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纯大学生]不愿再理会这一家人, 撇开脸,将目光投注在手机屏幕上。
望着云棠温和的神情,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悲该喜。
主播及时救了她一命, 却改变不了妈妈被杀的结果。
明知这一切都是父亲的错, 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命运弄人的悲哀感, 如果她早点来直播间连线,是不是就能阻止妈妈的死局了?
想到这儿,她没了继续连线的心思,刷了卦金作为感谢之后,便颓然挂掉视频通话。
网友看着她短短半小时内经受大起大落, 精神气一下子垮了,唏嘘不已。
【这家人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怪不得养出了杀人犯!】
【爷爷奶奶口口声声说连线人不孝, 也不看看自己的儿子是什么货色, 配得到女儿孝顺吗?】
【这个瓜吃得我如鲠在喉,连线人真的太惨了, 一夕之间整个家都散了。】
这实在不是观众喜闻乐见的结果, 直播间气氛一时有些低迷。
直到五分钟后,第三位中选用户新鲜出炉, 网友才从伤感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有请下一卦!】
【有请下一瓜!】
【前两卦不是自杀就是杀人, 看得我小心脏都不好了, 希望这位连线人无私一点,燃烧自己, 造福瓜田, 来点轻松的瓜吧!】
【还能点菜的吗?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来点狗血刺激的, 喜欢!爱看!】
[星星回家]一连上线,就看到网友对他的种种要求,脸上显露出为难之色。
搓了搓手掌,说道:“对不住了各位,我要算的事情可能也挺沉重的。”
他约莫三四十岁,面容年轻,两鬓却已然斑白,让人猜不出他的具体年龄。
【没事,我们就是口嗨而已,你尽管算你的。】
【我是一只杂食的猹,什么瓜都喜欢吃,你不用有顾虑。】
[星星回家]于是放心下来,主动刷了礼物。
收到卦金之后,云棠见连线人眉宇间萦绕着愁绪,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心中应该有想算的事情,可以直说。”
一听这话,[星星回家]垂下眼睫,周身气场变得有些沉郁。
他从桌上拿过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张老照片,三四岁的小男孩坐在儿童推车上,举着一只彩色风车,笑容天真灿烂,格外可爱讨喜。
“这是我儿子,小名叫星星,”[星星回家]目光落在照片上,神色流露出黯然:“他三岁那年,我们带他去商场买衣服,谁知道一转身的功夫,他就被人贩子拐走了。
前妻怨我没有看好孩子,找了几个月没结果,一气之下跟我离婚了。
这八年来,我一边打零工一边寻找儿子,在警局做过信息登记,也加入了一些寻亲组织,但依旧没有儿子的半点音讯。”
听到这里,网友才明白他为什么说自己算卦的内容很沉重。
【这么小的孩子被拐,应该不认得亲生父母了吧?人贩子真的罪该万死!】
【世界上为什么要有人贩子这种东西的存在,多少家庭妻离子散,他们不怕有报应的吗?】
【我就说这个ID看起来特别眼熟,[星星回家]是寻亲组织的带头人,许多家庭都是在他的帮助下找回亲人的。】
【因为淋过雨,所以也想要为别人撑伞,感动哭!】
弹幕提到他在寻亲组织做的事,[星星回家]叹了口气:“我们成立寻亲组织,是想着人多力量大,多一个人知道被拐孩子的信息,就多一份希望。这些年我走遍了大半个华国,在各地警方的帮助下,确实替一些家庭找到了被拐卖的孩子。
每次看见组织里的其他父母成功认亲,我在为他们高兴的同时,真的很羡慕,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这个福气,能再见我儿子一面,哪怕他被别人养大,不愿意认我也没关系,只要让我知道他过得好就行。”
他的愿望朴实而卑微,直播间观众无不为之感到心酸。
【叔叔你别这样,买卖双方都是在犯罪,自己的儿子凭什么不能要回来。】
【买家自私自利抢了别人家的孩子,连线人却不得不为了儿子委屈求全,这也太憋屈了。】
【你儿子如果认贼作父不愿意回家,那这种儿子不要也罢。】
【说得容易,哪个正常的父母能忍心舍弃亲生骨肉?】
[星星回家]沉默地看着弹幕,久久没有出声回应。
网友所说的情况,都建立在能找到儿子的前提下,可现在他连孩子的一丝下落也没有,谈论这些还太早了。
他心里生出了浓浓的焦急,目带企盼地望向镜头:“主播,你能不能帮我算一下,我儿子究竟被卖到哪里去了?”
直播间内外的目光不约而同投驻在云棠身上,无比期望她能给这位寻子多年的父亲一个明确答复。
云棠体谅[星星回家]的着急心情,不再耽搁,当即以儿子的面相反推生辰八字,再用他的八字起卦,卜算其所在方位。
然而推演出来的结果却十分奇怪。
她眼神复杂地盯着卦象,实话实说:“这个孩子并未与至亲分离。”
[星星回家]:“???”
网友:【???】
【孩子不是被拐了吗?怎么会没有离开至亲?】
【连线人是孩子的爸爸,不就是至亲吗?难不成连线人撒谎了?】
【不能吧![星星回家]真的帮助了很多被拐家庭重新团圆,他没有必要撒谎骗人啊。】
【至亲指的不仅是父亲吧?孩子是不是被前妻找到了,怕连线人抢夺抚养权,所以瞒着他?】
云棠也觉得疑惑,从孩子的面相上看,他日月角丰隆明润,且年柱癸水生日元甲木,说明他父母俱全,对他助益良多,并未经历骨肉分离之苦,显然不符合被拐卖的遭遇。
怀着诸多疑问,云棠仔细审视了下连线人的面相,繁杂的命理信息在脑海中铺陈开来,当推算到[星星回家]的子女宫位时,她眉心不由蹙起。
连线人的十神中财星临绝地,子星落在命盘的后半部分,这样的八字更倾向于晚婚晚育,过早结婚则容易导致婚姻不顺。
除此之外从紫微斗数的推演结果可知,他的子女宫位遇天机星和天相星,这两颗星宿落入子女宫,皆主子息艰难,子女晚得。
也就是说,哪怕[星星回家]二十三岁时婚姻宫被流年合动,因此走进婚姻殿堂,他的这段婚姻并不处在生育的时机,照理他与妻子是不该有孩子的。
云棠结合他与孩子的面相,掐指一算,心中已是了然。
她神情微妙地看了眼连线人,问道:“你刚才说过,孩子被拐以后,妻子就和你离婚了?”
“孩子的事,是我对不起她,”触及生命中最为惨痛的记忆,[星星回家]眼眸中情绪翻涌,语气晦涩道:“当时我们带着星星回老家过年,我妈难得看见孙子,一定要买新衣服给他,我就把祖孙俩带到商场,一个不小心没看住,孩子就被拐了。
星星丢了后,我前妻就恨上了我妈,也不愿再和我维持夫妻关系,她向我提出离婚,说她不想沉溺过去,出于愧疚,我答应了,并把大部分财产都留给她,只身一人开始到处寻找儿子。”
云棠:“你的前妻再婚了,是吗?”
“对,离婚两年后,她通知我她要改嫁了。”[星星回家]见主播似乎对前妻的事情十分感兴趣,忍不住猜测道:“主播,星星真的在我前妻身边吗?”
“没错。”云棠微微颔首。
“那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星星回家]无法理解。
他一直在外寻找儿子的事,前妻是知道的,前两年他还经常打电话向她询问儿子的讯息。
后来前妻再婚,不愿他继续拿儿子的事打扰她,两人才慢慢断了联系。
当初在电话中听到前妻拒绝提起被拐的儿子时,[星星回家]还觉得妻子太过冷漠无情,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却因为担心二婚丈夫介意,便把他弃之脑后。
尽管他清醒地知道儿子失踪不是前妻的错,她有重新追求幸福的权利,但在那一刻,他依旧不可避免地对前妻心生怨怼。
可[星星回家]怎么也想不到,孩子竟然早就被前妻找到了。
他回想起最后一通电话,他问及儿子的消息时,前妻异常抗拒的反应,原来一切早有端倪。
[星星回家]心里百感交集,骤时说不清什么滋味。
一方面他庆幸儿子顺利回到母亲身边,不必再经受流离颠簸的痛苦,另一方面整个人又陷入了巨大的空茫中,自己八年多没日没夜的苦苦寻找,忽然间失去了意义。
云棠看着被蒙在鼓里,至今不得其解的连线人,暗自叹息了声:“你前妻不告诉你真相,是有原因的。”
“为什么?难道她真的担心我跟她抢星星的抚养权?”[星星回家]嘴角溢出一丝苦涩:“我自认还算一个疼爱孩子的父亲,只要他妈妈能照顾好他,我又怎么会罔顾星星的意愿,强行将他带走呢?”
“那倒不是这个缘故。”云棠欲言又止:“这事说来话长,我先为你算过往信息,算完你就明白了。”
[星星回家]愣了愣,不懂这事跟从前的经历有什么关系,但转念一想,大师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有她的道理。
云棠看着他说道:“你出身农村,中专学历,十八岁时迁移宫发生变动,你在这一年与朋友结伴外出打工。”
[星星回家]点了点头:“我家乡那边比较穷,守得住的都是老一辈的人,年轻人大多到大城市讨生活了。中专毕业以后,我的一个同学打算去南方闯荡,问我要不要一起,恰好我也想出来见见世面,就和他一块儿离开家乡了。”
“你二十三岁时流年化合婚姻宫,为成婚之期,妻子比你小两岁,但流年合婚姻宫的缘分较差,这段姻缘不过是昙花一现,四年后婚姻宫出现忌神冲破,你与妻子离婚。”
提及上一段婚姻,[星星回家]眼里闪过枉然之色:“我和前妻是在厂里工作认识的,婚后没多久就有了孩子,至于离婚的原因,你们都知道了。”
“在此之前,你阴煞星落入奴仆宫,阴煞又称小人星,说明你经历了一次友情危机。”云棠目光湛湛,直视着他说道:“与男女感情有关。”
第92章
[星星回家]没想到主播连这个都能算出来, 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段往事对他而言不算愉快,他顿了半晌,才解释道:“我跟前妻恋爱稳定后,就把她介绍给一起出来打拼的同学认识, 然而结婚没多久, 我就发现他偷偷觊觎我前妻, 经常拐弯抹角打听我们的生活,还三更半夜给我前妻发暧昧短信。我识破同学的真面目,和他打了一架,把事情闹到了厂里领导面前,他自认为丢了面子, 便辞职搬去了别的城市。”
听完他的叙述,云棠挑了挑眉:“只是单方面的暧昧吗?”
话语充满了意味不明, [星星回家]眼皮一跳:“什么意思?”
云棠索性挑明道:“他与你前妻有一段夫妻姻缘。”
[星星回家]:“???”
观众:【???】
【什么意思?有人听懂了吗?】
【不是单方面的暧昧, 那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呗, 连线人,你头上有点绿啊!】
【Emmm究竟是同学绿了连线人, 还是连线人绿了同学, 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难道是同学对前妻求而不得,干脆把她儿子拐走了?主打一个得不到的就毁掉?】
“我认识前妻的时候, 她并没有婚史。”巨大的信息量砸下来, [星星回家]脑袋发懵, 他努力稳住心神,却越想越恐怖:“她再婚的对象, 不会是……我同学吧?”
云棠同情地瞥了他一眼:“就是你想的那样。”
[星星回家]:!!!
网友:!!!
【联系上文, 主播说孩子没有与至亲分离,细思极恐!】
【好家伙, 我直呼好家伙!】
【所以这个孩子……不会吧,连线人头上顶了个青青草原?】
网友的弹幕犹如一道道惊雷,在[星星回家]眼前炸响,屋外阳光明媚,他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星星……不,这不可能!”念头刚刚冒出,[星星回家]立刻晃了晃脑袋,将其掐断。
他完全承受不了这种可能性,如果星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那他这么多年抛下一切的苦寻,又算什么?
可惜上天没有眷顾他,在他满心纠结的时候,云棠温和的声音在屏幕另一端响起:“这个孩子是你前妻婚内出轨的产物。”
观众:!!!
【啊这……连线人纯纯的冤大头了。】
【好大一盆狗血!】
[星星回家]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颤抖着声音问:“八年前,星星根本不是被人贩子拐卖了,是吗?”
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云棠犹豫两秒,还是选择直说:“你同学确定了星星是他的亲生儿子后,便与你前妻策划了这起拐孩子事件,连同前妻和你闹离婚,也都在他们的计划中。”
听完云棠的解说,[星星回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几乎能喷出怒火。
他一拳头砸在桌面上,拿起手机给前妻打电话。
自从前妻明确表示不想被他打扰,他便理智地保持了距离,这是时隔六年之后,他第一次拨通前妻的号码。
不多时,听筒传来前妻烦躁的声音:“都跟你说了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你又想干嘛?”
[星星回家]没有心思寒暄,开门见山问道:“星星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星星在哪儿?”前妻轻蔑地嗤了声:“拜托你搞清楚,星星是被你妈弄丢的,你要找也该去找她!”
“是吗?”[星星回家]忍了忍,到底没压抑住怒火,冲着手机吼道:“我他妈都知道了,你给我戴了绿帽子,还和别人搞出了孩子,星星压根就不是我的种!”
猝不及防的一通怒吼,将前妻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有一声急过一声的呼吸,彰显着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她不清楚究竟是哪里露了破绽,被[星星回家]觉察出端倪。
电话那头,[星星回家]的斥骂还没结束:“八年!我找儿子整整找了八年,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工作不要了,爸妈不养了,结果这他妈全是你跟姘.头的阴谋,耍我玩很有趣吗!”
“你发什么神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前妻色厉内荏地说完,匆匆撂断了电话。
见连线人余怒未消,云棠提醒道:“若是想追究她们二人的责任,可以到法院进行起诉。”
“谢谢主播,我知道了。”[星星回家]一时间心情复杂难辨。
过去的无数个日夜,他没有一刻不盼着得到孩子的消息,现在总算知晓了,却没有一丝如愿以偿的感觉,反而更加糟心。
直播间的网友见状,不禁对连线人心生怜悯。
【八年啊,人生能有几个八年,就这么浪费了。】
【幸好连上了直播间,还不算太晚,不然以[星星回家]的毅力,怕是会一直找下去。】
【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狗男女?出轨就算了,还骗了连线人整整八年,见不得别人好是吧!】
【满口谎言,随意践踏别人的人生,渣男贱女的报应在后头。】
云棠瞥见这条弹幕,赞同道:“这位网友,你说得没错。”
同学和前妻婚姻的稳固,很大程度依赖于两人需要同心协力守护共同的秘密。
如今这个秘密被连线人识破,二人不必费心隐瞒孩子的踪迹,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强行压制的劣根性卷土重来,男人很快会禁不住诱惑再次偷情,女人发现后大吵大闹却无济于事,婚姻岌岌可危。
而连线人经由这番劫难,在未来婚姻的选择上会更加谨慎,他的八字属于大器晚成的类型,无论事业还是家庭,都是四十五岁以上运势越来越好。
【乳腺通畅了!爱看一些恶有恶报的爽文结局。】
【狗男女天生一对,锁死!别出来祸害其他人了!】
【有些人真是天生属八爪鱼的,不劈腿会死!】
云棠见时间差不多了,与观众约定下次直播在六天后,随即关闭了直播间。
观众们意犹未尽,截取了直播中的精华片段,转发到各大平台与网友分享。
没过多久,相关词条便陆续上了热搜。
#早恋怀孕带球跑,现实版的青春虐恋#
#杀母分尸,给你一个国庆惊喜#
#寻子八年后发现儿子竟不是亲生的#
不出意外,这些话题的热度还要持续两三天。
* * *
就在网上对新一期直播讨论纷纭的时候,云棠答应了南江特调局的邀请,准备去看看应蓁蓁记忆中那个殡仪馆。
考虑到镜澄对炼魂池的了解比任何人都深,云棠顺手把他带上了。
段颖充当她的临时司机兼助手,驱车五个小时,两人一鬼先前往特调局开会。
南江特调局的负责人早已等在门口,他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引得不少成员纷纷好奇。
“赵主任怎么站在那儿不进来?”
“他在等人吗?谁啊,这么大排场?”
“这你都不知道?特调局的总顾问要过来,就是网上那位算命大佬。”
此话一出,特调局内部忽地热闹起来。
“原来是她!听说她的职位是特调总局的一把手亲自任命的?”
“那当然啦!塘寨村一案中,她以一己之力解救了整个村子几千人的性命,还挖出了犯罪链条,像这样有实力又有贡献的高人,谁能不爱呢?”
“啊啊啊啊啊大佬常年定居在东淮,难得来南江市一次,我要去门口迎接她!”
“加我一个,我也去!”
特调局门口快速聚起了一堆人,万众瞩目下,一辆东淮牌的车子缓缓驶进大门。
透过车窗玻璃,对上一片热切目光的云棠:“?”
她这么有排面的吗?
赵主任亲自上前,为她开了车门:“欢迎云顾问莅临我局指导,请到办公室喝杯茶。”
“不用了,直接开会吧。”云棠只想速战速决,不打算将精力浪费在过多的客套上。
赵主任明了她的心思,愈发肃然起敬,特调局需要的就是这种真正干实事的人。
一行人去了会议室。
赵主任将事先准备好的资料投影到大屏幕上,介绍道:“接到东淮特调局传来的消息后,我们立即组织人手对殡仪馆进行了调查。”
南江市殡仪馆位于南山北麓,内设火化车间、骨灰楼、悼念堂等等,殡仪馆后即是南山墓园。
应蓁蓁接受淬炼的炼魂池,便隐藏在大山深处。
此外,特调员还在殡仪馆发现了传送符阵。
人死后魂魄跟着尸身徘徊,等到入土为安才会回归地府报道,估计邪修组织就是利用了这一点,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新死的阴魂转移到炼魂池中。
得出这一推测,特调局到骨灰楼随机选取了几名死者,根据姓名和生辰八字施展引魂术,结果无一例外,这些人的魂魄并未被地府登记在册。
听到这儿,云棠冷笑了声:“二十几年前他们投入炼魂池的魂魄都是精挑细选的,现在怎么这么随便?”
段颖想了想:“这些年官方侦查技术越来越先进,大概他们也不敢像过去那么肆无忌惮了吧。”
但这种改变所带来的后果却不如人意,邪修组织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受害者人数大幅度剧增。
第93章
赵主任拿出一张南山的俯拍地图, 指着其中一处说道:“这里是山谷入口,邪修组织布置了隐匿阵,经过多方查探,我们高度怀疑此处就是炼魂池的位置。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 我们暂时选择按兵不动, 这次请顾问您过来, 是想商讨出一个可行的解决方法。”
说这话时,他下意识看了镜澄一眼。
作为特调局负责人,赵主任对各地调查局的情况都有所了解。
他知道蒙山的邪修基地是镜澄一举击破的,但也因此付出了生命和自由的代价。
鬼魂厮杀搏斗所产生的阴煞之气,是人性恶念的集合体, 如同污染源一般,一经扩散, 便会对普通人造成难以想象的影响, 动辄引起人间混乱。
道行高深如镜澄道长, 也不得不以身化灵镇守炼魂池,直到云棠出现, 才扼杀了所有隐患。
赵主任之所以将云棠请来南江, 就是不希望二十四年前的悲剧在南山重演。
“厉鬼和邪修倒在其次,更棘手的是炼魂池中的阴煞之气。”赵主任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顾问, 您看能不能像蒙山那次一样, 用桃木罩将煞气隔绝在炼魂池中?”
云棠思索片刻, 摇了摇头说:“变数太大了。”
这个方法在蒙山可行,更多是因为煞气已被镜澄禁锢在池中, 她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自然事半功倍。
但这次可没有第二个大气运者以身化灵,为她打下坚实的地基。
她转头望向镜澄:“道长, 你觉得呢?”
“堵不如灭。”镜澄与阴煞之气抗争二十余年,十分了解煞气的杀伤力,同样认为隔绝的方案后患无穷。
“能彻底消除当然是最好的,”赵主任顿了顿:“只是目前我们找不到消灭煞气的办法。”
“天雷至刚至阳,可克制万邪。”镜澄胸有成竹。
云棠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天罡五雷法?”
“这很难吧?”会议室里,年轻的特调员发出了质疑。
天罡五雷法乃道教万法之首,引天地之力诛恶制邪,的确是行之有效的手段。
但引雷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需要施法者与天地达成交感,召摄大道雷神上身,从而役使雷霆之威。
末法时代,人类与先天神的感应日渐式微,请神变得愈发困难,因此天罡五雷法早就成了绝学,只存在于道教典籍记载。
至少玄门那些避世的前辈中,从未听说过有哪一个能成功施展五雷正法的。
特调员带着崇拜目光看向云棠:“顾问,您还会请神引雷呀?”
云棠也说不好,她是异世之魂,尚未与这具身体完全融合,不知道雷神会不会卖她这个面子。
赵主任说道:“如果要引天雷祛除煞气的话,在座的恐怕只有云顾问能做到了。”
“那就试一试。”云棠不是犹豫不决的性子,天罡五雷法她上辈子用过许多次,没道理换了一具身体就施展不出来。
赵主任听到她有信心即使做法失败,也不会造成任何负面影响,当即拍板定下。
* * *
第二天中午,特调局成员倾巢而出,为抓捕邪修和厉鬼做好了准备。
赵主任指挥特调员在南山各个出口布下杀鬼符咒,一切就绪,他抬头望了眼澄净无云的蓝天,心里不免生出了担忧。
这样的大晴天,属实不是召唤雷电的好时机。
云棠看出他眉间的忧色,轻声宽慰道:“放心吧,哪怕召不来天雷,也不会引起邪修的注意。”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南山最高峰,从这个角度俯瞰下去,能将整座山谷的情形尽收眼底。
山峦蜿蜒层叠,被葱茏树木染成青色,参天古木的隐蔽下,依旧能捕捉到浓重的阴煞气息。
不得不说,邪修将炼魂池的选址定得极好,这里是无数亡魂埋骨之地,阴气本就比其他地方更为浓郁。
再者,殡仪馆属于国家部门下设的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基本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玄学领域知之甚少,更遑论能察觉到阴气的异常。
出于以上种种原因,邪修组织明目张胆地跟玄门人士玩了一出灯下黑。
云棠瞅准阴煞之气最浓烈的地点,直接引燃五张雷符,掐诀念道:“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炁,混一成真。五雷五雷,急会黄宁,氤氲变化,吼电迅霆,闻呼即至,速发阳声,急急如律令!”
直到现在,赵主任才知道云棠为何如此笃定不会惊扰到邪修。
她连基地的门都没进去,隔着十万八千里直接在原地施法!
这也能成功?
* * *
南山深处,几名天师围坐在桌子前,手里各自拿着扑克牌。
“又输?不玩了。”身材高瘦的天师将纸牌往桌上一推,抱怨道:“天天守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无聊死了!”
“上头想依靠养蛊的方式炼出顶级鬼王,可惜最近送来的魂魄品质越来越差,在池里那几只厉鬼手底下连一招都扛不过去,厉鬼晋升的速度太慢了。”戴眼镜的天师伸手扶了扶镜框,感叹道:“要是能多来几个应蓁蓁就好了。”
“哎,你们还不知道吧?应蓁蓁被抓了。”另一个头发盘成圆髻的天师道。
眼镜天师有些惊讶:“应蓁蓁已接近六级圆满,只差一步就升级为摄青大鬼了,怎么会这么快被抓?”
“制服它的人,跟我们也有点关系。”圆髻天师故意卖了个关子,慢悠悠收拾着扑克牌:“我们的下线就是让她给一窝端的。”
之前背靠拐卖集团,炼魂池中都是拐卖来的高端货源,这些生前悲惨,死后凄凉的魂魄,本身怨气冲天,非常容易被淬炼为厉鬼。
遗憾的是,自从集团被一网打尽,供给炼魂池的魂体就大不如前了。
高瘦天师听到竟然是毁灭塘寨村的死对头,立刻皱起眉,忧心忡忡地问:“她不会顺着应蓁蓁的线索,找到这儿来吧?”
“怎么可能?”眼镜天师有恃无恐地笑了笑:“别忘了我们是玄级天师,还有满池的厉鬼,她就算想找上门,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吧。”
“那倒也是。”高瘦天师想到山谷出口的防御阵法是曹前辈亲手设下,能抵挡地级八阶以下的攻击,绷紧的心弦骤然松懈,正准备继续打牌,眼前却忽地一暗。
他扭头望向窗外,才发现不知何时,外面已经变天了。
乌云层层聚拢,以倾轧之势朝着屋顶笼罩而下,泼墨似的遮住了天光,密布的黑色云团里,无数紫黑的闪电如蛟龙般翻滚其中。
“要下雨了?”高瘦天师喃喃说了句。
几位天师纷纷探出头。
“不对!快躲开!”
等意识到那是什么,已然来不及了,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足以刺瞎人眼的亮光划破云层,带着毁天灭地的恐怖气息从天而降。
巨大的雷霆犹如一道光柱,直直劈向山谷,“轰”地一下将所有建筑夷为平地,连山体表面土层都被炸飞。
霎时间山摇地动,落石滚滚,三名天师靠着护身符篆避开这一击,趴倒在废墟中还没顾得上喘口气,另一道天雷遽然又至。
“怎么还有?”
“不——”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雷霆以万钧之力砸下,生生将天空撕裂成两半。
高垒而起的炼魂池轰然倒塌,翻滚的碎石尘土中,无数厉鬼哀鸣悲号。
满含阴煞之气的黑雾从坍圮的石堆中溢出,随即被雷霆金光灼烧殆尽。
几名天师淹没在漫天惊雷中,肉身刹时焦糊,面对着倾山倒海的雷霆威压,离体的魂魄毫无抵抗之力,直接被劈得四分五裂。
魂飞魄散时,他们甚至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 * *
南江市某处宅院。
曹震正在房中打坐调息,第一道惊雷炸响时,他猛然睁开了眼。
见状,伺候在旁的弟子连忙问道:“师父,怎么了?”
曹震目光紧紧盯着天边,晴天起旱雷,不算什么特殊现象,可他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下一秒,预感成真,又一道紫电金光划破长天。
曹震倏地跨出房间,远眺着雷霆砸落的方向,面沉如水。
弟子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什么也没看到,不由疑惑地问:“师父,出什么事了?”
“有人……破了我的阵法!”曹震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呢?
南山的防御大阵是他耗费数月精心所设,怎么可能如此不堪一击?
还有这些仿佛长了眼睛的雷电……究竟怎么回事?
难不成世上竟有人能召唤雷霆?
“不!这不可能!”曹震死死握住拳头,面容癫狂而扭曲。
八级防御法阵都抵挡不住,毋庸置疑,炼魂池肯定也遭殃了。
“去,把南山的情况汇报上去!”
多年心血毁于一旦,曹震气得发疯,振臂一挥,磅礴的灵力汹涌而出,院子里瞬间飞沙走石,受到波及的绿植倒了一地。
* * *
五道天雷过后,云开雾散,日光穿透云层,金色暖阳从山巅倾洒而下,整座山林恢复了明媚静谧。
山顶上,赵主任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刚刚目睹的场景就跟做梦一样,颠覆了他对一切玄学法术的认知。
他知道云棠能当上特调局的总顾问,本事肯定很强,但他没想到,她竟然强到了这种程度。
那可是天雷!
别人穷极一生也掌握不住的天地之力,她一口气召唤了五道!
这是多么深不可测的修为!
赵主任揉了揉惊掉的下巴,以无比谦恭的语气请示道:“顾问,我们可以下去了吧?”
云棠微微颔首:“走吧。”
赵主任立马联系埋伏在南山各处的特调员,众人抵达邪修占据的山谷时,眼前的景象更加震撼。
土地一片焦黑,组织基地被炸得粉碎,已看不出本来面貌,炼魂池所在的位置成了一道巨型深坑,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焦糊气味。
见此情形,特调员们陷入了沸腾,他们守在山谷附近,亲身体会过雷霆强大的摧毁力。
那种场面,他们一辈子也忘不了。
几个特调员拿着检测仪器,对邪修基地进行了一番地毯式搜索,最终仪器没有显示出煞气的残留。
“全被天雷劈干净了!”特调员激动得眉飞色舞。
赵主任长舒一口气,自得知南江市藏着炼魂池以来,他脑子里一直绷着一根弦,生怕出什么差错。
如今事情圆满解决,他终于可以安心了。
云棠掷出桃木手串,将飘散在虚空中的魂魄碎片悉数回收。
邪修和厉鬼虽然在天雷之下魂飞魄散,但拼凑起来或许还能审讯出点东西。
环顾着邪修基地,云棠对赵主任说道:“这个地点选得很巧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全国那么多陵园和殡仪馆,不可能只有这一个有问题,你们可以留意一下类似于南山的地方。”
赵主任深知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将南山炼魂池的情况报告给了总局。
离开南山,赵主任本想请云棠吃顿饭,但云棠没什么兴趣,当天就和段颖驱车返回东淮。
第94章
车子开上高速, 云棠将桃木手串里的残魂转移到符纸中,看向镜澄时,笑得格外乖巧:“道长能帮个忙吗?”
镜澄似是早有预料,闻言也不意外, 爽快地接过符纸。
看着他一副任人宰割的温和脾气, 系统忍不住为他打抱不平:【宿主, 你对道长好一点,不要总奴役他。】
【我哪里待他不好了?平时好吃好喝地供着,还给他发工资。】
系统呵呵一声:【好吃好喝都是道长亲手做的,他要负责别墅里的一日三餐,还要帮忙超度厉鬼、修补魂魄, 你给他工资不是应该的?】
云棠被噎了下,不满道:【你到底是谁的系统?】
【那他长得好看嘛!】系统理直气壮。
云棠:【……】
差点忘了, 这是个自带颜控属性的系统。
她不再理会它, 准备闭目养神, 却听车厢内响起手机铃声。
云棠看了眼来电显示,见是特调总局的电话, 立刻按了接听。
郑磊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云顾问, 京市这边出了点情况,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发生什么事了?”
需要特调总局的局长亲自致电, 云棠有预感绝不是小事, 然而郑磊的话一入耳, 她还是怔愣了下。
只听电话那头,郑磊语气凝重地说道:“有个村子被屠村了。”
“您方便过来一趟吗?”他的态度极为诚恳:“具体详情我们当面谈。”
云棠应道:“好。”
挂断电话, 她吩咐段颖:“先不回东淮了, 转道去京市?”
段颖不明所以:“顾问,怎么了?”
云棠刚要回答, 系统忽然出声:【宿主,直播后台收到一条求助私信,和京市村庄被屠有关!】
云棠当即打开了海洋直播,点进消息页面。
第一条就是对方求助信息。
【蔡雯:主播你好,您说过遇到科学无法解释的怪事,可以给你发信息,不知道您能不能看到?
我真的崩溃了!我娘家的村子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死了,包括我爸妈!要不是我嫁出去了,肯定也不能幸免。
听说警方到现场侦查时,还牺牲了两名警员,太可怕了!现在根本没人敢进村,我爸妈和村民们的遗体还在里面,至今没办法安葬,您能帮帮我吗?我给您刷游轮!】
系统跟着看完私信,难过道:【怎么会死了这么多人?厉鬼太可恶了!
云棠:【你怎么确定是厉鬼所为?】
系统一愣:【私信人不是说了涉及灵异因素吗?而且特调局向你求援了。】
【耳听为虚,不能太早下定论。】
【也是,说不定又是邪修在背后搅风搅雨。】
云棠回复了求助信息后,将私信的内容向镜澄和段颖复述了一遍。
“这么严重?”段颖皱眉:“一夜之间全村人被杀,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吧?”
她心里涌出几分急切,不由加快了车速。
车子一路驶向京市。
后座上,镜澄望着窗外景色,有些沉默。
云棠这才想起来,他生前在玄清观修行,也算是京市人。
“道长有回玄清观的打算吗?”
之前镜澄不愿回去,是担心一身煞气引起玄门中人侧目,经过这段时间的净化,他魂体内的阴煞之气已消解得差不多,重回道观应该不是问题。
镜澄思忖片刻,温声道:“等屠村的事情解决,我再顺路回去给师父上香。”
【道长要走了?】系统不舍道:【那还回半山别墅吗?宿主你都不关心一下。】
云棠:【……他是成年人,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去留。】
【你问问他嘛!拜托拜托!】
云棠瞅了身旁的人一眼,话语里带着不经意:“上香后还跟我们走吗?”
是系统要问的,不是她自己好奇。
镜澄闻声转过头,两人视线交汇,他眼里泛起柔和的笑意,提醒道:“你不是把拼凑残魂的任务交给我了?”
云棠移开目光,盯着窗外看了良久,才轻轻“哦”了一声。
进入京市地界,刚从高速路口拐下,就发现道路被戒严管控。
两侧车道拉起警戒线,周围站了数十名交警,严禁车辆通行。
段颖不得不停下车子,步行上前交涉。
交警查看了她的证件,又打电话向上级请示,谨慎确认了好一会儿,终于同意放行。
段颖回到驾驶座,重新启动车辆,眉头紧皱道:“顾问,我跟交警打听了一下,被屠杀的那个村子叫京泉村,离这里还有几百公里的路程。之所以实行交通管制,是因为死人的范围在不断扩大,波及了附近的几个村庄。
目前那片区域的居民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为了公众的安全,官方下达了命令,京市现在已经许出不许进了。”
云棠神情不变,告诉段颖:“先去特调局了解情况。”
段颖点点头,依照导航的指示往前开。
道路上空无一人,正好方便了她飙车,她将车速压到限速的底线上,一路风驰电掣驶向特调总局。
京市的特调员翘首以待,终于等到了云棠。他们来不及寒暄,马不停蹄将人请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早已坐满了人,个个脸色疲惫,眼睛布满红血丝,一看就是长时间缺乏休息。
看到云棠出现,为首的郑磊站起身与她握了一下手。
他彻夜未眠,高强度工作了三十几个小时,全靠香烟和酽茶提神,云棠走近时,鼻端还能闻到浓烈的烟草气味。
“顾问,这位是您介绍过来的蔡女士。”等她入座后,负责接待的特调员把一名年轻女性领到她面前。
女人激动得眼眶都红了:“主播,我总算见到你了,谢谢你愿意帮我。”
云棠将私信人的名字与她的脸对上号,点了点头道:“坐吧,说说具体什么情况。”
“好。”蔡雯平复了下情绪,缓缓说道:“我是听了周围人讨论才知道爸妈出事的,那时候离村子被屠已经过去了三天,事情发生得太猝不及防了,我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永远失去了爸妈……”
忆及父母的惨死,她终究没忍住,捂着嘴痛哭出声。
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间钻出,断断续续的在会议室里响起,听得众人本就不愉快的心情又低落了好几个度。
据蔡雯所说,她是京泉村嫁到另一个区的,别看都在同一个城市,但京市面积十分庞大,相当于四个东淮市的总和,因此蔡雯娘家和婆家的距离并不算很近,加上堵车,来回一趟就得三四个小时,平时她和父母主要靠电话联系。
事发当时,她五个月大的女儿恰巧病了,她忙着照顾女儿,没功夫给父母打电话,浑然不知短短一夕之间,她与父母早已阴阳两隔。
直到女儿病好那天,她们从医院回家,在小区楼下等电梯的过程中,偶然听见同一栋楼的住户聚在一起聊八卦。
“整个村子好几千人呢,基本上都死绝了!”
“该不会出现了什么杀人狂魔吧,案子破了吗?”
“别提了,警察都折进去两个了,依我看,这事邪门得很!”
“你儿子不就是负责京泉村的片警吗?可得提醒他小心哪!”
关键字眼传入耳中,蔡雯如遭雷劈,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顾不上尴尬,径直插话问道:“你们说的京泉村,是西郊那边的村子吗?”
邻居不料有人支着耳朵偷听她们的闲谈,卡壳了一下,才回答道:“对,就是那儿,姑娘你认识啊?”
“我老家就是京泉村的,”蔡雯心脏跳到了嗓子眼,语气慌张地问:“出什么事了?”
一听她居然是京泉村人,两个邻居对视一眼,脸色变得古怪:“京泉村被屠村了,你不知道吗?”
“轰”的一声,蔡雯的脑海一下子炸开,三魂七魄离体而去。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拼命拨打父母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丈夫开车陪着她回去,还没进村,就被警察拦了下来。
她去得太晚,京泉村早在三天前被封了。
一道警戒线,将村里村外划为壁垒分明的两个世界,明知父母的尸骨在里头,她面前却有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
那一刻,她才惊觉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一个人的力量是多么渺小。
走投无路之下,她想到了云棠,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海洋平台留了一则求助信息。
听完蔡雯的叙述,云棠微垂着眼睑,不置可否。
“顾问,这是京泉村的资料。”特调员将一个文件夹递给了她。
云棠顺手翻开,里面记录着特调局对屠村事件的调查进展。
案件一开始的目击者是京泉村幸存的村民,姓蔡。
四天前的夜里,这位蔡先生的父亲与人发生冲突,被打得浑身是血不省人事,他和弟弟火速叫了救护车,将父亲送往医院抢救。
医生连夜为父亲做了手术,兄弟俩守了一晚,直至父亲脱离危险,两人才安下心来。
蔡先生给妻子打了电话,本想嘱咐她帮忙收拾一些洗漱用品,手机却没人接听。
他又换了家里其他人的号码,依旧没能打通。
蔡先生有点疑惑,昨晚父亲的情况那么紧急,家人为什么一点儿也不关心?从昨晚到现在,连一通询问的电话都没有。
父亲暂时离不了人,于是蔡先生与弟弟商量,让他先回去补觉,顺便看看家里怎么回事,等晚上再来接替他。
弟弟依言离开了医院,蔡先生也接着继续照顾父亲。
结果到了约定好的时间,他左等右等,怎么也等不到弟弟的踪影。
一打电话,却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情况。
这时蔡先生才觉出了几分怪异,耐心熬到天亮,他拜托护士帮忙照看父亲,自己匆匆往回赶。
第95章
察觉出家中异样后, 蔡先生驱车返回京泉村,熄了火,隔绝了引擎轰鸣的声音,才察觉整座村子异常安静。
哪怕天色还没全亮, 往日总有觉短的老人早早起床锻炼, 而刚才他一路进村, 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结合家人的电话打不通,蔡先生没敢耽搁,连忙从车里下来。
刚踏进家门,鼻端便漫上一股铁腥味,混合着某种肉类变质的腐臭气, 几欲令人作呕。
这个味道让他产生了不好的联想,急走了两步, 客厅里的情形映入眼帘。
蔡先生震在原地。
只见客厅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血迹淋漓, 仿佛误入了什么凶杀现场。
桌椅东倒西歪,墙壁和地砖涂抹上斑驳的红色, 屋子里血气冲天, 地上散落着血块一样的东西。
仔细辨认,那竟是被搅碎的皮肉和骨头!
极具冲击感的画面让他大脑一阵嗡鸣, 回过神后, 立马打电话报了警。
等待警察过来的时间, 他试图确认那些血肉组织是谁的,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而经过警察的进一步排查, 周围其他人家也是相同的情形。
整个村子被血洗一空!
警方在装有摄像头的便利店调取了监控, 毫不费力地从录像中看到了凶手的身影以及作案过程。
可令所有人震惊的是,凶手竟然是一个身高只有成人手臂大小的婴儿!
目睹这一幕的警察傻眼了, 他们强忍着心理上的不适,审视录像画面的真实性。
正当他们半信半疑,反复在村子里进行痕检勘验,以期取得更多证据的时候,队伍中两名警员的对讲机失去了回应。
其余警员找到他们时,遇害现场只余被撕烂的警服和零星碎骨。
面对受害者诡异的死状和来无影去无踪的凶手,警察不得不推测,这桩案子是异类所为,属于玄学事件。
他们迅速联系特调局,并退到外围,将村子封锁起来。
然而事态的严重性还在不断扩大,当天晚上,邻村就有走夜路的村民遭到了袭击。
直至特调局向云棠求援为止,“京泉村被屠”、“杀人狂魔现世”的流言在京市已甚嚣尘上,闹得百姓惶惶不安。
“我们得到消息后,当即派遣特调员在附近村庄驻守,同时布下驱邪阵法,只可惜还没追踪到怪物的去向。”郑磊目露遗憾,虚心请教道:“顾问,您知道这怪物是什么来历吗?”
云棠翻看完特调局提供的物证,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再加上先前的见闻,她几乎可以断定:“是鬼婴出世。”
众人:“!!!”
系统吃惊道:【宿主,我记得你替直播间的连线人[雪顶咖啡]取鬼胎时说过,鬼婴一旦成熟,就会一刻不停地吞食活物,京泉村的村民都是被鬼婴吃掉了吧?】
【没错。】
郑磊面色凝重,尽管他是没有任何修为在身的普通人,但鬼婴这个名词他并非第一次听说。
之前云棠向东淮特调局提供过鬼婴的信息,总局也收到了东淮分局的汇报,知道鬼婴的杀伤力有多强。
如果在京泉村作乱的怪物真的是鬼婴,再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当机立断,吩咐下属道:“加派人手,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鬼婴。”
云棠考虑片刻,说道:“我去京泉村看看。”
郑磊想起京泉村的惨状,明知云棠修为高深,看着她年轻靓丽的面孔,依旧忍不住提醒道:“京泉村如今满地血泥,局里一些小伙子看了都有心理阴影。”
“没关系。”云棠对他温和一笑:“我见过比这更可怖的画面。”
“那行,”郑磊只是出于对小辈的爱护之心提醒一句,并不是要干涉她的行动:“我让人带你过去。”
“大师,我能一起去吗?”一旁的蔡雯闻言,急忙出声问道。
云棠瞥了她一眼,点点头。
接应的特调员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才抵达京市东郊。
窗外的风景也由高楼林立的现代化都市,过渡为乡镇田园风光。
进村的路被封锁,车辆无法通行,只能徒步。
一见是局里的专车,守在村口的特调员快步迎上来:“是云顾问吧?”
云棠朝他颔首示意,目光投落在不远处的村子中。
放眼望去,村民的自建房高低错落,整个村子笼罩在浓厚的血孽之中,连一丝生机都感应不到。
特调员交待道:“我们在这儿守了两天,那东西没再回来过。”
跟前来接应的同事一番交流,他已经知道作祟的怪物就是传说中的鬼婴。
沿着村道逐渐深入,血腥气越来越浓郁,依稀可见路面沾染的血渍。
周围静得可怕,鞋底踏在空荡的街道上,甚至能听见回音。
这时候,镜澄忽然拍了拍云棠的肩,轻声道:“借一步说话。”
云棠于是脚步一转,朝着路边一栋民房走去。
“怎么了?”两人在房子门前站定,云棠纳闷地问道。
镜澄将手机递给她。
刚刚在车上,云棠便发现他一直在摆弄手机,好奇地接过来一看。
屏幕显示着微博页面,内容是一条半个月前的热搜话题。
——#京市怀孕女子跳楼自杀#
她不明所以地看向镜澄。
镜澄被困在废弃工厂二十多年,消息闭塞,为了尽快跟上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净化煞气之余的时间,都被他用来浏览外界的资讯。
看到蔡雯的第一眼,他便觉得对方有些面善,细心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才想起自己曾在热搜上见过她的采访。
他意有所指地望了眼同行的队伍,解释道:“那位蔡雯女士,是跳楼孕妇的小姑子。”
云棠意外地眨了眨眼,这才看向热搜内容。
半个月前,京泉村发生了一起跳楼自杀事件,村民拍下身怀六甲的年轻女人从自建楼房一跃而下,当场一尸两命的视频,发布在短视频平台引起热议后,又被搬运到了微博上。
网友原本义愤填膺,猜测她一定遭遇了什么绝望的事,,才会狠心带着肚子里的宝宝一起跳楼。
她自杀地点是在家里,因而女子的丈夫和公婆首当其冲,成了网友质疑的对象。
这场讨伐还没开始,视频的拍摄者就出来澄清了女子的身份。
原来这个跳楼的孕妇压根不是善茬,她的丈夫早在一年前就去世了,可她腹中的胎儿却只有八个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孩子不是丈夫的。
丈夫离世才四个月,妻子就和别人搞到了一起,还弄出了孩子,婆家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据村民介绍,公婆和小姑子怨恨女人的水性杨花,从不给她好脸色看,每天对她各自冷嘲热讽,孕中本来就容易多思,最终女人被逼出了抑郁症,一个想不开就跳楼了。
看完这则新闻,云棠将视线转向蔡雯的脸上,很快发觉对方面相中带着血孽。
窥探天机易遭反噬,她平日与其他人打交道时,如非必要,通常不会动用观相能力,也就无从勘破蔡雯的命运轨迹。
但一些东西已刻进本能,她也不是什么端倪都没察觉到。
比如蔡雯额窄颧骨高,这是典型的刻薄面相,说明她实际的性格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和善可亲。
之前云棠没有放在心上,只将她当成普通救助者对待,眼下得知了她在孕妇自杀事件的所作所为,不由露出深思的表情。
“孕妇一尸两命不久后,就有鬼婴现世,太巧合了。”镜澄说道。
“确实很巧,而且还是在丈夫去世后有的身孕。”云棠思索几秒,说道:“我们去问问她。”
打定主意,她随即转身回到队伍中,将手机页面摆在蔡雯眼前。
蔡雯被她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下意识望了过去。
屏幕上赫然是熟悉的文字组合!
“这是你嫂子吧?”云棠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对上她洞若观火的眼神,蔡雯顿感不自在,僵着脸点了下头。
“我想去她的坟墓看看,你们把她安葬在哪儿了?”
蔡雯嘴唇翳合了几下,生硬地说道:“这跟屠村的事不相干吧。”
云棠勾了勾嘴角:“那可说不定。”
她对蔡雯的抗拒视若无睹,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回答。
蔡雯终于意识到她主动招惹了一个大麻烦,既有能掐会算的本事,还是官方人员推崇的顾问,在云棠面前,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况且,京泉村存活下来的不止她一人,只要云棠坚持,迟早能打听到那个女人的事情。
此时此刻,她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无力感。
她将云棠找来,是为了给惨死的父母报仇雪恨,万万没想到,第一个被审查的竟是自己。
僵持半晌,蔡雯最终败下阵来,颓然叹了口气,说道:“走吧,我带你们去。”
京泉村南面连接着一座小型山丘,以前是荒山,经过几十年的植树造林,如今已然成了松柏如盖的绿洲。
蔡雯带着他们踏上曲折的山路,来到一处缓坡,隔着老远的距离,指向一棵柏树说道:“就在那里。”
第96章
众人没有料到蔡雯口中的坟墓竟简陋成这样, 说是坟茔,其实就是一个隆起的土堆,不见任何墓碑和香烛,只有那棵柏树的树干上被红油漆画了两道杠, 充当记号。
蔡雯尴尬地别开眼, 找补道:“她做出了那种不要脸的事, 我们家愿意给她收敛安葬,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对她的解释,云棠不做评价,看了眼土堆的大小,蹙眉问道:“你们没有火化?”
蔡雯目光闪躲, 心虚地不敢吭声。
她们家对这个女人深恶痛绝,怎么可能凭白浪费几千块钱, 把她拉到殡仪馆火化?
云棠不再理会她, 走近一看, 坟头顶端的土块早已塌方,露出足球大小的窟窿, 从幽深的孔洞往里望, 还能看到埋在沙土中若隐若现的白骨。
土堆周围布满了抓挠、攀爬的痕迹,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坟墓里爬了出来。
云棠看得直皱眉, 神情愈发沉凝。
这座坟堆造得实在敷衍, 死者下葬时连张裹尸的席子都没有, 更别提棺木。
埋葬她的人或许存了报复的心理,坟坑挖得极浅, 土堆也垒得不高, 恐怕几场暴雨冲刷下来,坟墓里的亡者就得曝尸荒野。
有特调员于心不忍, 问蔡雯道:“她不是你们家人吗,怎么能这么安葬?”
“是她先对不起我们的。”蔡雯斜眼瞥着坟堆,脸上显露出浓浓的嫌恶之色。
“怎么回事?”热搜上的内容太过简略,众人只知道个大概。
蔡雯不情不愿地说道:“她叫吕晓卿,是我哥的老婆。据说是西南那边的人,家里重男轻女,父母想让她早早出嫁,收到的彩礼钱正好给哥哥娶媳妇用,但她不愿意嫁给比自己大十几岁的老男人,趁着爸妈不注意一个人偷偷逃走了。
她一路北上,跑到我哥所在的厂子里打工,后来两人就看对眼了。
我哥把她带回来见家长的时候,其实我爸妈对她是很不满意的,她们嫌吕晓卿不是京市户口,娘家还不省心,没结婚时口口声声说不会管娘家的事,谁知道以后是什么德行?
而且父母再有不对的地方,至少生了她养了她,她却明确表示不想赡养老人,我们都觉得她生性凉薄,记仇不记恩。谁愿意跟这种秉性的女孩成为一家人?
另外我还有一个疑虑,她对待亲生父母尚且如此,对我爸妈能有几分孝心?我担心娶这样的嫂子,爸妈老了日子会过得憋屈。
但我哥铁了心要跟她结婚,爸妈不同意,他直接偷了家里的户口本,二话不说就把证扯了,把我爸妈气得够呛。”
可想而知,这种情况下结合的婚姻,吕晓卿完全不可能获得男方家人的满意。
自从她嫁进蔡家,蔡雯的母亲对她哪哪都看不上眼,婆媳俩一点小事就能吵得天翻地覆。
更可气的是,蔡大哥娶了媳妇忘了娘,每次吵架都护着吕晓卿,孤立无援的蔡母只能拉上了女儿助阵。
蔡雯心疼父母,专程回去帮蔡母狠狠训斥了吕晓卿几次。
而吕晓卿也不是好惹的,反唇相讥说蔡雯是嫁出去的女儿,没立场管娘家的事,甚至撺掇蔡大哥把蔡雯的房间占了,改成杂物房。
这下更是捅了马蜂窝,蔡家父母重视儿子,对女儿也一样疼爱,哪能由着一个外姓人把亲生女儿赶出家门?
蔡父蔡母对吕晓卿的厌恶又上升了一个高度,家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时常闹得鸡飞狗跳,成了村子里的笑话。
直到一年前,蔡雯哥哥在上班的路上出了车祸,整个人遭大货车碾压致死。
犹如晴天霹雳的噩耗传来,蔡家瞬间被愁云惨雾淹没,蔡母哭晕过去好几回,蔡父甚至突发心梗住进了医院。
老两口双双倒下,让本就不幸的家庭雪上加霜,那时候蔡雯怀着身孕,既要照顾父亲,又要安慰母亲,忙得分身乏术。
家里人仰马翻之际,谁也没想到,吕晓卿会主动将烂摊子接了过去,她强打起精神,四处奔走争取到赔偿款,为蔡大哥妥善料理了后事。
丈夫一走,吕晓卿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她沉默了许多,不再动不动与蔡母干架,一副决心为丈夫守寡的架势。
同村人看在眼里,私下都说蔡家小媳妇泼辣归泼辣,对蔡大哥是真没得说。
蔡母却嗤之以鼻,认为吕晓卿不过是贪图那笔赔偿款。
但儿子已经没了,她的精气神一下子垮了大半,也懒得计较那么多,儿媳妇想守着,她犯不着把人赶走。
就这样,婆媳俩因为蔡大哥的死,竟意外达成了某种默契,相安无事几个月,就在一家人逐渐走出阴霾时,吕晓卿的身体却出了问题。
她精神变差了许多,一天要睡十几个小时才能清醒,还闻不得油烟味,时不时恶心干呕。
吕晓卿没把这些反应当回事,只以为是寻常的小毛病。
有过生育经验的蔡母却因此起了疑心,当面质问儿媳妇是不是偷人了这种丧良心的话,她说不出口,然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她就忍不住观察起儿媳妇的一举一动。
这一留心,还真让她察觉了端倪。
她发现吕晓卿三个月没来例假,肚子也比以前凸出,而三个月过后,她的那些不适反应竟慢慢痊愈了。
这下蔡母坐不住了,把自己的发现悄悄告诉了女儿,母女俩一合计,打算带吕晓卿去医院检查。
隔天蔡雯就回了娘家,以替全家人预约了体检为由,将嫂子哄到了医院。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正如蔡母猜测的那样,吕晓卿真的怀孕了。
她肚子里的胎儿才三个月大,可儿子去世已经半年多了,时间压根对不上!
蔡母气得失智,当场就甩了她一巴掌。
吕晓卿这才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又委屈又生气。
她哭着辩解说自己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亡夫,不可能怀孕,一会儿怀疑医院的诊断出错了,一会儿疑心蔡雯母女合起伙来设计她。
蔡母当然不相信她的狡辩,气愤之下想把她赶出家门,吕晓卿却死赖着不肯走。
她自认没做任何亏心事,凭什么要灰溜溜离开?
可惜事与愿违,无论吕晓卿怎么抗拒,她的肚皮还是一天天鼓了起来。
就像纸包不住火一样,揣了孩子的肚子根本藏不住,吕晓卿怀孕的消息走漏出去,令所有村民大跌眼镜。
原本这几个月她的名声已经好转,谁曾想转头又给了众人一个这么大的暴击。
蔡家再一次成了村子里的焦点,村民们用鄙夷的语气对吕晓卿的指指点点,相互猜测她的姘.头到底是谁。
蔡家其他人也没能躲开舆论中心,每每出去都会收获一大波异样的眼光,甚至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直接问蔡母是向谁借的种。
蔡母羞愤欲绝,觉得自家的脸面全被吕晓卿丢尽了,强押着她到医院堕胎。
吕晓卿自己也愿意,谁知刚上手术台,顺从的小媳妇突然发了疯,凶蛮得像护崽的老母鸡的,连旁边的医护人员也差点被她打伤。
肚子里的胎儿没堕下来,更加佐证了她偷人的事实。
要是这孩子真如吕晓卿所说的不知道怎么来的,她为啥这么护着?
蔡母这回是真恨上吕晓卿了,她被村民的风言风语吓得不敢出门,一天到晚呆在家里折腾儿媳妇和她肚子里的野种。
吕晓卿被克扣吃食,每天忍受着婆婆极尽恶毒的咒骂,还要挺着大肚子拖地做饭。
因为理亏,她没有像之前那样跟婆婆对着干,而是默默咽下所有苛刻。
在蔡家人的刻意虐待下,吕晓卿迅速消瘦,唯有肚子越发大得惊人。
意外发生在半个月前。
蔡母又一次不让儿媳妇吃饭,饿到绝望的吕晓卿哭闹了一场,发现没人搭理后,爬上家里的顶楼跳了下去。
叙述完一切,蔡雯咬了咬牙道:“我承认,我妈是做得过分了点,可她都跟别人搞出了孩子,还没脸没皮赖着不走,是不是想让我们家当冤大头?
她该不会以为我哥死了,我们家绝后了,我爸妈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捏着鼻子把她和别人的孽种当作亲孙子吧?”
云棠微微拧眉,不置可否。
一个寡妇在丈夫死后忽然怀孕,确实惹人非议,蔡家为儿子感到憋屈也正常。
但是就吕晓卿坟墓的情形来看,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云棠抽回思绪,问道:“她跳楼的地方在哪儿?”
“就在我家,”蔡雯解释说:“我们家是自建的楼房,一共五层,她直接从天台跳下去的。”
“我需要去现场看看,你帮忙带路吧。”
蔡雯犹豫了一下,旋即应声。众人跟着她从山路返回村子,还没走到蔡家楼房,就在村道迎面撞上了一群人。
看到他们的一瞬间,段颖脸色发沉,不悦地哼道:“又是玄门的人。”
对面大概十来个人 ,服饰各异,看衣着和装扮,应该不属于同一个门派。
第97章
其中一人身穿道袍, 手持拂尘,留着银丝掺杂的山羊胡子,看着十分眼熟。
不等云棠有所反应,对方率先走了过来, 视线却是紧盯着她身旁的镜澄。
系统想起来了:【这不是玄阳道长吗?】
玄阳道长看着前方熟悉的身影, 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下意识疾走了几步, 目光怔愣地落在镜澄脸上,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镜澄朝他温和一笑:“师弟。”
玄阳道长眼眶微微泛红,颤抖着声音确认道:“你是镜澄师兄?”
“是我。”
话音落地,玄阳道长倏然回神。
二十四年前,镜澄离京追踪邪修的线索, 自此失去了音讯。玄清观曾多次向玄门发出寻人悬赏,却依旧找不到一丝下落。
久而久之, 玄清观的年轻一辈都已经不知道, 道观曾经有过这么一位惊才绝艳, 天赋极高的修士。
万万没想到,时隔二十余年, 就在他好不容易接受师兄身死道消的结局时, 镜澄会以意料不到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玄阳是道名远扬的玄清观观主,自然分得清活人和鬼体的区别。
眼见他魂体内压抑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玄阳道长心中滋味难辨。
反倒是镜澄早已看开, 寒暄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京泉村被屠, 村民尸骨无存,玄门陆续接到周边百姓的委托, 我们意识到事态严重, 便过来查探一番。”
思及在村子中见到的情景,玄阳脸色严峻, 他回头看了眼同行的人,提醒道:“明鸿师叔也来了。”
镜澄微微颔首,移步到一位须发皆白的清癯道人跟前,行了道家礼仪。
“镜澄?”明鸿道长看清他的面容,吃惊不已:“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与此同时,玄门众人感应到他身上的煞气,目露戒备:“这位是?”
明鸿道长只得暂且压下满腹疑虑,向众人介绍道:“他是玄清观前任观主明虚道人的亲传弟子,也是贫道的师侄,。”
他深知玄门中人对待阴魂的态度,于是抬出明虚道人的名号,有意替镜澄作保。
听到明鸿道长的话,大部分修行者收回了戒备,只有为首的老者不假辞色,语气严厉道:“你身为修行之人,当知生死有命,阴阳有别,死后为何不去地府轮回,反而在阳间徘徊?”
系统闻言气得嘀嘀咕咕:【关他屁事,他家住太平洋的吧?管这么宽!】
镜澄神色稍敛,不疾不徐地回道:“ 前辈诸事繁忙,还要调查京泉村的惨案,晚辈就不劳您操心了,请便。”
“你!”老者勃然色变。
还没等他再次开口,云棠扬声唤了句:“道长,我们走吧。”
镜澄顺势与明鸿道长道别,跟着特调局的队伍扬长而去。
老者一口气梗在胸前,憋得脸色铁青,将矛头转向明鸿道长:“你的这位师侄,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他违反阴阳戒律,明鸿兄还是不要包庇纵容为好。”
面对老者的火气,明鸿道长笑呵呵道:“镜澄失踪多年,他的事我也不清不楚的,何谈包庇?不过有句话他说得没错,当务之急,还是先查出屠村的凶手要紧。”
* * *
另一边,云棠一众在蔡雯的带领下,最终驻足在一栋小楼前。
望着洞开的大门,蔡雯脚步凝滞,蓦地生出了近乡情怯的畏缩。
这是父母出事后,她第一次回到这里。
明知爸妈的尸身就在家中,距离她只有一墙之隔,她的双腿却如同被灌了铅,完全抬不起来。
进村的一路她看过很多人家里的情形,已经能想象得到里面会是什么样子,她根本不敢踏入,直面满地都是爸妈鲜血和碎皮烂肉的场景。
云棠见她满脸凄惶,知道里头的惨境对她过于残忍,提议道:“要么你在门外等着吧。”
“我……”蔡雯本想强撑着进去,话刚出口,一股浓烈的腐臭气味随风扑来,她胃部立刻一阵翻腾,煞白着脸倚靠在外墙上,不再坚持。
云棠留下段颖照看她,带着其余人踏进了蔡家。
蔡雯父母的遇害地点在二楼卧室,木质地板被大片的血迹洇成褐色,细碎的皮肉喷溅四方,随处可见凝固的血块。
云棠环顾了一圈,找到飘荡在房间中的魂魄碎片,残魂围绕着干涸的血肉久久不愿离去。
毋庸置疑,这是蔡父蔡母的魂魄,被暴力搅得稀碎,拼都拼不起来。云棠看了眼便收回视线,不打算做无用功。
卧室里没有更多发现,她利落抽身,沿着楼梯继续往上。
据蔡雯所说,三楼是蔡大哥和吕晓卿的住处。
她推开楼梯间的进户门,“吱呀”一声,屋里的陈设透过门缝缓缓显露在眼前。
客厅装修得简约温馨,整体呈灰色调,中间用博古架做了隔断,往里便是开放式厨房。
角落设了一张供桌,桌上依次摆放着水果、点心、茶酒,供品之后是蔡大哥的牌位和遗照。
云棠目光在遗像上停留了一会,没看出什么不妥,正准备离开时,眼睛不经意从供品上掠过,她脚步遽然一顿。
只见供桌上摆着花生、红枣、桂圆、莲子、瓜子五样干果。
祭祖酬神的供品向来有三牲、四果、五斋、五子之分,供奉蔡大哥的这五样干果就属于‘五子’,但同时这些东西也是婚庆最常用的果品。
蔡家选择这五样供品,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云棠想了想,捧起蔡大哥的灵牌仔细端详,牌位正面刻着牌主的姓名籍贯。
翻过背面,黑色木牌上赫然用红油漆写了另一个人姓名八字——
吕晓卿,戊寅庚申壬辰戊申。
往生牌位写着活人的名字,显然不合常理。
结合供桌上‘早生贵子’的供品,以及夫妻两人共用一块牌位的现象,大概可以推测出这是结阴婚的仪式。
有人给蔡大哥和吕晓卿结了冥婚。
至于是吕晓卿自愿,还是蔡家父母瞒着吕晓卿偷偷进行的,暂时不得而知。
但云棠根据吕晓卿的生辰八字,以及蔡大哥的面相推算,并没有算出两人之间有姻缘线的存在。
也就是说,从蔡大哥身亡,夫妻二人的姻缘线随之断裂以后,再未被重新连接。
“蔡家既然有了为儿子结阴婚的念头,想必这些一定请玄师布置的。”镜澄推断道:“只是不知这个玄师是骗子,还是另有所图,才导致阴婚没能缔结成功。”
云棠拿出手机,将供桌连同牌位拍了照片,说道:“蔡雯是蔡家仅剩的人了,她或许知道内情。”
两人分头行动,将三楼完完整整检查了一遍,才回到楼下。
蔡雯还在门口站着,时不时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
见云棠和镜澄出现,她连忙迎了上来,表情忐忑:“大师,我爸妈……怎么样了?”
“和其他村民差不多。”
甚至更惨。
起码别人的魂魄是完整的。
蔡雯闭了闭眼,泪水猛然决堤,大颗大颗往下滚落。
尽管理智上清醒地知道父母没有生还的可能,在得到确切消息之前,总有种不真实感,她还没做好父母亡故的心理准备,连悲伤都是滞后的。
云棠的回复打碎了她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蔡雯身体瘫软,胸腔发出了一声悲鸣。
等她哭过一场,情绪平复下来,云棠才温声说道:“我在你家发现了一些问题,想请教一下你。”
蔡雯用纸巾擦了擦眼泪,瓮声瓮气道:“你问吧。”
云棠调出蔡大哥的灵牌照片,“你们是不是给你哥哥结了阴婚?”
听到她的问话,蔡雯陡然一惊,不由抬头看了过去。
云棠眼神深幽,带着洞察人心的魔力,蔡雯顿时生出一丝被扒光了衣服的错觉。
她咬了咬唇,勉强点头道:“是。”
话一旦开了头,剩下的就流畅多了:“我哥哥去世后,我经常梦到他放不下吕晓卿,反复嘱咐我对她好点,说很害怕吕晓卿会改嫁。
他们小两口感情确实非常好,我想安我哥的心,所以就找了大师替他们两个结阴婚,这样吕晓卿生生死死都得和我哥在一起,再也不可能改嫁了。
因为担心吕晓卿反对,我们没操办仪式,只请大师合算八字,在两人的魂魄上绑定了契约。
大师帮我们作了法,又在哥哥的灵位背面写下吕晓卿的信息,阴婚就算结成了。”
云棠静静听着她的讲述,迅速捕捉到她话里的违和之处:“你是外嫁女,平时跟吕晓卿相处最多的应该是你爸妈,与她矛盾最深的也是你爸妈,为什么你哥哥会舍本逐末,不直接向父母托梦,反而找上你?”
蔡雯卡顿了一下,猜测道:“可能是我跟嫂子向来不对付,虽然出嫁了,但回娘家的次数不少,我哥担心我像以前一样,帮着妈妈欺负她吧。”
闻言,云棠与镜澄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怀疑之色。
镜澄问道:“蔡女士回娘家很勤?”
想到自己刚刚的辩解,为了增强可信度,蔡雯忙不迭点头:“毕竟都在同一座城市。”
“不对吧?”云棠慢悠悠打断了她的话。
不知为何,听到她略带玩味的语气,蔡雯一颗心忽然悬了起来。
下一秒,耳边响起云棠锋芒毕露的质问:“我记得在特调局的会议室,你说的是,两地往返费时,你和父母主要靠电话联系。”
第98章
蔡雯呼吸一窒, 脸色迅速灰白。
她太敏锐了……
“所以……托梦是假的。”云棠斩钉截铁地下了定论:“为哥嫂结阴婚是你自己的主意,对吗?”
蔡雯塌下肩膀,颓然放弃了抵抗:“对……”
“活人配阴婚是极其阴损的术法,死去的阴魂通过姻缘线常伴活人身边, 导致被结阴婚的对象轻则遭灾, 重则丧命。这些后果你应该了解过吧?”云棠语气十分冷肃:“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嫂子下手?”
旁听了全程的特调员若有所思:“你哥车祸的那笔赔偿款, 吕晓卿作为他的配偶,能分走大半,你是因为这个吧?”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追问,蔡雯脸上血色彻底褪去,煞白如鬼。
事情如今, 已经没什么可否认的了。
她咽了咽干涩的嗓子,嘶哑着声音说道:“我爸妈把我哥养这么大, 吕晓卿才跟他认识几年?凭什么能分那么多死亡赔偿款?太不公平了!
她跟我哥没孩子, 我不信她能守得住, 万一她拿着赔偿款再嫁,那我哥的死又算什么?拿命给她换嫁妆吗?
所以我跟爸妈撒了个谎, 说服他们给我哥和吕晓卿结阴婚。但我没有要害死她, 我只是不想她改嫁,便宜了外人。”
听完她的辩解, 云棠只觉得讽刺, 不客气地拆穿道:“你没想害她, 却间接害了全村人的命。”
蔡雯猛地愣住:“你说什么?”
“你请的那个大师,是不是拿了什么东西, 让你们给吕晓卿吃下?”
“符灰水算吗?”阴婚的事是蔡雯一手包办的, 每个细节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大师说那是阴间的婚书,烧成符灰, 搭配无根水让吕晓卿喝下,这桩婚事才能得到阴司认可。”
事情到这里已然明了,如同[雪顶咖啡]的婆婆求孙心切,被哄着在儿媳妇的吃食中动手脚一样,蔡雯为了留住吕晓卿的那份赔偿款,试图篡改她的姻缘,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那位大师以结阴婚为名义,将带有鬼胎的符水假冒成婚书,在蔡家人的协助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吕晓卿腹中种下了鬼胎。
“可吕晓卿不是跳楼自杀了吗?按理说鬼婴胎死腹中,就算死后怨气凝结成厉鬼,杀伤力也不至于强大到一夜之间能屠了整个村庄吧?”段颖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负责现场勘查的特调员接话道:“京泉村所有在家中遇害的村民,要么门户大开,要么玻璃窗被打碎,对方无法做到穿墙而过,又能被监控拍到影像,恐怕是拥有实体的凶物。”
“那就更奇怪了。”段颖分析道:“鬼胎只有经由母体孕育成熟,才能破腹而出拥有实体,吕晓卿肚子里那只鬼胎总不可能死了半个多月,突然复活吧?”
“会不会是棺中产子?”特调员说道:“吕晓卿死时胎儿都八个月了,就算早产,存活下来的几率也很大,而且吕晓卿的坟墓中是没有棺材的,这种情况下鬼婴想要从坟坑爬出,应该不是难事。”
段颖看向云棠,问道:“顾问,你觉得呢?”
云棠沉吟片刻,她不太认同棺中产子的想法,却也无法确定具体什么原因:“先回墓地看看吧。”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一旁的蔡雯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棺中产子?什么鬼婴?”
段颖循声望了过去,面对因为一己之私,断送了全村人性命的始作俑者,她丝毫没有顾虑对方刚刚丧父丧母的心情,直接说道:“你不知道吗?吕晓卿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什么偷情的产物,而是你塞给她的。”
“你胡说什么?我跟她一样是女人,怎么可能让她怀孕?”蔡雯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满脸的不可置信。
段颖冷笑了声:“你不会真以为你喂给吕晓卿的符灰水,是结阴亲的婚书吧?那里面混入了鬼婴胚胎,京泉村发生的惨剧,全是因你而起!”
蔡雯:“!!!”
“不可能!这不可能!”蔡雯脑袋发昏,霎时间只觉天旋地转,眼前的世界变得扭曲。
爸妈怎么会是她亲手害死的?
还有村里的那些人……
一夕之间失去父母已让她痛断肝肠,如果这一切的根源皆由她而起,是她引狼入室给嫂子种下鬼胎,逼得对方蒙上偷情的冤屈,受尽虐待绝望跳楼;是她给了邪修作乱的机会,害得父母活生生被鬼婴啃噬,死无全尸,还连累全村人一起遭殃,那她死一万次都不够赎罪的。
蔡雯紧紧捂住脑袋,命令自己不许再想下去了:“不是这样的,假的……一定是假的!”
段颖丢下炸.弹后,不再理会她,小跑着追上了队伍。
再次来到吕晓卿坟前,众人都有些沉默。
得知真相之前,谁也没想到这个背负着满身骂名自杀的女人,竟蒙受了这么多的不白之冤,而导致她一生悲剧的原因,仅仅是婆家觊觎属于她的那一份死亡赔款。
云棠沉住气,半蹲在埋葬吕晓卿的坟头,目光一寸寸搜寻着上面的土堆、抓痕,终于发现了异常的东西。
她捻起一撮暗红的泥土,用指尖搓了搓,很快得出结论:
“坟土被鲜血浸泡过。”
京泉村遍地血腥,因而起初并没有人在意坟堆上的血迹。
镜澄突然想起什么,问特调员:“最先报警的那个人,他父亲是在哪里受伤的?”
“我马上打电话问他!”特调员找到蔡先生的报警笔录,上面就有他的联系方式。
电话接通之后,另一端传来男人疲惫的声音:“哪位?”
“蔡先生你好,我们是京市特调局的,京泉村被屠一事是您向警方报的案,报警时您说自己因为父亲住院逃过一劫,能请问一下,您父亲是在何处受的伤吗?”
“就在村尾的小山上,那里是我们村的公用地,我爸种了点竹子在山上,最近正是冬笋出土的时节,老有小偷光顾。
我爸惦记着竹笋,大半夜的不睡觉,偷偷跑到山上蹲守,还跟小偷发生了冲突,要不是我们去得还算及时,我连最后一个亲人都保不住了。”
“他流血了吗?”
“怎么没有?”男人心有余悸地说道:“他被小偷用锄头砍伤了大动脉,血流了一地,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就晕倒在别人坟头上,浑身跟血人似的。”
众人:“!!!”
问到关键信息,特调员跟对方道了声谢,随即挂断了通话。
“顾问,这位蔡老爷子的血,难道还能复活鬼婴?”段颖感到不可思议。
云棠纠正道:“不是复活,而是起尸。”
血光本就是引发尸变的重要因素,鬼婴这种东西又极度嗜血,它本身非人非鬼,肉身死亡后接触人血,很可能起尸僵变,形成僵尸一类的凶物。
“那现在怎么办?”听到云棠的解释,在场众人愈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我们根本找不到那玩意儿的踪迹,再任由它继续为非作歹、吞食活物,它会进化得越来越快的,到时候更棘手了。”
云棠思索了会,心里萌生出一个主意:“也不是没有办法。”
* * *
午夜,残月如钩,天穹被云雾遮掩,笼下一片沉沉阴翳。
京泉村隐没在黑暗中,阒无人声,像极了灵异故事里的山野荒村。
黑魆魆的村庄,唯有蔡家楼房亮着灯,不甚明亮的光线从窗户透出,淌进夜色中,瞬间被稀释殆尽。
一楼客厅地上摆着一副尸体,是云棠吩咐特调员从吕晓卿的坟墓里挖出来的。
由于保存不当,尸身腐烂严重,已经出现了白骨化的现象,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尸臭。
这股浓烈的异味并未对云棠造成影响,此刻她面色如常,手里正提着毛笔,在尸骨周围画下一串串繁复的符篆。
字迹殷红粘腻,散发着铁锈气息——
云棠所蘸取的不是墨,而是血。
离开墓地之后,云棠找到情绪崩溃的蔡雯,征得她的同意,取了她的印堂血。
印堂又称命宫,此处的血是浑身血液之精华,蕴含精气最浓郁的鲜血。
从鬼婴区别对待蔡家父母和其他村民的魂魄,便能得知它虽然手段凶残,却还存有神智。
对鬼婴来说,它最痛恨的无疑是迫使它不能顺利降生的蔡家人,一旦察觉到蔡雯的气息,它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因此云棠以它的母体为媒介,设下了守株待兔的法阵。
万物生灵皆有生处,母子关系是世间极为特殊的存在,鬼婴身上的骨血来源于母体,与母体息息相通,将蔡雯的气息布在吕晓卿尸骨上,更能增强鬼婴对此的感应。
最后一笔,云棠蘸饱血汁,点在尸体的眉心处。
见云棠停笔,段颖低声问:“这样就行了吗?”
“嗯,接下来就等鬼婴主动找上门了。”
时间缓慢流逝,夜越发沉了。
众人握紧随身法器,时刻保持着蓄势待发的姿态。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攀爬声由远及近,在死寂的空村中显得格外清晰。
还没等屋里的人仔细分辨,禁闭的窗户被剧烈撞击,爆出“砰”的一声巨响,仿佛炸在众人心脏上。
玻璃窗面四分五裂,一只婴儿形状的怪物从破开的洞口钻入,猛地扑向了客厅的尸骨。
在腥甜血浆的诱惑下,它动作迟缓了几秒,很快从混杂的气息中辨认出了尸体的真实身份。
鬼婴愣了片刻,似乎意识到自己被戏耍,喉咙滚动,发出了一声瘆人的尖吼。
水晶吊灯将客厅里的情形照得清清楚楚,只见它紫黑血管交织的脸上,露出与人类相似的愤怒表情,瞪着赤红的双目,口中獠牙尖锐,粘腻腥臭的口涎顺着嘴角不断滴落。
第99章
云棠站在角落里, 夹在指间的驱邪符正欲击出,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大门被推开,早先在村道偶遇的玄门人士跨步走了进来,扬声道:“那畜牲在这儿!”
众人见鬼婴举起利爪, 狠狠撕扯着地上的尸体不由勃然变色。
“孽畜住手!”
玄师们各自祭出手中法器, 气势凌然地与鬼婴缠斗在一起。
鬼婴被玄阳道长的拂尘卷起, 小小的婴身撞到天花板,又垂直坠落,猛然砸向大理石地面。
这么剧烈的撞击,换作普通婴孩早已粉身碎骨,但鬼婴生就一身钢筋铁骨, 丝毫不怕寻常的物理攻击,在地上翻滚了两圈, 又迅速弹起, 咧着满口利齿威慑众人。
云棠瞅准机会, 一道黄符凛冽如剑,朝着鬼婴急射而去。
符咒一接触凶物, 立即燃起熊熊烈火, 鬼婴被三阳真火烧灼,痛得疯狂尖叫翻滚。
它弹跳力惊人, 四肢并用, 细瘦的手脚如壁虎般攀住墙壁, 企图从窗户逃出去。
埋伏在楼房各处的特调员见状,立刻启动镇邪阵法, 与玄门人士联手, 将凶物锁在客厅范围内,各种符篆不要钱似的往鬼婴身上砸。
鬼婴嘶吼着在客厅躲避逃窜, 犹如一只受惊的猿猱,发现无法逃脱之后,它猛地掉头,咧开钢牙扑向玄门带队的老者。
见此情形,队伍里其他人目眦欲裂,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何兄小心!”
老者闻声刚转过头,一张青黑肿胀的鬼脸已近在眼前,利齿闪着寒光,腐朽的尸臭从鬼婴口中溢出,悉数喷洒在他脸上。
他手疾眼快地抛出符纸,却依然没能挡住鬼婴进攻的趋势。
电光火石间,云棠桃木剑脱手而出,带着雷霆之势以极快的速度急掠向前。
剑尖穿透胸骨,携万钧之力将鬼婴钉在了墙上,“笃”的一声闷响,剑身震颤不已。
客厅里恢复平静,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何姓老者心跳狂乱,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等看到出手救他的是个年轻女人,他眼里闪过错愕,愣了一会,才抱拳说道:“多谢小友相救。”
云棠点点头,指挥特调员:“把鬼婴弄下来,用真火符直接烧了。”
特调员应声上前,与鬼婴打斗了大半夜,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鬼婴的模样。
这只凶祟长得狰狞可怖,脑袋大身子小,坏死的血管浮在皮肤表面,浑身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多看一眼都觉得毛骨悚然。
特调员从工具箱里取出手套戴上,右手刚伸向鬼婴,突然看到墙上另一道影子缓缓升起,像是有什么人从他背后站了起来。
这个认知一起,他浑身毛孔扩张,油然生出一丝危机感。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同事恐慌的惊叫。
“我艹!吕晓卿起尸了!”
特调员急忙放弃鬼婴,手忙脚乱就地一滚,好险躲过了吕晓卿的偷袭,这才有功夫抬眼望过去。
吕晓卿的尸体已然腐烂,又经过鬼婴的撕咬,身上的骨架挂不住腐肉,一行动便稀稀拉拉地往下掉,阵阵恶臭袭来。
不等它再次发起攻击,明鸿道人果断出手,一剑斩杀了起尸的吕晓卿。
特调员惊魂未定地瞄了眼头身分离的尸体,问道:“顾问,吕晓卿怎么好端端的会起尸呢?”
“母子连心,它是感知到了鬼婴有生命危险,又被血气冲撞,才乍然起尸。”
这样的僵尸体内没有魂魄,不具备神智,杀伤力通常不高。
特调员重新将鬼婴取下来,带到空旷的地方用三阳真火反复灼烧,直到形似婴儿的怪物化为一摊灰烬,才停止了动作。
“顾问,吕晓卿的尸体怎么办?”看着客厅里的腐尸,特调员们心生不忍,吕晓卿生前蒙受不白之冤,被所有人视为行为不检点的□□,死后草草收葬,不仅连口薄棺都没有,还要被鬼婴开膛破肚。
如果让她跟鬼婴一样面临真火烧尸,魂飞魄散的结局,未免太残忍了。
云棠不答反问:“蔡雯呢?”
“她涉嫌用玄学手段害人,被特调局决定逮捕了。”
云棠说道:“暂时宽限她两天,这是她造出来的孽,让她先把烂摊子收拾了。吕晓卿死时,蔡雯在网上散布过谣言,你们协助她作一次澄清。
吕晓卿的尸体用正常的火化流程即可,但埋葬的墓穴必须选一处风水宝地,再请高僧念七天佛经为她超度,让蔡雯手捧香案,三步一跪九步一叩,从停灵的地点一路跪到墓前。不放心的话,等下葬后,你们可以招魂看看情况。”
特调员一一记下,又问:“不能现在招魂吗?万一她化为厉鬼了呢?”
“看到吕晓卿的八字时我起了一卦,她的魂魄已经到地府报道了,并没有滞留阳间。”
特调员放下心来,转身去跟蔡雯交待详细事宜。
另一边,见识到云棠只用一柄桃木剑,便钉死了他们奈何不得的鬼婴,玄门众人心里惊讶不已。
其中一个年长的玄师低声问同伴:“这是哪个世家门派的后起之秀,之前似乎不曾见过?”
“看特调局那些人对她毕恭毕敬的态度,难不成是官方暗中培养的高手?”
他们这行人年龄都在五十岁以上,平时不理俗务,一心专注修炼,压根不知道玄学界何时冒出了这么年轻的高阶天师。
只有玄阳道长老神在在,觑着云棠安排完事情,大步流星地迎了上去:“云棠小友,慈悲慈悲!好久不见了。”
“玄阳道长好。”云棠微笑着同他打招呼。
两人在张家别墅打过照面,救治张博超时,云棠还跟他讨借过安神符,算是相识。
“既然来了京市,不如到玄清观坐一坐吧?”玄阳道长盛情邀请道:“玄清观建在玄清山顶,有很多景观还是值得一看的。”
云棠想到镜澄要回观里上香,于是爽快地答应下来。
眼见两人寒暄半晌,玄阳道长都没有向他们介绍云棠的意思,有心急的玄师终于忍不住出声:“玄阳兄,你认识这位小友?”
玄阳才想起来为双方做引荐。
许是京城脚下,玄门和特调局的相处比其他地方和谐了不少,听到云棠是特调局的成员,几名玄师接受良好,都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
* * *
翌日一早,云棠和镜澄应约上了玄清山。
此时太阳刚刚从地平线升起,山间雾气未散,草木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
云棠顺着台阶拾级而上,玄清山海拔不高,深秋红叶漫山,层林尽染,目之所及皆是一片云蒸霞蔚的红。
石阶尽头,一座古色古香道观掩映在苍松之中,气势恢宏。
镜澄身为玄清观的弟子,对观中景色了如指掌,两人根本不需要知客的引导,先到正殿上香拜过三清祖师之后,便四处随意游赏。
玄阳道长闻讯赶过来时,两人正站在大殿后方的‘仰先阁’门口,镜澄举头望着牌匾,目露怀念。
玄阳心领神会地问道:“师兄,你是想进去给师父上柱香吧?”
仰先阁供奉了道观历代先师,他们已故师父明虚道长的牌位就在阁中。
镜澄点头道:“麻烦师弟帮忙把门打开。”
玄阳取下挂在殿门的铜锁,陪他们入内,也给师父上了三柱香。
昨天在蔡家楼房分别前,他已经听说了镜澄过往的经历,此刻面对师父的灵牌,不禁惋惜地感叹道:“你是师父生前最看重的弟子,他老人家常夸你天资聪颖,是修道的好苗子。谁也没想到,师兄竟这么早就走了。”
“师父一直教导座下弟子当以慈悲为念,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镜澄笑了笑,眼中满是豁达:“他老人家若知道我为何而死,一定会替我感到欣慰的。”
玄阳记起师父在生时的言传身教,微微叹了口气,随即也释然了。
上过香后,三人离开仰先阁,刚跨过木制门槛,就看到明鸿道人匆匆走了过来。
两个小辈行礼唤了声“师叔”,明鸿点点头,看向镜澄说道:“先前不知道你的情况,没能把你的身后事安排妥当,我寻思着是不是跟观里的长老们商量一下,将你的灵位移到仰先阁,你觉得呢?”
镜澄想也没想地婉拒道:“师叔不必费心了,我的身体已归于尘土,魂魄与普通鬼魂有所区别,无需香火供奉。”
明鸿道人不再坚持,继而问道:“那你今后怎么安排?”
“我是魂魄之身,不适合长时间待在道观里,还是会照旧回云棠道友的别墅。”
闻言,明鸿道长侧首望向站在一旁的云棠,扬起一抹和善的笑意:“小友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不知师从何门何派?”
云棠面不改色:“我并非任何世家门派的人。”
“那看来是特调局内部培养的人才了。”
云棠笑而不语,她的师门在另一个世界中,解释起来反而麻烦,还不如就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
在京市停留了几日,赶在第十一次直播前,云棠回到了半山别墅。
上午九点,她准时打开海洋直播间。
观众的弹幕除了日常抱怨她直播频率太少之外,还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是关于南江市突发雷电的疑问。
当时那五道惊雷声势过于浩大,几乎把全南江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不少市民拍下遮天蔽日的雷电图片发到网上。
#南山雷电#这个词条挂在热搜尾巴上待了一小会,很快便淹没在其他新闻里。
直至有人拍到云棠现身南江殡仪馆的照片,这则消息才重新引起了直播间观众的注意。
他们憋了许久,终于等到云棠开播,纷纷在弹幕刷起相关问题。
【主播老实交代,南江市雷电是不是跟你有关?】
【坐标南江市,那天的雷电真的巨大,整个天空都是密密麻麻的电网,科幻片里的场景跟这个比起来简直弱爆了!】
【一连劈了五道,全落在南山的方向,何方道友在那里渡劫?】
【我记得东淮市周边就有山,主播你怎么舍近求远,跑到南江渡劫了?】
【修仙小说里写的居然是真的!有生之年能见证主播飞升吗?】
【主播渡劫飞升的时候,能不能开个直播?】
云棠:“……”
她看着弹幕上异想天开的留言,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无奈。
不过是五道天雷,观众就已经将她以后的人生安排得明明白白,连渡劫飞升都要开个直播共同见证。
但关键是,事实真相与网友所想象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哭笑不得地打破了观众的幻想:“没有渡劫,也没有飞升,那些雷电是五雷符引起的。”
然而云棠不知道的是,随着直播间热度不断升高,再加上之前官方破获的几桩大案中都有她的身影,越来越多的玄学人士关注到这个异军突起的神秘玄师,每次开播都有无数玄师蹲守在直播间里。
听到她轻飘飘的解释,围观的玄学人士震惊程度不亚于她渡劫引雷。
【五雷符召唤雷电不是只存在于修炼秘籍里吗?理论照进现实了?】
【你的雷符我的雷符好像不一样~】
【刚刚问了我师父,他老人家是地级七阶的修士,他说他做不到。】
【膜拜大佬!不知大佬收徒吗?】
云棠看到这些画风奇特的弹幕时,手上动作微微一顿。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个口吻似乎出自对玄学涉略甚深的专业人士。
她的直播间这么红的吗?刚开播五分钟就有业内同行在追。
不多时,平台报出第一位中选用户的名字,云棠收回思绪,通过私信联系连线人[极限狂人],收到对方回复说选择视频连线,便按下了接听键。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出现在屏幕中,他穿着时尚,头发烫着微卷,身上的配饰都是名牌,看得出来身家不菲。
[极限狂人]人如其名,性格高冷酷拽,见到连线接通,只淡淡地瞥了眼镜头,眉宇间似乎还有点不耐烦。
云棠主动跟他打招呼道:“你好,请问想算什么?”
“随便。”[极限狂人]薄唇微张,高冷地吐出两个字。
傲慢冷淡的态度立即引发直播间观众的不满。
【你很拽哦?收起你的高傲。】
【你在高贵什么?不就是抽中算卦机会了吗?】
【爱算不算,不算滚蛋!】
【各位老铁别气啊,按照我在直播间的吃瓜经验,前期连线人有多嚣张,后期就有多打脸,好奇连线人的房子会往哪个方向塌!】
第100章
弹幕清一色是负面评价, [极限狂人]的冷脸又沉了几分,斜眼睨着旁边的同伴:“愿赌服输,我连上直播间了,现在能挂了吧?”
“别急呀!”同伴按住他伸向屏幕的手, 看着镜头嬉皮笑脸解释道:“主播不好意思啊, 杨哥到直播间连线是因为跟我们打赌输了, 所以心情不太好,大家见谅。”
云棠没想到连线人算卦的缘由竟然这么儿戏,皱了皱眉说道:“命理有三不算原则,不诚不算、不义不算、不疑不算,既然没什么要算的, 不如把机会让给其他人。”*
观众一致拍手叫好。
【主播在直播间扶危济困,你们居然拿算卦名额当赌注, 什么人啊?】
【被直播间选中的都有点倒霉在身上, 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笑死, 连线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那可是唯一一次挽救的机会!】
弹幕满屏嘲讽的声音, 反而激起[极限狂人]的逆反心理, 他毫不迟疑地刷了艘游轮。
“大爷有的是钱,你们不让我算, 我偏要算!”他睥睨着云棠, 随口说道:“我谈了个女朋友, 你算算我们什么时候能结婚?”
面对他挑衅的姿态,云棠眸色淡了淡, 并没有如他所愿被惹怒, 公事公办地往他脸上看去,很快发现了些许异样。
根据察觉到的端倪掐指一算, 云棠神色顿时一凛,原本可有可无的态度也随之改变,她直截了当道:“你和她永远结不了婚。”
“你放屁!我俩是真爱,怎么可能结不了婚!你这点水平也敢学人家坑蒙拐骗?还是说,你在故意针对我?”
[极限狂人]压根不相信什么玄学命理,要不是和朋友打赌输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踏进算命直播间,更遑论相信云棠张嘴就来的批命。
网友:???
【见过没礼貌的,没见过这么没礼貌的。】
【主播把他抱下麦吧,咱们不受这个冤枉气。】
【算姻缘是你自己想算的,又没有人逼你,无能狂怒什么?】
【但凡提前做下功课,就知道这个直播间是著名的分手圣地,还故意针对你,多大脸哪!】
观众第一次见素质如此低下的连线人,纷纷为云棠打抱不平。
云棠倒不觉得生气,连线人并非她在意的对象,她之所以算这一卦,真正的目的是他所谓的女朋友。
回忆了下刚才看到的面相信息,云棠开口道:“你今年二十三岁,是家中幺子,你有五个姐姐,其中一个被父母送养出去了,对吗?”
观众:!!!
【好家伙,五个姐姐!可想而知这是一个多么重男轻女的家庭。】
【不要一竿子打死一船人,我看连线人的衣服饰品都不便宜,可能家境还行,孩子多了也养得起。】
【前面的老铁你太天真了,连线人有这么多姐姐养着他,生活当然滋润啦。】
[极限狂人]被一语道破家庭情况,怔愣两秒,僵着脸说道:“我妈是易孕体质,孩子生得多不是很正常?你们管的着吗?”
【笑死,生了儿子,易孕体质就自动痊愈了是吧。】
【你找的借口真的很蹩脚,不想生孩子可以结扎,分分钟治好易孕体质。】
【重男轻女就重男轻女,别嘴硬了。】
云棠恍若未觉连线人的尴尬,接着算道:“你父母宫位出现了官星,正官代表责任和地位,说明你在同胞手足中是被父母重点关注和培养的那一个。八字中劫财为喜用神,且毗邻日元,你受姐姐们的帮扶良多。”
她虽未明说,但字字句句都指向[极限狂人]是吸着姐姐的血长大的。
【这种人居然还有女朋友?谁这么想不开?】
【姐姐们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摊上这样的父母和弟弟吧?】
【表面装得狂拽酷炫呢,实际不就是一只吸血虫?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有狂的资本吗?】
[极限狂人]看着弹幕面沉如水。
他在极度重男轻女的环境长大,从小享尽了性别所带来的红利,当然不会为此自责。
然而观众毫不隐晦的话语,戳中了他敏感的自尊心,[极限狂人]冷笑了声,试图找回面子:“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网友,整天在网上看不惯这个批判那个的,搁现实生活中怎么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们这种人!幸好我女朋友跟你们不一样。”
他主动提及女朋友,云棠顺势转入正题:“你二十二岁走桃花运,流年属火,五行中的火可指代电子网络,说明你与对方是网恋,对吗?”
[极限狂人]渐渐体验到云棠的推算能力,张扬的气势不知不觉软了下来:“对。我们是在游戏里认识的,谈恋爱快一年了。”
一听到网恋,直播间的观众瞬间来了兴趣。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你小子竟然是网恋,你完蛋了我跟你说。】
【纵观直播间出现的网恋,一次是爸爸爱上儿子,一次是老公电话打不通,直接被缅国快递直达监狱了,只能说连线人你摊上大事了。】
【难怪主播说连线人结不了婚,盲猜网恋对象是男的。】
“别狗眼看人低,我可不像你们说的那样蠢。”[极限狂人]知道网友一心盼着他倒霉,得意洋洋地说道:“我们虽然是网恋,但谈恋爱之前就交换过照片,还打了视频电话,对方是男是女我能不清楚?更何况我们在线下约了好几次会,我百分百确定她就是女孩。”
观众闻言一阵失望,倒不是他们见不得别人好,主要是连线人太狂妄了,很多人寄希望于云棠能给他一个教训,压一压他的气焰。
[极限狂人]对观众的想法心知肚明,愈发趾高气扬地炫耀道:“我女朋友真诚善良,一点也不愤世嫉俗,不像有些人,一听我家里有四个姐姐就嫌弃,好像我犯了死罪一样。
我女朋友从来不在意这些,她看中的是我本人,而不是家庭条件。”
“恋爱期间,你为对方花了不少钱,是吗?”
“那不是应该的吗?我是男人,为女朋友花钱天经地义。”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网友却从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网恋+钱财,好熟悉的配方!】
【我话就放在这儿了,不是遇到骗子我把键盘吃了!】
【只有我一个人好奇,连线人给女朋友的钱是他自己挣的,还是管姐姐要的吗?】
【哇靠!这女的段位真高!她已经掌握了这种家庭的幸福密码,只要笼络住连线人,以后孩子有人带,家务有人干,花钱有人给。】
“我女朋友才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极限狂人]振振有词地反驳道:“她很有爱心,一直在坚持做公益,跟我借钱是因为资助了几个重症孤儿,她独自一人凑不够医药费。这么大爱无私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是那种骗钱的拜金女?”
【呵呵!我第一次听说借别人钱去做慈善的,这不就是慨他人以康?】
【连线人肯定是遇上骗子了,不过吸血男也没什么好同情的。】
见所有人都只相信云棠的算卦结果,[极限狂人]不满地瞪着她道:“你说我女朋友骗钱,证据呢?难道空口白牙就能随便污蔑人?”
云棠却摇了摇头,纠正道:“她救助重症儿童确实是真的,你们无法修成正果,并非因为金钱问题。”
[极限狂人]:“那是为什么?”
云棠表情微妙地看了他一眼:“我刚刚说过,你有一个姐姐被送养了,其实,她就是你最小的姐姐。”
[极限狂人]:!!!
观众:!!!
【我去!这么刺激的吗?】
【天下有情人终成姐弟!】
【没关系,爱情到了最后,都会变成亲情,你们只是提前了一步而已。】
【我记得上次直播间有一对小情侣差点变成兄妹,还是主播力挽狂澜才没被父母拆散,说不定这次也会有反转。】
[极限狂人]已经懵了,云棠所说的情况完全在他预料之外。
他的确有个姐姐被爸妈送给了别人,二十几年来毫无音讯,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却从不在乎。
反正姐姐过得好不好,都不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他何必自寻烦恼,去关心一个素未谋面的亲人?
[极限狂人]对此一向心安理得,直到此刻,他得知了女朋友很可能是自己的亲姐姐。
[极限狂人]一下子淡定不下来了,想到女朋友比他大四岁,恰好与五姐姐同龄,他眼神惊恐,不死心地问道:“没这么巧吧?”
“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她。”
云棠语气平静,在[极限狂人]听来,却不啻于惊雷。
他迅速领悟到了云棠话里的意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知道?”
“没错,她从始至终都对你的身份心知肚明。”云棠眼里划过一抹复杂:“你们在游戏中的每一次偶遇,实际上都是她蓄谋已久的安排。”
【旧笔记小说网】www.jiubij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