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岁昭入了李原座下。
对于这个结果, 他不是很满意,但没办法,在经过接连不断的碰壁后, 这已经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是皇族子弟, 天赋在李原收的弟子中也不错,会得到李原的青睐。
然而事实与之相反,在李原收的弟子中,他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个。
那四灵根的女弟子和五灵根的男弟子被李原时刻带在身边, 细心教导。
原本是他先入门的, 到头来他却要喊那两个九、十岁的、没天赋的小孩做师兄师姐。他愤愤不平,却无能无力。
几番斟酌之下,郦岁昭让护卫去打听这两个池姓小孩的底线。
他自己也在房里反复琢磨。
池……没听过姓池的世家和皇族。
那就是不出名的隐世家族, 要不然, 李原——他的师尊, 这么一个中正平和、面面俱到的人,怎么会将偏爱表现得如此明显。
这一结论, 在他的护卫深受重伤且一无所获回来后,郦岁昭更加确定了。
……
李原在给池丰、池毓秀讲解如何运行灵力。
依他所见,这两个小孩天资愚钝,性子呆愣, 实在不是修仙的好苗子, 可……谁叫这两个小孩姓池,他知道那位在掌门心中的地位,着实不敢有一丝懈怠。
反复教了几次,两个小孩仍不会, 在李原有些躁意时,晏泽宁传来了法旨, 他当即去了,回来后,将那两个小孩传进书房,不知讲了什么。
……
很快到了弟子大会。
郦岁昭跟着李原进了聚仙殿,在李原一行人中,他处于尾巴处。令他不解的是,那两个姓池的小孩,紧跟在李原身后,连刘师姐都被他俩比下去了。
他环视周围,有些熟面孔,这些人都跟他一样不如意,无法拜入晏真人座下,只好另择“良木”了。
渐渐的,人皆陆陆续续到了聚仙殿。
这大殿金雕玉琢,一派恢宏气象,俨然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郦岁昭站在此处,不由站得更直了,仿佛动作上的一丝轻慢,都是对聚仙殿的不敬。
蓦然,他察觉寒暄的人声淡去,那些或傲慢或淡然的修士,都敛声屏气,神情肃然。
郦岁昭却感到无形的石头压在他心脏处,让他喘不过气来,身体不由得佝偻着,想要做臣服的姿态,却不知向谁拜倒。
但从这时起往后的那一刹那,他知道了什么是来自于化神大修士的恐怖。
有一个无形且巨大的神明低头凝视着他,无悲无喜,无欢无怒,神明只需一抬眼,就可将他湮灭在天地之间。
自己是蝼蚁——这一念头在他脑海窜起后,他额头冒着冷汗,在一片“掌门”的声音中,早已纳头拜向在那高座处。
掌门……是掌门……
低头垂首,不敢直视。
他怎么敢的……
怎么敢痴想这等人物收了他为徒。
“宸宁——到我身边来。”
谁?
谁在这里说话。
郦岁昭涌起愤怒,谁敢在这时喧闹,这对掌门是莫大的不尊重。他抬起寻找猎物的眼睛,在勾金衣角的层叠缝隙中,捕捉到一女子清瘦的背影,雾蒙蒙的眼睛和莹白的脸。
那女子将手放到另一个明显是男子的手中。
他欣喜着,好好好——找到了这个狂徒。
顺着手,然后再猛然直视着这人的脸。那人似有所觉,那长年被泡在寒水里的眼珠子一转,郦岁昭顿时打了个冷颤……
与那无形神明一样的眼睛……
手不自觉在发抖。
那是掌门啊——是掌门的声音。
那女子与掌门是什么关系。
为何掌门要牵着那女子的手。
“池丰、池毓秀,过来。”
又是掌门的声音。
为何偏偏只叫了那拿不上台面的两人。
池丰、池毓秀见此等场面,心里早已忐忑不安,更遑论那高座上冰雪一样的仙人在喊他们过去,心里惶恐更盛。两人皆望着这些天与他们亲厚的师尊。
直到李原笑着让他们过去,他们才怯生生走向高座。
两人对视一眼,想着李原对他们的叮嘱,看着眼前像仙女般的姐姐,他们吞吞吐吐喊道:
“姑姑。”
郦岁昭看着那被喊做姑姑的女子身子陡然一震,掌门扶住那女子的肩膀,嘴角含笑,低头温柔地看着她。
池丰两人又对视了一眼,喊出来一声,竟也大胆了些。
对着晏泽宁喊道:
“姑……姑父。”
青涩,还带有小孩子般幼稚的语调在这聚仙殿回响。
那女子是……掌门的道侣?!
他心中震惊,瞧一圈修士的神情,无不比他更加震惊,这时郦岁昭还不知道,两种震惊,是完全不一样的震惊。
他见前面的刘紫苏捂住嘴大惊失色。
殿中越发寂静,越发肃穆,空气如有实质在凝固。
李原往前走了一步。
拱手揖礼道:
“掌门、掌门夫人,门中的人都已经到齐了,弟子大会,可以开始了。”
李原又往高座之上招手,“池丰、毓秀,可以下来了。”两人早就想下来,听到李原一招呼,欢喜地扑向李原。
凝固的气息才又开始流动。
之后的事情,郦岁昭都已经记不清了。多年之后回想今日,郦岁昭只记得掌门俯首缠着与那女子细语的融作春水的眼。
……
大会已经进行到最后,池榆找了个借口溜出来,晏泽宁绵绵与她叮嘱了几句,让池榆到聚仙殿一旁的花林里散心。
池榆在花丛闲走了几步,暼见一男子跟在她身后。她心下疑惑,转身问这男子何事,这一见,觉得那男子有些眼熟。
她思索着……时日久远,她竟忘记了这男子的名字,只依稀记得他姓……
“陶……”
那男子紧接着池榆的话,脸上露出略显奇怪的讨好的笑容,“在下陶沐阳。”他顿了一下,好像对接下来的话有些紧张。
“不知夫人还是否记得我。我曾……曾给了夫人一个药酒配方。”他揖礼道,面上有些惶然,说话越发着急,“夫人可能不记得了……当时夫人走过来对我说着——”
“能把你身上那味的酒的配方给我吗?”池榆淡淡笑着,“我还记得。”
池榆想到了小红,想到小红给她喂药酒泡,想到那维持她身体不恶劣下去的药酒配方出自于这人之口。
心下涌起对小红的想念与对这人的感激。
便先开口道:
“不知陶师兄找我何事?”
陶沐阳听了这话,如蒙大赦,眼中涌起希望的光。
第122章 咳咳
池榆依靠在床边, 想着今日陶沐阳对她的请求。
他请她帮忙打探一下周悯的情况,当然,如果能救周悯出来便更好。
池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对晏泽宁开口。视线落在晏泽宁冷淡的脸上, 犹豫着。晏泽宁坐落到床榻上, 低头嗅着池榆的发丝,“好香啊……”
池榆冷冷清清地瞥了他一眼,皱眉抿唇了片刻。
“在想什么?”晏泽宁搂住池榆问道。
池榆抬头,就被晏泽宁衔住嘴唇, 渡了一丸丹药, 池榆欲推拒,晏泽宁虎口掐住池榆下颌,“吞下去, 这对你身体大有益处。”池榆勉强吞了, 顿觉下腹一团火热。
晏泽宁拦腰抱起池榆往温泉池走去。
他将池榆脱得只剩一层亵衣, 放入温泉池中,自己也脱得只剩一层亵衣, 下了温泉池。
温泉水将池榆全身浸得透湿,显出内里肚兜的淡雅的浅绿色。
晏泽宁不明意味地笑着:“还是浅绿色的……”
池榆听了此话,将全身浸入池中,只露出一个头。晏泽宁贴近池榆, 低声道:
“师尊可是依着你了, 是不是该给师尊一点奖励。”
灼热的视线在池榆身上流连。
晏泽宁搂住池榆的腰,头埋进池榆的颈窝,嘴唇贴到池榆的耳垂,“宸宁应该知道师尊今日要做什么吧……”
池榆抬起头:“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我需要心理准备。”瞥见池边摆着的果盘,池榆连忙挣扎出了晏泽宁的怀抱, 伏到岸边。
“我给你剥些葡萄。”鸦色的睫毛投影在莹白的脸上飘忽不定。池榆连忙摘掉一颗晶莹紫红的葡萄,慢慢剖开了皮,甜腻的葡萄汁溢到了池榆指腹,指贝也成了粉紫。
晏泽宁紧跟着池榆到了岸边,依然搂住她的腰,将头埋进颈窝,他张开嘴,“喂我……夫人……”
池榆一个手抖,葡萄落到颈窝,晏泽宁嘴唇紧跟着从颈窝衔住了那颗葡萄。他品尝后道:
“宸宁亲手剥的,果然甜。”
他用牙齿扯下湿漉漉的亵衣领,扯松衣领里遮着的系带。
池榆猛然意识到晏泽宁要做什么。她心里一紧,连忙道:“既然葡萄好吃,就多吃一点,师尊——”池榆罕见服软叫了一声师尊,“你放开我好不好,我给你剥。”
晏泽宁低低笑着,平日里冰冷的眉眼全是浓稠的玉色,他不由分说用牙齿将系带扯出,连带着那浅绿色,也被晏泽宁从后衣颈处扯了出来。
池榆一惊。
却听见晏泽宁在她耳边道:
“为夫想吃葡萄。”
“但为夫想吃的不是这个葡萄。”
池榆弯着身子。
“别……”池榆咬着唇,眉尖微蹙,眼波流转。
晏泽宁将池榆翻过身来。
晏泽宁衔上池榆亲身递给他的葡萄。
池榆断断续续说着,还在跟晏泽宁商量:“就……到这里……就行了吧……”她眼里蒙上一层水雾,脸上呈现出淡淡的粉色,双手紧抓着晏泽宁垂落的发丝。
晏泽宁停下了动作,“宸宁……你该看看你自己,你如今这个样子,还想让师尊停下吗。”
“你自己都不答应。”
池榆只感觉脑子暖洋洋的,身子特别不舒服,她还有几分清醒。
“别……”池榆眼睛半睁半阖,声音懒倦。
“说起来,我们宸宁真不是个好孩子。”
“我……我不是好孩子。”池榆重复着晏泽宁的话。
“宸宁明知道师尊喜欢吃甜的,身上藏着甜水,却不让师尊吃。”
“别过来。”
虚虚走了两步,刚到岸边,被晏泽宁抓住了双手。晏泽宁这时也全身湿透,平日里冷若冰霜的他这时眉宇见有着些许艳色,他没有靠近池榆。
他一点点完全浸入温泉池,再无身影。
池榆哭着,“好冷……”
池榆紧抓住岸边那一点棱角,指尖泛出粉红色。
晏泽宁从池子里出来,湿漉漉的头发沾满他的全身,他张开嘴,露出猩红的舌头,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
他抱住池榆,将她抱上了大腿,“舒服吗?”
池榆呆愣着不说话。
晏泽宁吻了吻池榆的鼻尖,“看来是舒服的说不出话来了。”慢慢抚弄池榆的后颈,池榆承受不住,软着身子向晏泽宁求饶。双手拉扯着那手,想让它离开。
晏泽宁眼眸微暗,心下却涌出按捺不住的火热。“宸宁真是坏孩子,自己舒服爽利了,就不管师尊,该罚。”
“那……罚宸宁什么好呢。”
晏泽宁眼眸越来越暗,“夫人……骑过马没有?”
池榆咬着晏泽宁的肩膀,不做回答。
晏泽宁摸着池榆湿漉漉的头发,“不管夫人会不会骑马,今日为夫就手把手的教夫人好不好……夫人得好好学。今日……就先罚夫人骑一个时辰的马。”
“你……”池榆咬着唇,眼中凝聚雾气。
晏泽宁握住池榆的手,“这不容易学会,可千万要跟着为夫好好学。”
“你……”池榆手脚无力,“你……是不是……刚刚那丸丹药……。”
晏泽宁吻着池榆道:“只是怕伤着你,现在……开始吧……”
第123章 转换
池榆在晏泽宁怀里累得晕过去了。
晏泽宁垂眸抚弄池榆的发丝, 视线流连在池榆红肿的唇上,指腹摩挲着,低头轻轻吻了下去。池榆的脖子上全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吻痕, 过了一夜, 颜色由嫣红转为青紫。
他撩开粘在池榆脸上细软的青丝,看着她微蹙的眉尖,叹了一声:“可怜见的,第一次, 那小东西就要吃下那么大的。”
“不要……”池榆在他怀中低语。
晏泽宁交颈覆耳问:“不要什么了?”
“不要……骑马……”
“停……停……”
“求你了……”
“求谁?”
“不知道。”
“那就不停了……”
“求……夫君不要让宸宁……骑马了……”
他将池榆搂得更紧, 满足地喟叹着。
“只是让你骑马而已……宸宁……还有别的呢……我的心肝……你受得住吗?”
你满足得了我的玉望吗?
晏泽宁手臂上隐隐现出多双眼睛,脸颊两侧似有似五闪烁着鳞片。
池榆白着脸在晏泽宁怀中幽幽转醒,她脑袋是懵的, 一片空白。怔愣了片刻, 感到全身都酸疼着, 她才回忆起昨夜一幕幕场景。
在池子里,在池子边, 在美人榻上……
还有那一盘葡萄。
她顿时惊住了,连忙扭头,看见晏泽宁那张春意懒倦的脸。想要下床,却下不来。
“急什么, 宸宁。”晏泽宁眼神晦暗, “我们还连在一处呢。”
“出去。”池榆撇过头。
晏泽宁缓缓离开。
池榆咬牙皱眉,压抑住要从舌尖发出的喘息。
晏泽宁看着池榆微微鼓胀的小腹。
一压。
池榆压抑不住吐出声音,:“你……做什么。”
晏泽宁将池榆从床上捞起,整个抱在怀中, “宸宁……该消食了。对不起……师尊不应弄进去那么多。”
他与池榆耳边说着口诀,然后道:“你试着如师尊所说运行灵气……那可是师尊的圆羊。”
池榆垂眸不语。
晏泽宁轻声道:“若不快点消化。”抚上池榆的腹部, “宸宁会怀上师尊的孩子。”
“你——”池榆想要说什么,看着晏泽宁冷俊的脸,知道说什么都无用,恹恹闭上了嘴 。
晏泽宁笑笑,低头吻着池榆。
“怎么气性那么大,师尊一个大修士,上赶着给我们宸宁做炉鼎,宸宁怎么还不满意。”
池榆压下心头的怒火。
想要这时候问一问周悯的去处。
这个时候,应该是最好问的时候了。
但她该怎么问呢。
池榆沉思着。
晏泽宁以为池榆还在生气,便将灵力输入至池榆经脉,手把手教她怎么将圆羊转换成灵力。
在晏泽宁的帮助下,池榆感到一股暖流在她四肢百脉处游动,然后,那股暖流像是冲破了什么阻碍,她觉得一身轻松。
晏泽宁吻吻池榆的额头。
“你筑基了。”
池榆惊疑不定看着晏泽宁。
“不信?”池榆的怀疑实在是过于明显,晏泽宁道:“这还只是个开始,宸宁。”他殷切地讨好着池榆,“你看,将师尊当作炉鼎,这般修炼多轻松,以后师尊努力修炼,将修为灌给你好不好,宸宁只需在床上努力……”
池榆听了这话,心头有点恶心。
她打断晏泽宁的话,试探性套着晏泽宁的话,“你……渡劫后做了什么?怎么变成掌门了。”
池榆低下头。
听着池榆的话里有关切他的意思,晏泽宁喜不自胜,心里痒酥酥的。
“只是将那群人收拾了而已。”
池榆小心道:“那群人……指的是?”
“闻熠、南宫颐、周崇山、周悯还有楚无期这五个人……其余的杂鱼……还不配师尊收拾。”
池榆抿唇,“收拾了……是指杀了吗?”
晏泽宁笑着抱住池榆,“怎么,你不想师尊杀了他们。”
不等池榆回话,晏泽宁殷勤道,“他们害你吃了那么多苦,害师尊尝尽相思之苦,我们十二年不得相见,当然不能轻易去死,师尊有好好的炮制他们。”他略带讨好道:
“宸宁……想去看看吗……他们现在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要你说话的声音大一点,他们都会发抖,可好玩了。”他嘴角含笑,像是小孩子为了讨好玩伴,给出自己的玩具,“掌控别人生死的滋味,只要尝过了,便再也不会忘记,宸宁,去试试吗?去看那种往日呼风唤雨的元婴修士,在你脚下摇尾乞怜。”
池榆压下心头的不适,问着:“玩过了之后,你准备怎么处理他们。”
晏泽宁握住池榆手腕,吻着她的指腹,“当然是将他们玩到死……死之后……尸体用来做花肥,你不是喜欢花吗,这样养出来的花,又有活力又漂亮。”
池榆后脊发凉,“能……给他们一条活路吗?”
晏泽宁停下轻吻的动作,“给他们一条路……指的是?”
“就是让他们做个凡人,自然生老病死。”
“可是……宸宁,你想过没有,师尊若是夺权失败了,他们可不会给师尊活路,也不会给你活路。”晏泽宁低下头,眼眸晦暗。
“你难道让师尊放任这些人活下来伤害你吗?”
池榆抿唇,心绪几番转换,终于下定了决心,主动探出一步,她抬头道:
“可是伤害我最深的,明明是你啊。”
晏泽宁听了此话,脸上神情凝固,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池榆觑眼看着晏泽宁,将手覆上他的手。池榆这个亲近的动作,让晏泽宁眼神微动望着她。
她咬着唇道:“师尊……难道不想补偿我吗?”
晏泽宁连握住池榆的手,“你想让我如何补偿。”
“我在牢里的那十年,倒是欠了人恩情。”池榆似是陷入回忆,“我身体现在有回转的余地,靠的是小红给我喂的药酒,而药酒的配方,是周真人给我的。”
“你瞧着,能不能帮我还了这份恩情,将周悯周真人放出来。”
“她现在应该已经掀不起风浪了……你就将她放出来吧。”
“可她也是造成你这副样子的罪魁祸首之一。”晏泽宁轻声细语说着。
“所以……你不答应。”池榆撇头转身收回手,“你说要补偿我是假的了。”晏泽宁连忙捉住池榆的手,“并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的。”池榆皱着眉头,“说要补偿我,却从来都是口头上说说,也不见有什么实际行动。”她挣扎出晏泽宁的怀抱,就要起身。
“你就是个骗子。”
晏泽宁一把将池榆搂在怀中,又怜又喜又爱,“好好好,都依你。”
池榆转身,似有心无心点了点晏泽宁的胸膛,“你可要说到做到,不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晏泽宁被池榆这么一点,早已全身酥倒,“我……自然是听宸宁的,不敢弄虚作假。”
得了晏泽宁这句保证,池榆紧绷的心弦松了下来。
她心里斟酌着。
前几次与晏泽宁交锋,她任由情绪操控自己,尖锐又莽撞地直接与他顶撞,激得晏泽宁生气,对她耍弄手段,或威胁或逼迫或引诱,到最后,无一例外,自己节节败退,到有苦不能言……也不敢言。
如果不换一种方式……她就会永远被晏泽宁捏在手里,成为他的傀儡。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或许……要用婉转一点的方式。
他对她,有愧疚,有掌控欲,有凌/虐欲,有姓玉,或许还有爱。这些感情,让晏泽宁想要亲近她,但更想让她主动亲近他,想要与她构建一种愉快的氛围。
在她不想对他的感情做出回应之时,便想要撕裂她……用刘季逼着她主动说话,便是如此。
于是……她主动走出一步,陶沐阳的事,给了她主动试探的舞台,座艾之后,给了她最适合的时机。
原来……一个小小的覆手动作,便可以让晏泽宁听她……再加上,似嗔似怒的语气……
不得不说……晏泽宁还真吃这一套啊。
但有些方式……还得慢慢探索。
第124章 寻剑
这日早晨。
晏泽宁下床穿衣, 站在床边替池榆理了理垂乱的发丝,拉好被角,在唇上轻轻落下一吻后开始处理公务。
先前, 他还在聚仙殿处理公务, 后来,将那些案卷搬到了阙夜洞,再后来,将案卷搬到了他与池榆安寝的房间。
他坐到案几边, 批示着那些文件。不多久, 就感到心烦意乱,他起身将那层床帷拉开,看着池榆甜软莹白的脸, 心上才填满了安心和满足。他忍不住在池榆脸上亲了又亲, 落下上百个吻, 在床榻边流连多时,才又去处理公务。
走时, 他用银钩勾起了床帷。
从那以后,只要池榆安憩,晏泽宁在处理公务,银钩就从未放下过。
晏泽宁处理了半个时辰公务。
估摸着池榆要醒了, 自己泡了杯茶端到床边。池榆还半梦半醒, 眼皮将动未动之时,就被晏泽宁扶住腰,将茶递到唇边。
池榆懒懒靠在晏泽宁怀中,掀开眼皮, 张唇呷了几口茶。晏泽宁摩挲着池榆的脸蛋,“昨夜……辛苦你了……”
池榆鼻尖发出一声“嗯。”
晏泽宁一件件, 从里到外替池榆穿好衣服。摸住池榆的手,叹道:“怎么这么凉。”
池榆将脸埋进晏泽宁怀里,“这不都怪你,修的是水系功法。”晏泽宁低头吻着池榆的头发,“那师尊得学些火系功法了。”
他又放开池榆,蹲下身给池榆穿绣花鞋,他握住那双白皙的脚,就要穿上时,那脚从晏泽宁手中抽出。
池榆侧身躺在床上,那双脚有一搭没一搭的晃悠,神情懒洋洋的,“我不想起床。”
晏泽宁捉住那双晃荡的脚,坐上床,将脚放到自己怀里。
“已经在床上十来天了,总归是要下来的。”
池榆将头埋进被子里。
闷闷说着:“我在床上十来天是谁的错……”
晏泽宁俯身说着是他的错,低三下四哄了几次,见池榆还不想起,就拦腰抱起池榆,往书桌边走去,坐下后,池榆整个人陷进晏泽宁怀中,晏泽宁垂首温柔道:
“既然不想起床,就陪师尊处理一会儿公务。呆在师尊怀里睡也是一样的。”
池榆扒着晏泽宁的臂膀,“你有事可做,我整日却没事可做。”
池榆盯着晏泽宁的喉结,慢慢摩挲着。
晏泽宁眼神晦暗,喉结滚动。
“那……宸宁想要做什么呢?”
池榆思索一会儿,停下手来,却被晏泽宁捉住。
“我想修炼……”
“不是一直在修炼吗?”
“可……”池榆欲言又止,“我的本命剑找不到了。”
晏泽宁听了,心中一紧,本命剑可关系着人的神魂,池榆识海本就破碎,他神交滋养着池榆的神魂,才不至于让池榆的识海崩溃,若本命剑落到有心人手里,池榆的命都给搭上。
“就是十二年前我与南宫颐打斗后就不见了 。”
晏泽宁抓住池榆的肩膀,“你怎么能跟南宫颐打斗……不知道跑吗!?师尊怎么教你的,还好现在没事。”
“可是……我如果不跟南宫颐打,你当时那副半人半魔的样子就会被发现了,你还在用着灵引,我不拖延一点时间,让你恢复成人,那真被别人看见了,你会被千夫所指。”
晏泽宁光是听到这话,都能想到当时险恶的情景,他气得浑身发抖,“你一个炼气期……跟一个元婴打……你有想过后果吗?你就会死的,你知道吗!”
池榆似被晏泽宁吓到了,低头说着:
“可是当时,无论怎样,在外人看来,我都是与你一起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都是那个样子了,我怎么能有好下场。不过是早一点死跟晚一点死的差别。”
“可你是那么骄傲的人,你都不愿意让我看见你半人半魔的样子,又岂能让你的敌人看见,让你的敌人用你当时的样子作筏子侮/辱你,若真那样子,你岂不是要肝胆俱裂。”
“我既然有机会保住你的尊严,我为何不那样做……”
池榆抬头,目光莹莹望着晏泽宁,“而且我还做得挺好,不仅拖延了时间,让你顺利变成完整的人,还毁掉了南宫颐手中的定位器,当时我——”
“嘭——”书桌上的东西被晏泽宁扫在地上。
池榆被晏泽宁压在书桌上吻着,她头发散乱铺在书桌上,双手被迫紧紧勾住晏泽宁的颈脖。
池榆闭上眼睛,张开嘴。
这吻,让她有被拆吞入腹的错觉。
或许不是错觉……晏泽宁是真想吃掉她。
一吻结束。
晏泽宁凝视池榆的脸。
他如今有些害怕……怎么办?他该怎么办?他好想……好想吃掉眼前这个人……将她吞到腹中,时时刻刻都与他融为一体。
若不能如此……便填不满心上那个洞。
明明在她说那番话之前,他看着她,那洞便被填满了,可到如今,非要将她的血肉嚼烂了,将她含在嘴中,他才有些许满足。
晏泽宁一遍又一遍仔仔细细抚摸池榆的脸。
可这么可爱的宸宁。
只有一个。
那种可怕的念头……不能再动了。
“宸宁……宸宁……”晏泽宁低低唤着池榆的名字。
池榆回了一声。
“师尊保证,你第二天一早定能见到本命剑。”
池榆伸出小拇指,“拉钩。”见晏泽宁不动,池榆将他的小拇指搭到自己小拇指上。
“做不到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晏泽宁低头,吻了吻池榆的小拇指,“好。”
池榆笑着道:“当时我毁了那个定位法器之后,还给你送了消息过去……你听到没有。用你给的纸鹤送的。”
见晏泽宁不言语,池榆说:“你不会没收到吧。”
池榆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到那纸鹤的去处,只好作罢。
她起身从晏泽宁怀里出来。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在他怀中呆着了。
脚还没沾地,便被晏泽宁拦腰抱住放在了床上。晏泽宁搂住池榆的腰,想再说些什么之时,却被池榆催促着:
“你要找剑,怎么还在这里耽搁时间。”
这催促别人工作的样子,倒颇有几分甲方的气势。
晏泽宁望着池榆,眼睛竞片刻不离。
池榆瞪着晏泽宁。
晏泽宁还是如此。
池榆躺着将被子拉到头顶。
“快点走啦……”声音闷闷的。
晏泽宁钻进池榆的被窝,在密闭黑暗的空间中,两人都能察觉到彼此的呼吸声。晏泽宁压住池榆痴缠着,一个时辰后,才从被窝里出来。
看着又睡着的池榆,晏泽宁下了个结界,百般亲吻后才离开。
晏泽宁走后不久,池榆便醒来了。
她懒洋洋呆在被窝,玩着自己的头发,想着刚才的场景,进行了复盘与总结。
对付晏泽宁的方法有:
一、卖回忆;
二、卖惨;
三、卖娇。
啧~
第125章 智昏
第二天一早, 池榆在书桌前看剑法的当口,晏泽宁将小剑放在了池榆的面前。
池榆摸着小剑,感受到小剑在微微震动, 面上露出几分欣喜。她拿起小剑就要往外走, 却被晏泽宁从后面抱住。
“师尊可是将剑给你了,宸宁有什么话相对师尊说的吗?”
池榆歪头从窗户看天色,眉尖微蹙,“你说一早就要给我, 可现在都快中午了, 你没信守承诺啊,但看在你确实把剑给我的份上,就……只吞五百根针吧。”
晏泽宁摸上池榆的腰, 池榆笑得花枝乱颤跌在他怀里, “好了……不吞针了, 别闹我了,先放开我。”晏泽宁放开手, 低头绵绵吻着池榆,唇齿相缠了片刻,他道:
“你已经筑基了,基础功法不太合适了。你去书洞里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等师尊回来后教你。”
回来?
池榆从晏泽宁的话里捕捉到了这两个字。
池榆转头问着:“你要去哪里。”
“去焚天谷。”
“一来一剑门换了掌门, 我确实要去露个面,二来我化神后,焚天谷频频邀我去天池一聚,想来有什么事要与我相谈。”
池榆不关心这些, 她问着:
“你要去多久。”
晏泽宁将头埋进池榆的颈窝,“短则十来天, 长则一个月。”
“那多久离开。”
“明日。”
晏泽宁吻池榆的后颈,“这么多天,师尊见不到你可怎么办,会想念你得紧,宸宁会想我吗?”
我想不想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池榆这样想着,但知道不能露出一点不耐,她转身露出期冀的目光:
“不能带我一起去吗?”
“我想出去看看……”
“除了几个门派的掌门,很少有人踏进焚天谷。”
池榆神情恹恹,离开晏泽宁的怀抱趴在书桌上,“那就是不能带我去啊……”晏泽宁紧跟着池榆坐下。
池榆勾住晏泽宁的脖子,“你不在,我一个人闷闷的,我去找些老朋友叙叙旧,可以吗?”
晏泽宁把池榆抱在怀中,抵住池榆的额头,“怎么不可以,只要你注意安全,不要劳累身体,其余的,你欢喜便好……”
池榆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晏泽宁轻嗅池榆的脖子,手滑到池榆的腰带上,“可以吗?”他垂眸,低沉暗哑的声音从胸腔中发出。
池榆蠕动了一下,把腰上的手抖掉。
“你昨天……我身子还疼。”
她撩开袖子,上面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痕,“你等我痕迹消了行不行。”
“可师尊会有十天半个月没有办法亲近你了。你疼疼师尊。好不好……”
池榆眼睛瞬间蒙上了水幕,“可我真的好痛……你每日都那样,我身上的痕迹就从未断过,修仙之人不应该清心寡欲,每日只知道修炼吗,况且师尊以前也不像个好色之徒,以前清冷淡漠的,怎么如今变成这样了。”
晏泽宁被问得心猿意马,冷俊的眉眼漾着春意,“没办法,它看见你就变成那个样子了,为夫控制不住。”
池榆瞪了他一眼。
这些天,她知道晏泽宁在床上是个混不吝的,什么下流的话都说的出口,让她简直不知如何是好,骂也骂过,讨饶也讨过,但晏泽宁会更加兴奋。
晏泽宁将池榆搂得更紧。
“它很为难的,宸宁就帮一帮它好不好。宸宁……”它动了一下,“你感受到它的为难之处吗?”
“混蛋!”
池榆骂了一句,咬唇斜睨着晏泽宁,想着不能这样下去了,不能终日被困在床笫之上,若这次依着他,又要在床上躺两三天,沉静片刻后,心思一转,露出恬静的笑容。
“我若是帮了你,你自然是高兴。可我呢,你日日这般,我可没什么趣味,我一点都不快乐,都腻味儿了。”
脸一撇,“你连这种事都只顾着你自己。”
晏泽宁听出了池榆话里的意思,笑着覆耳道:“为夫自然是要伺候好夫人的,夫人有何高见。”
池榆今日用镶着珍珠的绸带扎了两个小辫子垂在胸前,一派活泼明媚的样子。
她伸手解开编进辫子里的绸带,轻轻拉扯了出来,瞬间发丝如海藻般垂散在她的腰间。如少女般的脸庞露出几分青涩的媚色。
她眼睫毛的阴影投在脸庞上,手指缠绕搅弄着珍珠绸带。
“你可千万要依我。”
晏泽宁已经丢了几分魂,“好……都依着夫人。”
池榆抬眼看着晏泽宁,“我想替它包扎一下。”
“师尊可千万不能碰哦~”
“碰了我会生气的。”
“答应我……”池榆跪坐在晏泽宁怀里,抱着他的脖子道:“好不好……”晏泽宁眼眸微暗,“怎么能不碰,不碰怎么解开……宸宁,你太坏了。”
池榆道:“我看着合适的时机,自然会解开的。”
池榆摇着晏泽宁的脖子,“好不好……嗯?”见晏泽宁不言语,池榆丢开脖子,“不跟你玩了,没甚情趣。”说着就要起身,晏泽宁一把拦住了池榆的腰,池榆坐在晏泽宁怀里,玩着珍珠绸带,也不理他。
等了片刻,见时机差不多了,池榆轻声委屈道:
“我现在那处还疼着……都是你做的坏事,我为什么不能做坏事。”
池榆伸长脖子,交颈覆耳道:
“哥哥?泽宁哥哥,让我对你做点坏事,好不好?”
晏泽宁听了此话,喉结滚动,早已意乱神迷,不能自己。
……
“我走了。”晏泽宁摸着池榆的脸,池榆打开他的手,“你走就走吧。”池榆一个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晏泽宁下床,地上全是两人的衣服,他捡起自己的外套,有些艰难的弯腰穿好。又走到床边,床边挂着黏糊糊湿漉漉的珍珠绸带,想到昨晚的事,晏泽宁忽觉不能说的地方有点疼。但两颊又飞上红晕。
晏泽宁顶着春意缱绻的脸将惊夜放在池榆枕边,“师尊不在了,你就把师尊的剑当作师尊,它可时时陪着你。”
他俯身道:“宸宁……”没人回他。
“池榆……”
“夫人……”
“为夫跟你商量个事。”他顿了一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
“以后可以玩,但不能太过分了。”
见池榆还不理他,他将池榆从被窝里捞起来抱在怀中。
“再这样下去,师尊会被你玩废的。”
池榆只觉得他烦人,伸手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我要睡觉。”池榆翻了身如是说。
她闭眼懒懒道:
“你都是化神修士了还玩不起,你有时候能不能找一找自己的原因。”
晏泽宁听了此话,沉吟片刻,忽觉大有道理,心气矮了几分,吻了吻池榆的脸颊,“那我走了。”
池榆眼睛也不睁开,亲了亲晏泽宁脸。自己从晏泽宁怀里扒拉出去,将被子一盖。
晏泽宁笑了笑,又说了几句话才离开。
晏泽宁走后,池榆睁开眼睛在床上呆了一个时辰,确认他不会折返后,立即翻身起床,穿好衣服就去拿小剑。
小剑见没人了,嘭得打到池榆脑袋上,打得池榆满头包。
池榆抱头讨饶,“对不起,小剑,把你给落了。”
小剑重重一击打到池榆脸上,使得她脸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剑痕。
池榆把脸伸到小剑跟前,“你想打就打吧,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我也是身不由己。”
小剑滞在空中,没打池榆的脸。
池榆见风使舵,高兴地抱着小剑,“那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可要好好练习剑法。现在还有一道难关,等着我去过呢,我需要你的帮助。”
池榆双手合十,“拜托了,世界上最帅的小剑。”
小剑蹭了蹭池榆,池榆知意,弄好热水,在热水上洒好花瓣,伺候小剑入浴。
第126章 病
给小剑沐浴完后, 池榆用小剑使了几个剑诀。
威力比以前大了,控制比以前更精准,在使剑的过程中, 池榆清晰地认识到三灵根跟变异灵根的差距, 以前她日夜苦练都达不到的控制力,变异单灵根却可以随随便便轻轻松松达到。
池榆练习了半天,转念一想,晏泽宁好像天赋也不是很好, 他是靠什么修炼成化神修士的呢?修仙界比他天赋好、资源好的人大有人在, 为什么是他呢?他是在大家都不知道的地方下了苦功夫吗?
晏泽宁应该对自己很严苛吧……
从他教育自己的方式就能看出来,动不动就上千次上万次的重复……
池榆有些忧虑,她靠自己修炼真的能离开晏泽宁, 离开一剑门吗?就算她一路修炼顺遂, 修到了化神, 那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她还得在晏泽宁身边呆个几百年。
更遑论, 她头上还有个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婚契。
池榆心思沉了几分,抱起小剑想去外边散散心。
谁知刚踏出阙夜峰,身后就跟了十来个仙侍。这些仙侍袅袅娜娜地向她行礼,自觉地跟在她身后, 走到哪里, 跟到哪里。
池榆表示想一个人,那些仙侍也只是微笑,并不做答。
池榆试着用术法避开她们,也是徒劳无功。试图跟她们说些闲话, 也是一问三不知,光顾着摇头。
应该是晏泽宁派来“监视”她的。
池榆心想。
也只能由着她们了。
她转头去找了陶沐阳, 问了周悯的情况。那些仙侍在一旁侍立。
陶沐阳对她大为感激,但被池榆问到周悯的情况,就面带忧虑,吞吞吐吐。
“悯儿确实还活着,但不太好。应该是……很不好,她以后都没办法修炼了。”
“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陶沐阳看了一眼池榆身后的仙侍,“悯儿现在的情况,就怕污了夫人的眼,惊扰了夫人的玉体。”
“我还是去看看吧。”池榆不错地盯着陶沐阳的眼睛。
陶沐阳带着池榆七拐八弯去了一间屋子,这屋子视线开阔,很明亮,窗边有一个泥制的花瓶,上面插了一枝浅粉的桃花。床上坐着一个人,下半身被一层被子盖着。
池榆一进来,便闻见了浓浓的药味。
床上那人听见动静,转头道:“是沐阳吗?……你带了客人回来了。”
池榆看着眼前的女子,几乎认不出那是周悯。
想到第一次见到的周悯。
温柔似水,貌若芙蓉。
现在的周悯,脸上光秃平整,几乎让池榆认不出那是个人的脸。
池榆心里不是滋味,道了一句:
“周真人,好久不见。”
“是……掌门夫人吗?”周悯回道。
池榆走近周悯,坐到床榻之上。
周悯淡淡笑着,脸上的肌肉纹理走势奇怪,显出的是一个畸形怪异的神情。
“沐阳跟我说了,多亏了掌门夫人我才能出来,此等大恩,周悯没齿难忘。”
池榆不知道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末了,池榆说着:“我给你送些灵药吧。”
周悯愣了一下,说了声谢谢,回道:“还没恭喜夫人与掌门喜结连理,祝掌门与夫人百年好合。”
池榆抿唇。
“多谢。”
两人沉默了片刻,池榆又问:“是他……这般对待你的吗?”
周悯不言,池榆心里嘲笑自己,不是晏泽宁做的,又是何人,怎么能将话说出来为难人。
“掌门仁慈,我这种叛逆之人能活下来,已经谢天谢地了。”
周悯笑了笑,“我瞧着掌门以前就极喜爱夫人,夫人与掌门成婚后,定是被受宠爱吧。”
池榆瞧着周悯努力想把话题朝安全的地方引,便也如她所愿。
“嗯……我自然是活得开心的。”
池榆忽得想到,周悯曾与晏泽宁敌对,自然知道晏泽宁实力的深浅,池榆心思百转,话绕了几个弯子,才问:
“我虽与夫君日夜相伴,但确实不太了解他。我想更加了解他一些,传言夫君实力极高,不知是不是真的,真人能否与我说道一二。”
周悯一愣,似是陷入了回忆,她将在魔渊边围杀晏泽宁一事清清楚楚地与池榆讲了。
池榆听了,越发心惊胆战,四个元婴真人,还是先发制人,做好万全之策的情况下,才堪堪将晏泽宁逼下魔渊。
当时的晏泽宁是元婴修为,可元婴跟元婴是不一样的。
以后就算她修到了化神。
池榆心里一凉。
可化神跟化神也不一样。
两人聊了片刻。池榆问道:“周真人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夫君既死,周家所有人都不知去向,我也成了这个样子,我打算在这间屋子里了此残生。”周悯道。
“悯儿……”陶沐阳怅惘念着。
池榆疑惑,也将疑惑问出了口:
“周真人是何时成婚的。”
“十二年前,跟楚无期签了婚契。”
池榆低下头,瞳孔变大。
周悯不喜欢楚无期,有心仪之人,这人就是陶沐阳,她能确定。那么周悯可能由于各种原因,不得不签了婚契,极大可能是被骗、或是被强迫。
池榆心神震荡,害怕自己失态,她稳了稳心神,状似无意道:
“周真人夫君既死,何不另寻得意郎君,也好过终身孤苦。”
周悯摇头,“夫人可能有所不知,婚契与一般的道侣契不同,道侣契一方死了,便自己消散,而婚契除了双方愿意解,死了都不会断。我这一生,生生死死,与楚无期都是夫妻。”
陶沐阳脸上有着肉眼可见的落寞。
池榆勉强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打扰周真人这么久,我先走了。”得此噩耗,池榆心中难过,再也支持不住,与周悯说了一声便离开了。
……
回阙夜峰的路上,池榆路上遇见好些弟子,见了她都远远避开,实在避不开,都靠在两边,恭敬低头喊了声夫人便散在两边。
只有一个人,立在池榆的必经之路上。
池榆想躲开,却被那人喊住。
那人道:“以前炼气期的小弟子,一朝得势,也学会狐假虎威了。”
仙侍喊道:“这里容不得你跟夫人这样说话。”仙侍还想说什么。池榆皱着眉头,不欲惹事,喊了声“走了”。仙侍立即垂首低眉,跟在池榆身后。
那人继续道:“夫人?勾引自己的师尊,此等无德无良无才之人,也当得起一剑门的夫人。”
众人听了,皆噤若寒蝉。
仙侍上去就要驱逐这人。
池榆转身拦住仙侍,向前一步道:
“不知我有什么时候得罪了龚真人,才让龚真人这般口出恶言,罗织我的罪名。”
那立在池榆眼前,气宇轩昂之人,赫然是不问世事,一心修炼的龚复。
一旁的弟子,有眼力的早已走了,没眼力的也被仙侍驱赶走了。
“你与掌门以师徒之名,结为夫妻,岂不是事实。”
池榆笑道:
“这就代表我勾引他了。你怎么知道不是他勾引我呢。他为强,我为弱,他为师,我为徒,他为男,我为女,若不是他自愿,我又岂能勾引得了他,若他真风光霁月,他有大把选手段制止我不伦的念头,他听之由之,放任不管,岂不是代表他心存邪念。”池榆冷言。
龚复眼中闪着厉光,“一派胡言!”
“你不仅德行有亏,更是纵容家族子弟欺凌弱小,胡作非为。”
池榆反唇相讥,“那龚真人便是光明磊落了?”
“我看不是吧?”
“若你真的光明磊落,这些话,你就该去跟晏泽宁讲,让晏泽宁休弃我,而不是跟我在这里扯这些有的没的。”
“为什么不跟晏泽宁讲,你心知肚明,我既修为不如你,在别人眼中的大义上也不如你,你当然提剑过来便可对我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如果跟晏泽宁讲了,你明白你会吃不了兜着走。”
“总而言之,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欺软怕硬而已。”
池榆冷然直视龚复。
龚复眼睛闪着冷光,“巧言令色,强词夺理,妖媚之流,也岂敢与本尊这般说话。”
龚复使出一剑,直逼池榆。
仙侍见了,连忙阻止,皆被一剑穿心,就在剑直逼池榆脑门之际,小剑跑出来挡了一下,那剑从池榆脑袋斜擦而过,池榆头发纷纷扬扬落下。
突得,一道强光从池榆身边闪过,直逼龚复,只见龚复所在之地强光闪烁,尘土飞扬,再定睛一看,他已经被订在石头上,动弹不得。
池榆看着插入龚复肩膀的剑,低低惊疑叫了声“惊夜。”
不多时,李原带着刑罚堂的人赶到。身后跟着的是池家两个孩子。
他先是向池榆赔罪:“夫人受惊了,此等恶徒,容我押下去受刑。等掌门回来,再行处置。”
“此人打杀同门,定要严惩不贷。”池榆回了一句,视线落在那些仙侍尸体上,“替她们收尸,安抚她们的家人吧。”
李原身后两个小孩走出来大大方方叫了一声“姑姑”。池榆应了,问了几句话,他们皆回答的非常有条理,比刚来一剑门时不知好了多少。
池榆向着李原道:“李真人教导这些孩子,真是辛苦了。”
李原连说是应该的。两人寒暄几句,池榆便让李原先走了。
池榆凝视着李原一行人的背影,池家两个孩子在里面被众星捧月般围着,脸上有着倨傲。
这样真的好吗……
池榆心想。
经历了这一系列事,池榆心神耗尽,回阙夜峰后,想着周悯的话和那些仙侍的尸体,心思沉沉,神思恍惚,不觉大病一场。
……
池榆被笼罩在雾里。
雾里到处都是红艳艳的山茶花,娇艳欲滴。她欲探头赏玩,忽听得远处传来三声铃响,与别的铃声不同,沉沉的,并不清脆。她侧耳倾听,除了那三声铃响,便再也听不见什么了,再回头望去,那山茶花团团落下,断得满地都是,一片红。
第127章 报复
“宸宁……宸宁……”轻柔的呼唤声将池榆从睡梦中唤醒。池榆缓缓睁开眼, 梦里那片红还在她眼前晃荡,模模糊糊的,怔愣了一会儿, 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是……晏泽宁。
“怎么师尊出去一段时日, 你就变成这样样子了。”晏泽宁将池榆扶起,给她喂了药。池榆慢慢呷着那药,脸色惨白。
“你怎么回来了……我躺了很久吗……”
晏泽宁垂眸,温柔抚摸池榆的脸颊, “你是躺了很久, 师尊快吓坏了。”
本来最短要呆十天,他五天就回来了,在池榆床边照顾了半个月, 又是喂药又是输灵力, 好不容易等到池榆醒来。
“事情师尊都知道了。”晏泽宁捻起池榆半截头发, “师尊定会给你出气的。”
池榆冷着脸,“你要怎么出气。你也看见了, 若不是我拿剑挡了一下,这会儿只剩半截的就是脑袋,而不是我的头发。他可是存了杀我的心思。”
晏泽宁搂住了池榆,问着:“你要怎么出气。”
池榆扬起脸, 倔强地盯着晏泽宁:“我想怎么出气, 你都依我?”
晏泽宁笑着点头。
池榆心思回转,龚复是元婴真人,有修为有家世,在一剑门呆了那么多年, 肯定颇有根基,不好相与。晏泽宁口头上说任由她出气, 但肯定是不想得罪龚复,小惩大诫一番就过了。她提一些“过分”的要求,等晏泽宁不想答应之时,她就假意退让,再另外要一些补偿,说一剑门的人不欢迎她,要出去散心之类的……
打定主意,池榆微抬下颌,“若我想他死呢?”晏泽宁怔怔盯着池榆。
眼前的女子脸上有些娇蛮。
见他不说话,眼中闪烁着泪光。
晏泽宁这是在找借口拒绝她了?池榆心想,抿唇说了一句:“你不愿意是不是——”,
却被晏泽宁欢喜地搂在怀中,摸着池榆薄薄的眼皮,“傻子宸宁,我怎么会不愿意,你难道以为龚复比得上你一根头发丝,他这样伤你,气你,活该万死。师尊只怕你过于良善,心软,只想小惩大诫就放过他,到头来还因为师尊做的事情跟师尊闹。”
晏泽宁吻住池榆的额头,“你能知道这样保护自己,师尊心满意足了。”
池榆懵了,抓住晏泽宁的袖子,“你做了什么……你将他杀了吗!?”
晏泽宁埋进池榆的颈窝,“还没杀呢。”他握住池榆的手,“但只是杀了有什么意思。”
“龚复那样的人,你对他用酷刑,断手断脚,他也不会哼一声……比起身折,他更害怕的是心折。”
晏泽宁吻着池榆的颈窝,“你要去看一下吗?他现在跪在阙夜洞外面。你若不想走动,便让他过来好了。”还未等池榆开口,晏泽宁就迫不及待将龚复传唤了过来。
龚复跪在层层叠叠的床帷外,纱影撩动之际,池榆看见一个眼神空洞,神情萎靡,满身血污,佝偻着背的人跪着。
那是前些天那个意气风发的龚复吗?
龚复跪下就朝池榆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夫人,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前些天我说的那些污言秽语,真是良心被狗吃了……”他神情哀苦,“我这种人……不值当……”
池榆一时不明所以,望着晏泽宁。晏泽宁笑笑,挥手让龚复退下。龚复退下,到阙夜洞外边,就有人将他押入牢中。
池榆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晏泽宁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磋磨他,让他说出这种话,要知道前些天龚复还指着鼻子骂她妖媚之流。
“他为什么说……我对他有大恩大德。”
晏泽宁摩挲着池榆的脸,“他这种人,宸宁将他从吴家手里保下来,自然对他有恩德。”
“我……”
什么时候保下他了?
吴家是?
还有他这种人……他是哪种人?
晏泽宁抬起池榆下颌,舔了舔池榆的唇瓣。
“我前几天对他小惩大诫一番,就将他放出去了。当时想来确实不应该,若多关他两天,他就不会见色起义,将他的侄女——吴家小姐坚污了。他坚污吴家小姐时,被他的侄子当场撞见,他的侄子自然也就被他杀人灭口。那吴家小姐眼见哥哥被杀,欲要与其同归于尽,也被他杀了。最后是吴家家主和长老将他拿下。”
“他被拿下之时,□□还松着,还对已死的吴家小姐口出秽言,骂那吴家小姐勾引他……是个荡/妇、昌寂,可怜那吴家小姐不过十六,正是大好年华,去赏花时撞见自己的表叔,寒暄两句,就被强逼着行不伦之事,最后丢了性命,害了名声。”
“吴家人当场便要打杀他时——被我保下了。我对他说,是你劝我将他保下的,他这种该死的银/贼,恶徒,本该被千刀万剐,你将他救下,他自然感激你。”
“所以……他这种身败名裂之人说的话,不过是银者见银,有什么可往心里去的……对吧……宸宁……所以别气闷了。”晏泽宁低头安慰她。
池榆心中一寒,“这事……是你做的局……”
晏泽宁将食指放在唇前,“嘘……宸宁。这话可不能乱说,他本性如此,迟早的事而已。”
池榆将颤抖的手埋进被窝里,“我想休息一会儿。”晏泽宁将池榆扶下,“那就休息吧,你也才大病初愈。”吻了吻她的脸颊才离开。
池榆腮帮子贴着枕头,呆呆望着被子。
她真的斗得过这种人吗……
……
晏泽宁握住惊夜,惊夜尖啸着 ,还在不安的震动着。晏泽宁对着惊夜道:
“恨吗?”
“安静一点,别这么躁动,我也恨毒了他。”
谁都不知道他看见池榆在床上病怏怏躺着时候的心情。脸白似雪,手脚一片冰凉,神魂几乎没有波动,任他如何输灵力,喂药都没有反应,若不是还有心跳,他会以为池榆又死在了他面前。
那十多天,他快要疯魔了,度日如年,煎熬着一点点堕入深渊,池榆醒来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好像才开始跳动。
他好不容易才将宸宁养得康健活泼了些……
到头来,池榆又因龚复病这个样子,神情也恹恹的,并不高兴,教他如何不恨毒了龚复。
李原传来了灵信。
[掌门,龚复已自/刎于牢里,畏罪而死。]
得此消息,晏泽宁冰冷道:
“自己找死,也算体面了。还好走得快……要不然。”
灵信还未结束。
[掌门,守门弟子抓了一只酒虫,原不该拿这件事情叨扰,但那只酒虫我眼看着它像以前跟在夫人身边那只,还嚷着要找“池小榆”……]
晏泽宁垂眸,若有所思。
[将它带过来吧。]
……
“大坏蛋……大坏蛋……你将小榆抓到哪里去了,把小榆放出来,我要揍你,揍肿你的脸……”
小红飞到晏泽宁眼前扑腾着。
“我要见小榆……要见小榆。”
晏泽宁眉头一皱,放了灵压。
小红立即跌在地上,再也飞不起来了。
“呜呜呜……”小红哭哭啼啼。
晏泽宁蹲下身,冷眼看着小红。他问:
“若小榆看见你,她会高兴吗?”
小红眼睛瞬间睁圆,“小榆最喜欢我了,她每次见我都笑,笑得像一朵花。”
晏泽宁捏着小红,用灵力检查小红身上是否有异物,见什么都没有,提着小红的翅膀就回到了阙夜洞。
池榆这时还醒着。
晏泽宁放开了手,小红猛得飞扑上池榆的脸,叫嚷着:“小榆!我来啦。”
池榆一惊,往脸上一抓,看清楚抓的是什么东西后,又惊又喜,“小红是你吗?”
小红又蹦又跳叫着:“是我是我。”
“小榆你变好了耶。”
池榆将小红抱在怀中不肯撒手,揉捏了一会儿,才注意到晏泽宁还在一旁。
她揉着小红道:“是师尊将小红送过来的呀……”
晏泽宁走近坐在床榻上,“你欢喜便好。”
池榆不知说什么,突然干呕了起来。晏泽宁拍着她的后背,又用了些治愈的法术,还是止不住。池榆呕得昏天黑地,几欲倒地。晏泽宁看着池榆,心急如焚之下,一个念头猛然升起。
这个念头,让他脑袋空白一片。
第128章 解法
晏泽宁手颤抖着摸上池榆的肚子, 神色凝重。池榆呕完后,发现晏泽宁这副作态,有点奇怪。
晏泽宁有些愣, 问着池榆:“你不会……”
池榆听了, 思索片刻,然后哈哈大笑:“你不会以为我怀孕了吧。”池榆摸上自己胃,“我只是药喝多了,有点反胃而已, 你想太多了。”
晏泽宁收了手将池榆搂在怀里。
池榆眼珠一转, 将小红抱在怀中,问他:“你有给我带礼物吗?”
晏泽宁抚摸池榆的发丝,“不曾。”
“我担心你, 急着回来, 再来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可你以前会给我带礼物的, 像是粉色的水母,还有玩偶娃娃, 你现在出去回来都不给我带礼物了,都是借口,你只是不用心,不太喜欢我了。”
晏泽宁垂眸, “当时确实太担心你了, 日夜赶路,不曾得闲。你怎么能凭这个认定师尊不喜欢你了。”
池榆冷笑一声,“若你真的喜欢我,你现在就该去找礼物了。”
晏泽宁弯腰柔声问着:“那你喜欢什么。”
“你居然还要问我喜欢什么, 你如果有心,就还知道要送我什么礼物。你还我说出来, 没甚意思。这样一来,搞得我好像非要这个礼物不可。”
“衣服?法器?灵石?”晏泽宁试探问着,“这些可以吗?”
池榆玩着自己的发尾,“你瞧瞧你,全想送那些不用心的东西……”
“那你到底想要——”
池榆瞪了晏泽宁一眼,晏泽宁闭上了嘴。池榆靠在晏泽宁胸膛上,“师尊是不是觉得我任性了。”池榆睫毛扑闪。
“没有。”晏泽宁吻着池榆头发。“你这样甚好。”
“我也不想这样,你一个出去把我落在宗门里受气,我还生了病,我只想要一个小礼物补偿而已。”
晏泽宁看着池榆苍白着脸柔顺靠在自己怀中,想到她大病初愈,听着她的话,只觉得池榆只是想要一个礼物而已,自己不知道池榆喜欢什么,简直是犯了天大的错。一时对池榆又愧又怜又爱,想来想去也想不到送什么,又不敢开口问,顿感无力与慌乱。
池榆见此,勾住晏泽宁的脖子,“我学习还缺个照明的东西……我瞧着夜明珠就很不错。”
晏泽宁笑了,就要解下储物袋之时,被池榆拦住了。
“你就想拿手里现有的打发我……果然是不喜欢我了……”池榆咬唇,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不是这样的——我怎么不喜欢你——”晏泽宁慌乱捧上池榆的脸,“别哭——师尊现在就去找……”
池榆假意拭泪,“那我想要墟海的夜明珠……可以吗?”
“当然可以。”晏泽宁忙不迭点头。“只是归墟太远了,师尊舍不得你,等师尊再多与你相聚几日。”
池榆爬出晏泽宁怀抱,胡乱推着晏泽宁,想将晏泽宁推下床榻。见他一动不动,便拉下脸,拉拢床帷将晏泽宁隔开,头一撇,“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
“宸宁。”晏泽宁唤了一声,想撩开床帷,却被池榆死死捏住。“你松开,师尊不是说不去,只是才相聚不久,哪里舍得你。”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
看着池榆双臂抱胸,气呼呼的影子,晏泽宁一时着急一时又觉得着实可爱,慢慢笑了,隔着纱制床帷用嘴偷亲了池榆的脸蛋,“那师尊现在就去,给你带湖绿色的夜明珠好不好。”
“我不要湖绿色的。”
“你不是喜欢湖绿色的吗?”
“谁说的,我不喜欢湖绿色,我喜欢粉色色。”
“什么时候的事?”
“你管我!”
……
晏泽宁出了一剑门,去墟海的路上,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皱眉看着惊夜,低声道:
“她到底什么时候喜欢粉色的。”
惊夜震动。
晏泽宁摇摇头,“你也不知道。”
……
晏泽宁一走,池榆就问小红:“你怎么过来了,陈雪蟠怎么样了。”
小红靠在池榆怀里:“我跟那个小坏蛋在房子里等你,等了好久好久,你都不来。我想来找你,小坏蛋骂我……呜呜呜……”小红又开始哭起来。
池榆哄了一会儿,又问:“陈雪蟠现在哪里了?”
“不知道……”小红扑腾翅膀道:“小坏蛋告诉我你在这里,我自己偷偷跑出来了……不过好多可怕的东西在追小坏蛋……小坏蛋受了好多伤,流了好多血……他有一个丑丑的、不说话的人在帮他……我每次跟丑丑的人说话,他不理我。”
池榆沉思,那个丑丑的人应该是傀儡,可怕的东西是什么?池榆心思一转,让小红描述详细些。
“嗯……可怕的东西……黑漆漆的,牙齿那么长,身子那么大,还吃人呢!有些长得像老虎,有些长得像兔子,还有些长得像蛇。”
这种描述,绝不是人类。
除了人类,便是魔族了。
魔族为什么要追杀陈雪蟠?
池榆有些担心,陈雪蟠散了法力,就算他有元婴傀儡相助,自身就是一个凡人。
思索片刻。
她忽觉小红身体开始发烫,惊道:“你吃药了吗?”小红有气无力的,显然没有吃药。池榆连忙让人煮药喂小红吃了,小红喝完药后,精力充沛,又开始跟池榆闹,一人一虫嬉闹之际。
有侍女在阙夜洞禀报:
“夫人,您的灵药送到了。收药的人托奴婢给您带句话,说是想要当面感激你。”
这话池榆听得奇怪,周悯不是已经跟她见上一面了吗?莫不是……有其他话想跟她说。
池榆下了床,赶往周悯的住处。
池榆去了,见周悯头发乱糟糟的,周围物品也有些灰尘,显然有些时日没人打理了。
她问道:“陶沐阳呢?”
“他为了替我找生肢的灵药,被人打伤,性命垂危。夫人,若不是我实在走投无路,也不敢腆着脸来找你,现在只有七夜幻灵芝能够救他。这东西,现在只有一剑门的内库里有,而能拿到的,我能接触到的人,只有夫人。”周悯低低说着。
池榆皱着眉头道:“你是要我去找晏泽宁。”
“只有这个办法。”周悯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知道夫人想要什么。而这个东西,我可以给夫人。只要夫人能替我拿到七夜幻灵芝。”
池榆一时好奇心起:
“那你说,我想要什么?
周悯低垂着头:“夫人应该不是很喜欢那位。”
池榆目光陡然凌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周悯笑着:“女人对这些事,总是敏感的。上次见面与夫人交谈,我便知道了,或许别人难以发现,但跟夫人曾经有着相同处境的我,如何不知。”
“那位也对夫人用了婚契吧。”
池榆定定看着周悯。
周悯继续道:“我苦心孤诣找了十来年,找到了解婚契的古方,这法子我不能用了,但夫人也许用的上。”
……
回阙夜峰的路上,池榆思索着周悯说的解婚契的古方。婚契是契主用先天灵魄所写的,只要拿到契主的先天灵魄,在婚契上划掉契主的名字,便能解契。但先天灵魄藏在识核中,修炼之人不可能让人碰到识核,更遑论晏泽宁那种化神修士。唯一的机会,便是在识海神交时找到晏泽宁的识核,再伺机进去。
若想进晏泽宁的识核,非得要他意乱神迷、魂不守舍、没有一点警惕心不可。
可晏泽宁的这种人会意乱神迷吗?
池榆想着,眼前浮现了晏泽宁误以为她怀孕时的那副呆样。
他应该是想要孩子的吧。
池榆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她以前看的医书告诉她,有个方子可以假怀孕。
若她怀孕了,晏泽宁会对放下警惕心吧,若她再对这个孩子抱以欣喜、慈爱的情绪,再假装移情到孩子的爹身上……那么这个时候在跟他神交,应该几分可能性让他意乱神迷之类的……
这个方法应该可行。
但先保留,等她再观察一番,不过药还是要先弄好,如果真下定决心再喝吧。
……
晏泽宁一剑劈死两个蛇魔。
他凌空而立,想着墟海之行遇见的事。他一路上碰见了上百来个魔族,高等魔族隐匿在人类中,他是知道的。但这数字,也太多了些。
两个被劈死的魔族显出原形,曲曲绕绕缠在一起。晏泽宁施下灵压,魔族的尸体变成血泞。
蛇魔身下护着的蛇蛋经晏泽宁这么一压,竟然破壳而出,游线般的小蛇爬到晏泽宁身边,似有亲近之意,晏泽宁手背上隐隐浮现着蛇鳞,他眼眸一冷,将这小蛇压成泥泞。
看来以前吞下的魔族太多了,就算化神了,还有些许魔性压不下去。
第129章 祸事
晏泽宁回阙夜洞的时候, 池榆正在修炼。他绕到池榆身后搂住她的腰,将那颗粉红色的夜明珠捧到池榆眼前。
“看看,师尊给你带回来了。”
池榆睁眼一瞧, 果真是。
“嗯……可我不喜欢这粉色的夜明珠了。”
晏泽宁埋进池榆颈窝里, “怎么这般三心二意,不过十来天,就不喜欢了。”
池榆答道:“我本以为这夜明珠有多漂亮,现在看来, 也不过如此。”
晏泽宁在池榆颈窝里拱了拱, “那你喜欢什么?还想要什么?不过事先说清楚,师尊是不会离开你去找礼物了。”
“礼物嘛……”池榆身子一松,靠在晏泽宁胸膛前, 微微抬头, 似陷入沉思, “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再与你说行不行。”
晏泽宁低头啄吻池榆的唇, 笑着道:“当然可以。”
池榆翻转过来,忽然瞥见晏泽宁衣带上的一点猩红,蹙眉问晏泽宁怎么了,他是不是受了伤。
晏泽宁低头一看, 应该是蛇魔的血, 碾成血泞时不小心沾上了。
“不碍事,师尊根本没有受伤。”晏泽宁安慰道。
“我不信。”
池榆扯开晏泽宁的衣带,抬眼望着他冷峻的脸,“除非你让我检查一下。”
晏泽宁眸子变得晦暗, “宸宁……”
池榆轻轻一拉,“我要检查了, 师尊千万坐好不要动哦,动了我会生气的。”
晏泽宁一个起身将池榆拦腰抱起,将她丢到床上。池榆还在不依,“说好了不能动的,你耍赖。”晏泽宁如火似侵略的目光在池榆身上徘徊,轻吻池榆的额头后,掐住池榆的腰压了下去。
……
池榆躺在晏泽宁怀中,想到刚才与晏泽宁神交,虽然进了他的识海,但没有找到他的识核,清醒的时间太短了,神交真的会让人神智崩溃。
这一次算是无功而返。
只能慢慢试探,走一步看一步了
晏泽宁流连吻着池榆脸颊侧,手撩动着池榆的头发。池榆抬头亲亲晏泽宁的下颌,“我想到我要什么礼物了,我要七夜幻灵芝。”
“怎么想起要这个了。”晏泽宁从脸颊侧吻住颈脖。
“我听说七夜幻灵芝长得很漂亮,我想瞧一瞧。”池榆手点着晏泽宁的胸膛,晏泽宁抓住池榆的手,轻轻吻了吻,“会给的,等一会儿就让人送过来。”
池榆听了,见目的已经达到了,连忙起身。晏泽宁跟着池榆起来,细心帮池榆穿好衣服鞋子。池榆扭捏着下了床,姿势怪异走到蒲团边,静心打坐。
晏泽宁看着池榆的样子,心里痒得不行,也批了件外套就下了床,凑到池榆身边抚摸她的小腹,出言调戏,“这里怎么这么鼓。”
池榆似嗔似怒地瞪了他一眼,“都是你弄的。”又接着道:
“我要修炼了,不要打搅我。你都是化神了,法力高强自然不必修炼,可我还是筑基修士。你可不要耽误我的前途。”
池榆冷脸说着一本正经的话,让晏泽宁起了逗弄的心思,他双手摸上池榆的腰,挠了几下,惹得池榆笑得花枝乱颤跌倒在他的怀中。
池榆笑得喘不过气,不甘心,挠了回去,晏泽宁一动不动,挑眉挑衅看着她,池榆放了手,低低嚷了一声混蛋就要走。被晏泽宁拉住,用几箩筐好言哄着,保证不再闹她后,脸上的薄怒似才消去。
于是池榆开始修炼。
灵力运行一周天后,已经过了三天。她静静感受丹田处的热流,丹田的灵力多了许多。
睁开眼,见晏泽宁还守在她身边。
晏泽宁见她修炼完毕,笑着道:“师尊好用吗?给你当炉鼎你的修炼速度可以快上百倍不止。”
池榆说不出话……因为确实好用。
她这三天,赶上她一年的修行了。
池榆怔怔盯着晏泽宁,思考起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她要不要当一个榨汁姬?
……
“主人离开后,夫人去了周悯处。夫人与周悯交谈了一番,回来之后神思恍惚。”
“有听到她们在说什么吗?”
“没有,夫人用了隔绝窥听的法器。”
“陶沐阳如何了?”
“他性命垂危,需要灵药救助。”
“如果周悯有异动,格杀勿论。”
“是。”
晏泽宁皱眉,走到窗边。身后却什么都没有。他看着在练剑的池榆,笑声盈盈,英姿焕发,眼神温柔起来。他低低道:
“我道你为何与我亲近,原来是想要灵药去救人。你又何必如此,就算不这样,我也会给的。”
……
就这样过了一年,池榆与晏泽宁神交了上百次,都没办法找到识核,每次在晏泽宁识海边缘不一会儿,便会承受骤来的狂风暴雨,最后支持不住,晕到过去。唯一得到的好处便是她已经是筑基巅峰了,成为金丹修士指日可待。
这日,池建急急忙忙上了阙夜峰,池榆在山后练剑,看到池榆后,池建猛然扑到在地,大叫一声“九儿”便低头哽咽。
池榆停下动作,连忙将池建扶起来,“怎么了?”池榆问着。
池建看着眼前金尊玉贵、容光逼人的女儿,一瞬间有些愣怔,但这也只是片刻,他往外边一指,“快……快……九儿……快去救救你三哥、四哥。”说着就要拉池榆走。
池榆就这样被池建拉扯出了阙夜峰,最后池榆实在看不下去,御剑带上池建,依着池建的指路,出了一剑门,到了一剑门不远处。
她到的时候,眼见一把剑就要捅入一男子,也就是她这具身体的三哥——池松的脑袋,连忙弹出一道灵线,将这剑打落在地,然后跳下了剑。
池松经过这生死一线,神色惊惶瘫倒在地。见了池榆,如见了救世主,喊着“妹妹救我。”
池榆皱眉看着眼前一群人,皆佩剑,服饰华贵。
她揖礼道:“不知他如何得罪了诸位,惹得诸位下杀手。”
一人破口大骂:“你跟这人蛇鼠一窝,他怎么得罪我们,这里的人哪个不知道,这么一年了,欺男霸女,我们白家实在是忍无可忍,再这般没骨气忍下去,还不如舍了白家人的自由身给池家那一家狗东西做奴仆。”
池榆转头看着她的三哥池松,四哥池浩。皱眉问道:“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那人见此,还要再骂,却被旁边的人拉住,覆耳说了什么,那人听后,立即惊疑不定的盯着池榆。
未等池松池浩说话,池建先开了口:“别听那些人胡说,小九,我们可是什么都没做,快叫女婿打杀了这些人,这些人可是要对你的哥哥们,我们池家人出手。”
池榆听了此话,心中一凉,这种不顾他人死话,倚势欺人的口吻,这种心性,看来平日里也欺凌了不少人。池榆心中有些信了那人骂的话,皱眉不言。
池松池浩本就对池榆这个妹妹不太亲近,再加上心里明白是倚了妹妹的关系才能在这里混得如鱼得水,心里对这个妹妹先畏了几分。
见池榆皱眉,他们心中一沉,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池榆给了那些人几瓶丹药,让那些人先行离开治伤,然后将池家的人都招到阙夜峰,一五一十的审问。
第130章 处理
“押下去吧, 让他们在牢里呆着。”池榆对着刑罚堂的弟子道。
刑罚堂的弟子们恭恭敬敬请池家那些人走。池家的人虽然面上有些不高兴,但池榆发话了,他们也不敢不听, 昂首挺胸, 对着刑罚堂的弟子呼来喝去地走了。
池榆看在眼里,心里竞是说不清的悲凉。
池家那些人,简直说得上是无恶不作。一开始在一剑门脚下,还懂得收敛, 做人不说夹着尾巴, 但对人还算是礼貌有加。
可有一天池家人与人起了冲突,别人打得池家人鼻青脸肿。第二天,那打人的就一步三叩头向池家谢罪。池家人见此, 起了要人钱财的心思, 原是不期望拿到钱的, 只是说一说,但结果是打人那家人的全部身家都落到了池家手里。
再加上不时有人带着重礼上池家讨好, 池家从那时起明白他们攀上了不得了的大腿。
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
巧立名目霸人钱财。
再后来,竟是装也不装,池家人看上了什么,那东西便是他们的。
于是气焰越发嚣张, 开始欺男霸女, 终于有一天,惹到了在一剑门根基深厚的吴家。池家老三见吴家小姐生得貌美,欲抢回家,谁知被吴家小姐的随行奴仆打伤, 池家搬出池榆也不见效,更被人打得半死。
如果到此为止, 池家也能安份一阵子,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然而第二天,吴家家主就被人押着跪在池家人面前。池家人看着在吴家家主后面挺挺站着的黑衣人,如看着一座时时显灵,处处庇佑池家的观音菩萨。他们再一次深刻的明白了一件事,在一剑门周围,池家是可以横着走的,有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给他们兜底。
从此以后,骄奢淫逸自不必说,池家那几个爷,日日流连青楼一掷千金,娶了好几十房小妾。池家人的吃穿用度,竟是连那些世家公子都比不上。经常一言不合便搞得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坊间传言,池家人还会灭人满门。
人人都知道池家是个惹不起的家族。
但惹不起,别人躲得起,几乎人人都避池家人如蛇蝎。
这次白家人不过是远远避开池家人,被池家人看见了,就说白家人见他们心虚,定是偷了他们东西。白家人一再忍让,池家要什么都给了,再后来,竟然让白家人与他们为奴为婢,白家人实在忍不了,起了发狠的心,拼着灭族的风险就要杀了池家人,才惹出这场事端。
事情的来龙去脉,池榆都清楚了。虽然池家人一再美化自己的行为,但池榆只要去问问周围人,如何不了解其中的真相。
她要怎么办?
池家人作恶好像与她无关,但其根源都在她身上。借着她的势,借着她与晏泽宁的关系,让周围人受到伤害。
当务之急,先让晏泽宁不要纵容池家人了。要把池家人的保护壳给打掉。
……
“这次诛魔行动,就这样订好了,一剑门在东,天衍剑门在南,玄阳门在北,御兽宗在西。希望诸位能带领众弟子大力绞杀魔族。”晏泽宁对其余三位掌门揖礼。
御兽宗上官柏道:“只是不知魔族为何出现了那么多高等魔族,要找出他们,着实还要费些力气。”
“各位都有焚天谷赐下来的降魔法器,怕什么,什么高等魔族,不过是藏头露尾的土鸡瓦狗之辈。”玄阳门孙熹道。
“上次丰城一战,按理说我们已经将魔族屠戮殆尽了,怎会从魔渊又爬出那么多高等魔族。若不是焚天谷传下话来让我们四大宗门集中力量屠魔,我们还对魔族这些活动一无所知。”天衍剑门纪云南道。
“因为这些魔族根本就没做出吃人的举动,也没暴露出原形,惹出事端,我们根本就发现不了他们。”上官柏接着道,叹了一口气,“只怕这些魔族所图甚大。”
“什么所图甚大,我们二百年前能将魔族打下魔渊,这次也一定能。”孙熹没好气道。
“对啊,更别说我们还有晏掌门的带领,晏掌门可是化神修士啊。”纪云南笑着接道。
晏泽宁笑着说抬爱了。
正当三人还要说些寒暄之语时,晏泽宁收到了池榆的灵信。
[出来一下。]
晏泽宁收到后,连忙对众掌门说宗门还有要事要处理,随后疾步出了聚仙殿,留下三个掌门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
“宸宁。”一见着池榆,晏泽宁便握住她的肩膀,“你怎么在外边等,你在阙夜峰呆着就行,我自会来找你。”
“我们谈一谈。”池榆盯着晏泽宁道。
两人到了阙夜峰。
池榆坐下,沉下脸直接开口问道:“池家做的那些事你知道吗?你是不是一直在庇佑他们。”
晏泽宁笑道:“池家做了什么事?怎么就惹你生气了。”
池榆冷笑一声,“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随即将今天的事情仔仔细细与晏泽宁说了。细细观察晏泽宁的反应。
晏泽宁修长如玉的手指剥下一颗水晶葡萄,将果肉递到池榆唇边。池榆将那葡萄打落在地,晏泽宁也不气恼,道:
“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不过是些许小事。怎么就闹到你面前,惹得你费神。”
“小事?强取豪夺、弄得人家破人亡还是小事。”池榆“嗖”得站起来,“你出来看看,他们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抢的、威胁的。”
“这你可就冤枉他们了。”晏泽宁又剥了一颗葡萄,将池榆拉到自己大腿上坐下,他又将果肉递到池榆唇边,轻笑道:“你若吃了这颗葡萄,师尊便与你说你为何冤枉了他们。”
池榆将这葡萄衔住咽下。晏泽宁轻轻啄吻,笑着:“他们的吃穿用度,便是将一剑门的抢光了,也是不够用的。他们用的,都是我给你的聘礼,当初除了没办婚礼,哪一样师尊不是按礼事无巨细地办的。”
池榆一时无语,又道:“从今往后,你不能助纣为虐。”
晏泽宁捧着池榆的脸道:“怎么就助纣为虐了,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家里人。”他笑了笑道:“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世家发家都是这么来的,池家不想做世家吗?你以为那些人的财富又是怎么来的。”
“你没有想过他们德不配位吗?一旦没有庇佑,他们下场会很惨的。”池榆盯着晏泽宁道。
晏泽宁笑着,说出了一句让池榆全身发寒的话,“所以池家最好永远不要离开让他茁壮成长的土地,永远不要离开那片天空的庇佑。”
晏泽宁又说了一次:
“永远不要。”
池榆怔愣片刻,呆呆看着晏泽宁。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陈生。
陈生对陈雪蟠的养法,和晏泽宁对池家的养法何其相似。
自大、自私、目中无人、蛮横无理、一言不合便喊打喊杀,被晏泽宁纵养出来的人性,唯一不同的是,池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池榆从晏泽宁身上下来,背对着让他走。
晏泽宁笑了笑,亲了亲池榆的脸蛋便走了。
……
池榆双手撑着桌子,想着以后池家的下场。他们这么胡作非为,迟早有一天自取灭亡,更何况如果有一天她走了,他们没了晏泽宁的庇佑,便会被盯着他们的人撕得粉碎。
而且他们做的那些事情,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吗?
……
“池少,池小姐。怎么这么不高兴了。”郦岁昭讨好说着。
池丰对着池毓秀疑惑道:“姑姑好像将爹娘和叔叔关进牢里了。”
“为什么?”池毓秀问道。
“好像是因为三叔和四叔跟别人打起来了。”
“那姑姑为何关池家人,关别人啊。”
郦岁昭腆着笑脸,“想来是掌门夫人为着不被别人说闲话,关池家装装样子罢了。等一段时间就放了。毕竟夫人跟池家人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再天大的事,夫人跟掌门说说也不算时了。最多小惩大诫一番就是了。”
池丰与池毓秀听了,频频点头。不一会儿就叫着郦岁昭出去吃喝玩乐。
……
“夫人。”刑罚堂的弟子低头与池榆揖礼。池榆进了关池家人的牢房,这牢房比凡间那些豪华厢房还好,还有人给池家这些人端茶递水、垂肩捏腿,对着那些刑罚堂的弟子也不甚客气。
池建一见着池榆来了,便叫嚷:“九儿,什么时候让女婿把我们放出去,这里什么好玩的都没有。”
池榆不接池建的话,转头对执法队的队长问:“没对他们严刑拷打吗?”执法队的队长听了,脸上慌了,“小人是万万不敢对夫人的亲人有任何冒犯的。”
池榆脸色一沉,“打!”
执法队队长听了,给那些弟子使了个眼色,那些弟子装模作样的打起来,池家那些挨打的人,竟是连吭也不吭一声。池榆不觉得池家的这些人有什么骨气,不过是那些弟子都在假打而起。
池榆冷眼看着。
她明白一切纽结在于她自己。
在其他人眼里,她与池家是亲人,所谓亲亲相隐,他们若是真在这时候把池家人打疼了,到头来她这个喊打的人气消了,说不定还会反过指责他们,而他们不过是一个小弟子,完全承受不了“掌门夫人和她的亲人”的怒火。
她默了默。
在这如豪华厢房的牢房,天旋地转地想了很多。
今天如果小惩大诫一番就过去,给外面什么信号,不就是给池家站台吗?
池家这样下去,没有好下场。
而要从根源上杜绝池家的下场,唯一的、可行的办法是将池榆与池家剥离,将掌门夫人不会庇佑池家这个消息传出去。
池家人失去了保护伞,就会夹着尾巴做人。
可晏泽宁不会放弃对池家如滋养罪恶般的庇佑。有人若妨碍他做这件事情,那么这个人便会死无葬身之地,除了她自己。
除了她自己。
是啊……除了她自己。
池榆看着那些还在调笑的脸,那些脸越来越大,眼睛、嘴巴、眉毛越来越清晰,池榆抽出小剑,在那些脸由调笑变疑惑,由疑惑变惊惶,由惊惶变不可置信,由不可置信变害怕的神情中,一剑削首,两个。
两个人头哐哐地滚落到地下。
那是池松和池浩的人头。
所有人都僵直着。
池榆转头对刑罚堂的弟子道:“将人头找个敞亮的,大家都能看到的地方摆着,告诉别人,池三池四,是被掌门夫人亲手杀的。”
她冷冷盯着牢房里的人,道:
“将这些人,全部打个半死。”
说罢离开牢房。
牢房哀嚎丧哭,求饶辱骂之声不绝于耳。
……
“她将池三池四杀了?”晏泽宁惊问,再确认一次。
“是的,夫人的确将池三池四杀了,一剑削首。”
……
池榆在书桌前写着什么东西,身板纹丝不动。晏泽宁静静走动池榆书桌前,池榆眼神晦暗不明,依旧在写着她的东西。
晏泽宁趴下,轻轻道:“宸宁真的好狠的心,将自己的亲哥哥杀了两个,还如无事般在这里练字。”
池榆起身,将写的“静”字全部撕烂,砸向晏泽宁的脸。晏泽宁笑着还想说什么,池榆沉下脸,居高临下命令道:
“将金身撤下。”
晏泽宁依言。
池榆将桌前粉红的夜明珠砸向晏泽宁的眼睛,将砚台砸向晏泽宁的脑袋,打得晏泽宁头破血流,血混着墨水流下,又将头上的钗环扔向晏泽宁的脸,将他的脸刮出血花。
晏泽宁垂眸,一动不动。
欲说什么时,池榆却指着外边道:“滚出去。”
晏泽宁退下了。到外边,指腹滑过自己的脸,上面带有猩红色,他想到池榆,眼神迷乱而炙热,笑着舔了舔指腹。
宸宁啊……宸宁……
池家怎么会养出你这种女儿来。
……
晏泽宁在外呆了半天,呆到夜幕已至,月兔升空,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回了阙夜洞,却不见池榆身影,一时找遍了洞府不见人,惶恐之中又恶念四起。忽得想起婚契的作用,动了灵力一查,发现池榆还在阙夜峰中,顿时舒了一口气,连忙来到池榆所在地。
那是阙夜峰半山腰的小木屋,池榆呆了三年的地方。
晏泽宁闪到池榆身边,看见她趴在窗沿上,窗子还开着,眼睛红肿着。他斜看着窗边的景色,陡然见一轮明月。
原是在这里看月亮了。
晏泽宁想到。
摸着池榆红肿的眼睛,晏泽宁心有些许疼。将池榆拦腰抱起,整理她的头发后又用袖子将池榆笼住,慢慢走回了阙夜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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