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楚犹豫了片刻, 想了想,觉得告诉周兰斯也没什么。
他没忘记自己在小说中还要挑拨主角受和众攻之间感情,虽然这个在剧情中没有出现, 但就说有没有挑拨到吧。
“回来的路上碰巧遇到了何非时, ”姜楚低下头, 语气中带着不解和疑惑, “他说答应我一个条件,让我留在他身边呆一个月……”
至于呆在身边的一个月要干些什么, 姜楚没说。
他像往常表现出的那样, 怯怯不安地揪住了衣角, 周身萦绕着沉默怯懦的气息。像一朵突然被人恶劣梆梆拍歪了伞面, 却只敢独自缩起来的阴暗小蘑菇。
“何非时。”周兰斯慢慢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像是在回忆是哪个人,指腹摩挲着那片单薄的车矢菊花瓣。
长长的眼睫垂下, 终于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和那些躲在角落的人一样拥有恶心黏腻的视线, 还多出一点自以为是的, 令人作呕的深情。
结合曾经零星钻进耳中的信息, 可以知道是个荤素不忌,感情生活混乱的人。
或许是花瓣太过柔嫩,很快就渗出蓝色的汁液,将玉白的指尖染上了颜色, 空气中似有若无地弥漫一丝极淡的草木香。
姜楚悄悄抬头瞥了一眼, 周兰斯垂眸表情冷淡,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抽出手边的纸巾将指尖上的花汁一一擦净。
嗯?怎么样?算是被他挑拨到了吗?
现实与剧情不同,大概是现实的周兰斯没有跟海王渣攻发展出感情, 所以很轻易就相信了姜楚的话。他将纸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清冽好听的声音让人十分有安全感,说:“我知道了,我处理这件事,你别担心。”
姜楚本想让他如果接触何非时的话也小心一点,那人的手段不见得多光明,刚一张口,就感觉到久违的人设ooc警告。
是轻微的脱力感,但因为出现的毫无预兆,姜楚腿一软,差点没站稳,还好背后就是椅子。
他顺势坐下来,缓一缓心中骤然加速的心跳,眉头不由轻皱,但这也再次提醒了他,剧情的力量始终盘旋在他头顶。
不要忘记人设,不要小瞧剧情。
可恶啊!当初怎么不给他弄个什么任务提醒系统,光让他一个人靠自觉走剧情和保持人设,这不是摸瞎呢么!
不过说到剧情,姜楚回忆小说内容,他记得关于何非时的剧情也是在运动会结束后不久。但因为并没有姜楚路过的戏份,所以他没有详细去了解。
只知道何非时会在陆续看到其他攻和主角受亲密的场景后大受刺激,觉得“他们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于是在某次聚会上趁着酒醉,大着胆和主角受酱酱酿酿了。
“我有点事出去一趟,你早点休息。”做完这些之后,周兰斯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上前安慰般揉了一把姜楚的脑袋。
或许是两人住的时间长了,姜楚已经熟悉了周兰斯的气息,所以当他靠近的时候,没有多大反应,大脑里还在想着书里的剧情。直到脑袋被揉了揉,才回神,既然不好明说,只能委婉地提醒他,“嗯……注意安全。”
放在少年柔软黑发上的手,微不可查地一顿,周兰斯的视线落在那小巧的发旋上,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
何非时趁着酒醉和***这样那样?
和谁?
最好,不是他想的那样-
市中心附近,有一家最近才开起来的夜店,据说背后的老板是几个年轻富二代,所以砸钱砸得毫不手软,装潢配置都是顶级且潮流,吸引了大批年轻人。
二楼包厢里,何非时抿了一口龙舌兰,勉强将从离校时就隐约盘伏在背后的那股淡淡凉气冲散。
“时少,怎么样,这家新开的店还不错吧。”一个带着鼻环的青年端着酒杯走过来,笑嘻嘻地挤在何非时身边坐下。
“嗯,是挺不错。”何非时勉强给面子地点了点头,不过看起来兴致不高,本来也是,如果不是这帮人邀请了许多次,他今天确实不想来。
“欸,怎么感觉您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呢,”鼻环青年将笑容微收,纳闷地挠了挠头,“怎么了这是?”
一旁搂着女伴亲密喂酒的高大青年舔了舔唇,觑见何非时孤身一人,便对鼻环青年扬了扬下巴,笑得意味深长,道:“这就是你不懂事了,咱时少可是个多情浪子,这孤家寡人的,怎么能快乐的起来呢。”
“哎呦,你说我,竟然把这点忘了,”鼻环青年恍然大悟,回望抱着女伴的青年,脸上也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这次请您来呢,主要是想给您看个人,”他比何非时大,勉强算个小富二代,但在何非时这种真正的豪门子弟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机缘巧合才榜上这位大腿,可不得好好捧着么。
鼻环青年从何非时每次带来人中逐渐摸清了他的喜好,想着之前看到的那个小侍应生,正好可以借花献佛,要是这位少爷高兴了,仅是那从指甲缝里漏出来的一点东西,都够他挥霍了。
至于小侍应生的意愿,能被何非时看上是他的福气,给富家少爷当情人总比端盘子轻松吧,何况这位少爷年轻英俊,怎么看都是那小子占了便宜。
何非时靠在沙发上,摇晃着酒杯里的冰球,盯着玻璃壁上折射出的七彩光晕,懒散地应了一声,“什么人?”
“嘿嘿,您瞧。”鼻环青年忽然指了指门外,何非时眼珠微转,就见门口进来一位穿着黑白侍应服的少年,五官俊秀干净,眸若点漆,腰细腿长,妥妥一个青春美少年。
乍一眼看过去,嗯,那头黑发挺像兰斯的,经过心中快速比对,何非时做出如上评价。
正好可以当个解乏的小玩具,他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让他过来。”
“诶,好嘞。”鼻环青年一边将人叫过来,一边观察何非时的脸色,好像兴致还是不高,于是小心翼翼的问,“时少,是有人惹您不高兴了吗?要不您说说,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啊。”
几杯酒喝下去,何非时这时已经有些微醺,眼睛看着走近的少年的墨发,伸出手示意他倒酒,漫不经心地说:“遇到一个欲擒故纵的小家伙。”
旁边的高大青年大概好奇心很旺盛,竟然松开女伴,扭身问:“呦,谁呀,也是明泽的吗,这次是啥类型的啊?”
“嗯哼。”何非时手指触碰到冰凉的玻璃杯壁,寒气从指尖蔓延上来,他眼眸半阖,说,“类型……”
他沉默,像是在思考,忽然哼笑,“不知道,头发长的看不清脸,阴暗又不起眼,倒是敢接二连三的拒绝我。”
何非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侍应生少年微怔,冰冷烈劲的酒液顺着喉管滑下,逐步化为点燃身体温度的灼热岩浆,深情的桃花眼望向侍应生少年胸前的铭牌。
“宋西河,”他的语调低缓而暧昧,仿若情人耳语般的低喃,手指敲了敲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陪我一晚。”
宋西河脸上挂着的职业假笑,道:“这位客人,这里是夜店,不是淫/店。”
“你怎么说话的呢!”还没等何非时说什么,鼻环青年率先拍桌而起,怒道,“把你们经理叫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包厢另一端传来的声音打断,那人扬声说:“诶!时少,这人是不是你啊,谁把您的风流往事总结出来放到大眼仔上了。”
“哈哈哈,现在挂在热搜榜的尾巴上呢,难道您最近招惹了个小辣椒?”有人调笑。
何非时闻言皱起眉,拿过高大青年热心举过来的手机,在热搜最下面看到了一个长长的词条。
#八一八那个男友月抛还能同时脚踏八只船的海参男高#
点进去粗略的看了看,忽略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何非时看到高清照片的时候表情霎时冷下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故意,图片虽然打了码,但肉眼可见的敷衍,就只在眼睛部位涂了条黑杠。
“……”
以往交往过的人最多在校内论坛上说说,何非时无所谓,反正很快会有人处理,他们也拎得清,不会不惜得罪何家也要把话往外说。
“是谁干的。”
“不知道啊哥,匿名投稿的。”
“啧,”何非时把手机还回去,虽然烦躁,但丝毫不慌,找人扔点钱压下去就是了,他把视线投向立于一边的宋西河,扯了扯领口,回到之前的话题,“怎么,你不愿意?”
宋西河也看向他,端着酒瓶的手稳如泰山,一开口就知道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客人,骚气收一收,别挑战老子的职业底线。”
第一见到感这么反呛自己的人,何非时眼里闪过一丝兴味,目光向下扫过那比例极佳的身体。
第一次遇到这么智熄的人,而且他之前说的人,听起来有点像姜楚?宋西河想着结束后要不要偷偷揍这个傻逼一顿,为朋友除害。
高大青年重新搂回女伴,看着屏幕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爬的词条,再看看毫不在意的何非时,总觉得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不知道自己差点要被拖去胖揍一顿的何非时,接起了一通电话,是他敬爱的老爹,“喂,爸……”
“你现在在哪儿?”电话那头打断他,似乎压抑着怒气,“马上给我滚回来!”
隐约还传来何母劝声“小时他还是个孩子”。
何非时眼皮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背后升起了一股比之前跟强烈的寒气,还想问,“爸,怎么……”
电话却已经被挂断。
这一晚,姜楚无知无觉趴在被窝里睡得极沉;唐昔趴在床上看着节节攀升的热搜,咧出两颗小虎牙,笑得像只小恶魔;何非时则拿着笔,一脸懵逼和不服地跪在冰冷的地板,面对着父亲的大黑脸,被罚家规五十遍。
另一边,周兰斯施施然关掉笔记本上的视频窗口,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一下,登时屏幕上跳出一张密密麻麻,新鲜出炉的何氏家规。
周兰斯仅是扫了一眼,就关掉了,如今的何氏正在走下坡路,大不如从前,正是断尾求生的关键阶段,出不得一点幺蛾子,如何能不急。
合上电脑,周兰斯起身,抬头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夜幕上细碎而璀璨的星光,和从前无数个夜晚没有什么不同,但今夜再看,却觉得繁杂。
注意到你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第62章
姜楚一觉睡到自然醒, 揉了揉迷茫的眼睛,惯性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嗯?谁给他发了这么多条消息?
两个人,一个是宋西河, 大约在晚上十一点多发来的。
【宋西河:嗨, 最近在学校里还好吗?】
怎么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姜楚从被窝里坐起来, 疑惑地抓了抓翘起的发丝, 回道:“挺好的啊,怎么了?”
回完宋西河, 看向下面连续发了好几条信息给他的唐昔, 跳过表情包, 姜楚从头看下来, 不免感到惊异。
原来是有人将何非时丰富多彩的感情史总结并发到了网上,因为其仿若八爪鱼般能同时脚踏数只船,并以十八岁的年龄, 交往过八十位前任的“光辉战绩”, 一夜成名。
在唐昔发来的一张评论截图里, 甚至有人扒出了何非时在初中时的感情经历, 才知道这位哥在初中就已经是位情场高手。
这件事的热度不低, 除了校内论坛也在讨论,网友甚至摸到了何氏企业的大眼仔官网。
视线往下一瞥,看见截图的最后一条评论:
【菇菇最可爱:笑死,什么品种的种马也出来当风流贵公子了, 干着傻逼恶心人的事, 干脆封你个海参王吧,铁杵磨成针, 嗨喽,宁鸡儿还安在吗?】
“……”姜楚沉吟片刻, 从这短短的几十字里咂摸出了一点熟悉的味道。
唐昔,是你吗唐昔。
不小心将自己的留言截图截进去了一条,但唐昔不知道,正贴着柔软蘑菇抱枕美美睡地深沉。
回复完唐昔,姜楚下床洗漱,瞄了一眼隔壁安静的床铺,周兰斯晚上出去后就没有回来。冷水泼在脸上,彻底将残留的睡意驱散,他望向镜子,眨了眨眼,意识到一件事。
太快了吧,仅仅是一个晚上,何非时的名声就已经从风流贵公子变成了……海参王八?
再怎么说,何非时同魏阙和温裕之他们一样也是主角众攻中的一员,就算其他攻没有按照剧情走涩涩,但目前为止大家都还大致遵循原书里的人设走。
炮灰崩就崩了,何非时现在这么一遭,属于是主要人物ooc了吧?
顶着这个名头,别说走后面的剧情,估计攻籍都要给他开除了。
姜楚有种糟糕的预感,如果说之前的剧情崩了百分之六十,那从此刻开始,崩坏程度将无法估量,他的任务难度,也将无法估量。
……擦干净脸上的水珠,他怀疑自己怕不是穿了个假书?
不过好消息是,他的剧情任务已经完成一半了!
作为一个恶毒炮灰,姜楚的戏份本来就不多,现在开学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算算时间,距离他下线被捅刀子也只有一个月多了。
想到这,姜楚神情一肃,没空想别的,那可是关乎他人身安全的大事!
上午用来学习,下午便背上背包,踏上去往每周末的泰拳课之路。
小说雨夜中他被捅刀子的那段,姜楚翻来覆去,逐字逐句研究了很久,脑海里已然塑造出了一个形象:和他差不多高,身形较瘦,唯一的攻击力就是那柄刀,武力值应该不高。
这也是姜楚觉得自己有能力反抗的原因之一。
刨除像魏阙那样天然的体力差压制,普通人里,姜楚不说能打趴下,起码灵活闪躲不让自己受伤还是能做到的。
整个周末,除了上午的正常学习,和抽空去福利院看了眼小南瓜她们,其余的时间几乎都用来训练。
一直到了周一的早自习,姜楚心里的紧迫感才稍稍缓下来,看了看旁边空着的桌子,周兰斯还没来,等这个星期过去,他也该回自己班级了吧。
姜楚摇了摇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到手中的单词本上。
18班的早自习很安静,因为不强制上,所以没什么人,等到结束铃声响起,后门才被人大大咧咧地踹开,姜楚淡定地合上书本,后门迟早要被刘明明踢飞。
这么想着,侧边突然飞过来一个不明物体,姜楚眼疾手快地接住,定睛一看,是一个文件夹?
“掉班级门口了,还以为是什么玩意儿呢,”刘明明坐到位子上,一边窸窸窣窣打开早餐袋子,一边对姜楚说,“你找个时间给人送过去。”
外面没有写名字,姜楚翻开一看,是学生会宣传部的关于秋游赞助的文件。
姜楚翻阅的动作倏地顿住,灵光一现,这该不会就是他去学生会办公楼,然后偶然目睹温裕之在办公室压着主角受酱酱酿酿的剧情八吧。
原来他一个无关人员去学生会办公楼的理由是这个啊。
这该死的,若有若无的逻辑线!
“知道了。”将文件收起来,姜楚火速回忆剧情,好的,时间在下午。
对于剧情八的任务,他有点紧张,但又不是那么紧张,竹马组cp能完成剧情的可能性比其他组高很多,姜楚积极乐观地想,或许这次可以不用他上呢。
不就是现场看几秒搞涩涩吗。
可是周兰斯还没回来,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正想着,没想到他下一刻就出现在眼前。
今天依然耀眼优雅的少年对姜楚点了头,轻拉开椅子,“早。”
“早。”姜楚也小声问好。
这时快要上课,18班的同学们陆续进来,谈论声将姜楚的声音掩盖,而他们讨论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何非时。
“啧啧啧,老子早就看这花心海王渣男不爽了……”
“听说被家里老子禁足了,也不知道真假。”
“应该是真的,听二班的人说他现在还没来呢。”
“太刚了,也不知道是哪位小辣椒干的……”
小辣椒……姜楚默默听着,眼神下意识往周兰斯的方向看去,直觉告诉他,这或许跟周兰斯上周五晚的离开有点关系。
可能唐昔也有点?但两人都没有跟他说过相关的事。
周兰斯注意到他的视线,侧过头看他,表情淡然自若,漂亮乌黑的眼睛看着他,温和而礼貌,“怎么了?”
姜楚望进他的眼睛里,感觉好像里面多了层什么东西,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摇了摇头,小声道:“没,没什么。”
见状,周兰斯没说什么,两人之间忽然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
而这样的安静竟然一直持续到了中午放学,温裕之来到18班门口,等周兰斯出来。
姜楚坐在位置上,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沉思,这就是竹马CP剧情前的模式吗?
所以次任务不需要他绞尽脑汁,只要拍就行了对吧?
还有这种好事!
谁懂从开始到现在没一次完成过的剧情的痛,如今终于能靠谱一次了,不然显得拿着剧本强制走任务的他很呆。
自觉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姜楚对今天一直表现冷淡的周兰斯包容良好。
放学前,胖胖和蔼的班主任说这周四周五将举行第一次模拟月考,让同学们做好准备。
姜楚听得认真,来到这里之后他没落下学习,还有周兰斯时不时的指点,所以很想知道凭他现在的成绩能在明泽排名第几。
他计划着拍完那5秒视频后就去吃饭,吃完饭去图书馆学习,最好所有事情能在一个小时内完成。
姜楚急急急,但一旁的周兰斯动作淡定而优雅,不疾不徐地整理好,才对姜楚颔首,略带歉意地说:“抱歉,不能和你……”
“没关系,我不要紧,你去吧。”姜楚立马支持三连,表示不用在意自己。
周兰斯垂下眼睫看他,见少年浑然不觉的样子,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映出小片扇形阴影,看不清眼中神色,轻声道:“……是吗。”
仔细听,似乎还带了一点意味不明的笑,让姜楚下意识坐直,感觉后颈被一股凉气抚过。
他不解地抬头,但周兰斯已经转身和等在外面的温裕之一同离开了。
耐着性子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后,姜楚背上背包,根据学校地图去往学生会办公楼。
位置距离高三教学楼不是很远,大约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
说是办公楼,其实更像一栋独栋别墅,大门敞开着,里面没有人。姜楚抱着文件夹,在一楼大厅楼梯角的位置看到了布局图。
会长办公室在最顶层,左右两边是副会长办公室,宣传部办公室在会长办公室楼下。
姜楚从楼梯往上走,楼梯上没有标识,闷头数着爬了4层,却发现楼梯还能通向上。
不是说只有4层吗?
姜楚歪头向上看了看,也难怪小说里的原主会走错地方。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先在相机模式下切换录像功能,然后熄灭屏幕。
书里描写剧情开始的时候,会隐约听到一下钟楼的响声,校内那栋小钟楼会在整点的时候敲响。
“铛——”
姜楚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
第一间副会长办公室大门紧闭,中间的会长办公室门开着,但里面没人,那就剩下最后一间了。
最里面那间办公室门半掩着,姜楚靠墙听了一会,没听到什么动静,于是小心翼翼探出一点头,看到了独自坐在办公桌前正处理文件的周兰斯。
嗯?怎么就你一个人,剧情都开始了,温裕之呢?
气氛都到这儿了,姜楚咬牙切齿地想,别跟他说又不按剧情发展了哦。
他缩回脑袋,蹑手蹑脚的走到楼梯处,往下看,试图看到本该出现在周兰斯办公室的人。
看了几分钟,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shift
姜楚忧郁地蹲在楼梯口,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是继续等,等莫名消失的温裕之回来。
二是去找周兰斯,说,我有个嗯嗯的摄影作品想请你配合一下,可以吗。
第63章
可就说第一个, 温裕之这时候离开在一定程度上就已经偏离剧情,回来之后还会按剧情进行吗?不确定,然而这还是在温裕之会回来的前提下, 要是他不回来了呢?
姜楚盯着楼梯, 心想, 这是个好问题。
不回来, 没逝啊,大不了他就(社)死一回呗。
姜楚笑得很坚强。
至于第二个选项, 仅仅是在脑子里想想他对周兰斯说出那句话的场面, 就已经尴尬到头皮发麻, 汗流浃背了。
姜楚转移注意力, 回忆小说中原主拍到的五秒画面:
温裕之将主角受围困在办公椅,处于强势的上位方,一手托着主角受的后颈, 低头按着亲, 一手钻进衣摆, 抚摸细腻肌理, 视频最后是主角受泛着水光的嫣红眼尾, 以及温裕之的侧脸。
小簧书里两人发生的当然不止这一点,这是姜楚截取了与自己相关的片段,去除暧昧桃色的描写和氛围,精炼出来的, 但尽管如此, 这些动作依旧可见暧昧的色彩。
姜楚愁啊,跟之前拍个小小的局部照片不同, 这次的视频不仅拍到整个上半身,还要有动作, 直接从困难级别,飞升到了史诗级的地狱难度。
这要怎么跟周兰斯描述和解释啊,他真的不会被周兰斯当做满脑子变态想法的……姜楚低头抠了抠文件夹,早就已经是了吧,从躲在器材室看花园宝宝的那天起。
“……”
看了看时间,他已经在这蹲了有五六分钟,但楼下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在伸头一刀,拜托周兰斯帮忙赶紧拍好视频,然后去图书馆复习,还是蹲在这里再等几分钟之间,姜楚……姜楚选择换一个蹲姿。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四周安静得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而期盼的脚步声一直没有响起。
忽然,走廊另一端传来一道清耳悦心的嗓音,语气些微疑惑,“姜楚?”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姜楚下意识回头,没有防备的目光正好撞进周兰斯那双含着探究的漂亮眼睛里。
看着姜楚蹲在楼梯口的奇怪举动,他微微讶异地挑了下眉,“你来这……有什么事吗?”
姜楚保持蹲着回首的姿势,瞪大的眼睛里瞳孔震颤,擦,周兰斯什么时候出来的,他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在周兰斯沉静的注视中,他是想躲也来不及躲了。
“嗯……我在路上捡到一份学生会的文件,是来送还的,但找不到地方……”姜楚捏紧了手里的文件,打算站起来,可不料蹲太久腿麻了,只好硬着头皮抓着手边的栏杆慢慢站起来。
“姜楚同学真是热心。”
走廊铺了层地毯,周兰斯朝他走来,下午时分光线稍暗,只有窗口映射进的那一方光线是明亮的,明暗的光影在俊美少年的身上流转,模糊了神色和边界,仿若像是能穿梭时间和时空的,不可视的神明。
姜楚背后是一扇打开的玻璃窗,他站在光里,却浑然不知。
“给我吧,我来替你转交。”周兰斯恰巧在阴影的界线停下脚步。
“……麻烦你了。”姜楚把文件夹递给他。
得了,本该是竹马cp的开车情节没了,本该悄悄围观现场的炮灰也被发现了,哦,他被发现了……
姜楚一愣,猛地抬头,还捏着文件一角的手指极轻微地颤了颤,身体深处,那股他不愿再体验的电流感,好像来了。
松开手,姜楚强迫自己仔细感受,可能是他的任务崩了,但没完全崩的缘故,失败惩罚不像上次那么严重,更像一种警告。警告他如果还没有所作为,它就要开大了!
极轻,但难言的酥麻感在四肢百骸悄然游走,姜楚顾不了那么多,一把抓住面前周兰斯的手腕,道:“其实,我来这,也是想来找你的。”
“哦?”周兰斯瞥了一眼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做出倾听姿态,“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说过的,如果我有需要,可以来找你。
“嗯……我突然有个非常想拍的画面,想找你帮忙一起完成,可以吗?”姜楚没说自己要拍的是什么,而是自认很有心机的先把周兰斯哄答应。
说完,用紧张期许的眼神望着周兰斯,对方没有立马回答,在等待中,姜楚心里不免忐忑,他会答应吗?
假如拒绝了怎么办?要是拒绝了,姜楚心一横,想着,反正他可以是攻,到时候他就学原文里温裕之去压……
“好啊,”周兰斯蓦然笑了,被造物主宠爱的少年,即使站在阴影处也能熠熠生辉。
另一只手抽走了文件,周兰斯反手握住姜楚的手腕,侧过身,嘴角弯起,“正好,去我的办公室怎么样。”
被周兰斯反客为主拉走,姜楚怔了两秒,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
身体内的电流感在逐渐加强,他的指尖无法遏制的颤动了一下,为了不让周兰斯发现异样,他松开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一个是拍摄问题,虽然剧情里原主有放大了画面,但也不是拿在手里可以拍到的,那要怎么拍?架在门把手上?
一个是怎么保证周兰斯听到拍摄要求后不会反悔。
走进办公室,周兰斯放开姜楚,主动配合地问,“我要怎么做?”
“咳,”姜楚清了清嗓子,避开那双干净明澈的眼睛,看向一边,“你,一会儿你只要坐在椅子上就好了。”
姜楚说得含糊,不等周兰斯说话,就立马接着问道:“你这里有胶带吗?”
“有,稍等一下。”好在周兰斯似乎很信任他,没有问要拍什么,转身为他找胶带去了。
姜楚悄悄松了一口气,望着那对他意外单纯赤诚的主角受,心里不免生出一点诱骗好人的愧疚感。
尤其是在后面他还要将这些照片视频发出去,用来挑拨他和其他攻的感情,而周兰斯现在跟那些攻都相处平平,等他们收到照片一定会对周兰斯的感官变奇怪吧。
这么想着,上次心里那股怪异的感觉再次浮现,提醒他似乎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但具体是什么,姜楚还没来得及细想,这边周兰斯已经找到胶带,递给他,道:“这个可以吗?”
“可以的,谢谢。”姜楚接过来,拿出手机打开相机,走到门口比划了一下,“你可以坐到椅子上吗?”
周兰斯配合的依言照做,姜楚找到一个大致合适的位置,用胶带将手机固定在门上。
由于那股电流感愈渐强烈,姜楚不得不加快动作,粗糙的固定好后,面对表情疑惑,像是不解他在做什么的周兰斯,姜楚软着手指点下录像功能。
顾不得说别的,姜楚快步走到办公桌旁,接着挤进周兰斯和桌子中间,在周兰斯愕然的目光中,将他笼罩在身下。
大抵这时已经非常接近小说中原主拍摄的时间了,姜楚身体里那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越发强烈,他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手抖,轻声说了句,“抱歉。”
姜楚自觉当攻,将周兰斯压在身下,一手穿过他颈侧覆盖在后脑勺,一只手按在周兰斯腰侧的衣摆附近,这本该是强势的姿势,但奈何姜楚比起周兰斯莫约矮一个头,且体型也纤瘦不少,加上体内电流拖后腿让姜楚软了腰,差点站不稳,跌在周兰斯身上。
好在!好在最后他稳住了!
此时正值黄昏,一切都处于昏暗暧昧的光线中,办公室内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就是两人背后那扇偌大的玻璃窗,昏黄而无声的光笼罩在两位少年身上。
周兰斯感受脑后那只轻颤的手,表情不变地顺着那微弱的力道抬起头,仿佛就是被姜楚强迫而仰起头的,他平静地观望姜楚的所有动作。
随后,他便见姜楚紧绷着身体,朝他低下头,近到两人,鼻尖轻触。
少年温热急促的呼吸,温热的淡淡甜香,落在脸侧的柔软发丝,隐忍蹙起的细眉,泛起薄粉的白皙脸颊,颤动的睫羽,因为过于羞耻而蒙上薄雾的蜜糖般的眼眸……
统统,无一余漏地倒映进了那双自持平静的纯黑眼眸,下一刻,某人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身体某种隐秘的镜面碎裂的声音。
姜楚第一次跟别人贴这么近,一时连目光应该放在哪里都不知道,向下是周兰斯挺立的鼻梁,鸦羽般长而密的睫毛,以及那双黑色的仿若夜幕般深邃漂亮的眼睛。
而那双眼睛正望着他,姜楚几乎能在他眸底看到自己小小的身影,因为心底的莫名慌乱,一下没控制好距离,不小心碰到了周兰斯的鼻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周兰斯身上的那股橙花和檀香的香气变得更浓了,让姜楚闻着闻着觉得身体血液的热度都随之拔高,连带着脸颊也变得滚烫起来。
姜楚错开视线,一边默数秒数,一边在给自己鼓气,没事的,他就是非常正直的摸一下腹肌,压都压了,不能在这点上怂,于是启唇小声地告知了一声,“我要摸一下你腹肌了。”
从来没摸过其他人的身体,姜楚生疏地抖着手指钻进周兰斯衬衣的下摆,然后按了下去,掌心下是温热细腻的触感,薄薄的腹肌起伏柔韧,仿佛蕴藏着无限生命力。
感受到手下的肌肉骤然紧绷,姜楚心理平衡了一些,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紧张啊,默数进入最后一秒倒计时,姜楚偏过脑袋,绷紧的神经放松,没想到这次任务竟然出乎他意料的简单?
倒数结束,体内电流感瞬间消失,但造成的后遗症还在,姜楚一直□□着不塌下来的腰此刻酸的不行,抽出按在周兰斯腹肌上的手就打算站起来,嘴里说道:“好了,谢谢你的配合,我……!”
话没来得及说完,身下的椅子忽然往后退,惯性的作用下姜楚自然朝周兰斯倾去。
好消息,他反应快,屈膝抵在周兰斯两腿中间,稳住了身体。
坏消息,因为腰酸手抖没稳几秒,人现在已经挂在周兰斯身上了。
按着周兰斯后脑勺的手变成了勾着他脖颈,按在腹肌的手倒还是老老实实的,就是膝盖差一点就要顶到某处不可言说的地方。
“……”这糟糕的姿势。
“不好意思。”姜楚没敢看周兰斯的表情,想赶紧站起来,但下一瞬,他感觉自己的腰被握住了。
周兰斯一手握着少年纤细的腰肢,保持着贴合姿态,密长的眼睫微掀,瞥向那个站在门外,透过未关紧的门缝中往内看了不知多久的人。
第64章
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 正是去而复返的温裕之,他听到瞥见周兰斯办公室的门半掩着,上面似乎还绑着什么东西, 觉得奇怪便走过去看看, 却不想撞见了这样一幕。
充斥着黯淡日光的办公室内, 一个看不清脸的, 大胆至极的少年勾住周兰斯的脖子,低头与他细密亲吻, 另一只手更是伸进周兰斯的衣摆, 挑逗般地磨蹭, 像是想极力勾起身下人的欲望, 诱他共同坠入爱/欲的温床。
露骨亲昵,暧昧至极。
而周兰斯,没有反抗。
温裕之愣愣地僵在原地, 金丝眼镜下那双冷静淡漠的眼睛惊愕地睁大, 好像有人将他的身体强制按下了暂停键, 无法动弹, 无法发声, 只能看着那少年像是终于承受不住,软下了腰,整个人攀在周兰斯身上,似柔弱纤细的菟丝花。
谁能想到平日沉默寡言的少年竟敢如此放浪大胆地求欢索取。
温裕之这时候该是愤怒的, 该是焦急的, 该是嫉妒的,但或许是周兰斯的不明态度让他不敢去看, 所以将只能将目光放在了姜楚身上,他混乱地想, 真是不知羞且放荡!
下一刻,周兰斯终于动了,他搭在膝上的手抬起,轻而易举地握住少年的腰,掐出令人心折的脆弱腰线,宽大校服下面竟藏着这般盈盈一握的细腰。
温裕之镜片下轻眨的眼睫蓦然乱了节拍,不知是因为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紊乱的思绪让他无法捕捉那道细微的异常情绪,紧接着,他便看到周兰斯抬起头,漆黑的眼眸不避不闪地望向他的方向。
而温裕之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躲开,饶是他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他为什么要躲?
但是等背脊贴在冰冷坚硬的墙面时,心跳快到几乎要冲出胸腔,同时还有紧张和一丝偷窥被发现的惊慌,以至于呼吸都变得急促,温裕之垂下头,碎发稍许落在镜框上,清隽优雅的会长大人,此刻狼狈地发出无声喘息。
办公室内,姜楚在感觉自己腰被周兰斯握住时,差点没像突然受惊的猫咪般弹跳起飞,腰间绝对算是他的致命敏感点,但是他的身体和力气还没恢复完全,只能浑身僵硬的被周兰斯握在手里。
“那个,你可以松一下手吗?”姜楚还保持贴在周兰斯身上的姿势,为了不让膝盖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以及不让椅子往后滑,他非常艰难地用脚撑着地面,每根脚趾都在用力,这样很累的。
姜楚别扭地动了动,示意他松开,小声提醒:“已经好了。”
“嗯,”周兰斯收回视线,淡淡应了一声,但没如姜楚所愿松手,而是好以整暇地靠在椅背上,问道:“小楚同学,手感怎么样?”
什么手感?姜楚茫然地抬头,因为两人上身近乎贴合,一抬头,他的下巴便自然抵在了周兰斯胸口,感受那随着呼吸而平稳的起伏,下一瞬猛然反应过来,擦,放在周兰斯腹肌上的手还没抽出来!
姜楚立马把手拿出来并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现在可以放开他了吗?姜楚仰头眼巴巴地看他。
周兰斯微微笑,“刚才帮了小楚同学一个忙,你打算怎么回报我呢?”
从请周兰斯帮忙开始他就非常配合自己,报答自然是应该的,姜楚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问他:“你有什么想要我帮你去做的事吗?或者我请你吃饭可以吗?”
但在此之前,他在上方俯视周兰斯,“要不你松松手,我站着跟你说呢?”
但周兰斯却歪了歪头,问:“什么都可以吗?”
“违法的事情不行。”姜楚想也不想说道,又补充了一句,“得是我能做到的。”
“嗯,我明白了,”周兰斯颔首,而后那张俊美无俦的脸露出几分好奇,“礼尚往来,那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腹肌吗?”
“……?”礼尚往来是给你这么用的吗?
不过姜楚想了想,没拒绝,大家都是男生摸一把又不会少块肉,况且是他先摸了周兰斯,就是……可能要让周兰斯失望了,他还没练出腹肌:)
想到刚才腹肌的手感,自卑感突然袭来……
“你、你摸吧,但是别碰我腰,我怕痒。”姜楚别过脸,不想看到周兰斯失落的表情。
姜楚他觉得自己可能受不了这个刺激。
面前的少年即使如此,神情依旧是坦荡的,就连在做所谓的,举动暧昧不明的任务时,他的心声依然干净,可就是这样,才让人想看他露出异样的情绪。
周兰斯仰起头,望着撇过脸的姜楚,像是可以随自己任施任为,像是对他做出一些更过分的事情也可以的姿态……
他一手掐着少年的腰,另一只手探进那宽大的校服衣摆。
指尖触及的肌肤温暖细腻,接着,指腹下是因为陌生的入侵而紧绷的皮肤,最后,掌心贴合柔软平坦的小腹。
周兰斯的每个动作都不紧不慢,眼睛盯着姜楚的表情,看着他呼吸一滞,看着他眼下泛起薄红,看着……听到了他的心声。
【我淦!他能不能用点力,搁这儿挠痒痒呢。】
【吸气会不会显得肚子硬一点?等着,下次我就是有八块腹肌的猛男了。】
【不是,他干嘛一直捂着我肚脐眼,给我暖肚子?】
【谢谢,但我不宫寒。】
【还有,摸好了没啊,我还要去图书馆呢……】
“……”周兰斯将手拿出来,指腹还带着一点少年的体温,“好了,这次的报酬我收到了。”
禁锢腰间的手甫一松开,姜楚立马蹦开,没注意到周兰斯幽暗的视线,一边点头一边往门口走,道:“我看看拍的怎么样。”
刚刚耽误了一点时间,等回去还要将视频剪辑一下,五秒的视频这都录到快五分钟了,库库撕胶带解救手机的姜楚没注意到,走廊另一端的楼梯口,一片衣角一闪而逝。
拆下手机,姜楚拿着废胶带站在门口没过去,出于一点男子汉骄傲的自尊心,他暂时想跟周兰斯保持这个友好和平的距离,闷闷道了声:“谢谢你,那我先走了。”
也不等周兰斯作何反应,匆匆扭头就走。
用完就被丢的周兰斯长腿交叠,姿态闲适优雅,却在愈发暗淡的室内显出几丝危险的气息。
无心招惹也是招惹,姜楚,我本想放过你的-
这边姜楚完成任务,带着一种沉重但又有一丝诡异轻松的复杂心情往下走。
沉重是因为原著的情节又崩了,可参考性越来越低,他得知剧情的金手指作用也越来越低。
轻松则是有主角受周兰斯的配合,自己当攻,以后只要没有三/p,问题应该就不大。姜楚乐观的举例,等等,他忽然顿住脚步,狐疑地想,应该没有那么炸裂的情节吧?
为了不让现实生活全被小说剧情充斥,姜楚除了自己雨夜被捅刀子的情节看了又看,其他只是粗略翻了翻,一个任务完成了之后才会仔细看下一个。
他继续往下走,意识翻阅仿佛印刻在脑海里的那本小簧书,囫囵掠过搞涩的剧情,看到今晚自己还有个单人小剧情,单人最好走了,姜楚丝毫不慌,在他打算往下瞧的时候,却门口碰上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温裕之。
嗯?你怎么才来啊?!
姜楚震惊还有些小幽怨,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一个低头,沉默地从温裕之身边绕过去,他们又不熟,加上他阴郁沉默的人设,不能随便开口啊。
但姜楚不说话,温裕之却开口叫住了他,沉静如湖水的音色缓缓道:“姜楚,是吗?”
姜楚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叫住自己,顿住脚步,茫然地回首。
大厅里只有他们两个,温裕之镜片下的狭长的眼睛从头到脚,再次,一寸一寸将姜楚扫视一遍,宽大保守的校服,长到几乎遮住脸的头发,阴沉又怯懦,平凡至极。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敢做出勾引同学的恶劣行为。
而且,温裕之眸光一暗,上次开会后他再次向周兰斯提起换宿舍的事情,但被拒绝了,联想刚才兰斯没有拒绝……不能将他们再放在一起。
“姜楚同学,兰斯因为当时没有空余宿舍所以才跟你暂时合住,”温裕之推了推眼镜,用礼貌但强势的语气道,“他比较注重隐私,正好校内另有一间宿舍有空余床位,能请你换一下吗?”
骤然听到自己被要求换宿舍,姜楚懵,“啊?”
“这……会不是太突然了?”姜楚迟疑地说,书里他没换过宿舍,最多是主角受中途搬去了单人宿舍。
一点都不突然,温裕之想,在办公室就敢上身引诱,要是在宿舍,那岂不是……
他看向姜楚,镜片反射了一下头顶的灯光,带着强势的意味,“不会,我现在就联系人帮你一起搬。”
“啊??”姜楚二度懵住。
姜楚的反应落在温裕之眼中就是不愿意,他慢慢摘下眼镜,走到姜楚身边,冷淡疏离的表象破开一丝裂缝,低下头虚贴在那只白皙秀气的耳朵旁。
“姜楚,用身体引/诱其他同学,可不是正确的行为,你说呢?”
“我给你一次机会,远离兰斯,否则……”
“我不介意让大家看到你那副浪/荡轻/贱的行径。”
“……”
姜楚大脑宕机了,什么什么意思?!
刚才在周兰斯办公室的事,被当事攻看到了?
但混乱的大脑对此事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他是攻啊,哪里用身体引/诱周兰斯了?要引/诱也是周兰斯引/诱他啊?!
第65章
温裕之直起身子, 没看姜楚是何反应,从容不迫地将眼镜带上,恢复清隽冷静的模样, 一边垂眸在手机上操作, 一边淡声道, “正好时间还早, 走吧。”
这个决定太突然也太决断,姜楚蹙起眉, 想拒绝, 但张开嘴, 话才说到一半, “可是我不……”
就感觉人设ooc的失力警告,幸好及时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姜楚才不至于在温裕之面前, 表演一个当场扑街。
“……”
这该死的胆小锯嘴人设。
默默跟在温裕之身后, 姜楚终于有空可以理理发昏混沌的脑子, 首先是自己做任务八的时候被温裕之看见, 并误会, 接着就有了现在被迫换宿舍。
那么问题来了,温裕之是什么时候来的,看了多久?以及,或许能允许他稍微解释一下吗?
可是前面那人走得太快, 姜楚压根没找到机会开口。
温裕之联系好人员, 金丝镜框下那双眼尾微扬的丹凤眼看着手机屏幕,最终点开了那个备注着【周阿姨】的头像, 为了不节外生枝和…打草惊蛇,他必须要让兰斯暂时先离开。
从学生会办公室到宿舍莫约用了五六分钟, 温裕之走路带风,偶尔遇到向他问好的学生,还能从容地点头回应。
但姜楚就不行了,为了跟上温裕之,他只能闷头快走,大概是两人之间隔着一定距离,加之他身上的炮灰路人光环,所以没人注意到他。
等走到宿舍楼下,门口已经整整齐齐地码好了他的行李,见状,姜楚震惊地睁圆了眼睛,这是什么火箭效率!?
他东西不多,只有一个行李箱和两个大的收纳箱,边上站着两个穿着工作制服的青年,见到温裕之时,道:“温少爷,已经全部整理好了。”
温裕之颔首,有条不紊地报出一串地址:“把这些搬到B区三栋二楼,202号寝室。”
震惊中的姜楚回过神,等等,高三在A区,B区是高二的宿舍吧,这是要他搬去高二宿舍区?
“可是,B区是高二学生住的……”姜楚迟疑地提出疑问,“我能搬过去吗?”
“能,”温裕之终于看向他,丹凤眼里的情绪薄凉,“谁有异议,让他来找我。”
“……”吃醋的男人好可怕,姜楚闭上嘴巴。
高三与高二宿舍区之间被一块小树林隔开,穿过鹅卵石小路,走了约十来分钟才走到新寝室楼,可见相隔之远。进门前,姜楚试图再次挣扎一下,想跟温裕之解释自己和周兰斯是清白的。
也没别的,就是担心这变故可能会影响他后面的剧情,而且,他没忘这位竹马攻可是是表面清隽文雅,实则一肚子黑水。
“那个,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姜楚走到温裕之旁边,低声辩解,“我们只是……”
温裕之打断他,“我相信我的眼睛,姜同学。”
这个时间,二楼走廊内没有其他人。
“还有,”温裕之突然抬手,他掐住少年白皙的下巴,嗓音虽然雅和,但冰冷镜片下的眼神低沉暗含讽意,“这件事最好跟着你的妄念一起烂在肚子里,别让任何人知道。”
因被迫仰起头的姿势,少年额前长长的发丝滑向两侧,露出受惊而睁大的琥珀色眼眸,些许留在脸上的发丝遮不住迤逦精致的五官,饱满漂亮的唇微微嘟起,像在无声邀请。
指腹下的肌肤细腻柔软,温裕之想,姜楚确实有一张足够漂亮的脸。
他松开手,在姜楚害怕似地低下头的瞬间,看到了那瓷白脸颊上两道淡红的指印,这是……他留下的?
温裕之浅浅皱起眉,垂下的手无意识扣住了指尖。
姜楚克制地捏紧拳头,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条件反射给温裕之来个上勾拳了,但要是真打到了,那也怪不了自己,谁让他突然动手的。
两人在门外耽误的这段时间,那两个穿工作制服的青年已经将姜楚的东西放进去了。
直到进去,姜楚才发现这是个四人间,好在除了客厅和卫生间公用,每个人都拥有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其他的人大概都还没回来,那三扇门紧闭,室内十分安静。
没错,温裕之是故意把姜楚安排在这里的,高三确实有空余的单人间没错,但谁知道这个放浪大胆的人会利用这个做出什么事,不如把他让在人多的地方。
“行李已经放在你房间了,”温裕之没有久留,离开前眼含深意,“记住我说的话。”
姜楚能说什么呢,连人带行李被打包走,总共花了不到半小时。
你说,你这要是对剧情有这个效率,哪里还需要他上阵。
可恨啊!你当初怎么就不早点回来!
也不知道等周兰斯会去后发现对面床突然空了会是什么表情,他要跟周兰斯说一下吗?这么想着,姜楚伸手去关门,转身的时候余光瞥见门后贴着一张寝室成员表,等反应过来上面的名字是什么时,姜楚猛地一个回头。
啊?谁?
他凑上去,仔仔细细盯了两秒,开始思考或许还有学校里还有第二个叫席陵和谢时安的人,席陵就算了,谢时安不是高三的么,怎么住到高二这儿来了?
剩下一个是叫余鹿的男生,对这个名字没印象,大概在书里属于背景板大军。
姜楚将名单看了又看,好好好,一下就怼了两个攻在他面前是吧。
有被这个巧妙的偶然冲击到,姜楚忘记刚才自己想要去干什么,回自己的小房间把东西整理一下,房间内很干净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和衣柜。
床的里侧是一面玻璃门,打开后是个小阳台,打开门拉开窗帘自然光线能将房间照得亮堂堂,还有清爽的风,所以空间虽小,却不会感到压抑。
把所有物品归放整理好,姜楚看了看时间,之前的计划被打乱,今天只能在房间里学习了,哦对,还有个小剧情任务。
新宿舍距离二号食堂比较近,姜楚便去了那儿,感觉和一号没什么差别,除了贵一点,就是高一和高二学生居多,在一众鲜艳亮丽的颜色中,高三银灰色的校服显得有些质朴低调。
走到寝室门口,姜楚不免紧张,毕竟上次见到席陵的场景是在说不上愉快,还有谢时安……就,有点难招架。
深呼吸一口气,他推门进去。
意料之外的,里面格外安静,只有中间客厅饮水机旁站着一个正在接水的瘦弱少年,听到开门声后受惊般抖了下身体,冒着热气的水溅出少许在手背。
那一看就是刚烧开的开水,姜楚以为是自己开门动作太大吓到他了,连忙道歉:“抱歉!你把水杯先放下,烫到的地方去卫生间用凉水冲一冲。”
姜楚见他还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以为是怕移动会溅出更多开水,没多想,走过去稳稳拿住水杯,放在一边的茶几上,“好了,快去用水冲一冲,你看这都红了。”
姜楚抬头,面前的少年长相秀气文静,看着消瘦脸上却有婴儿肥,有着一双向下耷拉的无辜狗狗眼,此刻正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冷白的皮肤让那泛红的眼尾格外显眼。
怎、怎么就要哭了呢?
姜楚还是第一次把人吓哭,颇有些手足无措,但最要紧的是他手上的烫伤,着急下便直接拉着他的手去卫生间,一边安慰道:“你叫余鹿是吗?没事的,这应该不是很严重。”
打开水龙头,防止袖子被水沾湿,姜楚替他往上卷了卷,可就是这么一卷,入目地赫然是大大小小刺眼杂乱的疤痕,最多的是像用烟头烫出的圆疤。
叫余鹿的高二少年身体轻颤,却不敢用力把手抽出来,捏住袖子想往下拉,但像是怕惹怒姜楚,又顿住了,用极轻的声音说:“不用的,我、我不疼……”
姜楚垂下眼,不知道该说什么,替他放下衣袖,关小了水量,细致观察了一会,发现没有起水泡,只是有些泛红后,抬眼认真地看他,“你先去客厅坐一会,我去拿药箱过来,好吗?”
许久,余鹿才极快地掀起长睫看他一眼,结结巴巴地说:“真的,我不痛,我…感觉不到疼的,所以……”
所以,没关系的。
感觉不到疼?姜楚茫然了一瞬,可就算感觉不到,那受了伤也是事实,也是要处理的啊?
“很快的,等我一下。”说完,姜楚就起身去拿医药箱,这个一般都会放在统一的位置,所以用不了两分钟姜楚就回来了,“把手伸出来。”
让余鹿坐在沙发上,为了方便,姜楚单膝跪地蹲在他对面,用干净的棉签蘸取烫伤药膏涂在泛红的区域,同时叮嘱:“注意最好不要碰到水。”
“对不起啊,害你受伤了,下次我开门一定轻一点。”
“对了,我叫姜楚,是…是下午刚搬过来的。”
“我叫,余鹿。”-
等姜楚放回医药箱的功夫,回头已经不见余鹿的身影了,就连进屋和关门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仅仅是手臂上就有这么多疤痕,那其他地方呢?毋庸置疑,这是个被霸凌的学生,姜楚坐在书桌前,不期然代入了自己,他在书里的也是受人欺负的人设。
可是,从穿书到现在,他似乎并没有受到真正的“霸凌”,为什么?
这是姜楚没有想过的问题,不过说到这本小簧书,他想起还有小任务没做,这次没有时间区间,赶紧做完了去复习。
他找到书里的情节,仔细翻了翻——啊,是匿名给主角受发今天拍到的五秒小视频,让他恐慌,让他害怕,然后再匿名给魏阙发主角受裸/背画花的那张照片,让他起疑,让他愤怒。
嗯,好的。
姜楚打开相册,他早早就注册了一个新邮箱,任务动动手指就好了,非常简单。
一切准备就绪,就差按下发送按钮的时候,姜楚忽然一顿,视线缓缓落在视频封面,终于发现了华点,想到了之前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已,已知,因为剧情崩坏的原因,前面几张照片都是由他姜楚本人代拍完成,而这支视频也是由他请主角受共同完成的,也就是说,如果发出去的话……
姜楚眼前一黑,这是什么惊天噩耗。
他刷地一下站起来,紧紧握着手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去走来,生动形象的诠释了字面意思上的——热锅上的蚂蚁。
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姜楚急到咬住手指,额前渗出薄薄的细汗,现在报名移民火星计划的可行性是多少。
救!他现在真的很需要。
第66章
姜楚在把地板摩擦出火星子之前, 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深呼吸,点开手机仔细再看一遍。
发给魏阙的照片只有一个背部, 只要他不承认, 就没人能认出来这是他。
而发给周兰斯的视频, 姜楚冷静地想, 他肯定知道是自己发的,要是问起来, 就说是请他欣赏自己的摄影作品, 嗯, 要是这句也算他人设ooc, 那就当他是个大变态好了。
姜楚这般破罐子破摔地想,神奇的是,他竟然觉得可以接受诶。
就是,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呢:)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姜楚选择速战速决, 他用极快的速度分别给那两人发送过去, 然后手机一关, 往床上一扔,坐回到书桌上,迫使自己扎进知识的海洋-
周家,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 但无人动筷。
“您说有要紧事, 现在可以说了吗?”周兰斯脸上是恭谦得体的浅笑,背脊挺拔, 望向对面优雅雍容的女士。
即便已经步入中年,周女士依然很美, 比起年轻时多了一丝岁月的韵味,如空谷幽兰,美丽,但脆弱。
闻言,她秀眉轻蹙,淡淡的忧郁便染上眉梢,让人下意识想去责备那个惹她伤心的人,“我只是想和自己的儿子吃个饭,兰斯,你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周兰斯适时做出愧疚的表情,“抱歉母亲,最近太忙了。”
“那就搬回来住吧,你看你瘦了这么多,”周女士眉头舒展开,温温柔柔地说,“在家里总比外面方便,而且这样妈妈也能随时照顾到你。”
“晚上就别回去了,学校的物品还需要吗?要的话让司机帮你拿回来,不要的话也没关系,反正家里什么都有。”
不是询问,而是直接拍板下了决定。
周兰斯安静地浅笑不语,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
“先吃吧,不然菜要凉了,”见状,周女士满意地点点头,亲手给他夹了道菜,道,“明天妈妈让营养师给你重新定制一份食谱,不要吃外面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了。”
“兰斯,你知道的,妈妈这都是为了你好……”
“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叫我回来吗?”周兰斯忽然问。
周女士夹菜的动作一顿,皱眉看向他,却说:“兰斯,妈妈还在说话,这样打断很不礼貌,在外面的时候也要注意这点,之前学过的礼节难道都忘了吗?”
“所以说当初就不能让你搬去学校住,”她眼里不自觉流露出责怪,嘴里自然地说道,“你是周家的孩子,必须尽量处处都做到完美,这样才不会让人找到错处。”
妈妈和你奶奶她们关系不好,所以小兰,为了妈妈你再努力一点好吗?周兰斯的耳边蓦然出现那句不知道听了多少年的话。
周兰斯的眼瞳是少见的,很纯粹的黑,像纯洁剔透的玻璃珠,看久了又会觉得像沉寂的黑洞,深到仿佛能将周围的光线也吸进去一般,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像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周女士在说完后,才察觉到自己情绪有些过度了,她看向周兰斯,少年恭默守静,是自己最熟悉的样子,也是让自己安心自豪的样子,这是她精心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孩子。
“兰斯,你一向都是最听话的,妈妈相信你……”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拉回了周兰斯的神思,他垂眸,是一个陌生邮件,点开。
然后,像人偶般精致漂亮的假面被注入一股鲜活生气,周兰斯眨眨眼睛,关小音量,点了播放键。
桌上的周女士提起何家那位小儿子,说真是伤教败俗,上不得台面,万不能和这种人结交,却不知道此时桌下无声播放的视频里,她的儿子正被人压着亲,暧昧露骨。
虽然不是真亲,周兰斯看着视频,点评,但瞧着挺像那么一回事。
要是被周女士看到会怎么样呢?一定很有趣,不过,周兰斯关掉手机,小楚同学要是知道了,会害羞的吧。
另一边的魏家。
今天难得大家都在家,魏妈妈张罗了一大桌菜,给这个大宝贝夹菜,给那个小宝贝夹菜,忙成一只乱转的小蝴蝶。
“够了够了,碗里放不下了。”魏阙端起自己已经冒尖的碗。
“可是宝贝,你最近都吃这么一点,头上的红毛都没有光泽了呀。”魏妈妈很担心,自从小儿子疑似失恋后就一直食欲不振,神情恹恹,像一只无精打采地颓废小火鸡。
虽然很难相信自己儿子竟然还没开始恋爱就已经失恋,魏妈妈非常想问问他究竟做了什么,让对方看着这一张俊俏的小脸蛋也能狠心拒绝,莫非是看到魏阙傻憨直的本性?
但为了照顾小儿子的心情,全家都贴心的没有在这段时间提及这个问题,充分体现了家族友爱。
魏阙心情不好,没什么食欲,毕竟要让一个高傲的小少爷承认自己自作多情、自以为是,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这不仅颠覆了他的人生观,更伤到了他水晶一样干净透明的心。
自从运动会结束到现在,魏阙都没有再跟姜楚联系,也没有见过他。
他承认,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自己想要逃避,太丢脸了,而且,姜楚竟然不喜欢他……想到这,魏阙胸口又泛起细细密密地闷。
这时,忽然手机亮了一下,正好没胃口吃了,魏阙停下筷子,漫不经意地打开,发现是一封邮件,要是以往他会忽略,但或许是现在太难受,想找个事情转移注意力,他顺手点开。
“啪——!”
魏阙猛地把手机反扣在餐桌上,巨大的响动将众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魏圆意茫然地叼着虎皮鸡爪,“你喜欢未果的对象终于给你发消息了?”
“或许是刷到恐怖片了呢,”魏大哥剥着皮皮虾,冷静地分析,“小雀从小就对这些反应很大,当然,长大了还是不敢看。光长个子,不长胆子。”
“嗯,”魏爸爸点头,认同,“有那胆子,早该就重振旗鼓大胆去追了,不就是被拒绝一次吗,真是丢……”
话没说完,被魏妈妈一脚踩回去了,连带着旁边的魏大哥也没有幸免。
真是的,都提醒了多少遍别提这事!
魏阙没理他们,皱眉拿起手机走到客厅,背对着众人再次点开邮件,入目是一片盛开到极致的冰蓝色玫瑰,要是正常画在纸上还好,但却是画在人的背上。
即使画质不清晰,也能看出那人的肌肤光滑瓷白,腰肢纤细,让这副图看起来靡丽又暧昧。
按理说魏阙收到这种不正经的图,应该连图带人拉进黑名单,但是鬼使神差地,他放大看了看,眼尖地在那可称漂亮的肩胛骨的下方,看到了一颗小痣。
魏阙以前就说过,自己有种野兽般的直觉,这个直觉往往非常准,而现在,他心跳微微加快,直觉可以将这张图保存下来,因为,他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魏妈妈看着回来后开始库库炫饭的小儿子,敏锐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和眼睛同样锐利的魏圆意对视一眼。
这事,难道有转机?
妈咪,要不我找个机会给他助助攻?
于此同时,正沉浸在学习中的姜楚突然打了两个喷嚏,他疑惑地揉揉鼻尖,该不会是要感冒了吧,也是,天气已经转凉,得要注意保暖。
看了看时间,离睡觉还早的很,于是继续埋头学习。
学习使他快乐,学习使他忘记烦恼!-
或许是下午看到的那一幕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温裕之当晚就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走进周兰斯办公室的人是自己,似乎是自己看到周兰斯跟某个人相处甚欢,胸口正压抑着怒气和醋意,不管不顾地抬起周兰斯的脸,正欲吻下去的时候,场景一换。
视线忽然模糊,脚下找不到着力点,身体沉沉浮浮,仿佛身处一望无垠地大海,不,他就是在海里,温裕之想,下一刻他的视线恢复清晰,视野里映入一张如海妖般漂亮的脸,乌黑发丝小缕小缕搭在脸上,如一面神秘的面纱。
下一瞬,场景又变了,似乎在某个过道,周围模糊看不清,被他掐住下巴的少年也看不清长相,唯一能见到的就是那似无声邀请的微微嘟起的漂亮唇瓣,以及那瓷白脆弱的皮肤上留下的指痕。
指痕,指痕……
睡醒的温裕之习惯性揉了揉鼻梁,而后疑惑地放下手,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是关于……
温裕之想了想,啊,不记得了。
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梦罢了,就算记不起来温裕之也不会在意,照常起来洗漱加晨跑,抽空倒是想到了被换到高二宿舍的姜楚。
兰斯没有来找他,说明姜楚暂时没有将这件事说出去,倒是有几分心计,伪装也伪装的不错,至少自己也被那平平无奇的外表欺骗,真以为他是个胆怯沉默的老实人。
他这招数,骗过多少人?
姜楚眼睛还没睁开呢,就感觉鼻子一痒,他猛地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伸手扯过床头柜上的纸巾,“……啊湫!”
“……”
完了,他不会真感冒了吧。
狐疑地起床,出门晨跑前还特地多加了一件衣服,结果就是跑得热冒汗了……
回宿舍的时候姜楚给余鹿也带了一份早餐,昨天不小心把人吓到烫伤了手,不做点什么真有些过意不去。
第67章
姜楚开门的动作放轻, 抬眼正好看到余鹿从房间内出来。
但余鹿瞥见姜楚第一反应却是垂下脑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带着一种沉默顺从的意味, 等人忽略无视他, 或者上前对他做些什么。
见状, 姜楚没忍住屈起食指蹭了下脸, 是他的长刘海看起来太阴森恐怖了吗?
“咳,我买了早餐, 一起吃吗?”因为不知道席陵和谢时安昨晚有没有回来, 姜楚压低了声音, 打开房间门后, 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我阳台正好有张小桌子。”
余鹿一点点抬起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但却用那双天然带了些忧郁无辜的狗狗眼试探般看向姜楚, 像极了被人类伤害过的流浪小狗在判断姜楚是否会伤害自己, 是否可以信任。
想了想, 姜楚摘掉了他的人设道具——假刘海片儿, 反正现在不在走剧情,关键人物也不在,人设崩一下也没关系,这是姜楚实践多次得出来的经验。
眼前恢复光明的姜楚朝余鹿露出一个友好温和的笑, “这样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怕我了?”
或许是姜楚的表情真的很真诚, 或许是那双清透的琥珀色眼眸实在温和,余鹿缓缓朝他迈开了步伐, 安静沉默地缀在他身后,像一道无声无息的影子。
姜楚将早餐放在小桌上, 搬了一条小凳子给余鹿,自己坐到他对面,一边将袋子解开,一边打开话题,问:“我昨天晚上都没注意,那两个室友晚上回来了吗?”
余鹿手里攥着一次性竹筷,摇了摇头,低声道:“他们,一般不会过来。”
一般不会过来?姜楚听后一喜,心里放松了一点,不来好啊!
阳台空间不大,加上桌子较矮,余鹿双腿并拢坐在小凳子上时,看上去只有小小一团。
姜楚这才注意到余鹿虽然跟自己差不多高,但是瘦得过分,校服在他身上显得过于宽大,手腕细瘦伶仃,再联想到他手臂上刺目的疤痕,和说自己没有痛感……
“多吃点,还有很多,这些我一个人吃不完的。”姜楚把热气腾腾的小笼包推到他面前。
小笼包刚买没多久,所以有些烫,姜楚吹了吹才咬下一口,还是被里面滚烫的汤汁烫到了舌头,一整个就是痛苦面具。
反观对面的少年,他一声不响地吃得很快,像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烫,也像是,饿极了-
直到坐到教室座位上,姜楚还在想余鹿的事,总感觉他瘦得不正常,像是饿出来……跟他身上的伤痕有关吗?或者说跟学校里某些欺凌他的渣滓有关吗?
姜楚厌恶那些以欺凌弱小取乐的人渣,也知道这在明泽属于是“习以为常”的现象,但不出现在眼前,他还真的几乎要忘了。
可是,他能做些什么呢?
思索中,忽然看到放在桌洞里的手机亮了亮,拿起来一看,是周兰斯发过来的,简简单单一句话:
【周兰斯:拍得不错,期待小楚同学下次的作品。】
【周兰斯:我这几天家里有点事,不来学校,但是小楚同学如果有任何需要,可以电话联系我哦。】
“……”
嗯?真的吗,能不能详细说说那支视频不错的点在哪里?
姜楚虽然对周兰斯积极配合他的态度感到非常欣慰,但总觉得莫名有点慌,主角受的审美不会被他带弯了吧?
面对周兰斯对那只本意是用来恐吓威胁他的瑟瑟小视频的夸赞,姜楚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憋了半晌,憋出了干巴巴的两个字:
【姜楚:谢谢。】
发过去之后,姜楚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应该再回点什么消息,但是不等他想起来,上课铃声就响了。
姜楚对马上到来的月考很重视,把手机放回课桌里面,既然一时想不起来,那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把专注力都放到老师身上。
等到了中午的时候,唐昔来到18班,大大方方地站在教室门口等他,可爱的小鹿眼扑闪扑闪,道:“楚楚,一起去吃午饭吧!”
“嘬嘬嘬,你小子在外班混的还不错嘛。”刘明明看到后诧异,没想到姜楚竟然能交到唐昔这个级别的少爷做朋友,真是人不可貌相。
刘明明的语气稀奇中透着纳闷儿,“难道你有什么我没发现的闪光点?不然怎么兰神跟你做同桌,唐昔跟你交朋友,那明天是不是魏阙找你当兄弟了?”
“……”魏阙应该是不会找他做兄弟,姜楚觉得下次见面的时候他不揍自己一拳就已经算好的了。
毕竟上次分开的时候魏阙看起来是真的非常生气,姜楚抿了抿唇,收拾好桌面后,对刘明明点点头,“我先走了。”
“诶!你还没说你是咋做到的呢,干嘛走这么快……”刘明明瞪圆了眼睛,伸出尔康手。
然后,然后就被外号人称单纯可爱人间小天使的唐昔一记眼神钉在了原地,刘明明不由自主地愣住,同时后脖颈感到一丝幽幽的凉意。
但下一秒再看过去,唐昔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明媚清澈,要不是鸡皮疙瘩还能摸到,刘明明还真以为刚才只是错觉。
不过……为啥要用那种眼神看他呀?刘明明委屈,刘明明不解。
走出一段距离后,唐昔轻轻握住了姜楚的手臂,贴近了距离,小声而担忧的说:“楚楚,坐你前面的那个同学看起来好凶哦,他有没有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刘明明吗?”姜楚听他这么说,脑海里瞬间想起刘明明江湖人称“送餐童子”的称号,没忍住笑了笑,“还好,他就是看起来凶。”
谈话间完全没注意到,唐昔已经趁机贴在他身上了。
牵着到宝贝细腻漂亮的手,唐昔不着痕迹地这里捏捏,那里摸摸,心里荡漾起粉色泡泡。
很好,非常好,宝贝现在对他的防备心已经下降了好多,现在就十指相扣会很明显吗?
等等,再等等吧,唐昔对自己说,等楚楚对他的喜欢再多一点,再多一点……
这两天虽然周兰斯不在,但姜楚早餐拉着余鹿一起吃,午餐和晚餐有唐昔陪着,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将想要跟周兰斯说一声自己已经换寝室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这是高三第一次月考,考场位置按照成绩排,18班的同学毋庸置疑全部都在本班,大家屁股坐着自己的板凳,周围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同学。
丝毫不慌,稳如泰山。
不管是心情还是排名,都非常稳当。
考试时间一共两天,姜楚严阵以待,收束了所有注意力,在紧张的心情中结束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考试。
而与姜楚同样紧张的还有姜恒,从考场里走出来,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月考结束后,他分到一班,就能远离那些披着人皮的败类了,或许还能与那些正在金字塔顶端的真正天之骄子做朋友,让那些欺辱践踏过他的人都跪着向他求饶!
呼吸着周围新鲜的空气,姜恒想象着美好的未来,瘦削带伤的脸上不由露出一点笑容。
可这笑还没持续两秒,就被身后伸来的一只手打断,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凑近说了声,“明天,出来陪我们玩玩。”
冰冷黏腻的吐息喷洒在耳边,仿佛某种冷血的爬行生物伸出信子,嘶嘶作响,让人背脊生凉-
高强度的考试结束,姜楚累得第二天睡到了八点才起床,余鹿大概是出去了,另外两扇门从他搬进来就没见它打开过。
洗漱的时候看到泰拳教练请假一天的消息,那今天不用出门了?姜楚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回了个收到。
姜楚慢悠悠地去食堂吃了早餐,正好给小橘猫买的猫条到了,又去门口的保安室拿了快递,等回到宿舍拆开,便想着趁新鲜给小橘猫尝尝味道,正好当做运动了。
揣着猫条,姜楚溜溜达达去后山,很快就被从灌木丛里钻出来的橘猫碰了瓷,毛茸茸身体在姜楚裤腿上蹭来蹭去,大方地留下无数毛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
姜楚蹲下来,熟练地搓了搓猫猫头,从兜里掏出猫条撕开喂给它,没见过世面的小猫猫激动地双爪搭在姜楚手上,两只猫耳朵吃成了平平的飞机耳。
“好了,没有了,我就带了这么多。”连续喂了两条,姜楚摊开手给它看。
“喵喵喵~”橘猫用头蹭了蹭他的手。
站起来跺了跺有些蹲麻了的脚,姜楚打算溜达一会儿再回去,橘猫吃完了也没离开,甩着长尾巴走在姜楚前面,只是走着走着,面前远远映入一个眼熟的透明玻璃花房。
而看见那色彩艳丽的半圆球建筑,橘猫喵喵两声,在姜楚察觉它意图前,猛地撒开腿朝那里狂奔而去。
“……”还来?
姜楚头疼地跟上去,只希望这次袁扶青关好了花房的门,别让这只坏猫又钻进去了。
橘猫速度很快,姜楚不得不也加快了步伐,接着,眼睁睁看着橘猫一溜烟地钻进了大喇喇敞开的门里。
……行,下次别怪他拿你的猫条喂别的猫。
姜楚咬牙切齿地追上去,却在踏进门的时候停了下来,他皱眉,隐约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嬉笑打闹的声音,人数应该不少。
“换好了没有,怎么这么慢?大老爷们换个衣服磨磨唧唧的!”一个带着骷髅耳钉的男生叉腰,朝某个方向喊。
莫约三四个男生坐在软塌上,最右边男生玩笑着说:“女装诶,你小子真够变态的。”
“这算什么,”骷髅耳钉男生拿出相机晃了晃,笑嘻嘻,“文哥,一会看他们扭捏羞愤地像个女生似的红着脸脱掉衣服才有趣。”
第68章
花房内唯一小房间的里, 姜恒手里紧紧攥着那轻薄的布料,用力到手指关节都泛白,大大的眼睛死死盯着门, 像是要透过它瞪死外面叫嚣的那些败类。
房间内除了姜恒以外, 还有另外两个男生, 大家都没有说话, 在死寂压抑的氛围中,不知谁先开始有动作, 麻木地褪下自己的衣服, 换上那些人为他们准备的服装。
姜恒不认识他们, 但通过身上的校服可以认出来是高二生, 和低年级的学弟一起被欺辱,姜恒心里滋生出一股难堪和羞耻,在外面不耐烦的催促声中, 他死死咬住唇, 屈辱地低下头, 脱下了衣服。
“好了吧, 再不出来老子就直接进去拍了啊!”带着骷髅耳钉的男生, 粗鲁地砰砰敲着门,“我数到三,一……”
话音刚落,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率先出来的是高二的少年, 他低着头看不清眉眼,穿着堪堪到大腿根的露背女仆装, 露在外面腿细长笔直,冷白干净的肤色像极了冬日里的一捧新雪。
但细看, 那新雪般的皮肤上布满了刺目交错的伤痕,背部也隐约露出紫青的淤痕。
骷髅耳钉男生还举着手维持敲门姿势,见状愣了一下,眼睛扫过少年那漂亮的长腿和纤细的腰部,和满是疤痕的手臂,嘴角慢慢露出一个古怪的弧度,说:“余鹿,没想到你穿着还挺好看的嘛。”
余鹿垂下头,表情平静而空洞,像一具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将所有感情都封闭了起来。
第二个出来的是一个微胖稍黑的少年,他的衣服并不合身,白色的芭蕾舞裙紧紧箍在他身上,背后的拉链没拉上,只能尴尬地敞开。
最后一个就是姜恒,他几乎羞愤欲死,都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穿上这身兔女郎服的,光着两条在空气中凉飕飕的腿,手窘迫地挡在重点部位,微凸的颧骨上已经红了一片。
等三人像被赶羊似的赶到软塌前,在场的众人都发出了揶揄恶心的调笑声,视线如有实质,像黏腻的涎液,又像刺骨的刀尖。
除了余鹿,另外两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啧啧啧,高二的那个脸和腿真不错,看得我都硬了,只可惜是个男的。”
“男的怎么了,有兴趣就玩玩呗,据说是个没有痛感的,那还不是随便你怎么玩?”
“哈哈哈,就是就是。”
“滚,老子又不是gay!”
坐在软榻上的几人肆无忌惮的讨论着,明明是青春年轻的脸上却带着令人作呕的浑浊,感觉就连空气也变得污浊了起来。
躲在远处角落里的姜楚如是想,他没想到进来找个猫也能遇到霸凌现场,被霸凌的还是熟人,他许久未见的堂哥姜恒,还有他的小可怜新室友余鹿。
刺耳的笑声传进耳朵,姜楚没忍住掏了掏,看了看四周有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对面一共四个渣滓,目测武力值都不是很高的样子。
姜楚觉得自己去捞个人,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就在姜楚转着脑袋,猫着腰四处找武器的时候,那边又传来了声音。
“好了,你们三位谁先来?”骷髅耳钉男起手里的相机。
先来干什么已经不用明说了,姜恒咬住牙关,瞳孔因恐惧和抗拒而颤抖,脸上羞耻而泛起的红转变为苍白,太过分了,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姜恒简直不敢想象,如果他被拍下这种不堪的视频,如果日后流露出去,自己会陷入多么恐怖的处境,他的亲人朋友,他的学业和未来,统统都会被毁掉!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坐在软榻中间的男生是姜恒的同学,也是他的“朋友”,视线慢慢悠悠地扫了一眼面前三人,欣赏他们因自己视线驻足而恐惧的表情,然后拉长了声音,“没有人主动出来吗?那我就要点名喽——”
说着,将目光放在了姜恒身上。
而被盯着的姜恒如何不懂他的意思,如果点名,被叫到的一定是自己,不行,他绝对不要!姜恒绷着神经,在上面那几人错开视线的时候,忽然猛地伸手将身旁的余鹿推了出去。
死贫道不死道友,都是他们逼他的,他也只是无辜自保罢了,他没有错!
余鹿被人突然推出来,因为没站稳,双膝重重磕在了由鹅卵石铺成的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沉闷声响,冷白细腻的皮肤瞬间溢出猩红的血液,但他仅是颤了下睫毛,一声未吭。
“不是,这都能忍着,牛!”软榻上有男生呲了下牙。
拿着相机站在一旁的骷髅耳钉男则盯着余鹿受伤的膝盖,眼里划过一丝病态的兴奋,感觉身体深处有什么东西悄然醒来,他舔了舔唇,赞同说:“对啊,余鹿很厉害的。”
余鹿默不作声地慢慢爬起来,膝盖处的皮肤擦破了一片,鲜血顺着小腿蜿蜒留下,更严重的是周围迅速青紫的淤青,这代表皮下毛细血管大量破裂。
尽管余鹿痛感迟钝,但不代表就一点感觉也没有,他想要站稳,却觉得有些困难了。
“我,不想玩。”余鹿的表情很少,那一双耷拉下来的狗狗眼终于抬起,眼睫不停颤动,眼里可见灰暗和抗拒,他低声说,“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余鹿,你为什么这么说啊,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骷髅耳钉男朝他走近,脸上挂着虚伪的忧伤,“当初你可是答应要和我做朋友的啊。”
“这样吧,再来玩一次,我就考虑答应不和你做朋友,怎么样?”他敷衍地用着不知说了多少遍的相同话术,但他知道余鹿一定会答应。
因为余鹿愚蠢胆怯,不会反抗,是怪胎,也是他最好的玩具。
瞧,他最后还是点头了。
见余鹿点头,姜恒松了一口气,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决不能被拍!
可以趁他们不注意逃走吗?不行,姜楚马上否决,先不提会不会被追上,他已经被迫穿上这难以启齿的兔女郎服,就这么跑出去无异于自寻死路,要跑也得先把自己的衣服拿回来才行。
就在他大脑疯狂运转时,一道声音忽然打断他的思考。
“诶,姜恒,”还是那个男生,他翘起二郎腿,笑眯眯地说,“你看起来不是很想拍的样子啊。”
“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这样吧,”他一拍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姜恒的脸,吐出的嗓音如引人坠入地狱的恶魔,低语道,“如果你能找到一个人代替你,那你就不用拍了。”
递出姜恒的手机,好以整暇地看着他会如何选择,“怎么样,你选哪个?”
姜恒想也没想,甚至可以说是急切地将手机抢过来,双手紧握着,像是走投无路的赌徒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他局促地微弓着袒露大片肌肤的身体,说:“我、我会叫人过来,你说话要算数!”
“当然!”
姜楚找了半天,终于在偏僻角落找到一把铁锹和拖把,在两者之间衡量片刻,还是选择了温和一点的拖把,看见旁边搭着的蓝色工作服,他想了想,拿下来抖了抖,很干净。
你好,借用一下。
姜楚刚悄悄摸回去,就听到了姜恒他们的对话。
“……”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呢。
姜楚面无表情,抬手按住了骤然开始狂跳右眼皮,果然,下一刻,他就感觉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一定要接,一定要接啊,姜恒把手机贴在耳边,用力咬住唇,那双倔强的大眼睛此刻满是焦急紧张,他没有像曾经预想的那样在明泽交到什么朋友,反倒因为那些人的欺凌让同学都对他敬而远之。
所以,姜楚,对不起。
我的未来不能毁掉,反正你家里有钱,反正,反正你本就不讨人喜欢不是吗?
没有理震动的手机,姜楚看向已经将手指搭在扣子上的余鹿,再看对面举起相机的瘪犊子,心一沉,知道不能再拖了。
但拖把太干净,姜楚余光瞥见一桶化肥,冷笑一声,拧开盖子,在不可言说的气味中,把潮湿的拖把怼了进去,用力搅了搅,再拔出来时,杀伤力直线飙升。
拖把沾哔——,武功盖世。
双手握着拖把,姜楚直起身,没有犹豫地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沉腰,冲刺,举起拖把。
“什么人?”怂恿姜恒找外援的男生率先看到那个穿着蓝大褂,举着散发令人作yue气味的拖把,朝他们猛冲来的不速之客,
他很自信,道,“少来管闲事,否则信不信我让你在明泽待不下……”
多嘴,姜楚手臂一送,直接将拖把戳到他脸上。
接着,姜楚平等地对待软塌上的每一个小比崽子,马步一扎,气势如虹地挥出拖把,这一招笔扫千军,收获yue声一片。
“yue!”
“yue!呕呕!”
“妈的,他拖把上有屎!呕!”
而姜楚的重点关注对象则是拿着相机的骷髅耳钉男,这傻缺还在震惊,瞪大了一双浑浊的眼睛,嘴巴不自觉张开。
好好好,那就请你尝尝霸霸的大拖把。
等骷髅耳钉男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跑了,甚至来不及闭上嘴,就被迎面而来的恶心拖把糊了满脸,姜楚没留手,直接将人怼倒在地,倒也不是他力气多大,而是这些人弱得超乎想象。
又在男生脸上重重怼了一下,将意图爬起来的人戳回去,姜楚扭头对愣住的余鹿说,“还能走吗,你先去外面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别怕,这里交给我。”
第69章
别怕, 这里交给我——
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投射过来的一缕微光,穿过破碎的身体,穿透拼凑的心墙, 轻轻柔柔地落在蜷缩在黑暗角落的余鹿的手背, 他怔愣地看着姜楚。
余鹿不记得自己回应了什么, 但会如姜楚希望的那样, 迈开鲜血淋漓的步伐,朝外走去。
没有人拦住余鹿, 这些娇惯金贵的少爷们从未碰过一丝脏污, 现在却被人拿哔——糊脸, 呼吸全部都是那个令人窒息的臭味, 也不敢张嘴说话,怕进嘴里,因此此时纷纷崩溃。
最崩溃的还属于骷髅耳钉男, 他没闭上嘴, 现在嘴里都是一股他不愿细想的古怪味道, 更别说那该死的拖把还在他脸上糊着, 刺鼻的臭味像沙丁鱼般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鼻子, 然后直冲天灵盖。
想翻白眼,但又怕脏东西进眼睛里。
姜恒见余鹿跌跌撞撞的逃跑,虽然不知道这个突然窜出来的人是谁,但现在绝对是逃跑的绝佳时机, 他一咬牙, 跑到之前换衣服的小房间,抓起自己的衣服就跑, 穿芭蕾的胖男生见状立马也有样学样。
姜楚见余鹿已经跑出去了,便在耳钉男挣扎前把拖把拿开, 准备撤离了,临走前给每个人又着力捅了一下,虽然有人想躲,但姜楚更灵活。
吔屎啦你!
扛着拖把跑路的姜楚想,这完全不是他想象的走向,原以为怎么样也会激烈的干上一架,但现实却是一戳就废,不堪一击。
轻松越过姜恒两人,他朝着余鹿离开的方向追去。
姜恒早就甩开碍事的配套小高跟,赤脚踩在鹅卵石地上,登时痛得他龇牙咧嘴,速度自然减慢,穿着薄薄芭蕾舞鞋的胖男生也是如此,脚底板传来的痛感,让头皮都开始发麻。
而那几个被化肥糊脸的霸凌者,见那个拿着危险拖把的神经病离开之后,被恐惧压制的怒火终于燃烧上来,看到姜恒两人逃跑的背影,一人脱下衣服忍着恶心擦了擦脸,不客气地指挥高二的耳钉男。
“艹!你去把他们抓回来!”
说完,强忍着想呕的欲望快步朝小房间内的卫生间走去,另外两人心理较脆弱,还没从吔到粑粑的噩耗里缓过来,欲呕又止,互相看了看对方脏脏的脸蛋,而后颤抖着撇开脑袋,“呕!”
骷髅耳钉男本就是为了攀附上这几位少爷才来这的,所以尽管自己心里也快崩溃,也还是顽强地爬了起来,心里问候他祖宗十八代,抖着腿去追人。
好在那两人跑得不算快,骷髅耳钉男在他们跑到门口的时候追上了,那胖子体型大,力气也大,他没抓住,只抓到了那个好像叫姜恒的。
虽然只有一个,但总比没有强,至于余鹿,早就跑没影了。
骷髅耳钉男感觉自己鼻子已经失灵了,也不敢想他脸上是什么情况,恨不得大脑立刻失智,他死死拽住姜恒,临近崩溃时爆发出的强大力量让他顺利将不停挣扎的人拖了回去。
姜恒则是目眦欲裂,想鲨人的心都有了,他离希望就差这么一步!就TM一步啊!
特别是抓着他的人身上糊满了不可言说之物,姜恒每个细胞都在奋力抗拒他的靠近。
但是没有用,姜恒绝望地发现自己无法挣脱,而且身上还蹭到了那些恶心污秽的东西,双重暴击下,他感觉自己高贵纯洁的心灵被染上了脏污。
姜恒脸色灰败。
另一边,姜楚回头看那些人有没有追上来,恰好看见了姜恒挣扎着被拽回去的那幕,
“……”
你自求多福。
一直拿着这拖把也不是事,毕竟是真臭,姜楚把它靠在树上,计划等会儿再把它还回去,顺便把蓝色工作服也脱了下来,搭在树干上,然后循着余鹿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余鹿膝盖受伤,应该不会跑太远。
这么想着,姜楚一边搜寻他的踪迹,一边轻声喊,“余鹿,是我,你可以出来了。”
没过一会,紧靠着大树的垃圾桶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姜楚寻声望去,看到了扶着树慢慢站起来的少年,他身上的衣料只堪遮住重点部位,后背和四肢近乎裸露在空气中。
现在已经入秋,穿一件短袖会冷,更遑论余鹿身上这么点儿衣服,本就冷白的肤色看上去像是失血般苍白,唯有那双天生几分忧郁的狗狗眼色彩明灿。
还好他为了预防感冒,衣服穿得齐全,姜楚没有犹豫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搭在余鹿身上。当手指碰到他的皮肤时,姜楚被那冰块似的温度惊了惊,连忙道:“快穿上,不然一会冻感冒了。”
沾着温暖体温和淡淡甜香的校服外套将余鹿笼罩,盖住了满是伤痕的纤细手臂,也盖住了后背的淤痕,余鹿从被所谓好友拉到这里换上那身羞辱性的衣服,到被推出去膝盖摔得一塌糊涂,表情都是空洞而麻木的,最大的反应也不过是低声表示自己不想玩。
可但他被那件校服笼罩的时候,当姜楚替他拉起拉链的时候,余鹿却突然胸膛起伏,蹙起眉,秀气空灵的脸上浮现无措和痛苦,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惊慌的水光,他用力咬住了唇,用力到齿边都渗出血珠。
这是一种似曾相识,但隔了很远很远,远到余鹿已经忘记了的感觉。
他颤抖着身体,想,是痛吗?
原来这种感觉,就是痛啊。
可为什么,不用划破我的皮肤也能感觉到……
为了给他裹得严实点儿,姜楚直接将拉链拉到底,衣领遮住他小半个下巴,也就是这时,姜楚发现他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表情也不对,像是在经受某种痛苦。
姜楚下意识看向余鹿的膝盖,大概是站起来的时候牵扯到了皮肤,让伤口又崩了,有鲜血渗出来,而且光着腿,不用碰也能知道一定是冰凉的。
得尽快把人送到医务室,但就这样过去不行,冷是一回事,过去的路上肯定会遇到其他人,余鹿这一身绝对会引来异样的眼光。
于是姜楚认真望着余鹿的眼睛,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把你的衣服拿回来,好吗?”
余鹿颤着眼睫,回望他,松开被血晕红的唇瓣。
“好。”
姜楚见状,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罢,也不耽误时间,转身朝原路返回,路上没忘带上拖把和那件蓝色工作服。等跑到花房附近的时候,姜楚停了下来,并闪身躲到一旁的大树后面。
只见一群穿黑色西装,肌肉虬扎的墨镜壮汉不知道从那儿过来,一股脑涌进了花房内,下一刻,即便隔了一段距离的姜楚,也能听到那声高亢的惨叫。
“你们是谁?!”
“我靠,你知道我是谁吗?放开我?!”
“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好,不把你弄死我就不姓……嗷!”
姜楚歪着脑袋,好奇地探出一点头,刚好目睹了那群黑衣保镖速进速出,跟抱小猪仔时的两人抱一头,面色冷峻地一个个抱出来,抬走。
姜恒也没幸免,缀在最后扭动挣扎,被一个目测一米九的保镖扛在肩膀上,衣服胡乱套起来,姜楚眼尖,发现他裤子穿反了。
看那惊恐的表情,像极了刚从龙潭里爬出来,马上又掉进了虎穴。
对此,姜楚倒不是很担心,能这么多人在学校里出现,想必是经过上层同意,而更大的可能,姜楚猜测是袁扶青已经在监控上看到自己心爱的花房被糟蹋,于是怒而放保镖。
……那他现在还在看吗?应该不会吧,毕竟人都已经被抓走了。
姜楚想着还在等他的余鹿,估摸着那群保镖应该不会马上回来,便抓紧时机,偷偷溜进花房,准备拿到衣服就跑。
等姜楚进去后,也不奇怪袁扶青会生气了,此时的花房像是被龙卷风席卷过,原本摆放错落有致,被精心照料的花卉盆栽很多都扫落在地上,鹅卵石地面全是黑褐色的泥土和散落的花瓣。
怎一个惨字了得。
姜楚小心不踩到那些花,蹦跳着摸到了花房内的小房间,推开半掩着的门,在沙发上看到了余鹿的衣服,他上前拿起来,正当转身准备走的时候,忽然听到衣柜里传来“咚”的一声。
像是什么东西撞到了上面,什么东西?
忽然,姜楚睁大了眼睛,他最开始进来是做什么的来着?
找猫啊!虽然现在人更重要,但是给猫开个柜门的时间还是能挤出来的,没错,姜楚下意识就将衣柜里的动静认定为是小橘猫搞出来的。
直到他拉开衣柜的门,才反思,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么自信。
在看清楚衣柜里面是什么后,姜楚只恨自己这只手怎么动得这么快,现在他后悔了,还能关回去吗?
姜楚觉得能,在关上之前还礼貌地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打扰了。”
但最终柜门还是没有被关上,一只苍白修长的手轻轻抵住了柜门,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悠悠落在那缕因伸手而滑落的暗金色发丝上,折射出锦缎般顺滑的光泽。
衣柜不大,长度撑死一米,宽也就五十厘米左右,里面的空间可想而知。
玻璃花房的主人正屈膝,以一种非常自闭的姿势缩在这个小角落里,不知道听了多少,不知道看了多少。
感觉手上的阻力,姜楚心道不妙,当时就想撒腿开腿跑路,可是被那一道低沉缓和的声音问在了原地。
他抬起那双神秘美丽的紫罗兰色眼睛,用大提琴般优雅悦耳的声音说:“这里,处处有shit的口味。”
“……”
第70章
此话一出, 飘散着淡淡臭味的空气都忽然凝固了两秒。
姜楚心虚地将视线飘移到了别处,不敢直视那双深邃贵气的紫色眼睛,对不起, 他有罪。
对此, 姜楚认错的态度也非常诚恳积极, 绝不多包揽一丝一毫, 道:“对不起,这味道确实因为我, 我会负责, 但是外面的那些花, 我绝对没有动过!”
袁扶青仰头, 望着面前背光而站的少年,尽管看不清脸,但是他的身形和背影自己已经描摹很多遍, 只消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是他的小美人鱼。
这次, 一定要抓住机会, 袁扶青在心里鼓励自己继续说下去, 不要试图缩回衣柜里。
归功于那张如古典吸血鬼般苍□□致,且面无表情的俊脸,袁扶青外表看起来十分淡然沉稳,起码, 姜楚目前还是这么觉得的。
于是, 究极社恐人努力克服心里障碍,一点点从衣柜里优雅地挪出来, 用歹毒而不自知的中文水平,缓缓开口:“我明白, 请你要对我负责。”
应该是要他承担责任的意思吧?姜楚很快理解袁扶青的意思,说实话,其实从刚才第一次开口时姜楚就发觉他的中文水平略微有点……嗯,朴素。
所以也没有在意他的用词,姜楚点头说:“我会想办法解决这气味,但我的朋友受伤了,我需要先把他送去医务室。”
但袁扶青却摇了下头,紫罗兰般瑰丽动人的眼睛眨了眨,他说:“我要你当我一次画布的模特。”
“我在这里永远等你。”游吟诗人似的语调,让这话听起来如同某种圣洁誓言。
“……”永远倒也不必。
姜楚紧着余鹿的伤,想着当模特就是往那一坐,也不用干别的事,便答应了,但还是提醒袁扶青,“我不确定什么时候好,要不然下次找个时间……”
“好。”
袁扶青答应得很爽快,手机拿得也很爽快,尽管是他心心念念的小美人鱼,可社恐的心还是不争气地处在摇摇欲坠的边缘。
没关系,能说这么多已经很棒了,还加上了联系方式,比棒子更棒,是狼牙棒。
若是熟悉袁扶青的人在这里,一定会惊讶他竟然也会有主动和人沟通的那一天。
姜楚快速加了联系方式,反正袁扶青在原文里的戏份不多,加上在剧情外他的人设要求没有这么严格,再说了他只是去当个雕塑而已,又会对已经四处漏风的原文剧情造成什么影响呢?
在姜楚转身离开之际,余光瞥见他接起了电话,然后身后传来不甚明晰的话,“……对,人拉去沃花肥……”?姜楚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袁扶青的侧脸轮廓深邃,苍白的脸色神情淡漠,睫毛很长,为那双紫罗兰眼睛覆上一层难以捉摸的阴影,透出丝丝危险的气息。
大哥,您这是不是不太刑?
大意了,姜楚加快脚下的步伐往外跑,他单知道袁扶青是比较安全的清水攻,但他怎么忘了,这本小说的攻,根本就没有正常人啊。
来回莫约花了六七分钟,主要是遇到了袁扶青这个意外耽误了一些时间,也不知道余鹿等急了没有。
等见到余鹿的时候,他穿着姜楚的校服外套,垂头坐在长椅上,坐姿很乖,双腿并拢,半缩在袖子里的手放在大腿上,像被人摆好姿势的BJD人偶,精致却没有生气。
“来,你的衣服,先套上吧。”姜楚一路跑过来,微微喘着气,把裤子递给他,瞧瞧他膝盖,血已经没有往外流了,但白皙的小腿上道道血痕着实令人心惊。
听到姜楚的声音,余鹿才终于重新注入了精气和活力,抬起头那双干净忧郁的狗狗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就是在按照姜楚指挥把裤子套上时,眼睛也没有一刻移开过。
像是生怕视线移开后姜楚就会消失,也生怕面前的人不过只是他的幻觉。
姜楚则发现余鹿大概是因为痛觉迟钝的原因,对自己的身体似乎有种漠不关心的感觉,膝盖上的伤好不容易不流血了,他拎着裤子,看也不看屈膝就要穿。
见状,姜楚只好让他先坐到长椅上,穿的时候尽量不要让膝盖有太大动作,好在余鹿很听话,不费多长时间就穿好了。
接下来就是送他去医务室。
这片地区姜楚还算比较熟悉,最近的医务室在北艺术区,大约需要走个十来分钟。
考虑到他膝盖受伤,行走不方便,姜楚示意他把手伸过来,“你把手搭我肩上,我搀着你走,这样会轻松一点。”
余鹿凝望着伸到面前的那只干净白皙的手,眼睫又忍不住颤动了下,抿了抿唇,尝到了唇瓣上淡淡的甜腥味,然后,把手搭了上去。
好疼啊,他想,仅仅是碰到姜楚,接触的地方产生的痛觉就会慢慢蔓延到全身,让他指尖都忍不住蜷缩,让他忍不住想靠近,再靠近一点。
这是姜楚让他体会到的痛觉,余鹿悄悄看向专心扶着他走路的少年,想,如果他的朋友是姜楚就好了。
他喜欢,姜楚现在带给他的痛感。
朋友,朋友……如果他褪下衣裳,主动让姜楚在他身上刻下痕迹的话,姜楚会开心吗?会像那些人一样露出开心的笑吗?
余鹿见过姜楚的笑,很好看,他垂下长长的睫羽,无声缩进了一点距离。
终于到了医务室,姜楚忙把余鹿交给了值班医生,并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麻烦您了。”
值班的医生是位中年女士,她挽起余鹿的裤脚,看到那猩红模糊的膝盖,表情微变,但却没有多问,手法熟练地为他处理包扎伤口,然后开了些药,告诉他每日的用量,以及近日避免沾水。
或许是很少来医务室处理自己的伤,余鹿有些无措,小扇子似的睫毛颤动,仅在医生说完以后,呐呐地应了声。
也不知道有没有记住,姜楚便多留心了一些。
倒也不是他多么热心,多么善心泛滥,只能说机缘巧合余鹿出现在自己面前,而正好他有一点能力,那能帮就帮一下。
姜楚是真的很讨厌,也看不起校园霸凌的那群人,同时也为像余鹿这样被无辜牵扯进来的受害者感到惋惜和愤怒。
姜楚帮他这一次,大可以说是杯水车薪,但他希望余鹿至少从他那里感受到了善意。
这个周末,除了周日下午出校去上泰拳课,姜楚自发照顾行动不太方便的余鹿的三餐。
但说是照顾,其实也就是给他顺手带了份饭罢了,姜楚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余鹿这么瘦还真是饿出来的。
他是特招生,学校补贴的餐费都在饭卡里,但饭卡被欺凌他的那些人拿走了,美其名曰替朋友保管,只有在欺负完之后才会还给他。
而姜楚搬进宿舍的那个晚上,余鹿之所以会接这么满的水,以至于受惊后晃出来烫到手,是因为他已经一天没吃饭,只能喝水充饥。
当姜楚知道这么个事儿后,当即在心里友好地问候起被袁扶青扔去沃花肥的那几个霸凌者。
当然对于这个扔去沃花肥,姜楚后来想了想,这个世界好歹还是个正常的法治社会,猜测应该就是把他们扔在化肥堆里淹个几天几夜……吧?
不管怎么说,那些人还是受到了惩罚,也算出了一口气。
时间飞快过去,在姜楚紧张地搓手的期待下,周一终于来了。
上午第一节课,弥勒佛般祥和的班主任一手端着保温杯,教材夹在嘎吱窝下,另一手拿着一沓成绩单,稳稳地走进班级。
“同学们,上个星期大家月考的成绩都出来了啊,两个人一张,往后面传。”班主任把成绩单分成四份,让第一排的同学往后传。
十八班的同学们对此并不感兴趣,他们的成绩还用看?从高一到现在别的不敢说,但成绩肯定是稳稳的,只要分数的底线还是零。
交换生活动在上个星期已经结束,姜楚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前桌的黄焦焦也已经回来了,一个月没见,那头脏辫竟然已经剪成了小板寸。
从会唱hiphop的脏辫吉吉国王,变成了文静的板寸吉吉国王,简直判若两猴。
前面还在传成绩单,姜楚一边等,一边听前桌的对话。
“黄焦焦,我真看不惯你这死样。”刘明明浓眉大眼,满脸嫌弃,“你让我感到恶心。”
“不好意思,还没从一班的状态调整过来。”黄焦焦看不清表情,但从那平静无波的声线中姜楚隐约品出一丝呜咽。
“……”有点好奇黄焦焦在一班究竟经历了什么。
但成绩单传到手里后,姜楚就没空想别的了,当他看到自己的排名时,恰好讲台上的班主任也在这时说:“其他同学还是稳定发挥啊,但有一位同学进步非常大!”
“他就是咱们的姜楚同学!不仅这次在班级里是第一名,在整个高三年级段里也取得了第52名的好成绩!”班主任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他看向坐在教室最后排的少年,老怀欣慰,小小的眼睛里闪烁着感动的光芒,这可是第一个从十八班走出去的孩子啊。
明泽高三的学生有六百余名,姜楚的成绩足够他从十八班升到二班。
班级里的同学听到后,尽管不在意成绩,也不免讶然,惊异地扭头看向教室角落一直毫无存在感的少年。
大家一起在18班当学渣,你小子却一个人偷偷开了挂?!
“姜楚啊,你下课的时候来我办公室一趟吧。”想到唯一有盼头的小苗苗要离开了,班主任虽然有些不舍,但更多的还是期许姜楚能继续成长进步。
虽然老师没说,但姜楚知道这是要说转去二班的事了。
另一边,洗了很多遍澡还是觉得身上散发着隐隐臭味强忍着别扭的姜恒坐在位置上,手里死死攥着那成绩单,不可置信的看着上面的排名。
“你看好了没?”同桌等得不耐烦,直接从他手里抢过成绩单,一边展开皱巴巴的纸张,嘟囔,“平时也不见怎么学习,能考到什么好名次?”
在看到自己名字后,满意地笑了笑,视线向下滑,在尾端看到了姜恒的排名。
年级段排名第三百九十九,算一算大概就是11班吧,啧啧啧,这还是特招生呢,就这就这?
要是下次考试进不到前一百,这个特招生可就要退学咯。毕竟学校花这么多钱招进来,可不是让他们吃闲饭的。
姜恒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眼前浮现刚才看到的成绩排名,许是不可置信,眼睛不自觉睁大,让本就大的眼睛看着有些渗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应该进一班才对的啊!怎么可能是这个成绩?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他越想越是这样,眼眶微微发红,此时下课铃声响起,他咬牙站起身,一把夺过同桌手里的成绩单,准备去问问老师。
被叫到的班主任停下脚步,在听完姜恒的话后,她推了推眼镜,没说什么,直接带人去看到了原卷。
直到看到这无可辩驳的试卷,姜恒才不得不相信,自己考砸了。他失神地望着卷子,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此刻崩塌。
见状,班主任只淡淡说了一句话,“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同样在下课的铃声响起后去办公室的姜楚,向班主任表明了自己的意愿,“我希望继续留在十八班。”
一个是剧情中直到下线之前他都十八班,能不改动尽量不改动。另一个是其他班的环境未必有这个班好,就比如说恶意欺凌现象,起码至今他没有在班级里看到过。
姜楚挑着把能说的说了一遍,果然班主任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选择尊重他的意见,唯一一点要求就是学习不能落下。
一身轻松的从办公室出来,竟然恰巧的碰见许久未见的周兰斯,他手里拎着几张试卷和笔。
姜楚见楼梯上没有人,便低声向周兰斯打了声招呼,打完之后,他眨了眨眼,终于想起了一件事情。
自己还没跟周兰斯说他换寝室了,不过也有可能温裕之已经跟他说过了。
“那个之前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已经换寝室了……”
“中午有空一起去吃个饭吗?”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然后突然陷入了沉默,主要是周兰斯沉默了。
“嗯,”他站在阶梯下一阶,略微仰起头,那双漆黑琉璃般的漂亮眼睛稍稍眯起,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歉意的表情,“不好意思,刚才没听清,你说什么?”
“啊,我说我换寝室了。”
咔擦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掰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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