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真回到家后, 好几天没办法出门见人。
山上气温本就低,再加上她体质偏寒,身上卷着一股寒气, 冻得面无血色。亲朋担心冻坏北大高材生,劝她下楼烤火喝汤。
但她拒绝了。
她现在怕见篝火。篝火里有某人英俊贵气的眉眼, 缠绵热烈的拥吻, 烧得她挫骨扬灰。
她也怕见汤碗。碗里人生八苦百转千回, 她不知道该先尝哪一味, 只怕饮一腔拙诚翻悔。
表妹宝珠每次送饭都要劝,“姐姐, 你给他打电话嘛。我觉得他可喜欢你了。”
十几岁的小丫头,还以为喜欢就能在一起。傅真怕她耽于幻想,少不得敛容教她:“人与人之间淡淡的, 珍惜,寂静, 不要太用力, 茶凉了要懂得告辞。”
宝珠一脸难以置信,把手机举到她眼前质疑到:“姐,你俩这也能叫淡淡的?”
傅真瞥了眼, 诺基亚N95正在播一段视频, 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 周而复始, 看起来旖旎又悱恻。
视频里, 晏启山捧着她的脸, 旁若无人地亲吻。俨然血脉偾张热恋男女。
可他俩其实都没做过。傅真脸红了下, 按下暂停键,“……你还小, 你不懂。”
在控制不住表情前,傅真抢过手机,将人赶了出去。
傅宝珠跺跺脚,唉声叹气:“天啊,恋爱中的男男女女真的好矫情啊!”
当晚,她梦见自己窝在他怀里,对着炉火醉醺醺地喝酒。
她蜷缩成柔软的婴儿的姿势,再被他一点一点抚平,侵入,掀起浪涌。
可醒来后一模,枕边空空如也。
那股温暖干燥的鸢尾琥珀香是分别时他从身上沾染来的,已经淡得像幻觉。
她皮肤也是凉的,没有被抚摸过,只有身体潮热如将雨的夏季。
她已经习惯了被他压着抚摸、亲吻。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傅真毫无知觉地流着泪。心里挖冰淇淋似的强行挖空一大块,茫然间生出一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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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持续给电台音乐节目供稿,傅真回山后依然保持早起伏案的习惯。
忍着心疼,混沌地吃完自家做的包子豆浆没多久,奶奶再次上来敲门,说是村小的同学来找她叙旧。
“是王莉么?”她问了句。但奶奶已经走远。
她状态很差,还穿着睡衣,为了能见人,只能收拾一番。
还是来时的那一套,深枣红羊绒衫,黑色呢子窄背带裙。再涂点遮瑕,拍点粉饼,抹点香缇卡豆沙色。
因为怕冷,裹了条巧克力披肩,然后趿着棉拖披头散发匆匆下楼。
到了一楼,堂屋灰扑扑的,哔啵作响。火堆烧得极旺。左邻右舍围火坐了一圈,傅真一个也不认识。
隔壁李婶眼尖瞧见她,瞬间挂起近乎讨好的笑容:“哎呀,囡啊,回家这么多天总算下楼了,快过来吃烤番薯。”
“她读书人,和我们不一样的啦。”几个已经在本村结婚生子的村小女同学,抱着儿子,语气不冷不热的。
也有人真心实意夸奖:“傅真小时候就漂亮,现在长成大美女啦!”
不过,话题都没绕开繁衍那一套:“对啊,又漂亮又考得上北大,也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娶回家做老婆哦~”
“……”傅真笑一笑,心理纳闷,到底是哪个要找她叙旧?
但奶奶出去择菜了,留下一屋子根本不认识的人,七嘴八舌,吵吵嚷嚷,活像五百只水鸭一起围着她嘎嘎嘎疯狂乱叫。
傅真僵着笑容,身心俱疲,恍然间不由想起——
跟晏启山一起出去时,她从来不用非得对谁笑,非得听谁说话。有些麻烦的社交,他会代为应付。
累了有他抱,气了有他亲,有成年人的需求,他说她还小,宁可帮她舔,也不真做。
在他身边,她只需要专心艺术和学术。
……
“哎,小真,你傻愣着干嘛?!”
突然一个粗俗的声音,炸雷般将她拉回现实。傅真循声看去,只见——
角落里,那个身形微胖,头发稀疏,大概只比她高半个头、左右逢源逗得满屋阿姨心花怒放的中年男士“丁来”,指着身边印着脏脚印的板凳,大剌剌地示意她,“赶紧坐下说话啊!”
这人是村里哪家阿姨的男客?傅真想不起,只能礼貌地笑笑,然后转身找了个干净的椅子,远远地坐着。
可没想到的是,她落座后,丁来立即连着椅子向她这边挪了挪,凑上来流里流气地往她胸口瞄:“在北大读书近况如何?你长得这么漂亮,身材这么好,有没有交往男朋友啊?”
傅真忍着怪异感,转身避开,平静地盯着篝火,一声不吭没回答。
气氛有些冷场,李婶见状,爽朗地哈哈哈高声大笑,理所当然地摆起她家长辈的谱:“依我讲,大学嫑谈恋爱。嫁的太远了不靠谱。”
“不是婶婶说话难听,北大也好,长得漂亮也好,最终都要靠男人吃饭。”
“听我一句劝,做女人眼光嫁不出去的。你要求放低点,在老家这边找个知根知底的老实人,踏踏实实过日子,我们看着也高兴。”
傅真掐了一下手心,笑容消失,“我现在不考虑这些的。”
李婶见她不吭声,越发语重心长起来。
“嫑害羞啊。我看丁来老真很合适你。虽说他学历不如你,但是也有大专毕业。现在自己开了公司,在杭州市里买了套120平方的套间。”
“他主要人是老实人,自己不好意思讲,托我来和你讲。”
“他家里有钱,长得也帅,身高一米七也不矮,你俩个又是同一个村的小学同学,你钟意的话嫑不好意思。”
“你听婶婶的,趁春节两个人多约出去在一起谈谈看。反正快毕业了,合适的话,先订婚把小孩子生下来,毕业后再结婚也一样。”
傅真皱眉,冷冷的,淡淡的说:“我现在学业为重。”
“都大学了,可以谈了。现在大学生小孩子都可以。”满屋子都是说客,长大嘴巴一副要吃女人的样子。
“丁来和你年纪刚合适,还同一个村,知根知底多好啊。”
傅真气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奶奶始终没回来,同村远亲和邻居,还在哈哈大笑,“是啊是啊,两家同一个村,不怕男人作法带姘头。”
李婶紧接着又下保证,“你只管放心,大家都帮你把他看着,”
“我谈不谈恋爱,”傅真震惊地回头,上下打量几眼这群人,“关你们什么事?”
李婶满不在乎地嗑了一粒瓜子,吐到火里,“真真,你不是嫌婶婶我多嘴啊。”
有个面相很凶的,打着毛线,接过话匣:“忠言逆耳,劝你趁年轻嫁个老实人,也是为你好。要不然,再等几年,年纪大了就不值钱了。”
“……”这一番话,就连向来势利眼重男轻女的王文静女士,都没对她讲过。
对傅真来说,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她在村小念完二年级后,就搬到杭州西湖区读书了。寒暑假都是在补课中度过,几乎没和村里人打过交道。
见她红着脸不说话,众人又一顿哄堂大笑:“我们把真真都讲得不好意思啦!”
李婶挥挥手,慷慨地表示:“没事儿,女人嘛,订婚后和男人‘同伴’过,就放得开了。”
傅真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过这群父权、男权卫道士。
她不由想起晏启山来。三哥性情清高,人品贵重
,哪怕搂着她边耸'动边说荤话时,都不会这样粗鄙落俗。
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像晏启山这样的盛世绅士乱世君子是真的不多了。
傅真悲从中来。眉眼哀戚动人,有种柔婉可欺的美。
丁来看得咽了口唾沫,涎着脸半开玩笑地高声宣布:“只要小真愿意,我现在就把彩礼付了。我讲一句算一句,四十八万八一分不少,三金另外算。以后生了儿子奖五万!二胎再追加十万!”
他说话口臭,唾沫横飞的,似乎还想伸手楼她。
傅真屏住呼吸,不顾一切地跳起来逃开,结果脚下一绊,手被木屑划开一道口子。
丁来立即起身追过来。
“滚开!别碰我!”傅真吓得魂飞魄散,尖叫连连。
这一癫狂的举动,让大家终于从狂热的拉郎配中,稍稍回过神来,看怪物似的看着她,“唉,他不就是想扶你一把吗?”
丁来面露尴尬阴阳怪气,话里有话,“北大高材生果然心气高啊,碰一下都不行。”
李婶笑容淡了下去,批评到:“唉,真真,你怎么能……”
“你们知道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就你们这样的。”
傅宝珠放下作业,吊儿郎当地嗤笑一声截住话题:“什么彩礼什么房子,笑死人了。我姐脖子上戴的海螺珠钻石项链都要280万。”
众人一脸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看向傅真,脸色讪讪的,“啊?有这么贵吗?”
“对啊,去年香港苏富比秋季拍卖会上售出的。”
又是香港,又是拍卖会,看看项链华美雍容的成色,和美得人间富贵花似的傅真,村里人信了一大半。
但傅真爸妈只是普通生意人,并非大富大贵大老板。
而且,傅真从小就紧绷着,有点怯生生,如今忽然全然变了气场,一副滋养出来的娇娇样……几个向来爱挑事的大婶子小媳妇明显眼睛在滴溜溜地转。
宝珠虽然才高一,但人很精,见状立刻说:“我劝有些人先管好自家的事,别成天假好心以为我爷爷奶奶七老八十老糊涂了企图上我家装蒜。”
宝珠父母是傅家老大,在德清、诸暨都有养珍珠场,村里不少人都跟着她家挣钱。
县官不如现管。众人打着哈哈起身往外走,“嗳,我们也没有恶意。看丁来人和真真挺配才……”
身为女孩子,当然能明白,故意装瞎,恶意拉郎配,是一种羞辱和精神压迫。
“站住。”
傅宝珠护短,叫住他们,打开手机调出一个视频,往人前一亮,“看清楚了,我姐有男朋友!这样的才叫年轻英俊有钱和我姐相配好么!”
视频是中远景,宝珠一时八卦偷拍的。
暮色里,高大俊美的年轻男人,站在路虎揽胜旁,深情款款地替傅真开车门,帮她拎东西,举手投足间,气质矜贵逼人。
这时,其中有个始终没有参与的新婚小媳妇,突然发现新大陆般“诶”了一下:“我之前在杭州大厦买订婚服时看到过他俩。”
“这个男的确实相当出众,随便往哪一站都鹤立鸡群。他对真真好得不得了,很会照顾人,很疼她,等个红绿灯也要亲她一下……”
有个婶子显然和她不对付,立即咬进去说:“那你的意思是,傅真小小年纪,就和男人同居了?”
“谁再乱说,我真的要告诉我爸。”和傅真家人不同,宝珠她爸很护短。
……
“唉,算了算了,走了走了,没意思。”闹了这么一通,看足西洋镜后,众人才心满意足,啧啧散场。
宝珠一边骂人,一边将她扶回二楼卧室。没多久,几个亲姑姑闻讯赶到,对着她一顿耳提面命。
“远亲不如近邻,总有什么事要靠着人家。不要对邻居这么没大没小。”
“那个男的真有那么好,能看上你?别是哄着白睡你。回头记得要青春损失费。”
“女人书读得真的高没好处,只会活在幻想中不切实际。”
“帅不能当饭吃,忠厚老实的男人才会疼你。”
爷爷始终沉默,奶奶劝到:“好啦,你们改天再说不行吗?”
劝走姑姑们后,奶奶煮了一碗桂圆茶,端到在床边,接着劝她:乡里乡亲的,你别放在心上。他们只是没读过书见识短,本意是好的。而且丁来讲,你俩事若能成,就拉一把你家丝绸生意。所以我才同意叫你下来看一看。”
宝珠忍不住说:“奶奶,我刚刚打电话问了下,那个丁来啃老开网吧的啦。拉扯个屁啊。单纯就是瞅着你和小叔一家病急乱投医,想骗色骗婚。”
“唉。这样啊……”奶奶一愣,叹着气说,“真真不是自己找了个更有钱的么,想想办法帮帮家里吧,她弟弟明年上杭州外国语,费用贵着呢。”
没过多久,母亲得了信,打来电话骂了傅真一顿:“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谈恋爱不报备,对邻居没礼貌,眼里完全没有家长!要是你爸知道了,肯定连夜飞回来打断你腿。”
好在,母亲没把“你被人家白睡了”这样的话说出口,只是是问她,“这项链,真值280万吗?”
晚饭后,在奶奶的热情招徕下,邻居们重新聚堂屋。傅真和宝珠下午的所作所为,都成了欢声笑语的部分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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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屋外晚风呼啸。广播筒下了通知,夜间山里有雪,冰冻要卷土重来,请各家各户注意防寒。
细细看去,簌簌作响的窗玻璃上,果然扑了一层半透明的白,一半凝固了,一半瑟瑟发抖。
傅真头昏脑涨地发了一会儿呆,渐渐地听不清外界的声音,胃疼得在被窝里佝偻成一团。
但她眼泪都只往心里流,“三哥,他们都欺负我。他们为什么总要欺负我……”
宝珠吓傻了,慌里慌张地追问:“姐姐,他电话多少,我帮你打过去。”
傅真清醒了些,摇摇头,“不能打。他会连夜赶过来。”
宝珠纳闷地说:“这不正好离开这鬼地方么?”
“可我也不能总黏着他啊。”迎着宝珠不解的眼神,傅真努力笑了笑,“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谁也没法和谁一直呆在一起。”
宝珠一脸不信,甩掉棉拖,掀开被子躺到她身边,“我总觉得你说的不是真心话。你只是陷入了某种纠结。你要真有你自己说得那么清醒决绝,那天你们能亲到一块儿?”
“又来了。你姐正备受打击呢,你暂且饶了你姐吧。”傅真完全说不过她,干脆蒙住脸,转身不理人。
想起姐夫的重托和贿赂,宝珠连忙追着趴到傅真持续念经:“姐,你明明喜欢他喜欢的要死。天天躲着哭有什么用?万一有的事是个误会呢?给他打个电话问个清楚也不行吗?”
第15章
送傅真离开后, 晏启山没怎么出过门。
临近春节,耀莱内部审计已经暂停,就连家里带到杭城的工人, 也都回北京过年去了。
他彻底空了下来,饭局酒局一概不去。每天宅家里点一炉沉香, 疲沓散漫地躺在摇椅上, 听戏虚度光阴, 偶尔打双陆提提神。
但外界靡靡灯火一概不管。甚至也没啥食欲。
早上干脆不吃。健完身冲个凉, 直接拿大吉岭和绿豆馅饼充饥。中午酒店送油醋汁沙拉和浓汤,晚餐只用点泡饭和黄泥螺或新腌的红膏呛蟹。份量都很少。
夜里偶尔会喝点酒。
傅真在时, 每完成一篇稿子,就奖励自己一份五个装的速食饺下甜米酒。边喝边笑言,意大利醋芥末籽蘸素饺子, 实乃新时代小布尔乔亚作风必备技能。
吃完还要亲他一嘴芥末,扬言要和他臭臭地接一个火辣辣的吻。
他从来没躲过, 最后告饶的是傅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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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匆匆过。
立春这一日, 西湖烟波荡漾。
叶漫新拎着热乎乎的燕窝蛋挞和花胶鸡,专程登门做客。
工作的事倒没提,单纯请他帮忙掌掌眼。定做的绿色真丝钉珠晚礼服露度够不够, 身体链会不会太紧点, 高跟鞋很贵很美但不合脚怎么办……
晏启山没什么兴致, 始终懒洋洋的闭目养神, 话也很少。
茶过三巡, 叶漫新终于失去耐心, 匆匆穿回外衫, 嗔笑着落座他身旁,“三哥这贤者时间真够久的……她就这么让你欲罢不能么?”
晏启山语气淡淡的, 凉得如同下雪的冬夜,“有些事,你该自己出去找个男人试试。”
洋房薄荷酒冰块一般绿幽幽、雾气朦胧的水晶玻璃窗上映着融化的雪色,灯光晦暗不明地晃动,像个绚丽的梦境。
橡木餐柜上,水仙绽放轻柔残酷的白。
“我知道了。你爱她。”叶漫新手蜷缩着慢慢从他袖口中撤出,轻轻握住那纤长匀停的名指和中指,“但不要紧,我不在乎,我的礼物与合作永远有效。”
晏启山炫然一笑,端起茶盏呷了口,疑惑地挑眉,“我的人品有这么差吗?以至于被误会是个人可尽妻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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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虽是四时之始,却仍处于数九寒冬,并不能带来真正的春天。
气象台预报雪势或将逐渐加大,出行需路况。
傍晚时,气温如约骤降。
杭城下起雪子,小芝村飘了点细雪。朔风一卷,浙北顷刻间银装素裹,凛冽的冰渣子味比任何水生调香水都更透心凉。
春寒料峭,冻杀年少。
宝珠却不怕冷,戏称追着傅真背网上抄来的情诗“两处相思同淋雪,今生也算共白头”,还发短信告诉晏启山:“姐夫,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姐的事?她坚决不肯联系你耶。你贿赂我的压岁钱注定打水漂了。”
那天,晏启山傅真俩人亲个没完。
宝珠好奇之下躲旁边举手机录个没完,本以为无人知晓,结果第二天在村口被截住。交锋不到三个回合,当场向压岁钱投降加入卧底组织,代号“喜雀”。
从欣赏电视连续剧真人版的角度,这长相这气质,低音温柔清新成这样,谁不迷糊啊?连她都迷糊得不行好么……
所以,除了成全还有什么办法呢?
宝珠给傅真看自己拍的拍立得,“姐,山上雪越下越大,你再不赶紧的让你男朋友接你离开这鬼地方,灵灵可就要来薅羊毛了。”
灵灵,邻村一远亲,在宁波读书。之前托爷爷找傅真补课。
傅真在杭州,她家追到杭州,傅真回富阳,她家就追到富阳,羊毛薅从初三一路薅到高三。当然,钱是没有的,时间是尽可能全天候的。
宝珠念经似的,傅真只得停笔叹气到:“今年我真的补不动了。”
“那你让他来接你呀,他那么喜欢你。”
“……”傅真转过头去,重新陷入长久的沉默。脸色苍白得宛如戏妆只抹了粉。
其实她知道三哥后来又一个人来过小芝。
那天,她在房间里,看到了村口的全景,宛如电影里一镜到底的超长镜头。眼睁睁地看着他金戈铁马地来,又芳草萋萋地远行,大概这就是隔着银河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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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真仔细算过,单舞剧编剧和电台撰稿两个长期项目,再加上参演北大剧社《桃花扇1912》的“补贴”,保底能有十几万进账。
虽然这对哥大留学来说是杯水车薪,但有了实绩后,凭借本科北大的学历优势,也相当于是入行了,要接其他项目不是难事。
这一行就是这样,难在入行。三哥送她入行后,往后的路以她能力完全可以自己走了。
歌舞团那边的导演最近联络过她,打算年后北京碰面,给她介绍个写文艺片的活儿,算是任务片,要试稿的那种。她交了第一版,审稿子的领导很喜欢。
FM96.8浙江音乐调频昨日询问是否能写情感访谈的稿子。
他家音乐节目的稿子傅真主动提前交,理由是,这样能加快审核流程,要改也能提前改,不至于临到头了还在领导案头压着。
徐杨很惊讶她未毕业就能有这样的觉悟,是职场打拼的好苗子。
傅真笑说认真对待给予机会的甲方是人的基本素养,但徐杨坦言自己当编导多年,很少见到主观能动性这么强的兼职撰稿人。
几番商业互吹后,徐杨介绍新开的周末栏目给她。报价还是五百。
不过,也有不顺利的事儿。歌舞团要求《韩熙载夜宴图》的改编,必须结合五代十国历史背景。
如鸿篇巨制七幕舞剧,原作却压根没啥细节,确实难度不小。
她卡在了第三幕结尾部分。
虽然舞剧的剧本只要求写剧情和意境,但写到第三幕的尾声,她还是突然间就失去了思路和灵感,脑海一片空白,被卡的不能动。
除了写稿,吊嗓子、拉筋骨、写作业也是每日功课。
正是手头有以上这一大堆事要做,所以她才会直言没办法再给灵灵补课。
而且,她怕补课一闲下来,就会想他,不停地回想被他抱在怀里亲吻抚摸的感觉……她受不了这样的落差和空虚,夜晚一个人呆着时,总是被潮湿填满。
晚饭时,爷爷知道她拒绝补课后吃着老酒说,“人家都高三了,别因为你把人家的前程耽误了。”
宝珠生气地跳脚,“我姐姐又不……”
傅真赶紧悄悄拉她一把,“没事,学校那边有事,过完除夕,我应该要提前回北京。”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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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启山收到消息时,人早就在东城区呆着了。
柏林胡同某四合院屋顶露台,晒着太阳,烤着火。身后是掩隐龟背竹的竖纹玻璃墙,蕴藉银白的光,恍若梦境。
眼前烟火僻静,垂眸便能俯瞰雍和宫连绵的灰瓦屋顶。
小时候常端着碗,坐在官帽椅上,吃炒肝,吃包子。长大后,在杭州,他吃过另一种“炒肝”。傅真做的浙江菜。红薯粉勾芡,裹的是敲扁的肉片。
傅真指挥着他乓乓乓地把肉敲扁。
是八岁时,她学会的第一道菜。刀柄捶打过的肉片,拿烧酒生抽椒盐葱姜蒜水腌了,起一锅沸水烧姜汤,煮肉片,下淀粉水勾芡。
姜蒜味不占主角,只用来吊出肉的鲜香,南方人的清淡口味。但又不至于寡淡。就和傅真本人一样,妙在经得起细细品尝。
问菜名,没有菜名。
被爷爷勒令拉回北京,他最想念的就这个。为了“回报”爷爷挂念之情,他拉着老爷子一起实践了一把。
吃着像那么回事,但觉得总少了点什么。
听说雍和宫的香灰琉璃很灵验,改明儿得去求两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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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这天,傅真被宝珠拉着去看富春江。
江边悬崖上有座古庙,庙里有颗300岁的白山茶。枝桠冠盖亭亭,每年料峭花期开一树香奈儿。仰头看去,优雅圣洁如梦,远离红尘俗世。
正是,山茶不识愁滋味,北风不过南山尾。
周围游人三三两两。转身放眼望去,满□□绿,世间温软。只是差了人。她曾和晏启山戏言,将来要寻常闾巷深稳。一起隔岸看花,一起云淡风轻。
傅真心里其实很清楚,经纬只在一瞬相交。他俩没啥可能。
身后,梵音如洪,菩萨低眉,金刚怒目,烟波浩渺。楞神间,宝珠拉她一把,“走,我们也进去拜一拜。”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傅真申请肃穆,夹在队伍里,虔诚又朴实地发愿:“冬雪已至,万事胜意。希望晏启山身体康健,福寿绵延。柏叶随铭,椒花逐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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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山赶年夜饭的路上,叶笃之打来电话。
先是问候她新年快乐。然后又再次跟她确认,春节期间剧社要在北大百年纪念讲堂,公演《桃花扇1912》,她是否能参加。
“过完除夕我就走。只是这几天定不到票。”难得有机会作为昆曲演员正式登台,傅真很看重这次演出,打算再不行就搭私家车回去。
叶笃之疑惑地笑了声:“最近机票火车票确实很难买。不过,你为什么不和晏先生一起回北京啊?他们去哪儿都私人航班。”
傅真沉默不语。
但叶笃之也没打算要她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之前有想拿绩点的试图走后门顶你的角,他知道了后,发了好大的火。他那样的身份,本来是不会在人前流露情绪的。可那天他情绪完全失控,看着也很憔悴……”
“这样啊……”
傅真其实已经听不清叶笃之在说些什么,艰难地挤出故作轻松的笑意,“那回头我可得请他吃饭,好好谢谢他。”
“没事的,你别紧张。我们本来就知道的,晏先生他很在意你。”
叶笃之以为她紧张,感慨地笑笑,“很久以前他就向我们剧社打听过你,只是当时你以让别人赴宴的方式拒绝了。”
“你说什么?”
电光火石间,傅真突然想起,大二迎新晚会结束回到宿舍后,舍友正在用她的书桌,还以约会为由,把她晚会上穿的赎罪同款真丝绿裙子借走了。
裙子还回来时,皱巴巴的,里侧还粘着白色的液体……
平地一声惊雷,傅真只觉得天旋地转。
第16章
除夕当晚, 傅真只吃了点百合银耳糯米羹,按照父母要求,给几个弟弟妹妹发完红包后, 便借口劳累回房躺着了。
好在大家并没有注意到她,提几句零点记得出来看烟火, 便丢开不管了。
这世间的吵闹向来与她无关。她现在身心俱疲, 只想清净地一个人呆着。
可窗外依然时不时传来楼下小孩子嬉戏打闹的欢笑, 夹杂着教人心颤的摔炮声。
傅真无力地蜷缩着。被子都没盖好。菲薄的肉粉色真丝吊带睡衣软软地包裹她柔弱的身躯, 美丽平淡的小凸脸神情恍惚,目光呆滞。
宝珠怕她饿着, 冲了碗姜撞奶,拿了些玫瑰草莓塔和无骨鸡爪端上来。
一抬头,顿时被吓了一跳。
傅真一动不动, 面容沉静得毫无生气,神似名画《水中的奥菲利亚》。
手机在旁边疯狂振铃, 但她没有知觉。
“姐你听下电话。”宝珠看不过眼, 开免提帮她接通。
对方显然很惊讶居然能打通,过了会儿才低低的说:“真真,新年快乐。”
温柔清和, 带点磁性, 语气是轻轻笑着的。
太过熟悉的声音。
傅真眼泪夺眶而出, 但身体却倔强地转向另一边, 拿脊背对着他。拒绝和他说话。
“你别不理呀。”
等了好久她都不开口, 晏启山也不恼, 还和以前一样, 笑着连哄带逗, “隔的这么远, 我也没法给你跪个搓衣板。”
傅真拿被子蒙住头。
晏启山嗓音黏黏糊糊的近乎耳语:“我都听不到你了。是不是正背对着我偷偷哭鼻子?转过来三哥亲一个好不好?”
傅真有了反应。转身摸到手机,把免提关了,“老不正经。我妹妹在呢。”
“把免提关了,有些话小朋友不能听。”他疏朗地笑几声,话锋一转,央求到:“宝贝,出个声好不好,三哥酒里被人加了料……”
闻言,傅真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新天地酒吧街那个穿三点式的女DJ,顿时警觉地问:“你现在在哪里?”
“在自己家里,”晏启山迷糊地求她:“宝贝,叫几声三哥听好不好。三哥难受……”
傅真脸红成虾子,蒙住头说,“你这人怎么能坏成这样啊。大过年的,为了这这种事买张新卡打电话。”
她把他原本的手机号拉黑了。他换一个,她就拉黑一个。一心划清界限 。
说着她又打算故伎重演。
“宝贝,别挂电话。”晏启山疯了似的,连求她都是满嘴荤话,“把腿张开好不好?”
傅真握紧手机,无力地应承:“好。”
……
末了,他说,“三哥爱你。你生气了告诉我,我任打任骂,但是你能不能别不要我。我真的舍不得你,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傅真从未见过这样黏人的晏启山,心中经年的坚冰汨汨融化成清渠小溪,奔涌向他。
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呜咽着哭出声来:“三哥,我好想你。”
“宝贝受委屈了,”他的声音隔着电话都听得出心疼,“三哥明天就去接你回北京好不好?”
这下傅真清醒了,她还有个小拖油瓶呢,她坚持自己回去,没被他缠得一时糊涂点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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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正月初四。
汽车碾过枝白路,满地白梅顷刻稀碎。只余裙摆在风雪中瑟缩飘摇。
身后刚好也是家馄饨店。
联系好的拼车迟迟不来,好不容易联系上,司机连连抱歉,说是,路上故障,还要再过一小时才能到。
傅真只得拖着拉杆箱,带宝珠先去吃一碗泡泡馄饨暖和一下。
宝珠学习成绩奇差无比,门门两位数五开头,会考全靠贿赂前排同学深度扶贫。补课根本补不进去。无奈之下,家里只能独辟蹊径,针对她的爱好和特长,送她去北京学影视化妆。
在傅真的建议下,放寒假前跟学校申请了“去外地专攻美术、文化课自己读”。
学校本就有这个惯例,班主任、教导主任、校长大手一挥批准了,让期中期末、会考高考回去考一下,保证学校会考通过率、高中毕业率,别弄成辍学少女就行。
一路上,宝珠如获新生,在空荡荡的山间巴士上叽叽喳喳原形毕露。
直到进了杭城路边小店,老板娘把泡泡小馄饨都端了上来,她还在念念有词地“姐夫长,姐夫短”,追着傅真要听她和晏启山之间的故事。
傅真不肯说,默默地啜着骨汤,冷了她好一会儿后,才温言软语纠正到,“你叫他三哥就好。不要一口一个姐夫。不然到了北京会让人笑话的。”
宝珠头摇成拨浪鼓:“不行啊,三哥是你叫的。我是他的小姨子,我怎么能和你一个叫法?”
“……”傅真被噎住了,思索了下,“那你叫他叔叔吧。”
宝珠正边喝汤边往手机呢,闻言噗嗤地笑喷:“姐,这是不是太怪了?要不要我改口叫你阿姨或者婶婶啊?”
傅真说不过她,停下筷子瞪她一眼,“总之,不管叫什么都不能叫姐夫。”
玻璃窗外风雪交加,热乎乎的紫菜虾皮汤格外鲜美温暖。傅真边吃边回了几个短信。隔了好一会儿,小馄饨和小肠卷都快吃完了,但车依然还没来。
傅真不免有些担忧,想打电话过去催一催。
“姐,姐夫姐夫姐夫……”不知道怎地,才刚安静了一会儿的宝珠,忽然抽风似的重新开始上蹿下跳地念紧箍咒,惹得店里其他旅客纷纷投来注目礼。
顶着周围好奇的眼神,傅真脸一热臊得慌,恨不得把她的嘴堵上,“宝珠!不要乱叫。”
“哎呀,我没有乱叫。你看那里!”傅宝珠比她还急,一把扯过她,“姐夫来接我们了!姐夫,这边这边~~~”
傅真心跳停了一拍,连忙屏住呼吸,扭头顺着宝珠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穿一身黑,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正站在高大的香樟树下,边冲她这边扬起和煦的笑容,边脱黑色皮手套。身后停着那辆造型硬朗的黑色悍马H3。
车门是敞开的。里面摆着一束深粉色大花蕙兰,七七八八的Dior购物袋散乱横陈。她一眼就看出来,是那条梅艳芳同款酒红色无袖旗袍,亮晶晶地流淌着虚华落幕的哀伤。
傅真连包和手机都顾不上拿,跳下高脚凳,推开玻璃门,宛如一头小小的雌性梅花鹿,瞪着湿漉漉的眼睛,生怕跑慢了就追不上蝴蝶似的,一路撒蹄子飞奔。
雪地里,晏启山拿着花,笑着张开双臂迎接她,一把将她拢入怀中。
“三哥,你怎么来了?”傅真把手伸进他大衣里。
杭州这几天风很冷,晏启山将她抱住,垂眸专注地看着她,“来接你。我怎么觉得大过年的你还瘦了不少,是不是在家里不开心没好好吃饭。”
“没……”
傅真刚想否认,被宝珠当场揭穿:“是的姐夫。我姐天天为伊消得人憔悴,就没好好吃过饭。多亏我端茶送水才没饿死。”
晏启山摸了摸她头发:“就吃馄饨怎么会饱呢?想吃什么?要不要再去吃一点?”
“现在要赶着时间把宝珠送过去报到,”傅真捧着花想了想,“等回去后一起去王府井那边吃老火锅吧。”
宝珠受不了当电灯泡的滋味,边坐在车后座玩PSP,边催促到,企恶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废文,吃肉停不下来“你俩可快点吧,门开着冻死我了。”
晏启山这才想起来车里还有礼物,全部都是给傅真的。傅真得知后吃了一惊,车里有七八个购物袋呢,都给她?
迎着傅真诧异的目光,晏启山笑了笑,递给她一个红包,“你妹妹的礼物我送不合适,就包个压岁钱,没多少钱,图个吉利,你拿给她吧。”
对待她和旁人,态度泾渭分明,又不失礼数。傅真心里划过一股暖流。碍于场合,只能拉了一下他的手,“谢谢三哥。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的。”
晏启山凑过来垂眸冁然一笑,压低声音悄悄问到:“什么礼物?能不能提前透露下?”
“保密。”
傅真反客为主,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眼睛弯弯地卖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他自家的飞机上有套房和客卧。
空乘是位四十几岁的法籍女士珍尼丝,持有中国绿卡,热情地告诉傅真,需要牛奶、咖啡或简餐,可以随时按铃通知她。
起飞时,宝珠趴在飞机舷窗旁看了会儿风景。前后伤感不到半分钟,眨眼间便重新精神抖擞,对着菜单看图点菜,从欧包奶油蘑菇浓汤、到铁板牛仔骨,点了份超豪华晚餐,让珍尼丝帮忙送到客卧。
傅真披着泡泡袖貂皮大衣,交代宝珠几句后,拉着晏启山要去休息。
晏启山有些担忧,关切地问:“你饿不饿?要不要炒几道菜,或者来一份意面垫垫肚子?”
“我要留着肚子吃火锅。”傅真摇摇头,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吃饭上。
但她怕晏启山是空腹赶的路。就从冰柜里拿了两瓶气泡水,一盒毛豆泥生奶油大福,一盒抹茶糯米糍。都是他喜欢的,不太甜的甜品。
不过,晏启山的饿,是另一种饿。到了套房后,连呼吸都变了。
傅真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干脆利落地把门啪嗒一锁,将她一把搂住。紧接着,两盒甜点、他的外套、她裙子先后掉到地上。
“真真,我好想你。”
没过多久,她临场生怯,手一松,大花蕙兰撒了一地。
“三哥,会不会很疼啊?我、我有点害怕……
第17章
晏启山低声哄到, “别怕,我只是抱着过过瘾,不会在这里……”
舱内灯光黯淡温暖, 傅真陷落柔软的床铺。身侧舷窗玻璃上,雪花不停地从漆黑寂静的高空中扑过来。
在这寒冷的冬夜里, 他俩体温却持续升高。
飞机似乎遇到了气流, 傅真被轻轻抛弃, 又随波轻轻坠落。她被滚烫的男人紧拥着, 钳制着,与她天鹅刎颈。
“到了北京, 搬出来住好不好?”他耸着腰低声恳求。
傅真抱着他,闭眼平复呼吸,“不行的, 那样太麻烦了。你睡眠不好,可我每天都得早起。”
“可我已经不习惯一个人住了, 太冷清了, 心里受不了。”晏启山俯身热切又难舍地与她交换呼吸,宛如两颗互相缠绕着生长的树和藤。
傅真攀缘着他臂膀,沉默着不说话。有些事, 她有她的原则。
然而, 晏启山却突然凶巴巴地将她钳制住, 居高临下, 红着眼睛深深地看她一眼, 笑了:“这么狠心, 那三哥可要变卦了。”
说完, 眉头一皱,伸手摸了摸她微微出汗的脸颊, 吩咐她:“待会儿疼的话告诉我。”
“你说了不在这里的。”傅真心里升腾起的不好的预感,蜷着腿,不安地瑟缩了下。
谁知,就这么个本能地动作,彻底把他惹急了。他脸色一沉,一把将她扯回来按住。下一秒,她只觉得自己被利刃剖成两半般剧烈疼痛。
她将泪水和痛呼往肚子咽。可晏启山却沉甸甸地燃起了火,捏住她下巴,勒令她,“叫我。”
这个混人,死性难改。平时道貌岸然,其实骨子里就不是个好的。傅真心里钝痛,流着泪扭头不理他。
但他不依不挠,变本加厉,一次性跟她算总账。
飞机航行速度并不快,从杭州到北京,花了两个小时多。飞机都停稳了,晏启山还缠着她不放。
不多久,珍妮丝敬业地来敲门,“晏先生,车已经在楼梯口等着了。”
“等一会儿。”晏启山一边回应,一边不紧不慢地耸'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珍妮丝显然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贴心地表示:“好的。我们停在角落里,暂时不需要避让腾位。您可以慢慢办事儿。我先送宝珠小姐去饭店。”
宝珠向来活泼黏人,飞到一半路程时来敲过门。
小孩子嘛,耳朵都尖。听到门里面的响动后,道个歉一溜烟跑了。现在还懂事地主动避嫌……
“晏启山,你简直混蛋。”傅真无地自容,气得直骂他。
可他听了却得了表扬似的笑起来,凑过来和她接吻,“我们真真,黄莺似的嗓子,叫得三哥骨头都酥了。”
傅真忿忿地瞪他,满脸通红:“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耻。”
“食色性也。现在没人了,我们换个玩法好不好?”晏启山顺手把光线调亮,赤着身子灯下看美人,越看美妙。
傅真伸腿踹他,“我妹妹还在等我们一起吃火锅。”
晏启山爽朗一笑,握住她足踝,顶着满身抓痕,弯腰替她穿上裙子、丝袜、鞋子,又帮她披上那件貂皮大衣,然后才套上自个儿的衣服。
“走,三哥背你去吃火锅!”
“等下。”傅真忍着疼,从包里找出那盒之前在杭州就买好的米非司酮,默默拆出两粒,“我先把药吃了。”
晏启山连忙给她拧揩气泡水的瓶盖,递她嘴边,开玩笑说:“要不别吃了,万一有了,生下来也挺好。”
傅真白他一眼,咽下药和水,口吻平淡极了:“我要是真有了,你就该急了。你又不会娶我。万一我挺着肚要挟你可怎么办。”
“唔……”晏启山听完她指桑骂槐,笑呵呵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原来真真这么看不起三哥啊,等吃完火锅,我可得好好与你理论理论。”
他说的理论,自然是武力镇压。傅真怕了他了,连忙告饶,“你可别乱来,过几天我还得登台演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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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吃火锅的路上,傅真充满期待。
杭州、富阳饮食都太寡淡,很不好吃,她计划着,一定要多涮些辣辣的烫脑花,鸡子、毛肚,牛脊髓、水晶饺、鱿鱼花……一定要超辣的那种。不够火辣,不能麻痹她身上的痛。
晏启山听完她这一番盘算,默默打电话多定了个奶汤锅底,格外强调,麻酱蘸料搁点花椒胡椒木姜子就好,绝对不能放辣椒。
“不是说好一起吃火锅,现在又不让我吃了吗?”
傅真眼泪夺眶而出,边问边哭。声音软软的,纤细自然、敏感易碎,格外情真意切,委屈劲儿很能引起共情。
“你现在这样子,不能吃辣的。”
晏启山心里慌得很,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
他是第一次听见她这样哭。
哭了也只是商量询问的语气,没有控诉,也没有闹脾气,可还是让人忍不住跟着眼眶发酸,深感自己罪大恶极,却又忍不住想欺负。
他想,幸亏她喊疼时,只挠人,并没有哭。不然,这会儿哪还吃得了火锅。
晏启山难得地走了神。
但傅真不晓得他心里想些什么,还当他是个忧心忡忡的“老父亲”,边哭边跟他讲道理:“可我就是想吃辣的。火锅不吃辣的就不好吃了。也没有仪式感。我吃着也不会开心。”
“对不起。”听见她说不开心,晏启山立即清醒过来,“那等会儿我们还是吃辣的。那个不辣的汤底,加点天麻给你煲个乌鸡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傅真满意地点点头,瞬间笑颜如花。
晏启山见状,惊讶地瞪大眼睛看她好一会儿,最后皱着眉得出结论,“原来这就是女人。轻轻松松把我这心里整得七上八下的。”
傅真笑了一下,“谁让你连口辣火锅都不让人吃。”
但实际上,她哭,不是因为吃不到辣火锅。杭州公馆里的金粉花草,只是疲惫生活里的一场英雄梦。
北京软红香土、金迷纸醉,是从他在飞机上,不顾一切地掐着她的腰耸'动开始的。
那时,舷窗外灯火辉煌,她宛如盛世里的乱离人,往太平景象中投去苍凉一瞥,却不小心窥见转瞬即逝的、浅薄的结局。
兜兜转转,她只是一碗深夜里的黄鱼肉丝面。
拆了骨头油锅里煎熬一道,烹出雪白的汤,滤去碎渣,只留嫩肉与雪菜用文火滚得鲜香浓厚。
当然,起锅端上桌前,还得再颠半勺雪菜肉丝,添几分咸津津的滋味,免得入口寡淡。
确认万无一失后,才会送到食客眼前。
越矜贵的食客,越懂得吃面要就着市井街巷的烟火气,从容地吃干抹净。
虽然黄鱼肉丝面深受许多非富即贵上等名流喜爱,但实际上,黄鱼虽美,却也没有多特别。
南方有多少条雨巷,就有多少种黄鱼肉丝面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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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火锅店,宝珠早就涮上了。
晏启山似乎是第一次来这种市井小店,在旁边自告奋勇要帮忙烫脑花,烫水晶饺烫鸡子……她只负责偶尔长嘴吃。
多年养成的习惯,一空下来,她就得做点什么。
于是,她拿出了自己之前做的笔记,沉浸学术海洋不亦乐乎,对耳畔咕噜翻滚的火锅充耳不闻。
舞剧《韩熙载夜宴图》剧本,需要撰写人物小传,并简单绘制一些示意图。
所以她身携带一本厚厚的空白本,还夹着支很粗的七彩中性水笔。有了灵感,随时记录。
废寝忘食间,她的本子被轻轻夺走,“脑花烫熟了,辣哭你的那种。”
“啊,好香啊~”傅真用力吸了吸鼻子。
挑掉红血丝后,脑花烫得比豆腐脑儿还嫩。连着红亮的超辣汤底轻轻挖一勺,吹一口气,白生生的脑花便颤颤巍巍地抖动起来。
脑花最补脑了,口感软糯,味道咸鲜带甜,傅真吃得浑身舒畅。
傅真粉扑子小凸脸色苍白如纸,肥圆小嘴被火辣辣的红油染得鲜红。脸上表情分明是雨恨云愁的,可一双丹凤眼却又笑意盈盈,看起来美丽又惊悚。
宝珠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说:“姐,你这样看起来像个报复社会吃脑花的女妖精。”
晏启山垂眸看着傅真,别有深意地评价道:“你姐可不就是一个吃人心肝的女妖精。”
傅真回头瞪他一眼,狠狠地拧了他好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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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火锅已是深夜。但宝珠仍意犹未尽。
她初次来北京,亲眼目睹北京万家灯火灿若星河的繁华和喧嚣,飞速将教科书里学来的、对首都的爱眷,落到了实处。
但对于晏启山这样自幼钟鸣鼎食的大院子弟来说,这一切都太过无聊。
更何况,他是从小离家,在外面穷奢极侈惯了的人。
宝珠提出要去看灯逛庙会时,傅真敏锐地觉察出,晏启山尽管瞧着依旧风度翩翩,可整个人懒洋洋的。脸上明显有了倦怠的神色,说话时态度散漫,语气也很浅淡。
傅真于是拉着宝珠说,“三哥,我得带宝珠回旅馆了。你现在能自己开车回家吗?”
晏启山脸色一沉,抿唇睨向她,“吃饱喝足,又打算和我划清界限了是吗?”
“你说什么?”傅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晏启山一把扯回她,当着宝珠的面儿,俯身在她耳边说,“你敢撇下我,我当着她的面上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姿态睥睨,脸上戾气毕露。
傅真才终于看清楚,褪去镜花水月的虚影,其实他是一头威风凛凛的嗜血凶兽。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心和身子都已经给了他。
……
工体北,王府井某四合院。
晏启山发疯地抱紧怀里哭泣的女孩,一次又一次,濒死纠缠。
“傅真,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爱你呢?”
第18章
任凭晏启山如何纠缠, 傅真始终重复的同样的话,“我真的很累,你能不能逼我了。”
刚被疾风骤雨肆虐过, 她宛如一尊易碎的瓷偶,静静地躺在灰色法兰绒里, 眼皮肿得涂了玫瑰粉似的, 丰满莹润的身体红痕错落, 宛如诡丽茶花, 大朵大朵盛开在香软柔白的肌肤上,看着触目惊心。
“我没有。我只是想你搬过来一起住。”
晏启山赤着胸膛, 从背后抱住她,痴迷地亲吻着,一点一点擦拭她脸上的泪水, “真真,跟着我, 你要怎样我都答应, 好不好?”
男人体温灼热,傅真躲不掉,灵魂就像上好的雪花牛排, 被孽火炙烤得滋滋作响。
从去年一季度开始, 外贸生意就不大好做。家里日子比创业前还艰难。
正月初二那天, 父母顾不上过年不报忧的风俗, 急吼吼地打来电话告诉她, 为了保住厂子, 几个仓库里跑单的香云纱、柞绸、桑蚕丝、三醋酸、铜氨丝等必须尽快脱手。
这几年改革开放蒸蒸日上, 国内服装潮流月月变,面料花纹颜色很容易过时, 再拖下去只能卖个跳楼价亏得血本无归。
她自己现在已经可以自力更生了。可是,哪怕为了弟弟,她也无法对此坐视不理。
弟弟念小学那会儿,虽然性格顽劣还“一碰就哭爱告状”,可他特别喜欢每天早起泡好两包福满多,剥好五香蛋、火腿肠,然后掐着点叫她起床一起吃饭。
长大后各自疏远不少,但热衷于跟她分享食物这点始终没变。
人贵有三品,总不能让傅诚这臭小子念垃圾高中,然后考不上大学,沦为街头发廊托尼小哥。
可目前她只挣得出自己的留学费用。既还不上父母破产的债,也供不起杭州外国语国际部的费用。
没有遇倒晏启山,其实早晚也会被形势推着去认识孙启山,谢启山……傅真没来由地觉得好笑,时代日新月异,秦淮八艳也脱胎换骨与时俱进,上了顶级学府深造。
如今她戏里戏外都成了李香君,只是不知道晏启山会是那位风流名士侯朝宗吗?
她希望他是,起码得他一腔坚持不懈相知相守的真情意。但又希望他不是,免得跨不过世道,短短的一生尝离别苦,死了也隔着个跨不过去的正头原配。
普通人尚且会被父母棒打鸳鸯,更何况他们这些婚姻都不能全凭自己做主的京城子弟。
爱情是稀罕物。不论三百年前还是三百年后,要爱一个人总是艰难的。但如果别那么贪心,只谈利欲,只做露水夫妻,反而能彼此珍重。
想到这,傅真终于转过身去,有些不确定地抱住他,“我家寄过来的丝绸面料,耀莱服装部那边能不能用?”
晏启山顺势翻身重新入进去,闷声含糊地说:“他们反映稍微有点皱。”
“因为……仓库里,压了两个月……用蒸汽低温烫一烫,就,都还是好的……”傅真被颠得上气不接,一句话断断续续费了几分钟才讲完。
晏启山不接她这话匣,没轻没重地奋力耸'动,“明天我开车帮你把东西搬过来?”
“好。”傅真明白了他的意思。
窗外,三里屯灯火辉煌,满天飞雪像蝴蝶一样无声飘落。
此时夜间气温已经骤降至零下十几度。但他们大院子弟在工体北醉生梦死、穷奢极欲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而已。
晏启山也不例外。他再斯文矜持,也始终是个年长她十岁、有正常生理需求的成熟男人。
/
翌日。傅真浑身酸疼,抬胳膊都嫌费力气。但还是强撑着起来换衣服。
“怎么起来了?”晏启山浅眠,稍有响动就惊醒。半睁桃花眼,困倦地伸手拉她,“还早呢,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表情软乎乎的,嗓音温柔沙哑,像只黏人的阿拉斯加,白长那么大个儿。
但昨晚办实事儿时,又像个鸷狠狼戾的黑老大,脸上表情阴沉沉的,咬着后槽牙大力冲锋陷阵,动作凶得差点把席梦思摇散架。怎么求都不听,最后搞满意了才歇气。
傅真真是怕了他了,担心他又发疯,于是赶紧解释说:“我得送宝珠去学校报到。”
闻言,他揉了揉眼睛,惺忪地问:“一定要今天么?哪所学校?再休息下,晚点我送你们过去。”
傅真没有异议,脱了外套枕着他胳膊倒头就睡。
毕竟,北京有十五个香港、二十八个首尔那么大,开车当然比公交地铁方便自由。而且她确实走不动路,再带一个小人精傅宝珠,搞不好半道上累趴。
四九城有句老话,从来没有一场雪能够覆盖整个北京。他们从朝阳区出发,一路上北城乌云低垂、大雪纷飞。可驱车到了南城后,鹅毛大雪就变成了太阳雪。雪点细碎,稍纵即逝,天边挂着个美丽可口的鸡蛋黄,让人垂涎欲滴。
顶着严寒空腹七拐八拐地赶路,其实他们仨都饿了。幸亏这藏在幸亏犄角旮旯里的北京明星影视研修学院门口,刚好有家“荷包蛋光面”。
进去一打听,店老板一叠声儿热情地邀请他们落座:“我家是上海刀鱼光面的做法。不好吃不要钱。”
傅真了然,刀鱼面,筒骨老母鸡刀鱼猪肉熬的白汤,用刀鱼肉加蛋清和面做手擀面条,通常是光面,有的店家会搭配蛋皮丝火腿丝蒜叶末,加荷包蛋真豪气。
她从小在杭州念书,因为本帮菜难吃,学校周边生存下来的小吃店大多是外来菜系,造就傅真食遍大江南北的阅历。
但晏启山显然不晓得什么是刀鱼面。于是,她笑着给他解释:“刀鱼面汤白面白,汤里面里不见刀鱼,却又都是刀鱼做的,吃起来十分鲜美劲道,美味又养生。”
晏启山点点头,若有所指地看着她,“我们真真是该好好养生补足体力了。”
傅真面色一赧,瞪他一眼,扭头督促在旁边专心致志玩手机的宝珠,“注意视力,别老玩手机。”
宝珠小鸡啄米“嗯嗯”敷衍两声,“等刀鱼面端上来我就不玩了。”
结果端上来是葱花面。机器压的鲜面条,水潽的荷包蛋,搁了点酱油猪油葱花胡椒粉,连浓汤宝和浓缩高汤都不舍得用,价格还死贵。二十块一碗。简直就是面条刺客。
傅真叹气道:“改天我自己买材料做给你俩吃。”
晏启山闻言,眼睛一亮,粲然一笑,表情宛若天光破开乌云般明悦:“好。那三哥可就等着了。”
/
去北大宿舍搬东西那天,刚好是情人节。
燕园虽大,可艺术学院是小院系,每届只有三十名左右同学,大家彼此之间都比较熟悉。
傅真生怕遇到留校的同学,被认出来,一路催着晏启山,“哎呀你走快点。”
“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晏启山非常不满,越走越慢,还要强行与她十指交扣手拉手。
哪怕有大黑伞做掩护,傅真还是做贼似的左顾右盼了一番,“你是我们学院的知名人物,我可不想被行注目礼 。”
晏启山不以为然,把她往身边拉了拉,“男未婚女未嫁,恋爱自由。大不了哥哥明天就娶你。”
连“做我女朋友吧”都没说过,就敢骗人说“娶你”。傅真嗤之以鼻。晏启山这人,一高兴时嘴上就没把门。
由于是春节,天气又巨冷,今天燕园挺空旷的。他们一路上根本没碰到几个人。傅真出门时穿的少了,寒风呼呼直钻进衣领子里。冻得她骨头缝都痛,不由自主往热源边上靠。
“叫你嘴硬。”晏启山讥笑她一声,径直伸手将她揽在怀里,“现在暖和点了么?”
岂止暖和点,简直就是死而复生了。
傅真很不服气,迎着飞雪仰头问他:“都是中国人,为什么你的身上这么热乎?”
他冁然一笑,得意地说,“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人也不分场合,傅真推了一下他,“走开……”
然后,话说了半截,晏启山已经低头吻住了她,一手撑伞,一手搂腰,牢牢地把她困住,逼着她张嘴伸舌头,跟他在大街上法式深吻。
完事后,傅真越想越后怕,假模假样地踢他一脚,“你这人够坏,专挑女学生欺负!”
晏启山笑了笑,低头轻声咬她耳朵,“宝贝,你自己想想,哥哥要是不够坏,昨晚你能那么舒服吗?”
傅真心头一悸,莫名情愫奔涌上来,说不清是因为脸红还是腿软,朝他怀里一扑,嗔到:“你不要说了好不好!”
晏启山稳稳当当的接住她抱了个满怀,手顺势往肋骨上方摸了摸,“嗯,沉甸甸的,大了不少——都是我的功劳。”
傅真拧了下他的手背,“在学校里呢,你说话能不能正经点。”
但他并没有就此消停,到了32号楼,一见宿管阿姨,开口就是,“阿姨您好,我是她男朋友。帮她来搬家的。我们拿了东西就走。最多就在楼上呆两小时。”
“行,登个记吧”阿姨在北大待了很多年,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只瞄了几眼就放他过关了。
到她的宿舍428,晏启山皱了下眉,“你们宿舍挺适合锻炼吃苦耐劳体质的。哪个是你的床?”
“左侧靠阳台的。”傅真边收拾日用品和书本,边嘱咐他,“你不要乱来啊。”
她并不打算彻底搬走。去晏启山那里只能算小住,大部分东西都不用带,日用品和书带过去就好,前后十分钟就搞定了。
这学期全是论文课,忙起来的话,肯定还是要回宿舍住。
傅真收拾完招呼了一声:“三哥,我弄好了。可以走了。”
晏启山不知道在干嘛,没应她。她扭头一看,晏启山正站在她身后,专心致志地欣赏她的锁骨和胸。手上也不老实。
“流氓。色死你算了。”傅真心中一凛,连忙转身试图拉着他离开宿舍。
“急什么,这会儿又没人。”
但晏启山逮着机会,把她按在书桌前,附在她背上亲了一会儿才肯放开。
傅真差点被他这放浪形骸的举动给吓死。
逃离现场下楼途中,傅真拉过晏启山手看了下表。他俩嬉闹太久,居然已经中午十二点了。这个时间段很容易遇到回来午休的同学。
傅真心里很慌,祈祷遇不到熟人。结果今天她运气不太好,怕什么来什么。
定睛一看,前方同宿舍同班同学、那位在迎新晚会上,用过她的笔记本、问她借过《赎罪》同款绿丝绸裙子的小美女珠雨,正背着古驰,化着精致全妆,满脸欣喜地走过来。
晏启山接受《上海壹周》采访时曾说过,他钟爱穿绿丝绸裙子的女郎。
“三哥,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
“小雨?”晏启山好脾气地笑笑,调侃到,“又去做了新指甲啊,梅超风似的。”
珠雨跟没看到傅真似的,只冲晏启山撒着娇:“瞎说,明明就很漂亮。”
“嗯,漂亮漂亮。”
晏启山弯了弯眼睛,温温柔柔地随声附和。脸上是傅真完全没见过的、舒展的笑容。
平心而论,珠雨长得非常清纯柔弱,像个健康娇艳的林黛玉。是艺术学院一枝花。
傅真自相形惭,觉得自己站着这里都是多余的。
她甚至禁不住想,那晚珠雨是不是穿着她的绿裙子和晏启山做了。不然裙子上怎么会粘着那种液体?
她掐了掐手心,忍住泪意,对他俩笑了笑:“你们先聊吧。我得去吃饭了……”
第19章
傅真裹紧衣服, 迎着凛冽寒风往前走。
没几步,飞雪簌簌地扑进衣领子里,转瞬融化成水珠, 在皮肤上不断滑落。
今日降温,可她穿的很薄。
这会儿天气越发的冰冷刺骨, 冻得她禁不住抱着肩膀轻轻颤抖起来, 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点暖意都没有了。
“生气了?”忽然, 一个热源从背后贴了上来, 嘴里还挺委屈,“碰到熟人, 我就随便打个招呼而已……”
原来这只是“随便打个招呼而已”?
难怪之前在杭州酒吧,那位穿三点式的美艳DJ,敢直接坐到他腿上跟周围其他男人谈笑风生。难怪珠雨敢当着她面和他娇滴滴的撒娇。
他那个圈子花头多, 玩得开,那两个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想起他在床'事上那么娴熟自如, 那么食髓知味, 轻易将她弄得将生将死……傅真心都气抖了。
她知道自己没资格介意,但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你爱跟谁怎样就怎样, 我又管不着。”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 那我就行动了。”晏启山低低的笑了声, 把她扳过去, 拦腰搂住, 低头就亲。
傅真根本挣不脱, 就连“走开”两个字也被他直接堵在了喉咙里。
晏启山不管不顾, 一枝梨花压海棠似的,握着她的腰, 托着她脊背,动作幅度之大,媲美纽约时代广场著名的胜利之吻。
傅真只恨没个地缝钻进去,但还是被逼得不得不涸辙之鱼般,踮起脚,努力仰头和他交换呼吸。
此时路上师生已经多了起来。
虽然大多捧着书行色匆匆,但偶尔也有人停下脚步,投来好奇一瞥。继而用那种隔着老远都听得清的音量,雀跃地招呼同伴,“快看,好帅啊。”
未名湖畔浓雾弥漫,只余苍然古木、绿檐红梁隐约峥嵘。蒙蒙飞雪中,他俩仿佛是另一个黑白世界里,虚幻而遥远的存在。
/
晏启山知道傅真怕羞,亲完了自己吸引火力,把她搂着藏在身侧,手抚着她的脸挡得严严实实的。
但回车里后,傅真还是发了火。侧身面朝车窗坐得离他远远的,连三哥都不叫,“以后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唔,今天情人节,”晏启山单手扶着方向盘,侧身言笑晏晏地看着她,“我一时情不自禁亲了自己女朋友也有错吗?”
声音温软沙哑,是那种事后调'情狎'昵,低声问你刚才舒不舒服的语气。
他怎么能这样……无耻……
傅真心里一颤,不自觉地揪紧裙摆,双颊飞起两朵不明红晕,“油嘴滑舌……谁知道你有几个女朋友……”
“又冤枉人是不是?”晏启山笑了声,拉着她往某处一按,语气颇为无奈,“真真,你自己好好感受一下,我这像是有别人的样子吗?”
“!!!”傅真触电般缩回手,恼怒地瞪他一眼,“晏启山!现在还没到晚上呢。”
“爱又不分白天晚上。”
晏启山贫嘴一句,方向盘一打,径直调转方向,开往附近因破产重组搁置的保利商场地下车库,把车泊到角落隐秘僻静的位置。车头朝着墙壁,拉上电动窗帘,放倒车椅子,欺身搂住傅真,把碍事的衣物往旁边拨了拨,轻而易举得了逞。
傅真推了一下他,提醒到,“你别这么大动静。”
“你自己听听底下的水声,“晏启山拥着她,闷声赞了一句,“比在家里时还敏感。”
傅真急了眼,试图往后退,“等下有人来了怎么办。”
但晏启山在这方面一向爱胡来,一把扯回她,一边骗她“没事的马上就好”,一边变本加厉。
傅真无力和他辩论,望着他尽情驰骋时沉溺的眉眼,心里一阵悲哀,为什么他每次都来这一套,还偏偏每次都奏效?
渐渐的,她便有些意识不清,喃喃地叫他,“三哥,三哥……”
“哥哥在呢,”晏启山拨开她粘在额前的湿发,把手垫在她后脑勺上,“这样舒服么?”
“嗯。”傅真难堪地应了声,眼尾泪水连连。
再抬眼看向他俊美的脸庞时,傅真酸楚地发现,她竟然开始发疯地妒忌以前和他亲过、抱过、做过的女人。
枉她自诩清高多年,如今却主动做了情'欲的俘虏……可他人品气质样样出众,与这物欲横流浮华社会和光同尘,她没法子……
晏启山停下来,低头睨她一眼,皱眉退了出去,“傅真,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傅真难受极了,扭头没好气地说:“没有。”
“是么?”他赤着身子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啪嗒”两下拿打火机点上,然后边吞云吐雾,边漫不经心地拍拍她的胸。
他这痞气十足的动作,激得傅真瞬间捂着脸哭出声:“你这混蛋,刚刚折腾得开心了,现在又来接着欺负了我是不是?”
晏启山了然,没有出声哄她。表情凝重吸完一支烟,然后俯身搂着她亲了下,逮着机会重新入进去,动作又急又凶。
傅真见状痛哭不已。但晏启山着了魔,直到自己尽了兴后,才随手抽几张湿巾替她擦眼泪,“别哭了,都是哥哥的错。等下去新荣记吃饭还要顺便见个文艺片导演……”
“你怎么不早说。”傅真瞬间收住眼泪,踢他一脚,指挥他,“把冰箱里那包肌美精拿过来,我敷个面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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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抵达新荣记时,北京夜色渐起,华灯初上。
傅真取下面膜,从包里拿出化妆包,准备化妆。晏启山贴心地给她开了灯,左看右看,完了十分嘴欠地评价到:“我怎么觉得你画不画都一样,五官看着没有任何区别。”
“你是在质疑我的技术吗?”傅真生气地甩了他一个白眼。
晏启山觉悟很高,立即举双手表示:“我明明是在夸你美貌天成,靓绝北大。”
不过,傅真的全妆确实很简单。
就是面中涂个蓝色隔离,暗沉的地方拍点粉饼,鼻梁鼻尖稍微提个亮,拿浅棕给两个晴明穴和下颌线都上点一点阴影,直接用指腹抹开。
然后描个眉。两边眉毛不是特别对称,她也没有特意去纠正,就拿着眉笔顺着原生眉形,眉头稍微往前画一画,眉尾稍微延长点,偶尔用手搓一搓。
画完后,精神了点,五官也更聚拢了些,但又不失灵动。
晏启山凑过来认真地瞧了又瞧,十分肯定地说:“已经很漂亮了,我们走吧。”
“哎呀,人家还没有画完。”
傅真打开眼影盒,拿起笔蘸了蘸,对着后视镜画画儿似的,耐心地混色、上色、涂抹……主要是连接下眼角和眉尾,扫一扫眼窝,亮色强调下卧蚕。
眼睛瞬间大一圈。但晏启山纳闷地皱起了眉头:“这有任何区别吗?”
“帮我举一下镜子。”
晏启山生怕她生气,连忙举起来,满眼无奈地看着她接着往自己脸上画画。
傅真好笑地说:“别急,上了腮红就好了。”
“没事,我不急。”晏启山摇摇头,温柔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你不画也美。”
傅真边画边撅了撅嘴,“骗人。”
对她来说,腮红是整个妆容最重要的一个步骤。
尽管现在时间紧迫,可她还是坚持和平时一样,用上好几种不同的颜色:浅色铺面中,深一点的收缩色打在颧弓上,不深不浅的主题色打在眼皮、苹果肌和下巴上。
修容她只在面部轮廓、额头两侧等拿刷子铺上一点,再用蓝色腮红调整面部感光度。
晏启山啧啧称奇:“我们真真不愧是艺院的。”
“那当然。”傅真抿唇一笑,从化妆包里拣出那支用了很久的YSL28哑光肉粉色口红细细涂上,然后拿个干净刷子扫去脸上多余的浮粉。
整个妆容瞬间变得无比服帖通透。看起来和没化妆一样清淡自然。
“……”
晏启山惊讶极了,捧着她的脸看了又看,“这不就是和我接吻时的你吗?”
言下之意,下次别化妆了,还不如让他亲一个。
不得不说他是懂夸人的。傅真化完妆心情轻松不少,还帮他擦了擦额角,整了整发型,戏称自己“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彩虹屁”。
泊车员带着白手套接过车钥匙,晏启山笑着拖她手进门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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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新荣记之前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到了直接开始把菜上齐。
服务员训练时有素,菜品香气四溢——
妙龄脆皮乳鸽。熟醉溏心富贵虾。黄焖佛跳墙。鲳鱼年糕。葱烧辽参。和牛蛋挞。燕窝汤圆。蜜汁红薯。橙汁。甘蔓茶。杏仁片。苹果枣。
傅真以为菜上完了。结果服务员又送来红红酒鹅肝和红彤彤的初心蛋糕,并祝他:“晏先生,生日快乐哦。”
晏启山明显楞了下,“我并没有……”
服务员面带笑容,无比贴心地解释到:“去年您母亲陪您在这里过的生日。我还记得。所以自作主张给您送一份我们店里自制的蛋糕。”
傅真眼睛一亮,伸手摸了摸他俊美的脸庞,“今天是你生日呀。我们三哥不但长得浪漫,就连生日也这么别致。只可惜可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真想送我礼物的话……”
晏启山挑眉粲然一笑,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眼睛,疯狂暗示:“能不能为我唱一曲明妮·莱普顿的《loving you》?”
傅真明白他的意思。
她笑了下,轻声说:“可是三哥,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首歌,爱是妒忌,是怀疑,是种近乎幻想的真理。别把这游戏看得太仔细……*”
第20章
香槟融解寒冬, 皇城纸醉金迷。
情人节的夜晚,高级餐厅衣香鬓影。橱窗外,煌煌灯火缀满草木常青的落雪庭院, 折射钻石般璀璨的华彩。
“为什么要这么悲观呢?”
晏启山勉强笑了笑,轻摩挲着她手指, “我明明就在你眼前, 怎会是幻想。”
“没有悲观呀——不说这个话题了——”
傅真摇摇头丢开刚才的话题, 盛了碗佛跳墙递给他, 弯了弯眼睛,歪着脑袋笑意盈盈:“三哥‘劳累’一下午, 现在应该好好补一补体力,不然待会儿接不住我的生日礼物。”
晏启山吻了一下她指尖,抬眼期待地问她:“什么礼物?”
忧郁的灰色瞳孔里倒映着她曼妙的身段, 以及流动的世界,淡淡的表情几分稚气, 几分漠然, 高大俊美、略有些混血感的优越样貌天生矜贵靡丽,颠倒众生吹灰不费。
今天,2008年2月14日, 他32岁的生日。但似乎并没有人记得。
难怪下午时, 非要在车里舍生忘死。折腾到黄昏才意犹未尽地偃旗息鼓, 一副吃饱喝足后咱再继续的架势。那食髓知味的黏糊劲, 和刚经人事的毛头小伙差不离。
想到这, 傅真回过味来, 原来他把说不出口的委屈, 都化作了对饮食男女的热衷?
真是太混了。
作案这么老练,以前和别的女人也这样玩么?傅真努力平复呼吸, 避开他眼神,板起脸淡淡地说:“吃完饭再告诉你。”
“好。”晏启山笑了笑,夹起海参放到她碗里,“尝尝这个好不好吃。吃完我们出去逛一逛。”
傅真点点头,“好吃的。跟三哥一起吃饭,会迷恋上做饕餮之徒。”
晏启山给她倒了杯混合了香槟的橙汁,“人生的意义就在于和心爱吃人吃吃喝喝,白头偕老。”
傅真眼底一热,抿唇一笑:“我的意义在于把香奈儿当塑料袋装鸡爪。”
晏启山靠着椅背,不以为意地撇嘴挑眉说到:“这有何难?我妈还老用拉斐炖东坡肉。”
傅真边吃那个和牛蛋挞,边刁钻提问:“万一我败光你家产吃不起高档餐厅用不起高级食材了怎么办?”
晏启山呷着昂贵的佛跳墙,淡定地表示:“只要还能赚钱,日子总能继续。白饭里搁点葱茸椒圈洋葱圈有什么放什么,再淋点头抽麻油,撒点芝麻,拌匀了简简单单也是丰富一餐。如果多煎个蛋,冲碗紫菜虾皮汤,便是极好的了——只是到时候,你别嫌弃我。”
没想到他见过真正的荣华富贵和奢侈,却并没有说“我肯定能东山再起”之类豪言壮语,而是认真谋划了一番如何精致地过穷日子。
傅真莞尔一笑,“听起来,三哥跟真穷过似的。”
他低头沉默了下,然后抬头粲然一笑,“那当然,哥哥被丢在藏南当过小流浪汉,连糌粑都吃不饱,还得被藏獒追。”
难怪他左边胳膊上有一条狰狞的伤疤。
那一定是他人生里最惨痛的经历。傅真一阵心疼,侧身默默抱住他胳膊,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小鸟依人。
晏启山垂下眸子,拿另一只手的大拇指轻轻擦了擦她眼尾,低声说,“没事的,都过去了。”
傅真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整个依偎在他身上,借着那杯鸡尾酒的酒劲,在众目睽睽之下仰头碰了碰他嘴唇,用很轻的声音说:“三哥。其实我也爱你的。”
晏启山眼眶微湿,抱住她低头亲了一下,“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完美的生日礼物。”
此刻,北京尽是红尘滚滚的喧嚣。
但平时摩肩接踵的万物却全部安坐寂静。
橱窗外浓黑的夜色泛起绚丽的蓝光,巨大的玻璃犹如斑驳的水银镜子,城市、霓虹和他俩都成了镜中世界摇曳的浮光虚影。
/
一顿饭甘旨肥浓,欢畅有味。
从新荣记出来后,晏启山要拉她去买礼服。傅真说要先去做指甲。
其实她没留长指甲,只做日常护理。每天手指操,每周去角质油敷后涂精华,定期修短指甲,上一层透明色。
总之,为了学昆曲,傅真想方设法低成本养出的一双素净的纤长漫画手。
今天她纯粹是被珠雨“梅超风似的”“漂亮漂亮”长指甲给刺激到。
“啊?真真,能不能不做指甲啊?”
听说她要去做指甲,晏启山瞬间急了,苦着脸表示,“我觉得那种贴着钻的长指甲,很吓人很不方便,难看死了……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很有气质。”
傅真更加不开心了,把他甩在身后,一语双关地说:“那你为什么说珠雨那个很漂亮?我看你就是喜欢她那样的。”
晏启山失笑,立即追上去搂着她道歉,“我错了。只有我们真真才是漂亮的。”
“骗人。”傅真惦记着今天是他生日,嘟囔一句便顺坡下驴丢开了。
但脑海里还在自动回放今天下午他和珠雨说说笑笑的画面。甚至忍不住想,珠雨穿着她的绿丝绸裙去见他,他是不是搂着人家说漂亮,说宝贝好棒,宝贝这样舒不舒服……
他和别的女孩子怎样,她反正也不知道。可珠雨是她同班同宿舍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真的骗不了自己。
冬夜的北京风雪呼啸,短短百米路程,冻得她四肢冰凉。
“我就是不知道……”
傅真话没说完,就被他搞突袭吻住了。起初她还有些恼火,躲来躲去不让亲嘴,敌不过他行动强势,没几下还是软了身子,暗示性极强地抱住他,“三哥,我们回家吧。”
她有点儿迷恋他驰骋时的表情。
很欲,很凶,因为全神贯注地投入,所以身体上,心上、幽深的灰瞳上都只有她,一次又一次带着她攀登巅峰。
只有在那样隐秘的时刻,她才能感觉到他完全属于她一个人。
/
回到家后,傅真的黏人劲,成功地让他俩失去重新出门的可能性。
好在那位文艺片导演主动来电推迟了约见。
没了顾忌,家里所有风景独特的好地方,都沦为了“战场”。
完事儿后,晏启山赤着身子,拥着她意犹未尽地提议,不如明天就结婚,光明正大做夫妻。
“你别幸灾乐祸了,我都快愁死了。”傅真没心情和他辩嘴,干脆伸手捂他嘴。
他俩办事情时,她妈执着地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她被吵得没办法,摸索着按了拒接。结果刚才拿起手机一看,她按的是接听……
她的声音有多妩媚婉啭,不用听三哥那些下流骚话,她自己也知道。
晏启山看她是真的焦虑,就收起嬉皮笑脸,认真地说:“要不然我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约个时间我登门去拜访他们。”
傅真长叹一声,小学生犯错似的,忧心忡忡的说:“那样你会挨打的。”
晏启山不以为然:“男人被打几下又不疼。”
“不行。”傅真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好在王文静女士忽然变得格外识趣。隔了半小时再通电话,竟只问了她和耀莱的生意能不能成,压根就没提别的。
傅真开心地跑到茶室告诉他,“三哥,没事儿了。刚才是虚惊一场。”
但晏启山听完后,脸色却有些不好看,抱着她沉吟道,“真真,耀莱成衣线的布料和代工可以由你家来做。但我有个条件。”
傅真莞尔一笑,欣喜地搂住他脖子追问到:“什么条件?”
“你家那边成立代工厂,由你控股30%。”
窗户半开着,晏启山将手里的烟拿远搁在外头,淡淡地说:“如果出现增加注册资本或合并重组等情况,需要保证你的优先购买权和转换权,签订完全棘轮条款,加权平均反稀释条款。”
傅真不太懂经济学上的弯弯绕绕,只知道这些都是防止股权稀释的。
她想说谢谢,却又觉得太单薄。卡壳半晌,最终憋出一句:“三哥,我家那些料子,确定能用么?实在不行的话不用勉强。”
然而,晏启山却敛了笑容,正言厉色到:“傅真。在生意场上,不能这么心软。”
/
情人节一过,傅真和晏启山各自都忙碌了起来。
北大剧社那边,《桃花扇1912》公演在即,所有参演同学都已通过各种方式回到了学校,开始集中彩排。
傅真加起来只有五分钟戏份。
两分钟主场,剩下的三分钟都是背景板,但她依然提前两小时起来化杜丽娘全妆。
因为昆曲旦角从妆容到穿戴,至少要五十分钟、两个人一起上才能完成,所以勒头、贴片,都是晏启山给她弄的。
冬天贴片子是非常酸爽的。
而且刨花水很恶心,湿的时候黏黏的,干了又很紧绷。再叠加吊眼角、缠水纱、头面工序,既痛又冷,搞不好还过敏发痒。
晏启山总不舍得下狠手,为此没少被傅真敲手背,“勒紧点儿,不然在台上掉了。”
他不躲也不喊疼,回回都反过来笑她:“你这杜丽娘好生暴力啊!”
笑完了还要辩解:“你就在台上坐着念台词,念完了站起来略走几步念四句诗,再接下来就是定点POSE,全程没有大动作,松一点肯定不会掉。”
为了让她不至于在地铁和公交车上被挤掉头面,晏启山开车坚持接送她。傅真虽然担忧会被说闲话,但自始至终都没推辞过。
因为,这一套行头,是他送的。
他姥姥的封箱遗物,云锦苏绣、点翠、珍珠、红蓝宝石和钻石全是真家伙,甚至彩鞋上的蛱蝶都用了金线、银线。
如此昂贵的心意,其实她心里很是惴惴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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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启山整个正月都在忙。
耀莱那边他已经走完过场,年后会从北京这边提拔几个中层空降过去做高管来遥控指挥。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加大在国际市场抄底大豆和玉米的力度,以及跟勖嘉礼合伙入局生物制药。
作为投名状,勖嘉礼已经把国籍变更为中国国籍。
最近几天,可能会召开小型发布会,释放一些信号探探路。如果顺利的话,大概过完年后,他们就会正式的动作。
把傅真送到北大后,去开会的路上,他接到勖嘉礼的电话,“我太太想在北京弄一个美术馆,你有兴趣担任联合创始人吗?”
晏启山呵呵冷笑:“又想拉我垫背。”
勖嘉礼老谋深算,抛出诱饵,“互通有无嘛。日后我赌牌分你半张。”
“我们家老太爷不让做这缺德生意。”
晏启山刚想挂掉免提,突然想到傅真是北大艺术学院的,于是硬生生地半路改口,“你那劳什子美术馆联合创始人,我倒有个不错的人选。改天她有空了,我去请过来跟你俩碰碰头。”
勖嘉礼了然地笑了声,兜圈子戏谑到——
“你这回金屋藏娇了哪家千金大小姐?待遇冠绝历任。难道还是那个叶漫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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