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星星很美。
游戏结束后, 时听鹿回到二楼的露台,躺在软绒绒的沙发上欣赏了会儿群星璀璨的夜空。
她趁人不注意,还偷偷拿了瓶度数颇高的果酒。
第一次生出想把自己彻底灌醉的冲动。
这样明早一醒来, 她也许就会把今晚的一切都当成是一场梦。
她脑袋已经完全空白,不知是被酒精麻痹的,还是她的自我防御系统开启,留给了她一处可供躲避的空间。
她今夜什么都不想想, 只看星星。
可是看着看着,她还是被那轮高悬夜空的皎洁月亮吸引了目光。
明月洒下如练的清光, 衬得周围繁星也愈发澄亮耀眼。
原来月亮真的会奔星星而去。
她们交相辉映,共享整片夜空。
本就是共存的。
她忽觉眼前模糊一片。
身后脚步声传来,不轻不重,不疾不徐,恰好停在她身侧。
她不必转头,已知晓此人是谁。
月亮。
她的……月亮。
檀见深垂头, 静静地凝视她。
她几分慵懒地躺在沙发上,黑发凌乱披散着, 一截皓白的手腕松松垂落, 指间还握着瓶青色的酒。
她应该是醉了。
白净如瓷的小脸染了胭脂似的,醺红一片,欲眠欲醉的一双大眼睛遥望着远方的夜空, 眸中蒙了层水雾,映着清雪般的月光。
漂亮的不可思议。
他始终未移开目光,她也始终未看他。
两人就这样, 一站一卧, 沉默了良久。
周遭只有晚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
直到时听鹿喝完那瓶酒,她觉得自己应该是醉了, 才醺醺然地喊他一声:“檀见深。”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此刻的嗓音柔软又甜靡,听起来像撒娇。
檀见深喉结轻微滑动了下,“嗯。”
她晃了晃手中那个酒瓶,炫耀似的笑吟吟说:“我好像醉了。”
“难受吗?”
她摇摇头,“不难受,就是有点晕。”
她眨了眨眼睫,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我真的醉了……”
檀见深短暂忘记了她给出回复前不再靠近的约定,起身上前一步,屈膝半跪在她面前,放柔声音,带着几分哄意:“我送你回房间,好不好?”
“不好,我还要看星星呢。”她开始借着醉意耍无赖。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檀见深诱哄她。
他声音低沉磁性,刻意放柔后,更蛊到了骨子里。
她根本扛不住,转过脸,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从前只会出现在梦里的脸。
猝然间四目相视,混杂着她气息里的酒意,空气中有什么似乎被点燃了。
时听鹿浑身发烫,眸光莹润地看着他,不受控制地点点头:“好。”
檀见深没有戴眼镜,那双清冷如墨的桃花眸毫无遮挡地,直直望进她的眼睛。
她好像被那双眼睛吸进去了,一时间都忘记了呼吸。
只看到他薄唇轻启,温热的呼吸渐渐洒在她耳廓。
他近乎虔诚地半跪在她面前,微仰着头,低声却克制地轻问:“淇淇,再喜欢我一次,好不好?”
细听下,尾音还带着点细微的颤意。
似有惊雷在她耳畔炸开。
时听鹿脑袋嗡的一声,无数复杂而激荡的情绪,如浪潮一般鼓动着她的心脏。
咚咚,咚咚,每一声震颤都无比清晰。
而下一秒,她心脏又被巨大的酸涩席卷,贯通鼻头和眼眶都莫名发胀。
她乌黑的睫毛渐渐濡湿,眼尾蘸红,哽咽地小声回:“不好。”
檀见深见她流泪,心下一慌,懊恼自己竟然又把她惹哭了。
“不好就不好。”他几分无措地哄她,“别哭,好不好。”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为她擦眼泪,却又顿在半空中,克制地收回来。
他不能再越界了。
在她回应之前,他没有为她擦眼泪的权利。
可没想到,他收回手的瞬间,一阵清甜夹着果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随后,一个软绵绵娇滴滴的“小醉猫”扑到他身上。
女孩伸出两只纤细白腻的胳膊,搂住他脖颈。
醉醺醺的小脸窝在他肩上,连同呼吸、味道、气息一同洒落在他耳边,渐渐的与他融合在一起。
温度急速升温,檀见深一动不敢动,她睫毛蝶翼般地扑闪了下,轻轻剐蹭过他耳侧的皮肤。
他浑身僵住,只觉一股灼烧之感从他耳后烧来。
“……檀见深,”她用那把绵糯酥软的嗓音继续折磨他,怯生生地侧耳对他轻喃,“告诉你一个秘密。”
檀见深难耐地滚了下喉咙,低哑问:“什么秘密?”
“刚玩游戏我是骗你的。不是三年。”时听鹿抽了抽鼻子,声音一点点弱了下去,“……我没有停止过对你的喜欢。”
“檀见深,我的心一直在为你跳动。”
随着话音落地,一颗滚烫的泪珠也顺着她脸颊,滑落至他肩上。
檀见深被这滴泪灼伤心脏,眼底也涌出一阵发涩的痛感。
他闭上眼,艰涩地吞咽了下,双手在她身后渐渐合拢,掌心贴着她薄如蝉翼的肩胛骨,将人紧紧扣在自己怀里。
“……对不起,我让你等了这么久。”
身上的小人儿没有了回音。
细弱的呼吸声慢慢变得平缓均匀,似是睡着了。
檀见深阖上眼,脑袋轻轻埋在她温热的颈间,近乎贪婪地深嗅了一口气。
但只须臾,他便睁开眼,将身上的姑娘打横抱了起来。
她被惊动,眼睛浅睁开一条缝,雾蒙蒙地看着他,眼珠一眨不眨。
起初以为她酒醒了,檀见深眸里闪过一丝慌乱。
但很快,她双手挂着他脖颈,向他怀里拱了拱,微烫的脸颊贴着他胸膛,有些气鼓鼓地咕哝了声:“我今天第一次被人公主抱,可惜……不是你。”
檀见深心脏微颤。
他垂眸深深地看着她,眸底染着层苦涩的笑意:“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喃喃:“什么?”
“当年,我不是背你去医务室的。”
她脑袋早已转不过来,茫然地‘啊?’了声。
“今晚,我是第二次这样抱你。”
中间跨越了十年光阴。
“所以不用可惜,第一次公主抱你的那个人,是我。”
她迷迷糊糊地喔了两声,眼皮撑不住,又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檀见深宠溺地低笑一声,抱着她转身。
穿过一段寂静的走廊,在行至她房前时,檀见深脚步顿住。
此时,她的门前正站着一个不速之客——姜珩。
新嘉宾可以自主选择楼层,他选了二楼,左左选了一楼。
檀见深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骨子里天生的矜贵倨傲,让他这样垂眼看着一个人时,无端便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就是所谓的气场。
姜珩出身名门,能力出众,倒也能接住他的气场。
他视线在檀见深身上淡淡掠过一眼,落至他怀里。
空气一时胶着,似有无声的硝烟在蓄势待发。
檀见深没心思跟他耗,见他没有离开的打算,便挑了挑眉,语气堪称客气:“劳烦,开下门。”
姜珩顿了一秒,从他怀里移开视线,温和地笑了声,伸出胳膊压下门把手。
檀见深道了声谢,抱着人走进房间,将她小心翼翼放到床上。
伸手脱掉她的拖鞋,摆放整齐放在她床边,下床最方便的位置。
然后从她床头拿过空调遥控器,调至27度,不冷不热的适中温度。
调好温度后,他掀开床上薄被,细致妥帖地盖到她身上。
本想再去外面倒杯温水,方便她醒后口渴,转身才发现,姜珩竟然跟着他一起进来了。
一直站在他身后。
他眯了下眼,连伪装的和平都懒得装,冷淡地低声质问:“你还有事?”
姜珩绕过他,将手中握的水杯和解酒药,放至她床头柜上。
没再多停留。
转身与檀见深擦肩的一刻,他也压低声音说:“照顾她,并不是你一个人的权利。”-
檀见深不是轻易能被挑衅到的人。
姜珩还不够格。
他离开后,檀见深将屋内所有灯熄灭,只留下了她床头一盏微弱的壁灯。
在寂静的夜色里,发出幽黄的灯光。
他站在灯下,又静静地注视了她片刻。
今晚发生的一切,在他意料之中,却又远远超出了预期。
确定她心意的那一刻,比起失而复得的欢喜,他更多的是心疼。
没有人比他更懂,怀揣着一份卑微的心情,无望地等着一个人的滋味。
日日夜夜,都是凌迟。
他是这样等过来的。
没想到……她也是如此。
他宁愿,她真的如重逢那日所说,她已经不喜欢他了。
至少,这七年,她会好过许多。
可偏偏,她和他一样傻。
傻到在最青涩的年纪里,将一场心动绵延成了永远。
此后人海万千,再无旁人能入眼。
可他又自私地觉得自己何其幸运。
这世上,有一个女孩,如此长久的喜欢着他。
而恰好,他也喜欢她,很久很久了。
当初决定离开的时候,他以为他们的故事已经走到山穷水尽。
他用了整整七年的时间,一直逼自己尝试接受一件事——
允许一切错过,允许所有事与愿违。
哪怕代价是他这一生都活在求而不得的折磨里。
可是不曾想,穷图匕现之后,却迎来了峰回路转。
他一个无神论者,在那个微醺午后,却第一次想要感谢上天的垂怜。
将他的女孩,再一次,带到他身边。
而及至今夜,他们互相明了心意。
这一步,他们走了整整十年。
所以,叫他如何再放手?
哪怕,明早她酒醉醒来,将这一切都当成是场梦。
或者,她再一次选择退缩、逃避。
他都不会再给她离开的机会了。
他们之间明明只差一个结局。
檀见深最后看她一眼,见她睡得香甜,才转身离开房间。
走前不忘将屋内所有摄像头都遮住了。
…………
监视器外鸦雀无声。
导演见状,非常懂事地宣布,今晚不必留信,各自早些休息。
他们也心累了。
这一整夜的录制,包括导演在内的所有工作人员,心情全部如过山车似的,跌宕起伏。
何睿呆若木鸡:“这是恋综?”
导演:“他们好像有自己的一套剧本。”
何睿:“我有点看不明白了,你给我理理。”
导演:“不明摆着呢,俩人互为白月光,错过多年,但心里还都惦记着对方,这不一下就天雷勾地火了。”
何睿恍然大悟:“合着咱们檀总真是大情种啊,直接来恋综破镜重圆了!”
旁边的女助理又抽了张纸,抽噎着说:“磕晕了!今晚简直是纯爱狗的天堂,妈耶,哭死我了,好多泪点。你们谁懂白月光的杀伤力啊?就那个人站在面前,什么都不用做,就胜过所有人的感觉。”
几个女工作人员纷纷红着眼应和,还不忘给自己求福利:“导演,能不能让我们再看一遍露台表白那段啊。”
导演:“……”
合着让你们现场磕cp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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