太明显,但虞文知看得明明白白,想笑,又被控制不住的咳嗽打断。


    “队长,你这次感冒挺严重啊。”茂义帮忙把粉丝寄到俱乐部的生日礼物给虞文知挑出来。


    “还好。”


    “应该是喝啤酒那天冻着了,那家店什么都好,就是进进出出太频繁,一会儿一股凉风。”泽川帮忙把那些礼物打包。


    “可能吧。”虞文知应着。


    “可是咱们都没感冒啊,还是队长最近体质变差了,或者是心事太多。”Ware笃定。


    “别猜了,我过两天就好了。”虞文知打电话,约快递上门。


    这些礼物他都要带回老家去,家里地方大,方便存着,他妈还能帮忙整理。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快递小哥带着车运走三个大箱子,虞文知订了明天回家的机票。


    “那个综艺快录了吧。”盛绪看他机票预订成功,终于闷不住说了话。


    “这不是还有十多天吗?”虞文知一边回一边选座。


    “你不得提前回来收拾收拾?”盛绪不甘心道。


    虞文知选好了座位,放下手机,扭头看向他,明知故问:“收拾什么?”


    盛绪揉了一把刺棱棱的脑袋,绷着脸,硬是挤出个回答:“衣服什么的。”


    虞文知唇角微不可见地抬了一下,又压平,不甚在意:“我又不是明星,队服就行。”


    “你家热吧,三十多度不舒服。”所以快点回来。


    “我家在海南,不在东南亚。”虞文知再一看,发现盛绪叉着腿坐在了他的行李箱上,双手也撑在箱子上,恨不得虞文知一拉行李,把他也一同带走。


    虞文知挥手把盛绪赶下去,将行李推到门边,等着第二天出门就走。


    盛绪不太情愿的从行李箱上下来,这下真的没话说了。


    第二天走的时候,盛绪情绪更差,但还是帮虞文知把行李塞进了出租车后备箱,然后他手插着兜,站在台阶上,看着出租车把虞文知越拉越远。


    一种叫思念的东西,就在遥遥远去的车影中,不经意埋在了他的心里。


    送别的人看不进车窗,车内的人却看得清外面。


    车开的缓慢,虞文知扭回头,发现那道颀长的身影还站在原地,时而用手摸下头,时而蹲下身,遮起大早上过于明晃的太阳。


    所有依依不舍都在这反复蹲起与不知所措里。


    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见虞文知始终向后望着,笑问:“舍不得啊。”


    虞文知被这一问,收回了目光,也笑了。


    “嗯,舍不得。”


    飞了几个小时,虞文知总算在正午尾巴抵达海南,手机刚一开机,消息就陆陆续续弹了出来。


    很多是他爸妈的,问他什么时候到,家里的车停在哪儿,他们在几号口等着他。


    还有一条是盛绪的,虞文知点开的时候刚取完行李,随着人流往外走,海南空气比S市暖和不少,他一手扶着两个行李箱,一手夹着羽绒外套,姿势还有点别扭,想着看完赶紧把手机揣起来。


    但一看清盛绪发的什么,虞文知旋即一笑,笑声漾的空气都泛起涟漪。


    【TEA盛绪:阿拉斯加闯进屋把你床单弄乱了[图片]。】


    照片里,阿拉斯加丧着一张脸,吐着舌头,两只爪子搭在他床单上,面带疑惑地看着镜头。


    虞文知低着头,眼中含着隐隐的调笑,将唇对准手机下侧,对微信对面的人说:“告诉那只小狗,等我回去收拾他。”


    TEA俱乐部里,盛绪揪起生无可恋的阿拉斯加,仔细瞅了瞅它的大脑袋,纳闷:“你什么时候成小狗了?”


    阿拉斯加瞥他一眼,四肢爪子蹬着地,使劲儿往后拱,在盛绪松手的一瞬间,它飞一般窜出了虞文知的宿舍。


    狗也不懂,好好啃着狗粮,为什么被人强行薅进宿舍摆拍。


    第46章


    推着行李走到七号出口那一刻, 虞文知眼中笑意还未消,他知道阿拉斯加被教育的很好,根本不会往选手宿舍和俱乐部机房跑, 除非有人刻意为之。


    更何况,盛绪检查的不仔细,照片的左下角分明拍到了他一根手指,在用力按着阿拉斯加。


    但到底,阿拉斯加那两只爪子够脏,也确实踩到了他的床单。


    虞文知有些洁癖,平时是坚决不允许盛绪穿着外裤碰他的床和懒人沙发的。


    胆子真够大的, 干脆回去罚他用手洗了。


    这么想着, 虞文知点开盛绪的名片, 在备注里将他的名字改成【小倔驴进化中】。


    只是简单改个名片的事, 但似乎又有很多不一样。


    虞文知自己看着,都有些惊奇, 有一天他居然会给盛绪改这样的备注。


    明贬暗褒的昵称, 纵容和宠溺几乎可以从每个文字里透出来。


    他的手指擦过屏幕,将名片这页拂去,想着可不能轻易给人看到, 有过恋爱经验的都懂,变幼稚是动心的第一步。


    他觉得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毕竟日常生活里,微信界面有很大概率被人看到。


    但若说改回去,他又不想。


    虞文知正走神,手中的行李箱被人抓住, 顺带接了过去。


    他立刻回神,转头一看, 才发现父母就在身边,颜衾揶揄他:“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虞文知并不知道自己始终保持着看盛绪消息的情态,被颜衾一打岔,他才悄然收了起来,变化十分自然:“你们到多久了?”


    虞析延:“不久,路上堵车。”


    虞文知伸手:“箱子给我。”


    这是在家,可不是在俱乐部,体力活自然是他来做。


    虞析延板正着脸色,将行李箱向后稍了稍,多少有点逞强的意思:“不沉。”


    虞文知笑:“得了吧,小心你的腰。”


    虞析延是高级工程师,常年伏案工作,姿势也不端正,导致年纪大了劳损比较严重,前两年他在家倒腾花盆的时候不小心伤了腰,如今修养好了也不敢随意折腾。


    虞析延心知不如虞文知年轻力壮,从实际出发,还是把两个大箱子还给虞文知,但又忍不住唠叨:“你平时也得注意腰,你这个工作比我还废腰。”


    “不用操心,我腰好着呢。”虞文知将箱子推到车屁股,等后备箱打开,他拎起提手,一用力托起箱子。


    在把两个箱子都塞进后备箱后,虞文知拍了拍手,不禁感慨了下箱子的重量,但转念却想到在俱乐部门口,盛绪替他搬行李箱的情景。


    因为十分不满意他离开,盛绪的脸一直臭着,做什么都像憋着一股气,以至于这两个箱子,盛绪单手就提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就堆进了后备箱,没废什么劲儿似的。


    小倔驴劲儿还挺大,但也可能是他感冒虚了。


    一路在车上说说笑笑,虞文知只是偶尔才咳嗽一两声,但等吃完晚饭,见父母的新鲜劲儿过去,他才又萎靡起来,吃了药窝在床上不动弹。


    家里毕竟还是比俱乐部舒服的,起码房子大,空气好,也足够安静。


    虞文知忙碌一整年,趁着病,终于可以好好歇歇,父母也不舍得叫他起来。


    但总有人能在他半醒半梦间打断他酝酿良久的睡意。


    虞文知吸着鼻子,头昏脑涨地关了灯,闭眼没一会儿,手机在耳边抖动。


    嗡嗡的声音迫使他睁开眼,对着黑暗中过于明显的光亮。


    【小倔驴进化中:感冒好了没?】


    虞文知眯起眼睛,顶着光,手指在屏幕上打了几个字。


    【虞文知:我不是今天刚回家?】


    对面一时半会儿没动静,虞文知把手机扣下了,准备继续睡。


    可他刚放空思绪,手机又震起来,那短暂的安静里,不知藏了怎样百转千回的心思。


    【小倔驴进化中:你吃清补凉了?】


    虞文知掀起一只眼皮,翻起手机一看,心中好笑,盛绪估计也就知道这一个特产,实属没话找话了。


    【虞文知:不爱吃。】


    另一边,盛绪收到这个回复,手指僵了一下,他看一眼自己早已准备在对话框里的‘好吃吗’,然后木着脸一个字一个字删掉,忍不住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小红书怎么没写对方不爱吃怎么办?


    垃圾攻略。


    虞文知这次没着急放下手机,反而举着等了一会儿,果然,安静片刻后,下一条微信接踵而来。


    【小倔驴进化中:心理师说阿拉斯加看不见你不爱吃饭。】


    虞文知险些被逗笑,他一笑就想咳嗽,用手压着嗓子缓了好久,才对着手机发了条鼻音浓重的语音。


    “我睡了,不许再发消息了。”


    还没谈恋爱呢,就这么粘人,真要命。


    说完,虞文知将手机调到静音,彻底阖了眼。


    盛绪接到语音心跳直接提速,他在不断攀升的惊喜中点开语音,立刻贴在耳边。


    听完之后,脸彻底垮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时间,才晚上六点。


    小红书上说,在意你的人,无论如何都会回你消息的。


    垃圾攻略。


    盛绪长按屏幕,直接把APP拖进了垃圾箱,决定以后再也不看这种没有依据的废话。


    他埋头喝了两口汤,勺子一扔,踢开椅子就要走。


    茂义莫名其妙:“怎么了又,饭都吃不下去了?”


    “不饿。”


    盛绪把手机揣进兜里,头也不回地出了食堂。


    Ware努努嘴:“队长一走,这家伙又原形毕露了。”


    茂义哼道:“也不知道他跟谁聊天呢,比川剧变脸都快。”


    盛绪从食堂出来就回了宿舍,推门进屋,看到空荡荡的床,还是中午被阿拉斯加踩过的模样,阳台放着的虞美人盛开了一天,也开始蔫了。


    同样蔫的盛绪趁虞文知不在,盘腿坐在虞文知的地毯上,手指敲着虞文知的床板,闷声念叨:“回不回来回不回来回不回来。”


    床板被他敲得邦邦响,床上依旧空荡荡,盛绪一歪脑袋,枕在了虞文知的床边。


    说不出的喜欢,又存了一丝侥幸,虞文知床上原来是这个味道,要是平时肯定不给他闻。


    行吧,勉强算异地的一个好处。


    第二天虞文知终于睡饱了,睁开眼,觉得鼻子似乎不堵了,他灌了几口温水,发现嗓子也没有肿胀的感觉了。


    感冒似乎要好了。


    虞文知披着睡衣下了床,来到客厅,正赶上颜衾与虞析延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不少东西。


    颜衾:“醒了?给你买了清补凉,尝一尝。”


    虞文知上前把颜衾手里的袋子接过来,又问:“你们是去买菜了?”


    虞析延:“还去了一趟一零二纪念馆,送了束花。”


    虞文知顿觉怅然,半晌才“哦”了一声。


    模糊又伤感的记忆漫了上来,拍打着神经,又悄然退了回去。


    那年他才十一岁,南洲发生一场特大风暴潮灾害,一零二纪念馆就是为了纪念在那场风暴潮里牺牲的人们,原址是一所被淹没的小学,虞文知就在那所小学读的六年级。


    时间过去了太久,曾经巨大的伤痛演变成了每年祭拜的习惯,祭拜回来,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虞文知坐在沙发上,拆开包装袋,将清补凉拿了出来,先不急着喝,反而慢条斯理地挑起里面的红豆,绿豆,莲子来。


    他跟盛绪说不爱吃清补凉不是假的,但并不是不喜欢奶白的椰汁和糯糯的西米薏米,他是不喜欢面乎乎的豆子,关键清补凉里的豆子又格外多,每次挑着麻烦,他也就不爱吃了。


    想到盛绪,虞文知停下手里的活,再次拿出手机。


    果真直到今天中午,盛绪都没再发消息来。


    再看昨晚最后一段对话,一方绞尽脑汁想话题聊天,一方昏昏沉沉只想结束话题。


    又听了一遍自己说的语音,虞文知暗自笑着摇摇头,对别人来说没什么,对盛绪来说,是不是太无情了?


    当晚盛绪正式恢复直播。


    镜头一开,露出的还是一张死人脸,没什么表情,两指掐住可乐瓶盖,手腕一用力,咔吧一声,轻而易举将瓶盖旋了下来。


    【哦哦哦哦还是我熟悉的Bking样!】


    【没错了,一个失恋怨种的形状。】


    【少爷!少爷你为什么不开心?老奴心痛啊!】


    【怎么事儿,听说你输了世界赛?啊?要不要给兄弟们个交代?】


    【江湖满是风波,我哥独自高歌,赛场尽是风雨,我哥对你无语,两场MVP还让他怎么做?】


    【今年不盖,明年再赛,起码咱熬走了Ever,祝贺大哥登堂入室!】


    盛绪不是故意瞥弹幕的,实在是双眼视野太宽,开游戏的间隙,一不留神看到了。


    “闭嘴。”


    盛绪拧眉命令一声,Ever卖队这事,徐锐让他赔了几千万,放了他一条生路。


    既然经理都瞒下了,他也不至于给人捅出去,但如今看到世界赛相关,还是膈应的不行。


    虞文知就是在这时进入盛绪直播间的,刚好听见了他那句不耐烦的“闭嘴”。


    粉丝们都习惯了盛绪这个叼样,根本不惯着他,眼尖的人看到虞文知的ID出现在直播间,当即化身小话筒。


    【嗷嗷嗷虞队来了!】


    【少爷你队长盯着你来了!】


    【恐吓粉丝刚好被队长抓住,你完了,命令你立刻贿赂我们!】


    【我是小学生,报告虞队,盛绪吼我!】


    虞文知笑着敲了一行字——


    【静音直播间?】


    盛绪发现虞文知进了直播间,先是呆了一瞬,唇角不由自主的就要往耳边跑,他赶紧用力抹了把脸,才把唇角拽下来。


    “没,没说你。”


    盛绪尽量克制着表情,但镜头照不到的地方,电脑桌下面,膝盖情不自禁地晃了起来,也不知随着什么节奏,总归是首动听的旋律。


    【怎么事儿?刚才是谁说话?夹子猫吗?】


    【我警告你,不管你是哪里来的妖怪,现在立刻马上从我大哥身上出来!】


    【乐死我,少爷想笑就笑吧,看你唇角都要僵了。】


    【小学生学到了,按需礼貌,表现为绝大多数时间不礼貌,但在队长面前格外礼貌。】


    盛绪在第一时间把说他夹子猫的粉丝踢了出去,然后清清嗓子,手指敲着鼠标,一本正经问:“感冒好了?”


    问完,他紧紧盯着快速刷新的弹幕,生怕错过一条重要的消息。


    隔着屏幕,当着大庭广众的面,盛绪这句问候可真够温柔的,共重 嚎梦 白推文 台 虞文知戴着耳机,只觉得那嗓音弯弯转转漫进了耳窝,带动了小小的颤栗。


    唇边的笑也有些掩不住,所幸他没有对着镜头。


    【好了。】


    “这么快?”


    【休息够了,从昨天下午睡到今天中午。】


    虞文知不动声色地解释了昨晚为什么中止聊天,不是不想,而是实在疲累。


    盛绪果然抬了下眉头,最后一丝郁结也舒展开。


    “我们双排?”


    【累,看你打。】


    “哦,手腕有点难受,聊天也行。”


    像是担心屏幕对面的人不信,盛绪抬起左手腕,皱着眉头扭了扭。


    【好好好,各位欢迎光临盛绪&虞文知的双人聊天室。】


    【就是这样,你们聊,不用管我们死活。】


    【这年头谁逃晚自习看打游戏啊,都是看下路双人组唠家常好嘛!】


    【医生,请问刚开播能两指扭开瓶盖,现在却不舒服是什么原因?】


    虞文知抖着肩膀笑出了声,小小的屏幕,些许失真的画面,却仿佛盛满了笨拙赤诚的真心,比灿烂的情话更生动。


    虞文知歪着脑袋,单手拄着侧脸,静静欣赏了一会儿,在盛绪开始因为他没动静而焦躁时,虞文知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拨了过去。


    直播间里,盛绪目光向斜侧方扫了一眼,又略带疑惑地望着镜头,然后才又低下头,掌心攥住收音的话筒,接通了虞文知的语音。


    浮在笑意上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


    “直播间聊天小哥哥,只想聊点未成年都能听的吗?”


    或许是懒散调笑的语气,又或许是似有似无的意有所指,盛绪觉得耳窝被羽毛刮了一下,思绪难免延伸出某种颜色。


    大概过了三秒钟,盛绪飞快将直播镜头扭到一边,自顾自把头埋在手臂下,手机贴的更近一点,耳骨被压出了一片红,而他浑然不觉。


    一句话在喉咙里滚了半天,才被雀跃的心跳推出来。


    “那一会儿聊。”


    开口声音低低的,却也变相给出了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不想,不想只聊未成年都能听的。


    第47章 (二更合一)


    虞文知靠在沙发上, 手机里连通盛绪的直播间,手边摆着洗干净的车厘子,他一边吃一边观察盛绪在游戏里的表现。


    盛绪今天直播的状态与以往不同, 像是努力展示什么似的,远没有平日炸鱼的悠闲,上场就十分暴|力,在钻石局杀了个七进七出。


    颜衾出来的时候,还看见虞文知脸上挂着笑,咬在齿间的车厘子始终没有咽下去。


    “又看什么呢这么开心?”颜衾在他手边抓了一把车厘子,也喂进嘴里一颗。


    虞文知抬起头, 指了指自己:“我看起来开心吗?”


    这好像是第二次了, 颜衾问他为什么开心。


    但在他的视角里, 他只是简单的透过网络聊个天。


    如果说之前他认为自己喜欢盛绪, 是基于逻辑对自己的剖析,那现在, 已经有人从另一个视角告诉他, 是的,他确实喜欢。


    意识到自己也进入了这种俗套的,对着电子屏幕弯眸的阶段, 虞文知无奈摇头,心中默默感叹, 爱情啊。


    正这时,盛绪结束了两个小时的直播,跟水友告别,退出直播间的下一秒, 他就迫不及待地拨了语音电话。


    游戏打的跟赶集一样,就为了知道未成年不能听的是什么。


    微信提示铃声响起来, 打断了虞文知和颜衾的交谈,虞文知低下头再看,自己已经自动弹出了直播间,取而代之的,是语音呼叫。


    手机页面上,是一只昂着脸拽的要命的哈士奇。


    这是虞文知给盛绪设置的聊天背景。


    接到盛绪来电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背着父母,找个私密的角落。


    虞文知拿起手机,刚要从沙发起身,又硬是将自己按下去了。


    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这么想着,他就把语音接通了,盛绪的声音下一秒就传过来。


    “我直播完了。”


    声音带着混响,虞文知几乎立刻就猜到,盛绪是在训练室外的走廊,除此之外,车轮驶过的声音也叠在背景里,盛绪站在窗边。


    “嗯,老鼠玩的不错。”虞文知先是夸奖了一句,笑吟吟的,声音透着股懒意。


    “你真好了,嗓子都不哑了。”


    另一边,盛绪的拇指按在阳台上,压的指甲有一小圈发白,他按下又抬起,反复几次,像是这样就能缓解躁动的情绪。


    虞文知将手机从左耳换到右耳,顺便瞥了颜衾一眼:“俱乐部就你自己了?”


    “嗯,Ware他们今天下午飞。”


    虞文知把玩着手机壳上的橡胶小人,一边看着颜衾,一边问电话对面的人:“呆着无聊?”


    “还行。”


    回答的声音低闷,很显然是无聊的。


    “怎么不回家?”


    “不想。”


    虞文知垂眸转念,这样叛逆孤傲的个性,大概确实不喜欢家的氛围。


    也对,毕竟才十九岁,还不知道团圆的分量。


    盛绪不想进行这个话题了,于是仗着夜色给的胆子,舌尖在口腔内扫了一圈,开口。


    “你不是说聊未成年不能”


    “咳。”


    虞文知突然打断盛绪这句没说完的话。


    盛绪手指停住,眉毛挑了起来,还不等他问什么,就听那边传来一个温柔清甜的女声:“谁呀?”


    盛绪瞬间攥紧了手机,脑中雷达狂响,浑身汗毛都戒备的竖了起来。


    这么温软的女孩子声音,让他脑补出一个清瘦乖巧的女大学生形象。


    虞文知身边怎么有年轻女孩?


    “我队友。”


    盛绪听虞文知答道。


    酸意一瞬间席卷上来,鞭长莫及的无力感又化成巨石死死压着他的胸口。


    “我要跟他打个招呼吗?”颜衾问道。


    虞文知想了一下,让颜衾早点接触盛绪也好,或许将来,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嗯,他叫盛绪,我们战队AD。”


    “你好小绪,有空来南洲玩。”颜衾俯身凑到虞文知手机边,亲切地打了声招呼。


    “”


    那个清甜的声音更清晰了,字正腔圆,甜而不腻,大概没有几个直男能拒绝。


    盛绪咬的后槽牙发酸,又觉得虞文知把他期待已久的聊天放给别人听很委屈,那股别扭的情绪怎么都纾解不开。


    玩什么玩?


    盛绪刚欲冷硬的拒绝,就听虞文知缓缓介绍道:“这是我妈。”


    “谢谢阿姨,我有空一定去拜访。”


    心口压着的石头嘭的碎了,盛绪被梗的差点没喘上气来,再一开口,态度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手指上下拽着帽衫的拉锁,缓解突如其来的紧张。


    居然是虞狐狸的妈妈。


    不愧是亲生的,这声音听起来也太


    颜衾开朗的笑起来:“这孩子挺懂礼貌的。”


    第一次听人这么形容盛绪,虞文知忍不住抖着肩膀笑。


    颜衾纳闷,锤了虞文知一下:“你笑什么?”


    另一边的盛绪得知虞文知在笑,也臊的面红耳赤。


    虞文知肯定觉得他装的太过。


    虞文知捏着手机站起身,指了指通话对面:“我跟他聊两句正经事。”


    说着,自然地披起衣服上楼,避开颜衾。


    回了屋一关门,调笑的语调就再也压不住。


    “看来也不是不懂礼貌嘛。”


    就盛绪刚刚说话那个语气,放到电竞选手大群里,别人肯定以为盛绪被夺舍了。


    盛绪听见虞文知回房了,有些郁闷,转了个身,后腰抵着阳台,一下下的撞:“你妈声音怎么”


    “年轻?可爱?好听?我妈是国家一级配音演员。”虞文知解释完,语调微微上扬,反问道,“你当成什么了?”


    盛绪木着脸:“没,没当成什么。”


    怪不得,声音远超普通人的好听。


    这么一想,盛绪就觉得这个声音熟悉,可能在一些电影电视作品里听过。


    “哦——”


    一个拖着长音的哦,让盛绪反应过来,虞文知是故意的。


    可即便又被逗弄了,盛绪也并没有不开心,夜风从窗口吹进来,拽起了他的唇角。


    盛绪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感受,好像站在昏暗的走廊,吹着凛冽的寒风也可以呆一晚上,周遭的一切,都是可以倾听的观众,来羡慕他的悸动,愉悦,暗恋。


    “你妈叫我去南洲玩。”


    笃定的语气,生怕被人忘了。


    虞文知低低笑着:“嗯,知道了。”


    一句缓而惬意的知道了,透露出允诺的意思。


    “听说回S市的票不好卖,你先看看。”盛绪摸了摸鼻子,生硬的暗示。


    经过跟虞文知妈妈的对话,盛绪现在脑子里是一点旖旎的念头都不敢有了。


    “过几天。”虞文知含混不清回。


    盛绪心里疯狂叫嚣,过几天是几天?


    但他还是没立场叫虞文知回来,毕竟虞文知才刚到家第二天。


    似乎是从这沉默里感觉出了失落,虞文知又笑问:“想要什么特产?南洲的清补凉,椰子糕,椰汁糯米都挺出名的。”


    “都不要。”这些东西他人生前十九年都没吃过,当然不至于馋。


    “真难伺候,那就只能带南洲人给你了。”


    一改方才的逗弄揶揄,虞文知的声音变得低沉,也颇为意味深长。


    能带的,可带的南洲人,就只有一个。


    而且是,给你。


    盛绪耳朵瞬间竖了起来,还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虞文知复又轻松起来:“好了,我要睡觉了,去把我床单洗了,摆拍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盛绪高高弹起的心悬在空中,一僵。


    摆拍?虞文知早就知道了?


    回想当时虞文知发来的语音,那个要被收拾的小狗,指的不是阿拉斯加?!


    盛绪将走廊窗户开的更大了点,挂断语音后才发现,手机烫的厉害,怪不得把他脸都捂烫了-


    虞文知是计划在家呆两周再回去的,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古偶剧《过情关》大获成功,在B市召开庆功会,庆功会上,有媒体问男主故晋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


    故晋面对镜头永远是一副面瘫脸:“很快有个电竞综艺要参加。”


    女主甜笑着在一旁恭维:“晋哥玩游戏超厉害的,他好像是王者段位,就是最高那个段位,我们剧组的男演员都玩不过他。”


    故晋歪着头,抻了抻脖子,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这句夸奖。


    媒体自然也跟风捧:“哇这么牛,我打了很多年也才是铂金。”


    故晋用舌头顶了下腮,撇开眼嗤笑:“别玩了,你没天赋。”


    周围人因这一句并不好笑的话而笑开,仿佛故晋是什么风趣幽默的人。


    媒体:“呜呜呜晋子好严格,那晋子有没有喜欢的电竞选手呢?”


    故晋摆正脸色,清了清嗓子:“我还好吧。”


    媒体:“想听晋子从专业角度评价一下现在的LPL当红选手,晏汀予,喻泛,虞文知,盛绪,李魏凯,徐册明他们。”


    其实媒体也是带着任务来的,他早就接到消息,故晋即将参加的那档电竞综艺请了哪些选手,有四个都在他刚刚说的这些人里。


    在庆功宴提这种问题,自然是为了给即将录制的节目炒热度。


    故晋只有在听到虞文知的名字时,脸上肌肉不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那场婚礼上,虞文知的怠慢和忽视仍让他耿耿于怀,怨怼被催发得无以复加,而如今高高在上的地位又让他得意忘形。


    但他很快恢复平静,皱着眉说:“LPL今年成绩还可以吧,DTG夺冠了,晏汀予和喻泛没什么说的,李魏凯今年比较抽象,但是实力还是在的,狗队容易被影响心态,明年加油吧,茶队呵指挥有待提高。”


    一个不怀好意的“呵”让周围也玩LOL的男演员顿时尴尬。


    可坏就坏在媒体记者并不是真的玩过,说自己铂金段位纯粹是胡扯,她根本就不知道茶队的指挥是谁,所以在故晋说完之后,又连忙捧开。


    “哇晋子真的好专业,看来确实是LOL高玩了,那我们就期待你在综艺上大展身手啦!”


    故晋古偶爆了后,正炙手可热,粉丝得知今天庆功会,早就守在了各大媒体的官博,为了抢首发流量,记者未加审核,连忙把这段采访发了出去。


    故晋公司为艺人买了包月热搜,一旦有新东西出来,带上故晋的名字加词条,就会立刻被大量水军转赞评,顶上热搜。


    这次也不例外。


    登上热搜的词条是——


    #故晋跨圈评价LPL选手#


    然而采访出来后,并没有想象中的剧粉路人一同狂欢,评论区反而全面翻车。


    【撸友路过,问一句故晋是谁?】


    【笑死,妈的祖安人真的憋不住了,好不要逼脸,还评价。】


    【艾欧尼亚人也憋不住了,不知道的以为是职业教练或者退役冠军呢。】


    【现在演艺圈的都这么狂了,跨圈点评?】


    【看起来像茶队黑粉?啧啧,既然都当公众人物了,别一副刚从虎扑爬出来的样行不行?】


    【虽然今年茶队拉了,但你说指挥不行就纯胡扯,有的内幕没法跟你们说,反正虞队被坑死。】


    【哇是安安解说,安哥快说说什么内幕,贰角也说茶队被坑了,怎么都打哑谜。】


    【兄弟们别问了,茶队自己没说那就是不想说,家丑不外扬吧。】


    与此同时,故晋超话里也乱成一团,年纪小又脾气暴躁的大粉直接艾特工作室开骂。


    【我服了你了@故晋工作室,发物料不审核的吗?我哥三年前的微博你是一点不记得啊,赶紧降热搜!我哥路人缘都毁你们这帮废物手上了!】


    【到底谁让我哥接受这种采访的啊,纯纯拉仇恨,电竞圈那帮喷子嘴臭的狠,让我们去跟他们骂吗?】


    【新粉弱弱问一句,晋子他是脱粉了吗?真的有点尴尬了。】


    【别瞎猜,竞圈跟娱乐圈那种互相恭维不一样,晋子明显带入竞人模式了,就是diss但没坏心,类似你和你好朋友互损。】


    故晋有一份PDF,是老粉用心良苦总结的故晋二三事,里面有故晋的成长经历,参演角色,采访语录。


    这种文件可以让新粉快速了解故晋的喜好和雷点,以防在故晋微博评论区里说出不得体的话,惹故晋不开心。


    狂热的剧粉把这份PDF奉为金科玉律,背的滚瓜烂熟,所以所有人都知道,故晋喜欢玩电竞,粉的选手叫虞文知。


    因为三年前,茶队夺冠那一夜,当时还是个小透明的故晋激情录了一段打CALL视频,艾特了虞文知。


    视频里的他激动的不能自已——


    【@故晋:茶队牛逼!双子星牛逼!啊啊啊啊崔京圣虞文知,你们就是LPL的神!我永远是茶队的粉丝,小故事们都去看总决赛呀,所以签名照可不可以看看我!@TEA虞文知@TEA崔京圣】


    当时这个视频被考古粉挖出来后,大家还嘻嘻哈哈的玩了好久的梗,说晋子现在红了,期待晋子马上追星成功。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偶像自己打自己的脸。


    故晋公司的舆情监控部门很快注意到了网络风向,于是故晋匆忙上线,把自己三年前发的打CALL视频权限掉,又默默下线,一字不答。


    【权限了?】


    【工作室的公关水平令我紫砂,什么榆木脑袋想出的惊世蠢点子啊!】


    【呃权限了就说明不是好朋友之间互损了,晋子这样我有点看不懂了。】


    【信你哥,很多事情咱们粉丝不懂,你哥一定做了他认为最好的。】


    【抱歉了,新粉没有那么强的信念,总觉得先diss别人有点low。】


    【那就他妈的脱粉!我看你主页一共没两条晋子,而且还有其他男星,披皮黑没跑了。】


    事件发生时,盛绪正在直播。


    徐锐恰好也在训练室,担心夜长梦多,他直接拨通了虞文知的电话。


    “文知,热搜那个故晋相关的词条,你看了吗?”


    虞文知那边疑惑着回了声:“没有,怎么?”


    他正陪父母看电视,一天都没怎么碰手机,对娱乐圈相关更是毫不关心。


    “啊,有件事,就是那个故晋,也不知道庆功宴喝多了还是怎么,有人让他评价LPL选手,他说的挺不客气的,没有交集也就算了,你们马上参加的那个电竞综艺也有他。”


    “哦?”虞文知简单发出了个音节。


    能让徐锐亲自打电话,声称‘挺不客气’,那大概是非常不客气了。


    电脑屏幕前,盛绪停了游戏,鼠标啪啪点了几下,打开热搜的采访视频,当着全直播间粉丝的面二倍速看完,然后凉飕飕问了一句:“故晋是谁?”


    徐锐忧心忡忡,思绪凌乱,被盛绪抽冷子一问,他偏头不耐烦道:“一明星,演古偶《过情关》那个。”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盛绪压根没仔细了解过电竞综艺,所以才不知道故晋是谁。


    直播间里粉丝热情拱火起来——


    【大哥这你能忍?他diss你队长唉!】


    【天凉了,让故晋也凉了吧。】


    【少爷莫气,老奴略熟娱乐圈,给你分享故晋黑料大礼包。】


    【今年暑假播的营销剧,一周八百个热搜,炒麻了。】


    盛绪冷着脸,在热搜里翻了一圈,找到一张《过情关》的剧照,他鼠标一晃,点到一个健气阳光的人脸上,眸色越发阴沉起来,问直播间:“他是故晋?”


    【少爷你认错了,那是男二。】


    盛绪狠皱了下眉,不耐烦地晃到另一个人秀气稚嫩的脸上:“是他?”


    【少爷优秀,再猜一次就能猜对了,这个是男三。】


    盛绪的目光终于落到故晋脸上,哪怕重度P过,仍然能看出这人崎岖的脸型,厚重的眼泡,还有与仙侠气质格格不入的猥琐。


    盛绪之所以前两次没猜对,就是因为他错误的认为,剧中男主该是最英俊的。


    原来现在娱乐圈已经进步到不看脸了。


    徐锐单手拄着桌面,唉声叹气:“文知啊,先跟你说一声,你好好休假别着急,我和故晋工作室那边联系一下,看他们有什么解决方案,我们再给反应。”


    盛绪:“这么丑也能当演员?”


    徐锐“嘶”了一声,转回头对盛绪嗔道:“长得丑可能演技好,你别在那儿接话。”


    说完,徐锐又转过来跟电话对面的虞文知说:“是盛绪,说故晋长得丑呢,虽然是没你俩好看,但比普通人还强点吧。”


    【大哥莫让徐经理堵你的话,分享给你链接,来看故晋面瘫演技大赏!】


    【他那个烂演技哈哈哈,情绪都给不明白,女主经常对着替身演的。】


    盛绪强忍不适点看视频链接,看了十秒,就欣赏到了女主假死,男主嚎哭不掉泪的精湛演技。


    他嫌弃的把视频关掉,毫不留情道:“演技一坨垃圾。”


    徐锐倒抽一口冷气,对虞文知抱怨:“盛绪总在我旁边拱火。”抱怨完,徐锐拔高音量,扭向盛绪:“你别在这儿拱火,先看他工作室的态度。”


    徐锐说完,脖子又扭回去,正打算关心一下虞文知的身体,可刚扭回去一秒,他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盛绪始终戴着耳机,头也没抬过一次,似乎并不是在跟他说话。


    那能跟谁说?


    徐锐心里生出个恐怖的念头,他一个迅捷步伐猛扑过去,就看到盛绪电脑页面上飞快刷新的弹幕。


    【哈哈哈哈哈哈!】


    【6,少爷不愧是你!】


    【支持跨圈评价,就要跨圈评价!】


    【哇绪子真的好专业,看出来是娱乐圈高玩了!】


    【这就甩到热搜里魔法对轰!】


    【笑死,我们火药帮什么时候怕过事大?】


    徐锐看到直播间的三百万热度,眼前一晕。


    第48章


    这是种什么感觉呢?


    就像走在大道上, 平白被人扔了块石头,虽然生气,但不是没有协商处理的余地, 正压着脾气准备跟人讲道理,同伴一个砖头拍了上去,彻底不用协商了。


    徐锐掐着人中,气息奄奄:“告诉我面前这一切是假的”


    【大哥!我帮你发到热搜里了!我号用了十三年,权重贼高,飞升热门第一了哈哈哈哈!】


    【怒顶!帮你稳热门!】


    【热门哥编辑一下,再带一个词条#盛绪跨圈评价娱乐圈演员#, 感觉那逼公司花钱了, 热搜快掉没了。】


    【兄弟们聪慧, 已加!】


    徐锐最后一口气断了。


    盛绪嫌弃地推开徐锐, 眉头蹙起,摆出一副能奈我何的神色:“你怕什么?”


    徐锐猛提一口气, 瞪着盛绪, 满肚子的话挤在喉咙口,但对上那双不爽的拽脸,硬是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他毫不怀疑, 这时候跟盛绪唱反调,盛绪能当场把训练室给拆了。


    来不及跟盛绪讲道理, 徐锐慌忙点开热搜,发现原热搜#故晋跨圈评价LPL选手#果然滑下了前三十,很快就要掉榜了。


    不过没关系,新的热搜#盛绪跨圈评价娱乐圈演员#正在预备榜蒸蒸日上, 宣告着故晋工作室这钱白花了。


    热搜里,一场大战吹响号角——


    【无语死了, 真受不了电竞选手的素质,晋子只是评价了他的职业水平吧,对方直接人身攻击了。】


    【委屈屈,我们绪子也只是评价了职业水平吧,怎么就人身攻击了?】


    【控!既然这样那就来看看晋子在《过情关》里的高燃表现吧,哈哈晋子这是又挡谁的路了?小作坊烂公司就是任人欺辱啦。】


    【控!既然这样那就来看看绪子在《直播间》里的嘴臭表现吧,哈哈绪子这是又挡谁的路了?哦挡晋子的路了~】


    【晋子暑期档横空出世,资本都坐不住了,他们越着急我们越开心。】


    【自从晋子暑期档横空出世,资本总是坐不住,你们晋子是痔疮啊QAQ】


    【莫欺少年穷!晋子未来可期!】


    【泪,二十九岁的少年晋子未来可期了,我们十九岁的成年绪子怎么办呀?】


    【不用管,就让这帮竞圈恶臭粉使劲儿骂,到时候综艺上了,还不是求我们晋子给他们带热度。】


    【盛情难却,我们可使劲儿骂了,热度方面绪子你要努力啊!】


    “我不在乎热度,下了。”


    盛绪不顾快速刷屏的弹幕,关掉了直播间。


    对这件事,除了厌恶他心里再无别的波澜,别人diss虞文知,他就反击,仅此而已,双方都没掉一块肉,他不知道徐锐为什么着急。


    徐锐看完热搜,死的更彻底了,他颤抖着手指点了点盛绪,又收回来紧紧掐住眉心。


    “你唉。”徐锐深知没有无凭无据的爆火,古装大制作,剧情恢弘跌宕,光是投资就得奔十亿,能接到这样一部剧的男主,会是小作坊出身吗?


    更别说故晋那平平无奇的长相和不堪入目的演技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男二男三都比故晋年轻好看有演技,但频繁的热搜,应不暇接的商业合作,还是故晋的。


    甚至那个电竞综艺《荣耀之战》,据说都是因为故晋唯一的特长是游戏,而为他开的。


    徐锐不想跟这样的人交恶。


    盛绪见徐锐丧的要命的架势,实在看不过眼,他起身踢开椅子,手揣进兜里,硬邦邦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用你管。”


    徐锐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挑起来,盯着盛绪看。


    他心道,果然是这个年纪才有的天真,以为任何事靠倔强的脾气就能顶住,却不知道这世上多的是杀人不见血的事。


    盛绪眯起眼:“少拿看傻逼的眼神看我。”


    “”


    短暂的沉默之后,徐锐还是努力苦口婆心说:“盛绪,你不懂,故晋的背景可能不简单,他要是针对你”


    盛绪眼神下瞥,倨傲的不行,听到这句好言劝慰,他忍不住嗤道:“那他就试试。”


    徐锐崩了,捞起电话哭唧唧对虞文知说:“我是管不了他了,你快点回来吧。”


    虞文知在电话对面压低声音笑,笑够了,才温声哄道:“好好好,我回来管他。”


    挂断电话,虞文知握着手机,盯着一处出神,不免有些感慨。


    故晋那话对他有敌意他是能看出来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当下听起来确实不舒服。


    盛绪愿意维护他,而不是像徐锐规划的大局为重,虞文知心里难免泛起些感动,虽然在徐锐眼里,这种做法太冲动,不成熟。


    但虞文知并不会不知好歹,戴着成熟的面具,不去指责挑起事端的人,反倒责怪维护自己的人不懂事。


    若是将来真出了什么事,大不了一起承担,有他在身边,应该不会让盛绪太吃亏。


    虞文知默默订了明天返程的机票。


    但还不等他回去,故晋工作室就主动联系了TEA俱乐部。


    一开口,就是高高在上的诘问——


    “你们俱乐部那个盛绪什么意思啊?故意的吗?知道我们为了撤这两个热搜花了多少钱吗?他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丑演技差啊?”


    “我告诉你们俱乐部,故晋现在是全国最火的明星,他的名誉关系到上亿的合约,让那个盛绪公开道歉!”


    徐锐皮笑肉不笑,完完整整听完,还心平气和说了句:“那也行,本来我也想找您商量的,这样,您那边给我们虞队道个歉,我们让盛绪给故晋道个歉,咱们以后和和气气的合作,怎么样?”


    “你说什么?”对面嗓门瞬间拔高,很快又撇出声冷笑,“晋哥就说了句指挥有待提高,有什么可道歉的。”


    徐锐:“既然为了解决问题,咱们还是别双标吧,都是对业务能力的质疑,都会影响代言合约,我们损失也挺大的。”


    “你们TEA就这个态度是吧?行,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等着瞧,我会让你们后悔接这个综艺!”


    对方撂了句狠话就把电话给挂了。


    徐锐强笑半天,却也难免心里打鼓。


    这综艺的模式是让两个职业选手带三位女艺人,与五位男艺人组成的战队PK,但职业选手在的组叫做职业队,男艺人的组叫做明星队。


    这名字起的有些讨巧,虽然职业队里有三个人都是非专业玩家,但比赛一旦输了,那就是明星队战胜了职业队。


    但要是不幸赢了,明星队那边也有说辞,业余玩家打不过专业的,合情合理。


    这么看,这个节目果然就是为了捧故晋开的,又担心故晋赢不了职业选手,坐不实电竞高手的人设,所以给职业选手配三名女艺人。


    徐锐认真琢磨,按理说,除了比赛,虞文知和盛绪与故晋碰面的机会很少,绝大部分时间,还是要跟队内女艺人一起训练的。


    故晋工作室所谓的等着瞧,大概率就是砍他们的镜头,但钱已经赚到了,热度少点就少点吧,毕竟这个节目的受众,也不是游戏宅男。


    这么一想,徐锐心里又踏实点了,反正录制也就一个月,忍忍就过去了。


    虞文知是次日中午的飞机,到俱乐部时已经下午七点了。


    这件事,盛绪并不知道,虞文知还嘱咐了徐锐别说。


    所以在他拎着行李箱走进俱乐部大门时,盛绪还在训练室里打排位。


    由于昨天的风波,徐锐严令禁止盛绪再直播,盛绪虽然不爽,但也知道自己的粉丝多能拱火,于是勉强听了。


    可不爽没处发泄,只好在游戏里炸鱼,他对面的下路简直就像一面墙板,动不动就杀穿了。


    虞文知悄无声息地走进训练室时,盛绪游戏刚开始,但他并不急着往下路冲,而是扬着下巴,转了转喉前的骨链,摆正位置后,才扣上鼠标,向下路跑去。


    一脸的桀骜。


    虞文知看着好笑,年纪不大,心理素质可够硬的,刚得罪了今年最火的男星,现在就跟没事人一样。


    虞文知慢悠悠走到他身后,不远不近地看着,对线期,盛绪一马当先,大胆收割,可惜匹配的辅助不行,经常与盛绪脱节,没留神就让盛绪吃了个技能。


    盛绪拧了下眉,似乎已经不适应这么不顶用的辅助了,但看在对方只是个普通玩家的份上,他也没说什么。


    然而没过多久,盛绪兵线还没吃完,辅助居然自己回城买装备去了。


    盛绪眉毛跳了跳,眼神凌厉起来。


    这人哪是普通玩家,根本就不会玩。


    但好在盛绪速度快,没有丢经济,也飞快回了城。


    然而辅助根本没等他,居然直接顺着河道去找打野了。


    盛绪这才发现,俩人起了个情侣名,显然一开始就是要成双成对的。


    盛绪终于忍不住,‘傻逼’两个字就要敲出去,突然有只手撑在了他鼠标外侧。


    那只手的手腕处被紧紧拉扯,白皙皮肤下细细绕着的青色依稀可见,带着弹力的袖口束在小臂中段,给皮肤裹出了些许薄红。


    在这只手靠近的刹那,盛绪闻到熟悉的玫瑰凉茶香,心像被一道流星猛地撞击,散出漫天星光,炫目灿烂,心绪由闹转静,继而彻底轰轰烈烈起来。


    什么游戏,什么傻逼,一切都变得模糊,他完全陷入了浓郁情绪包裹的小宇宙,胸膛里有滚烫的东西涌动。


    就在这时,虞文知那只撑在桌面的手突然一挪,扣在了他的手上。


    盛绪神形具震,心脏越收越紧,都快要呼吸不畅了。


    明明没有他的手掌大,还白细的像从来没打过篮球,但扣住人时霸道的动作和力道,却完全能感受出篮球功底。


    就见虞文知握住盛绪的手,带动鼠标一滑,中指从盛绪的指缝中擦进去,敲响右键,厄斐琉斯堪堪躲开一击大招。


    盛绪彻底僵住了,厄斐琉斯是什么东西他完全不记得,眼睛里只有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指,像牵手一样。


    对方下路两人追了上来,而盛绪完全掉线,情况紧急,虞文知没法松开,只得操作着厄斐琉斯走位,闪避,期间免不了与盛绪的手背紧紧相连,四根手指全都插|入盛绪的指缝里,暧昧摩挲。


    终于安全回到防御塔下,虞文知手没收回来,而是用另只手扯掉了盛绪的耳机。


    刹那,盛绪找回了全部感知,略带揶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因为离得近,呼吸也喷到耳骨上,像是勾弄心神的羽毛。


    “再溜号,我可真要收拾你了。”


    第49章


    “你回来了!”


    在虞文知松开他手的一刹那, 盛绪立刻扔掉鼠标,猛地站起身来。


    残局被他甩到身后不管不顾,他的双眸迫不及待装满了虞文知的样子。


    这一下, 虞文知就比盛绪矮了一截,离得太近,虞文知的眼睛微微上挑,对上一张莽撞又兴奋不已的脸。


    盛绪知道虞文知不喜欢被俯视,于是右膝跪到电竞椅上,左腿曲起,双手搭着椅背, 平白矮了一截。


    活像一只渴望抱抱的大狗。


    虞文知挽起唇角, 双臂抱在胸前, 明知故问:“直接挂机?你是真不怕我收拾你。”


    盛绪抿了抿干涩的唇, 从不屑争辩的人也学会了跟亲近的人抱怨:“玩不了,那俩猪队友。”


    匹配到这样的队友纯属倒霉, 整一局游戏都是折磨, 盛绪本就是受不得气的人,恨不得直接投降重开了。


    “你是职业选手,好好打。”虞文知表情温和, 语气却是不容置喙,虽然盛绪是拿小号排位, 官方发现不了,但在其位谋其政,既然做了职业选手,就要尊重每一局游戏。


    盛绪脸上挂满了不情愿, 眼皮折的几乎看不清内双,但他到底没有反驳虞文知的话, 转身坐回去,心思一动,手掌用力在裤子上摩挲一下。


    “这局太难翻盘,我又不会战术,不然你像刚才那样帮我打。”


    说完,盛绪心口自顾自烫起来,还要绷起张一本正经的脸。


    虞文知眼睛搭在盛绪躁动的手指上,被这拙劣的借口逗得想笑,但又很快压平唇角,故意不解风情:“干脆你起来,我替你打得了。”


    盛绪的脸果然垮了下去。


    简单粗暴的输了这场比赛,盛绪终于在水晶被破的一瞬间骂出了那句傻逼,上单中单跟着他骂,那对情侣刚想反击,游戏已经结束。


    一局打完,盛绪火速下了线,遇到猪队友的恶心远不敌看到虞文知的欣喜,他拇指依次擦过与虞文知交握的指缝,问:“你吃饭了吗?”


    “没有。”


    “你想吃什么?食堂应该没吃的了,要不出去吃吧,我请你。”一想到虞文知没按时吃饭,盛绪就有些急,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不着急,先回宿舍,卸下东西。”


    虞文知摆正了脸色,率先往外走,盛绪连忙跟了上去。


    路上,被走廊的过堂风一吹,盛绪从见面的狂喜中冷静下来。


    他目光追着虞文知的背影,觉得那白色卫衣上挂着风尘仆仆,于是一个念头在喉咙里酿了很久,终于问出来。


    “你,是因为昨天的事回来的?”


    虞文知没回头,声音里浮着笑意:“知道啊。”


    “徐锐让你来说我?”眉毛当即挑了起来,亦步亦趋的脚步声也停了。


    虞文知目光微斜,实言相告:“锐哥是这么说的。”


    “我不可能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执拗的回答脱口而出,随着声音传递出来的,还有压抑着的委屈。


    分明没吃糖,但虞文知胸口仍是漾起层层暖意。


    盛绪的确脾气暴躁,嫉恶如仇,但也分对谁,比如昨天的事落到其他选手身上,盛绪都不会有什么反应,能让他在直播间直接反击,不留情面,不过因为受伤的是虞文知罢了。


    有些人对你好,从不藏着掖着,明明白白,坦坦荡荡,无需任何猜疑。


    “还知道维护我,没白养。”虞文知笑着感叹,半点没有指责盛绪的意思。


    盛绪一怔,然后心彻底踏实了。


    虞文知不是那种会用大道理来扭曲是非观的人。


    听身后脚步又跟上来,虞文知接着说:“录制的时候,我们尽量不和故晋有什么交集,因这点摩擦纠缠下去没什么意思。”


    虽然他认可盛绪的做法,但徐锐的担忧不无道理,论玩弄舆论,引导粉丝,娱乐圈还是专业的。


    虞文知不想废太多心思在舞弄算计上面,他只是电竞选手,只想安安心心的打完每场比赛。


    至于依靠综艺扩大知名度,虞文知也没有这个野心,他现在获得的已经足够多了,而选手真正要证明自己,还是在国际赛场上。


    “哦。”


    本来盛绪也不打算为了点热度委屈自己,能离话题人物远远地正好。


    回了房间,虞文知一眼就看到了阳台水杯里躺着的虞美人。


    经过了一天的盛放,花瓣没有那么精神了,但仍然是美的,在静谧的夜色中弥漫芬芳。


    还真是,一天一换。


    虞文知走过去,伸出手指,在花瓣上轻弹了一下,花药不明所以地颤了颤,抖下些许花粉。


    不知何时,再看这花就有种照镜子的错觉,越看心里越软,软得一塌糊涂。


    “给你带了特产。”虞文知转过身去,将花香揉进指尖。


    “嗯。”盛绪下意识张开了手掌,等着跟椰子有关的产品落在自己掌中。


    然而虞文知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反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盛绪手指抽动一下,呆滞住。


    特产呢?


    幸而大脑飞速推了一段记忆给他,那天语音,他说他不要特产,虞文知说“真难伺候,那就只能带南洲人给你了”。


    所以,特产是


    盛绪喉头滚动,唇角被一点点提了起来,灯光衬在他眼中,比朝霞更亮,他的手向前探了一寸,试探性地抓住了虞文知的手腕。


    没敢用力,虚虚捏着,还隔着一层袖子。


    但袖子暖呼呼的,被人的体温捂过。


    “收到了。”嗓子干燥的厉害,磨的声音都哑。


    虞文知含着笑垂眸一瞥,离他虚握的手不过一挪的距离,小狗却只敢握着手腕。


    怎么这么乖啊,真是给口糖就满足的不行。


    “走吧,吃饭去。”


    虞文知任他牵着手腕,带他出了门。


    第50章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就到了《荣耀之战》录制的时间。


    节目共邀请了十位男嘉宾,六位女嘉宾,四位职业选手, 除了虞文知和盛绪,还有CA战队的李魏凯和DOG战队的徐册明。


    LPL三座大山来的整整齐齐,可见节目组的经费有多充足。


    虞文知和盛绪是乘高铁来的B市,结果途中遇到暴风雪,能见度过低,高铁大面积晚点,所以他们比预计的时间晚到了四个小时。


    正式入住酒店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好在根据安排, 明天的录制时间是中午十二点, 一天中最温暖的时候, 所有人都可以睡到十点再出门化妆。


    长时间坐车比训练还让人疲累, 虞文知洗好澡就上了床,空调开到二十八度, 没一会儿就沉入梦乡。


    他一贯的习惯是睡觉盖着被子, 被子还要遮在鼻子以下,仿佛有这份重量才能睡得踏实。


    盛绪从浴室出来,见屋里没了动静儿, 便蹑手蹑脚地凑到虞文知床边。


    虞文知眼皮很薄,仔细看, 在睫毛根处能看到浅浅的血管,此刻那些血管就安静的卧服着,被浓长的睫毛半遮起。


    盛绪探出手指,虚虚在虞文知脸前描摹了一圈, 描摹他眼睛的弧度,鼻梁的线条, 但不敢落上去,甚至怕带起的风惊扰鬓角的绒毛。


    这么温柔的眼皮应该很好亲,皮肤凉凉的,会因为凑上来的唇微微颤抖。


    果然想象永远比现实更美,虞文知不可能让他亲眼睛的。


    想到这儿,盛绪特别幼稚的用食指虚戳虞文知,表情严肃,无声地动着唇,质问:“虞狐狸,亲你眼睛行不行?”


    虞文知睡得正香,哪能听到他的唇语。


    “你答应了。”盛绪理直气壮的替虞文知做了回答。


    虞文知似是梦到了什么,手臂在被子里换了个位置,不慎将被子向下扯了一寸,露出了飘着牙膏清香的唇。


    窸窣的摩擦声仿佛在盛绪的神经上弹奏,直到虞文知再次安静下来,弹奏才落入中场休息。


    盛绪稍侧了下头,手肘撑在膝盖,手掌拖着侧脸,目光落在虞文知的唇上。


    虞文知不像他,唇总是容易干,而且他的唇角是平的,虞文知的唇角是微微上扬的,很温和无害的样子,平白就引人靠近。


    盛绪将手指勾回掌心,胆子也比刚才大了,不再做唇语,而是将声音压的又低又沉,明目张胆地问:“那亲你嘴巴行不行?”


    他确信虞文知彻底睡熟了,一个睡熟的人不可能被这点声音吵醒。


    他正想重复刚才的模式,任性妄为的替虞文知答应,谁料就在这时,房间里的座机突然刺耳的鸣叫起来。


    叮——


    虞文知被噪声一扰,立刻皱起了眉,似有睁眼的趋势。


    盛绪只觉得心脏被人凭空掏了出来,直接吓得血液凝滞,大脑一片空白。


    操!


    多亏他年轻,不至于一吓就入了土,但回过神来,还是把牙根都咬出了血腥味。


    什么傻逼这个点儿打电话?


    盛绪脸色阴沉的吓人,很想把电话线拧成麻花塞进打电话人的嘴里。


    他伸手捞起床头柜上的座机,一语不发。


    对面倒是十分急切聒噪:“通知所有嘉宾到六楼会议厅集合,晋哥到了,给大家带了礼物。”


    “听到了吗?晋哥刚刚结束广告拍摄,给大家带了礼物。”


    下一秒,盛绪拔掉了电话线。


    “”


    一辆驶进酒店地下停车场的黑色保姆车里,故晋翘着腿,瞥眼看向助理,言简意赅地问:“通知到了?”


    “半个小时前已经联系节目组了,那边正催人呢,估计咱们停好车他们就下来了。”


    故晋这才满意了些,抬眼看向窗外,夜色沉沉的,看不见一点星和月亮,这样的夜晚,仿佛征兆着明天恶劣的天气。


    “破眼镜广告,拍个没完没了。”故晋骂道。


    原本他只给了两个小时的拍摄,结果那边怎么都拍不完,死皮赖脸央求多拍一个小时,搞得双方都不愉快。


    后来还是广告方加了钱,要求多加一个小时拍摄,再多一次宣传,故晋才勉为其难答应。


    “晋哥,怎么只有十七个礼盒啊?”助理猫腰在后备箱数,连数两遍,都是十七个,而除故晋外的嘉宾有十九人。


    “我也不是什么人都送的。”


    故晋脑海中却不禁幻想着,一会儿到了会议厅,让助理发礼盒,发到虞文知和盛绪的时候,推说礼盒不慎带少了。


    虞文知和盛绪一定愤怒又尴尬,可当着众人的面,却只能忍着。


    就像他那时一样。


    这是他给的下马威,要让他们知道,得罪他的代价。


    想到这儿,故晋又忍不住快意起来,连最后一丝困倦都无,迫不及待想看虞文知和盛绪的表情。


    房间里,虞文知迷迷糊糊睁开眼,又立刻被眼底的干涩激地闭了起来。


    他将手探出被子,拍拍床榻,在目不能视时本能的喊:“盛绪,怎么了?”


    盛绪立刻将五指拢在一起,轻轻盖在虞文知眼睛上侧,遮住微弱的亮光:“骚扰电话,□□。”


    虞文知听到这个答案,眼皮又颤了下,没说什么,只是翻了个身,将脑袋彻底埋进被里,留下铺在枕头上的凌乱长发。


    盛绪松了口气,帮虞文知掖好被角,然后起身出了门。


    他斜靠着墙,双腿搭叠,帽衫罩在脑袋上,像尊凶神恶煞的门神立在门口。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人匆匆上楼来,脚步声回响在走廊里,显得格外聒噪。


    那人对着门牌号码,一路寻过来,离盛绪越来越近,最后猛地在盛绪面前刹住闸。


    “你——”


    刚蹦出一个字,就见面前近一米九的年轻人站直了身子,微微抬起头来,帽檐下,露出一双刀锋般凌厉野性的眼。


    工作人员下意识就将剩下的话吞了下去,大眼瞪小眼与盛绪对视,后颈竖起一片汗毛。


    这人哪像是嘉宾啊,感觉下一秒拳头就要挥上来了。


    听出了面前就是打电话那个聒噪粗鲁的声音,盛绪眼神沉的仿佛灌了铅,开口也像掺了室外的冰:“滚。”


    工作人员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气势立刻弱了下去,见盛绪眼角爬着的一条红血丝,猜测这人是被打搅了睡眠。


    他只好硬着头皮,放低身段,解释说:“是晋哥那边叫的突然,然后导演让我一定”


    “谁也不能打扰我队长睡,觉。”盛绪耐心已经宣告耗尽,骨节被压的一声闷响。


    工作人员:“”


    只是份工作而已,没必要豁出命去,于是他拔腿就走。


    盛绪这头刚跟人凶巴巴完,另一头就轻手轻脚拧开门锁,极尽小心的不弄出一点声响。


    谁料刚一进门,就对上虞文知似笑非笑的眼。


    “谁也不能打扰我队长睡觉?”


    虞文知懒散地靠着床头,睡衣微皱着搭在胸前,他手指勾着一条拔掉的电话线,正漫无目的的把玩。


    一时不慎,家养的小狗又冲着陌生人发狠。


    盛绪站在虞文知床尾,皱了下眉,脸上挂着不痛快:“你怎么醒了?”


    “说说,到底谁打电话。”虞文知声音很轻,听起来还有些倦。


    “没谁。”回答的言简意赅,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


    虞文知挽起唇角,朝盛绪勾了勾手指:“过来。”


    盛绪警惕着走上前,慢慢俯下身子,双手撑在虞文知床边,嘟囔:“干嘛?”


    那双臂就立在虞文知腰侧和肋骨,一按下来,床垫就陷了下去,小范围的斜坡让虞文知的身子也跟着微倾,藏在被子里的腰只余一个指节的距离,就要撞上盛绪的指骨。


    虞文知的本意是让盛绪从床尾走向床头,谁知盛绪突然靠得这么近。


    少年人身上自带滚烫的力量,只是躬了个身,小腹便下意识收束,锁骨浮起来,喉结绷的很紧,像谁都不能撼动似的。


    虞文知眼睛眯起,干脆将电话线在手指上绕了绕,用弯成的圆钝的弧摩擦盛绪的喉结,一边摩擦一边说:“再瞒着我,我们就没有特产可送了,知道了?”


    没特产可送了?


    脑海中迅速闪回被他牵住的手腕,特产仿佛已经成了某种类似盲盒的东西,他并不知道下次开出来的是什么,但总归是好东西。


    盛绪被扼住了软肋,这才不情不愿道:“节目组,让下楼,那傻逼要送礼物。”


    他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明显是不愿意说的,甚至用傻逼指代故晋。


    但虞文知还是听明白了。


    凌晨一点,非让人下楼收礼物,看似好心,实则摆明了下马威。


    只不过是一部剧红了,真就能这么有恃无恐吗?


    “你不许去。”


    一个气音,从鼻子里哼出来,带着最后的倔强,他是真不想让虞文知下楼,不想让虞文知委曲求全。


    虞文知手上的动作停了。


    虽然只是根电话线,可磨在喉结这种皮肤偏薄,神经遍布的地方,存在感还是格外强。


    盛绪的喉结已经被磨得泛起一片绯红,可当事人全然不顾,任由他玩。


    “好。”虞文知压低声音笑了起来,电话线移开,取而代之的,是温热柔软的指腹。


    指腹按在发红的喉结上,怜惜似的抚平些许不适,又像是在给发怒的小狗顺毛:“不去,宠你。”


    随便吧,管它什么后果,总归小狗不开心。


    另一边,凌晨一点半的会议厅已经挤满了嘉宾,有些还穿着常服,显然并没睡着,有些已经换上了睡衣,只在睡衣外披着件羽绒服就下来了。


    由于节目组请的都是二十岁左右没什么名气的小艺人,所以谁都不好不给故晋面子,心里再不乐意,也还是来了。


    故晋一出现,几个男艺人围上去,热切的打起招呼来,故晋也假意露出微笑,和他们握手,撞肩,表达亲热。


    好容易得空,故晋的眼神不经意间向人群里逡巡,但找了一圈,都没看到虞文知和盛绪的影子。


    故晋:“?”


    人呢?

图片    【旧笔记小说网】www.jiubij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