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亿回了一句没有。
这些年很多人问过她有没有谈恋爱的对象, 也有人试图给她介绍。比起虞谷心里藏人,边亿完全是没喜欢过人,她很难对人产生超出朋友之外的感情。
父母亲戚介绍的人有的看上她, 但如果同时有其他选择, 就马上拒绝了。
边亿倒是没什么,她完全可以把相亲对象发展成潜在客户, 一年总有几单新房装修来自之前的相亲对象。
她父母都没话讲了, 到后来索性破罐破摔, 随便边亿去了。
那你到底喜欢男的女的?
这句话有很多人问过,边亿也没想过什么所以然, 她完全没思考过未来的人生有另一个人靠近, 觉得自己一个人过也不错。
虞谷虽然可以, 但她不知道她某些瞬间看上去像是不想活了。
人总有软弱的时候, 承担起一切的虞谷的疲惫远比边亿想象得更多,但这种疲惫不是平时的酒肉闲聊能抚平的, 边亿很清楚,虞谷还想要郦安筠, 那一个狠心的女人。
没想到郦安筠回来了, 这两个人纠缠又和好,居然开始打算未来。
但郦安筠的麻烦十年如一日,即便边亿感谢她给自己带来了生意,也不喜欢和沈愿周旋。
沈愿的这一句明显超出了普通合作方的标准线,基于两个人合作之外的身份,边亿回了, 沈愿也没有回复。
两个人的工作都很忙, 偶尔需要通话,工作上的事文字比通话来得好保存证据, 不知道为什么沈愿总爱打电话。
边亿没有做过展览,这样的项目算得上她职业的新开端,她也需要不断学习,沈愿是合作方也是很好的老师。
让边亿问沈愿,总比问郦安筠强,那个人从小到大都端着资优生的架子,回答一个问题都像是纡尊降贵,也只有虞谷受得了了。
沈愿和郦安筠是朋友,履历怎么样边亿也断断续续听说了。
女人长得什么样看朋友圈看得出,她们没有见过面,却已经很熟悉彼此的声音。
这个人有股奇异的魅力,至少边亿每次都是通话结束才回过味,好像一直跟着对方的思路走,哪怕她并没有因为工作方面吃亏。
这样交叉着工作的对话难免能听到一点别的。
比如某天她询问沈愿某墙板材质更改的问题,沈愿没有回答,也没有挂断,门铃响起,似乎有人到访。
那天是深夜,边亿在这通电话里窥见了沈老板的另一面。
上门哭诉的前女友,被沈愿冷冷对待的前恋人,有人借着酒意放声大哭,沈愿无动于衷。
后面似乎有肢体冲突,也有什么东西碰撞,或许是花瓶倒了,可能是摆件掉了,叮叮梆梆,还有一句算得上歇斯底里的你爱过谁吗?
边亿听着和电视剧没什么区别,酒后的冲突不少见,和爱沾边的感觉都不是她这个岁数的。
更适合二十出头的小年轻。
沈愿无论是嗓音还是气质都很出挑,和郦安筠是朋友都喜欢女人好像也说得通,郦安筠都有人喜欢,沈愿被人喜欢也很正常。
边亿觉得自己应该挂了,这好歹是别人的隐私,没想到这句话后面又跟着苦苦哀求——
“你要什么样的我都可以变成那样。”
沈愿说:“你变不成那样,因为我也不知道我要什么样的。”
她说话的口吻都和刚才打电话截然不同,甚至有些残忍,“你这样我很困扰。”
边亿把电话挂了,心想这些人都不正常。
沈愿似乎也察觉了她的听见,并没有回拨。
就当边亿以为她们只需要线上对接的时候,沈愿和郦安筠一起出现在了她的同学会。
和那天电话里对前任无情的女人不同,沈愿有些过分热情,让不排斥勾肩搭背的边亿毛骨悚然。
可惜没人救她,郦安筠拉着虞谷说话去了,其他多年没见的同学似乎自然地默认了边亿的性取向,还有的冲她挤了挤眼睛,祝她幸福。
边亿不想思考哪个幸福,结束后送沈愿回酒店,认真地说:“沈老板,别这样。”
沈愿:“哪样?”
边亿:“别靠我太近,我们只是同事。”
她说话也直白,换作别人或许还要考虑一下这段还没结束的合作关系。
边亿在这方面有敏锐的直觉,她觉得眼前长发及腰的女人更像一个深渊,皮囊迷人,灵魂危险,并不是满足现状的她可以靠近的。
她只想过普通的生活,也不想离开扬草,就想做个在父母身边可以互相照顾的小孩,更不想考虑别的。
但深渊不会放过路过的石头。
沈愿笑了,她住在扬草最好的酒店,本地人来这里顶多是参加婚宴,更不会斥巨资住上一晚。
边亿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停车,她看着外面草坪的灯光,这边车来车往,坐在副驾驶座的女人问:“我靠近了吗?”
不等边亿回答,沈愿解开安全带,微微侧身,她身上的香水味都带着不符合冷淡皮囊的侵略感,仿佛能覆盖一切味道,包容也是美化过的霸道。
“这才是靠近。”
边亿直接把她推开了:“别逗我了沈老板,我不谈恋爱的。”
她看着很傻,实际上工作细心,是沈愿谈过合作里排得上号的省心了,哪怕郦安筠叠了这么多对方脾气不好的buff,沈愿也没觉得边亿有什么明确的缺点,甚至还看出了沈愿跃跃欲试的品尝心。
沈愿并不介意这种拒绝,笑着问:“真的吗?一辈子都不谈恋爱?”
边亿点头,“谈恋爱谈到最后还是会分手的,可能也会耽误很长时间。”
她说话的时候沈愿盯着边亿的手看,今天见到的虞谷本人和边亿都是生意人,两个人的手都和细腻无关,明显是干活顾不上保养的,不像沈愿和郦安筠还要在指甲上费尽心思。
边亿手上也没有任何配饰,顶多戴了个手表,表带都是无聊的黑色,很符合她给人的感觉。
沈愿嗯了一声:“那你就不打算谈恋爱了?”
边亿看了她一眼,两个人今天才见面,但认识已经很久了,她清楚沈愿某些方面的难缠,还有那天电话里对方的态度。
这个人比郦安筠还无情,或者说她想要的更多,却吝啬付出。
边亿点头:“我这个人对恋爱没兴趣,更喜欢一步到位,直接结婚的那种。”
她很满意自己的说辞,也符合这些年相亲的逻辑。边亿很清楚自己的外形,虞谷个高但不难看,她是个子高还和文弱不沾边,肩膀还宽,还好不胖,不然绝对虎背熊腰。
老家这边别说差不多高的女孩,男的和她站在一起都会矮一个头。
从小边亿妈妈就唉声叹气,怕她一窜天上去,每次亲戚聚会都说是基因突变,认为边亿像早死的舅舅。
“那我也可以和你结婚。”
流感还没好的沈愿说话还带着咳嗽,女人眉眼带着几分疲倦,却不减五官的半分精致。
这样的皮囊的确很有吸引力,边亿瞪大了眼,对方满意地笑了笑:“边老板同意吗?”
沈愿被赶下了车,附赠一句大嗓门怒吼的你有病啊。
等她洗完澡接到了郦安筠的电话,对方似乎也被骂了,口吻带着怒气,面对沈愿还要压制自己的态度,一边吐气一边问:“你对边亿干了什么啊?”
大概是以前见过沈愿的荒唐瞬间,今年回老家才彻底有了人生亲密接触的郦安筠难免想到别的方面。
她咳了一声:“边亿一看就技术不好啊,她又没谈过恋爱,就是长得看上去力气大了点。”
“那也是扛水泥扛出来的又不是健身房练出来的。”
郦安筠努力讲边亿坏话,殊不知自己在一边的虞谷眼里像极了面对上门抢亲找各种理由推脱的老母亲。
“你以前也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沈愿手机开着免提,还有新的微信消息,来自家庭。
她并不算叛逆,家里对她没有过多的限制,创业也可以减免租金,但没有别的。
小时候她惹出来的麻烦需要付出代价,哪怕那场燃气爆炸是个意外,哪怕沈愿当时也束手无策。
只是人总是要找个理由责怪,或许父母早就偏心,更喜欢各方面都讨人喜欢的妹妹。
以前沈愿不理解这种偏心,等她养了两只猫发现自己也会更喜欢其中一个就想开了,她养小猫表面不求回报,实际上也要小猫听话和爱她,或许也没什么区别。
妈妈在微信里说:你可以考虑成家了,之前的胡闹我随便你。
沈愿没有回复,她在电吹风的声音里沉默。
郦安筠是一个很幸福的人。
她家庭美满,学业顺利,有个一起长大爱也当然的朋友,事业也不错。
完全是努力就会有回报的标准案例。
沈愿在很多瞬间羡慕过郦安筠,比如某年台风过来对方妈妈的探望,带来的家乡礼品室友人人有份,只是那天沈愿没在,但她收到的还是特别的礼物。
田兰月仅仅因为沈愿是郦安筠的朋友就毫无保留,逢年过节也有明显不是复制粘贴的短信。
这是很好的妈妈。
是沈愿没有的很爱女儿的妈妈。
“郦安筠,”沈愿关掉吹风机,问了一句:“你觉得我之前喜欢的是什么类型的?”
“我见过的都差不多啊,”郦安筠想了想说:“不是模特就是设计师,大学的时候你找同龄人,工作了找比自己小的,你不喜欢比自己大的类型吧?也不喜欢有攻击性的。”
“我都不喜欢,”沈愿笑着说,“我只是打发时间。”
郦安筠哽住了,她当然知道,但不好明说,特别是虞谷在身边,她不知道为什么很心虚。
“那你不要找边亿打发时间啊,”郦安筠叹了口气,“虽然我和她不对付,但她人也不错,善良……呃踏实,你谈恋爱都是玩玩,她都没谈过呢,要是分手了多伤心找虞谷买醉怎么办?”
郦安筠没好意思说边亿可能也看不上你。
沈愿清楚郦安筠的担心,她又想到刚才边亿的拒绝,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了。”
郦安筠松了一口气,电话那边的人又说——
“那不谈恋爱,直接结婚。”
*
郦安筠觉得沈愿疯了,她试图找出原因,但又不敢顶着风头再去边亿那里找骂问你和沈愿说了什么,只好迂回地去找苍城她和沈愿共同的朋友,也不能算朋友,顶多算认识的人。
虞谷一直很忙,也没关注,顶多在边亿发牢骚的时候顺着她的话。
人多少都带点八卦,她还是很好奇边亿对沈愿的看法,边亿不高兴连她都骂,包括不限于你和郦安筠睡一个被窝都一个德性了真讨厌等等。
“所以你什么想法?”
虞谷晚上择菜还要和边亿打电话,虞小杞作业都不写就想听点什么,被虞谷赶走了。
“我没想法,”边亿叹了口气,“太麻烦了,我这工作还没搞完呢突然这样,我要怎么面对她。”
虞谷笑了一声:“你都能把前一天的相亲对象发展成客户,不差这点了。”
边亿大学毕业还做了一阵子销售,自己开店完全专业对口,本来人情世故上也确实不会差,只是沈愿明显不一样。
“不是一路人,你知道的。”
边亿没说心动,虞谷已经听出来了,换作平时边亿的牢骚不止这些。
这句话之前边亿也对虞谷说过,虞谷说:“那我和郦安筠呢?”
边亿:“你们从小认识能一样吗?”
“那也不是谁都从小认识的,”虞谷想了想边亿的同学,“你小时候一起玩的,喜欢啊?”
边亿让她滚,虞谷想起沈愿那张和郦安筠气质迥然的脸,又想起郦安筠提起过的沈愿的性格,她认真地问:“那你讨厌她吗?”
“不讨厌啊。”
边亿回答得很快,虞谷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不是客户的情况下。”
“不讨厌。”
边亿从不撒谎,只是她很少探寻感情里的细节,也厌烦过分的剖白。
如果十几岁遇见这样的情况,她当然选择顺从,但现在不一样了,她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
虞谷:“那干脆试试?”
边亿:“试什么,我又不是你。”
虞师傅择完菜又剁肉,声音清脆,“我和郦安筠还要顾虑家长认识,你和沈愿家长认识吗?除非你还没开始就想到分别。”
她剁肉都很有节奏感,不知道在笑什么,“边亿啊,承认喜欢人家的脸有什么不好的,你初中喜欢的女明星不是这样的?”
说到这件事边亿还是生气,虞谷不追星,但总是为了郦安筠要了解潮流前线。
喜欢浓颜的和喜欢淡颜的没事总要呛几句,“你就是喜欢郦安筠才爱屋及乌吧,装什么粉丝。”
虞谷承认:“那你呢,遇见理想型还要拒绝?”
她挂电话之前还来了一句非常郦安筠的阴阳怪气:“过时不候啊。”
沈愿没在苍城待多久,边亿在场地和她保持距离,也看得出做老板的沈愿很忙,电话很多。
她会在休息的间隙去抽根烟,边亿撞见过几次,女人抽烟只抽了一口,然后夹在细长的指尖,在淡淡的烟雾里看着她。
边亿就会走开,有一次时机不对,正好撞到沈愿在打电话,吵架的那种。
苍城本地的方言比扬草温柔很多,很多人说扬草的本地话听起来像骂人,苍城的话骂人听起来也像撒娇,但沈愿的表情写着愤怒,像是伪装平静的冰面终于露出了裂痕,她的内里冰冷又荒凉,像个怪物。
边亿当时还是走开了,但沈愿很快打完了电话,走到边亿休息的地方挨着她站。
“给我一瓶水。”沈愿说。
现场的水都是整箱放在一边的,边亿不爱喝咖啡,如果孙盎然点了咖啡饮料她还能喝一杯。
沈愿大冷天也喝冰的,看上去一杯能喝一天,边亿就没怎么见过她喝水。
“你不能自己拿吗?”
边亿本能觉得她危险,恨不得这个项目早点结束,沈愿却把手插进了边亿工作服的兜里,抓住对方,“你给我拿。”
边亿刚想说凭什么,转头看见女人低头掉在地上的眼泪。
边亿拧开了矿泉水递给她,“我不适合谈心别找我啊,我也没听多少。”
就刚才那么一会,边亿能听得出沈愿打电话的对象是家人,对于这个第一次见面就和自己求婚的人,边亿不算非常心动,顶多是偶尔吃饭多看两眼。
长得好看,赏心悦目,也的确很像她喜欢的女明星。
气质而已。
偶像早就结婚,都不拍电视剧了。
本来要来这边的工人都识趣地离开了,孙盎然没胆子打探老板的感情生活,私底下倒是很好奇。
沈愿:“我明天回。”
边亿哦了一声,还是忍不住说:“家里有事啊。”
说完她在心里骂了句自己有病,接茬干什么。
沈愿顶着微红的眼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边亿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刚想离开,对方就抓着她工作服兜里的布料做支撑踮起脚亲了她一口。
边亿不抽烟,家里老母亲爱抽,现在年纪大收敛多了,但她对这种味道很熟悉。
按理说这种味道并不好闻,沈愿只抽一口,像是挥霍,靠近的时候还是香水味更浓郁。
一瞬间边亿有种掉进水井的感觉。
冰冷、窒息又不高兴。
不高兴这个人的眼泪蹭在自己脸上,不高兴不打招呼地亲吻。
不高兴这种戏谑的态度。
亲吻应该是郑重的,就像承诺。
边亿相亲的对象有男有女,得益于她平时暧昧不明的态度,她妈到现在都妥协了,觉得她有个伴就好了。
实际上人要将就很容易,糊涂、凑合地过一辈子。
边亿不愿意,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别人不接受她过分硬朗的气质,擅自把她划到她不太女孩子的标签,她也无所谓,这样的人不是她想要的人。
她想要自己愿意看很久的人。
虞谷说那你养条狗每天看着也能看很久,很可爱的。
这个人开玩笑很有一套,边亿无语好半天,“那你看郦安筠就像看狗?”
虞谷笑出了声:“那我又没让鸡毛回报我。”
“但我对郦安筠是有所图的。”
她没说图什么,这些年边亿看得清楚,虞谷想要爱。
得不到这样的感情也不会怎么样,但人就是因为欲望生动。
就像这一刻,沈愿看着她的眼神,欲望毫不掩饰,边亿不怀疑对方的动机。
边亿抓住沈愿的手,难得褪去了几分平时的愚钝,咬着牙说:“沈老板,往哪里摸呢?”
边亿是短发,但也没有很短,保持一种很有精神的状态。
纯看眼神的话,她比虞谷还精神很多,沈愿见过她和工人聊天,哈哈大笑都中气十足。
工人队伍里有中年女人,也有年轻的,一般做到老板也不用干粗活,边亿却不一样。
她扛水泥浑身脏兮兮也无所谓,上再苦的班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沈愿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很夺目。
真是奇怪,她见过很多比边亿优秀的人,却没有人精神面貌超过边亿,像是岩浆,滚烫无比,让人想跳下去。
沈愿贴在她身上,她在现场完全是指挥型老板,每天出现都像要去拍杂志的。
高跟鞋尖撞上边亿做工穿的运动鞋,看上去都和般配无关,偏偏有人身体前倾,像是要送一场飘落的桃花。
“晚上去我那吧。”
沈愿的手还没从边亿的衣兜拿开,反而摸了一把边亿的腹肌,心想郦安筠还是判断失误。
她更喜欢试新菜。
边亿把她推开,冷冷地说:“没有夜间送货服务。”
她也没那么硬心肠,能感知沈愿此刻蓄意勾引下悲伤的影踪,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到店自取的话,我考虑一下。”
安全通道的门关上,沈愿抿了抿唇,她低着头看了眼手机的消息,回了母亲一句——
我有结婚的人选,不用你操心。
那边的人追问:谁家的小孩,他父母怎么样?
沈愿顺从多年,终于想叛逆一次,她回复:我只会和女人结婚,家里的一切都和我没关系了。
就算你增加租金收走别的我也无所谓,我会把公司搬走的。
妈妈两个字沈愿输入又删除,变成一句:女士,很抱歉,我要和我想要的人结婚。
边亿关上门和郦安筠撞个正着,郦安筠问:“沈愿呢,你看见过吗?”
嘴唇还火辣辣的边亿本来就后悔自己说的话,看见郦安筠更烦了,“你没长眼吗?”
郦安筠热恋中懒得和她计较:“你干嘛捂着嘴,上火啊?”
几秒后她想到了一个荒唐的可能,边亿已经走了。
晚上沈愿打车到门店楼下,她给边亿发了一句语音——
“边老板你好,我来到店自取,你准备好出餐了吗?”
第72章 副cp-小熊心愿
边亿走的时候就后悔了, 她在家烦躁了很久,试图给沈愿打电话解释自己刚才的鬼迷心窍,但一拿起手机看到沈愿的账号就想到那一瞬柔软的触感, 和对方背对着门打电话渗出来的落寞。
边亿不懂, 她到底在难过什么。
如果她和沈愿是朋友,像虞谷、柯渺那样的, 她大可以直接问一句你怎么了。
只是沈愿人如其名, 宛如深渊, 让她却步。
今天边亿父母去外地参加婚礼顺便旅游,预计要好几天才回来, 她最近的烦躁无人知晓, 即便和虞谷发了牢骚也没多大用处。
这种悸动实在惹人烦躁, 边亿终于明白为什么虞谷高中的时候为什么总是心不在焉。
当年她们只是学生, 有大把的时间发呆,现在工作繁忙, 边亿只能在间隙里思考。
也思考不出什么,沈愿就来了。
她住的地方和开的店都在县城城郊, 隔壁的店铺不是批发建材就是卖油漆和灯具的, 勉强也算得上是家装城。
边亿的门店有三个铺面,沈愿站在楼下也无所谓第一通电话没有人接。女人盯着店玻璃里漆黑的摆件,又去看店外的水槽还有停着的车,外面时不时有大车经过,几乎是呼啸着的。
边亿还是下楼了,玻璃门锁打开, 个子高高的女人换下了白天的工装, 居然穿着粉色毛绒的居家服,帽子上还有长耳朵。
夜风吹起沈愿的丝巾, 她微笑着看着边亿,打招呼还特别正经:“晚上好,边老板。”
边亿一向不喜欢这些客套,奈何做生意免不了。比起沈愿公司的人,作为项目施工方的边亿和她的员工个个都朴素,可能也是因为工作性质,免不了灰头土脸。沈愿空下来的时候观察过边亿,她和手底下的人关系特别好,完全不像沈愿这边职权明晰的上下级关系。
边亿长得一脸凶相,好好的鹅蛋脸也因为单得过分明显的眼睛变成了无功无过,第一眼看会让人想离她远一点。就算笑得灿烂,依然摆脱不了这个人皮囊天生的不驯。
这也是边亿感情从没有开过花的原因,她早就和自己的相貌和解了,反正长得无论好坏都要老去,倒不如过好每一天。
有人喜欢也不一定是好事。
就像现在,来人盛装打扮,周围不应该是荒凉的县城建材城,应该是华丽的宴会。
那不是适合边亿的场合,这个人便要越过泾渭分明的界限,来到边亿所处的河流。
像话吗?
“你清楚我们现在什么状况吗?”
穿着粉红兔子毛绒居家服的女人说。
沈愿直接抱住了边亿的脖子:“你来睡我的情况。”
边亿后退一步,但挂在她身上的人只会随着她一起后退,沈愿很喜欢边亿这样的反应,避之不及,却又习惯性地护着她。
这个人喜欢我的脸。
这是沈愿这次回扬草得出的结论。
别人的喜欢还带着索取,边亿似乎只有欣赏,她的眼神没有欲望,就越让沈愿想渲染出欲望。
沈愿不撒手,她的呼吸喷在边亿的脖颈,异样的亲密感席卷,边亿本能想要逃离,却又抵挡不了这样的诱惑。
“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沈愿还不放手,边亿问了一句,她毛茸茸的居家服触感很好,沈愿更不愿意松手,“你不是力气很大吗,抱我进去。”
边亿冷笑一声:“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没有缺钱到卖身的地步。”
沈愿却没把她的态度当一回事,似乎嗅到了冻土松动的一点异动,轻笑着说:“那我出钱你出力可以了吗?你扛水泥一袋才十块钱的搬运费,扛我能拿一百,边老板有钱不赚?”
第一次见到边亿的时候沈愿就想过这样挂在她身上了。
这个人很像她小时候得到的巨大小熊玩偶。
巨大的小熊,矛盾的可爱。
那年以后沈愿再也没有收到过礼物,她在家庭关系里被发配边疆,算不上众叛亲离,但也没什么活生生地拥有了。
边亿哼了一声,“区区一百。”
沈愿:“一千。”
边亿抱着她进了门,沈愿笑出了声,她看着边亿的下巴,忍不住啄了一口。推门进去的女人一个趔趄,差点和沈愿一起栽倒。
她气得大声说:“你干什么啊!”
怀里的人恍若无骨:“亲你啊。”
边亿:“你不要这样。”
她住二楼,抱着沈愿的动作也谈不上温柔,但至少比扛水泥稍微美观一些,沈愿也不介意,笑着喊了一声边亿的名字:“你喜欢我。”
都这样了边亿也没办法否认,但她也算不上很确定,说:“我更喜欢你的脸。”
以前也有人说过沈愿像某个明星,沈愿也不生气,“那你等会会喜欢我的身体。”
边亿还是受不了这种尺度:“我没同意这个啊。”
沈愿被她放在还要往边亿怀里钻,“那我求求你同意好不好。”
她的送货上门还要付费,抓着边亿的手就往自己身上放,边亿直接说:“我不会,也不想试试。”
她楼上的房子看上去堆了很多东西,说杂乱不算,说简洁也不是,但到底是搞家装的老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边亿给沈愿倒了一杯水:“我没兴趣搞有期限的,太麻烦了。”
沈愿接过纸杯,另一只手去勾边亿的手,说:“好啊,结婚。”
她一天到晚都带妆,眼线像是飞出来的一抹红霞,边亿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也承认自己喜欢沈愿的色。
但她不贪心,也不要一瞬过度的接触。
商人某些程度更贪婪,想要长久的,不真实的交缠。
边亿:“拿我当借口呢,大小姐的把戏我在电视上见过的。”
她指的是自己白天听到的电话,沈愿还捧着杯子,口红沾在杯沿,显得触目惊心。
“不是假结婚,”沈愿手指点着边亿的掌心,“国内不承认,但国外承认的婚,你敢和我赌吗?”
边亿脾气挺暴躁,但不代表不理智,她摇头:“你别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塌糊涂。”
她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魅力,和沈愿不是虞谷和郦安筠这种从小长大的情谊,谈不上纯粹。
“我承认你很漂亮,也很主动。”边亿看着放在自己掌心的手,干过销售也干过水泥工的小老板学历不高,为了生活奔波为的是那点小钱。边亿没什么宏大的愿望,只希望父母身体健康,大家都平安顺遂。
沈愿是一张含税很高的彩票大奖,也很容易让人运气失衡,搞不好一无所有,边亿宁愿脚踏实地,也不要这样的飞来横财。
“我这样的人消费不起。”
她拢了拢沈愿的手,都是女人,边亿是肉眼可见的粗糙,皮肤的纹理似乎都不一样。
但她很真实,让沈愿想像小时候埋入毛绒小熊绒毛一样,埋在她的怀里。
“那我付费,请你消费我一夜,”沈愿往边亿身上靠,“你说要结婚可以,我和你求婚,你又拒绝我。”
这双手并不安分,抓住边亿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像是借边亿抚慰自己的寂寞。
边亿刚要说话,沈愿用刚才喝过的纸杯堵住了她的嘴唇。
很少涂口红的边老板染上了某人的唇色,恶作剧成功的人溢出来的得意被吞没,她忘了巨大的小熊也有脾气,擅长储存食物,再一口一口吞没。
……
沈愿走的时候没让郦安筠送她,视频里的声音有些嘶哑,郦安筠以为她感冒又严重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差点忘了你是去干活的。”
“展馆这边我盯着,你等开馆再来就好了。”
沈愿嗯了一声,郦安筠总觉得她的状态不对,她忍不住问:“你脖子上那什么?”
郦安筠能看得出别的痕迹,但这明晃晃的掐痕太危险了,好人家谁那种时候掐人的?
长发盘头的女人笑了笑,手指拂过,带着怀念:“你不是知道吗?”
“郦安筠,我开始明白你为什么喜欢扬草了,这里的人真是有意思。”
“少来啊,我喜欢的是……”
郦安筠还没说完反应过来,倒吸一口气,“你和边亿睡了?”
怎么睡出掐脖子的印记,这是打架吧?这看上去要把人掐死的力道啊!
视频那边的女人笑得意味深长:“谢谢你的介绍,我很满足。”
郦安筠头都大了,第二天在展馆忍不住问刚扛了一袋水泥的边亿,她压低了声音,显得鬼鬼祟祟。
边亿横眉,“干什么?”
郦安筠没和她吵架,低声问:“你怎么把沈愿搞成这样啊,你也太重口了。”
边亿口气也不好:“什么?”
郦安筠不太好意思,“就你们的关系啊,那脖子掐得像是要把人弄死,边亿你可真行。”
边亿:“不关我的事。”
郦安筠不信,整整一天都用禽兽的眼神看边亿。
晚上沈愿收到了边亿的消息:你和郦安筠说什么了?
我和你什么情况你不是很清楚吗?别和你的朋友乱说。
那天沈愿的勾引很到位,可惜她看上的熊系女人没有任何经验,没到最后,却让沈愿第一次这么爽。
脖子也是沈愿自己掐的,当时边亿都不知道应该打120还是精神病院的电话。
把沈愿送走,边亿看着湿漉漉的床单和床上的一沓粉红钞票更痛苦了。
她觉得自己招惹了一串烂桃花,还不是用钱能解决的,她还很冤枉,完全没地方诉苦。
虞谷被郦安筠吹得耳根子软,明显也把自己当成那方面粗暴的烂人。
到底谁是烂人啊!
郦安筠和烂人做朋友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边亿还在亲戚家吃饭,父母还在讨论她的感情关系,家里还有个表妹上个月出柜,正在被全家亲戚面诊。
“边亿!你觉得这像话吗?”
她一直低着头,突然有人叫,昂了一声。
正好这个时候沈愿回复,她只发了一张图。
边亿看出是什么大叫一声,还带翻了碗筷。
因为出柜被全家面诊的表妹虽然没看清楚,似乎觉得自己的表姐更有问题,她直接放空炮:“表姐也是啊,她女朋友刚才还发自拍给她呢。”
边亿狠狠瞪了表妹一眼。
心想这哪门子自拍?谁没事拍自己那里?有病吧!
*
边亿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在亲戚面前出柜了,这样的场面她没见过。比起表妹的待遇,她得到的都是「也不意外啊」「什么女孩啊」之类的问题,坐在一边的表妹咬牙切齿,“为什么到表姐这里就很正常啊?”
边亿:“你生什么气,我都没生气你造谣呢。”
表妹和边亿关系不错,第一次去苍城上大学还是边亿开车送过去的,她和女生谈恋爱边亿也知道。
朋友圈屏蔽了所有亲戚,就带上了边亿,各种恋爱日常穿插在边老板商业的朋友圈里显得格格不入,起码状态热恋中,边亿看见就点赞。
表妹面露难色:“我就是造谣啊!为什么阿姨们都相信啊?”
边亿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连她们快九十岁一顿能吃一只鸡的外婆都没觉得边亿和女孩谈恋爱有什么不正常的。
脸皱巴巴的老太太慈爱地看着比隔壁坐着的女婿还靠谱的外孙女:“现在的男孩还没万万好呢,过日子男的女的不都是过日子,没关系的。”
这样的区别对待堪比冰火两重天,现场其他同辈的小孩憋笑很辛苦。
小名万万的边亿无话可说,她难以解救要被三堂会审的表妹,借接电话先走了。
电话是生意上的,边亿坐在车上接完安排好订购的板材做了很久的思想准备才打开沈愿发的图片。
迅速退出,删除这张图片的记录,并发送:你有病吧。
以边亿这段时间对沈愿的了解,这位千金大小姐本质是和郦安筠不相上下的工作狂,好像放松的时间都是碎片式的,经常发点什么炸一下边亿,边亿看到后回复,对方最快半个小时,最慢都能过七八个小时后才回复。
她们不在同一个世界,却像南北半球有了时差。
这次沈愿也没有很快回复,她这两天在跑公司的新址,打算在郦安筠入职之前换一个办公地点。
以她不算可观的资产要租下一栋热门商圈的楼实在太难,只能尽量往边上找。
一开始父母没把她要和女人结婚当成一回事,家里人这些年也默认沈愿只是玩玩,却没想到她玩玩到头的结婚尽头,选择对象还是个女的。
这些边亿都不知道,她没有刻意等沈愿的回复,开装修店的老板也很忙,还有一些拉货的副业,又开车去了。
等她回来接到了虞谷的微信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宵夜。
边亿:“去你家啊?”
虞谷:“郦安筠请客。”
她报了一个路边餐厅,边亿一听是郦安筠,“她请客我敢吃吗?”
不等虞谷说话,郦安筠就破口大骂:“怕我毒死你?”
边亿对这种谈恋爱打电话还要扩音的人没什么好说的,但最后还是过去蹭了一顿。
柯渺也在,也走得最快,说还有二轮活动,就算都是扬草的校友大家的圈子也不是完全重合,边亿看了眼柯渺开走的车,往座位后瘫了瘫,虞谷给她开了一瓶新酒,问:“干什么了这么累?”
郦安筠还在看手机,她的侧脸精致无瑕,却没有和周围的环境特别格格不入。
边亿抱怨了几句工作,郦安筠没说话,一直看着她,边亿被她看得毛骨悚然,问:“干什么?”
郦安筠摇头,“想到我年后工作的通勤时间,沈愿真是的,要搬公司,不考虑考虑我房子的问题。”
她年后要走板上钉钉,虞谷却没什么反应,两个人早就做好了未来的打算,边亿没多嘴,低喝她的酒。郦安筠在桌下踩了她一脚,边亿不耐烦地抬眼:“你烦不烦,小心我踩虞谷啊。”
郦安筠反常地往她那边凑了凑:“你和沈愿没什么进展吗?”
她还记得那天沈愿视频里的脖子,又忍不住打量了边亿好一会,边亿把她推开,正好撞在虞谷身上,刚满上的酒打翻了,郦安筠喂了一声:“我认真问你呢。”
边亿:“真没有。”
路边的餐厅谈不上什么豪华的装修,墙上的挂历换成了新的一年,边亿说:“你别支支吾吾的,有话直说行吗?这么看我怪吓人的。”
过年边的虞师傅也有很多单子,又接电话去了,餐厅也有其他桌的客人正在大声说话,老板的小孩正在看电视机上的新电视剧,音量也不小。
“我听说啊,”郦安筠强调了一句“我只是听说。”
边亿:“不想说就别说了。”
她叹了口气:“郦安筠,你这个朋友我搞不定的,也不想搞定。”
郦安筠从虞谷那里得知边亿怕鬼也怕水,她这么说听起来像是说沈愿是水鬼。
“我之前不希望你和她在一起,”郦安筠撑着脸喝酒,她的耳钉在灯下闪闪,不像黑头发的沈愿总戴黑色的耳饰,“我听说她和家里闹翻了,换公司地址也是因为资金问题。”
边亿 :“那你还要和她合伙开公司?不怕倒闭啊。”
郦安筠瞪了她一眼:“还没到换公司就倒闭的地步,顶多就是租一栋别墅要点租金,之前的地址是她家里的,租金很低。”
边亿哦了一声:“都是家里的还要租金啊,我以为至少都是她的。”
“她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大款我还至于犹豫合伙吗?”郦安筠的认识沈愿很多年,也是今年才彻底了解沈愿的家底,“她的客户都是自己找的,家里压根不帮她,不过也没有阻止她就是了。”
边亿还记得沈愿斩钉截铁地结婚,她觉得戏弄的成分很高,却仍然疑惑对方那一瞬间的斩钉截铁:“那她为什么一定要结婚?”
郦安筠:“你说的是和你结婚还是和别人结婚?”
说完郦安筠又有些不爽,自己和虞谷的结婚都没这么容易说出口,边亿这里发展好似火箭,凭什么啊。
边亿沉默半天,郦安筠:“问你话呢。”
“沈愿和你说的?”边亿问。
“那不然呢。”郦安筠看了眼打电话虞谷,对方站在外边,正好对着窗户,冲她笑了笑,两个人对视一眼就含情脉脉,看得边亿眼睛疼。
“我之前觉得你俩不合适,但你之前也觉得我和虞谷不合适,现在想想也没什么绝对的合不合适的,异地恋我和虞谷也谈啊。”
郦安筠也没什么更好的朋友了,她手指敲着酒杯,也没看边亿,盯着自己满上喝不完的酒,干脆和虞谷换了个杯子,边亿抽了抽嘴角,“你劝我和你朋友谈恋爱啊。”
“虽然鲜花插在牛粪上了,”郦安筠咳了一声,“反正你也没喜欢的人,得试试呗。”
“她都要和你结婚了,又和家里断绝关……”
“打住啊,你也太能编了,”边亿又给郦安筠换的杯子倒上酒,“哪里是因为我,我是她找的一个乐子吧。”
她看上去不太聪明 ,这个时候也不好骗,郦安筠叹了口气,“你真的没想法?”
边亿嗯了一声。
郦安筠问:“一点也没有,那你……”
边亿:“我不发誓,多大岁数了,也不会删微信的,万一以后还有大单呢。”
郦安筠:……
她难得吃瘪的表情看得边亿笑出了声,正好这个时候沈愿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边亿挂了。
郦安筠:“接啊。”
边亿摇头,郦安筠哼了一声:“你真的一点都没有想法?沈愿长得那么好看,她……”
“好看又不能当饭吃,”人都好色,但边亿也清楚谈恋爱不是找个祖宗供着,虞谷在她心里都能算活菩萨了,也对郦安筠别有所图,她也有想要的,“你这朋友太花,前任那么多,全是潜在危机 ,我消受不起。”
那郦安筠没办法了,她只能转述给沈愿。
沈愿没打通边亿的电话,她盯着郦安筠发的微信看了很久,再次给边亿打了个电话。
边亿吃太多了半夜睡不着刚跑完步洗了个澡,视频点开就是湿漉漉的头发。
“大半夜不睡觉啊?”边亿问。
她语气平常,像沈愿也是个普通认识的人,没有那天的过线的造访 ,企图把这个女人推回原位。
但沈愿却更想要得到了,她看上去刚到家 ,手机放在洗手台一边卸妆一边说 :“你不接我电话。”
边亿:“你又没急事。”
沈愿:“有的。”
边亿擦着头发问什么。
沈愿:“你很介意我有前任。”
边亿骂了句脏话,“郦安筠怎么什么都和你说,还误解我的意思。”
沈愿很喜欢听边亿嘀咕,之前在馆里一块干活边亿也这样,明明长得不算精致,不知道为什么沈愿就是喜欢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你这样的类型除了工作我相处不过来,”边亿倒在了沙发上,她手机放在,把视频改成了语音,“沈小姐,你行行好别折腾我了,我没工夫玩这些感情游戏。”
“以你的条件,想和你藕断丝连的前任也很多。”
沈愿笑得更开心了,她长得漂亮,声音好听,人随便站都惹眼,就算现在不视频边亿也能想象得出她的模样。
很有吸引力,但也仅此而已,就像那天亲吻过后边亿松开手,她本能抗拒危险,却又放任沈愿抓着她的手流连。
“你现在也和我藕断丝连,”沈愿说,“但我希望我们试试从结婚开始。”
边亿说不过她,改了一种方式:“然后呢,腻了以后分手?扬草就这么点大,你和我是虞谷和郦安筠的关系吗?”
“我可……”
“边亿,我和家里断绝关系了,”沈愿说这话还是带着笑,“你可以试着带我去你的家里吗?”
边亿又骂了一句脏话:“你疯了吧!”
沈愿很少絮叨,难得在这样的时候和人说自己的家庭,郦安筠一知半解,她却让边亿解锁了百分之百。
边亿无言半晌:“你这样搞得我很有压力,这不是先斩后奏是什么?”
本来就不聪明的人很少弯弯绕绕,但也知道沈愿心思深沉,分明是对她势在必得。
其他的边亿不想长篇大论,她只是问:“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
她长得不好,就算是女的喜欢女的,她也不是值得喜欢的类型,资产没有沈愿可观,工作更谈不上体面 ,就一个个体户小老板,更别说什么艺术细胞,也和沈愿毫无交集。
都说谈恋爱要三观相合,她俩五官就不般配。
那边的人唔了一声,拖音慢慢悠悠,等吊足了边亿的胃口才说:“就是看上你能干啊。”
沈愿没真正喜欢过谁,她第一次那么想要。
这句话似乎有别的意思,但边亿不好问。
那边的笑得轻快:“能干的人能过好日子 ,难道不是吗?”
边亿呵呵一声:“你最好是这样。”
沈愿都能想到她此刻的神情,她恨不得现在就埋进边亿的怀里,“你让我有想埋进去的欲望。”
边亿脑子打结,脱口而出,“我那还没你大呢。”
沈愿:“算了。”
她问:“那你呢,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
隔了好半天,毛巾盖住脸的女人才说:“一点喜欢吧。”
沈愿:“除了脸没别的了?”
边亿:“富婆谁不喜欢啊,但你不富了我也能接受,这算喜欢吗?”
第73章 副cp¥小熊心愿
沈愿没抱多少边亿松口的打算, 对方看上去没什么心眼,唯独在拒绝她这方面技术精湛。
换作从前沈愿玩一样的恋爱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气,也有人主动找上门, 到边亿这里就完全相反。
大家都有工作, 沈愿忙边亿也忙,对方闲下来也选择优先和朋友聚会, 要么自己开车去兜个风, 沈愿得到的就是一张宛如打卡的照片。
沈愿公司在扬草的项目和搬迁合同都在年前完成, 她在忙碌中回复边亿的消息:为什么不带我?
边亿似乎在和人打麻将,语音回复都显得散漫:“你又不在, 带你干什么。”
她没什么甜言蜜语, 这段关系从模糊到清楚, 彼此都说过喜欢, 却没什么正式的宣告。
边亿拒绝了沈愿的结婚申请,却把她那句家人放到了心上, 约沈愿新年来家里玩。
之前的年休假沈愿也喜欢一个人在公司待着,她在自己家过得并不轻松, 也很清楚自己回去会让气氛尴尬, 都会找点借口,更没什么期待回家的心情。
今年不一样了。
她经常问郦安筠一些扬草当地的风俗,问得郦安筠烦不胜烦,直接让沈愿和自己妈妈聊天。
田兰月闲得没事干,一边准备年货一边回答沈愿的问题,又看向在一边试穿衣服的郦安筠, 好奇地问:“为什么沈愿和边亿谈恋爱那么顺利啊, 她们认识很久了吗?”
说到这个郦安筠就不高兴,她把虞谷送她的红围巾换了个围法, “没我她们才不会认识。”
这段关系一开始郦安筠还不赞成,没想到在沈愿嘴里难追的边亿松口这么快,忍不住嘟囔:“边亿就好这口。”
田兰月一直在笑,“那是人家小愿比较主动吧,谁和你一样。”
郦安筠无法反驳,又忍不住反问:“我怎么样了?”
妈妈往罐子里倒坚果,感叹一句:“你是运气好,遇到虞谷,换成别人谁等你那么多年。”
郦安筠的嘴可能是铁打的:“那也是她非我不可。”
田兰月和沈愿在网上很熟,沈愿再成熟也有茫然的时候,比如和边亿这段别人眼里不般配又太过一时兴起的感情,她之前所有的游刃有余都算不上经验,更像是初次恋爱。
“小愿问边亿和家里的关系怎么样,她父母喜欢什么。”
郦安筠:“我怎么知道!”
她想了想沈愿站在边亿身边的样子,虽然谈不上美女与野兽,但没人比边亿的眼神更野生了。
“让她问虞谷,”郦安筠说完又补了一句:“还是我问虞谷让她转达给沈愿好了。”
虞师傅新年还有直播写菜单业务,寒假虞小杞陪着她搞助播,都没空和郦安筠压马路。
她们的交友圈重合概率不高,虞谷和沈愿见过,就算加了微信也不会单独聊天,沈愿也不愿意找虞谷,都是让郦安筠转述的。
妈妈笑眯眯地问:“为什么不让她们自己聊?”
田兰月就差挤眉弄眼,郦安筠哪能看不出亲妈的意思,“我没这么小心眼!”
她拿走手机和沈愿发消息去了,沈愿结合田兰月的建议,打算除夕当晚去扬草。
真大小姐和家里彻底闹掰,理由在边亿看来堪比她妈爱看的电视剧,之前上班接送的车和司机也都没了,资产倒是没多少变动,大部分都是她自己理财和投资赚的。
郦安筠和边亿提过沈愿没有开过长途车,边亿很早就抢了除夕的票坐车去了苍城,打算开着沈愿的车把人带回来。
虞谷大学在苍城上的,上次郦安筠和她冷战两个人迅速出逃,边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她路上骂骂咧咧,和虞谷发了很久的牢骚,几个小时后才发现和她发消息的是拿着虞谷手机的虞小杞。
小家伙还挺会角色扮演,如果不是表情包出卖了她,估计边亿能和她聊到下车。
边亿大学就在扬草所属的市区,上次到苍城是开车送表妹,她对城市的公共交通也不熟悉,地铁坐反,到沈愿公司楼下和预计时间偏差了两个小时。
马上就要休年假,公司的人都心不在焉,很多人昨天就先走了。
新办公地点和之前的大楼商圈比萧条不少,仍在中心地铁圈,孙盎然开完最后一个会就走了,她和还在办公室的沈愿打了个招呼。
黑长直的老板今天依然有种冷冽的漂亮,第一场会的时候大家就发现了沈愿今天心情格外好,这也不是仅此一天,这段时间沈愿心情都不错。
即便她不是会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的人,仍然给人一种无法靠近的距离感。
“沈总绝对谈恋爱了吧,”同时和孙盎然一起走,“都说我们公司消费降级,但我感觉她穿搭一点没变啊,还是很贵。”
老板的家世大家都私底下说,有些人脉广的也会透露,比如公司的换址,最近自己开车上班的沈愿。
公司倒闭不可能,顶多是老板日子没以前看着光鲜了而已。
一般人这样都会心情郁闷,沈愿却好像摘掉了枷锁,显得更放松了。
孙盎然出了公司正好和跟着导航进来的边亿碰面,边亿头发别到耳后,头上戴着一个藏青色的帽子。冬天她依然喜欢穿工装裤和运动鞋,骨架大个子高的人随便一站都自带压迫感,哪怕边亿是同性,过单的眼皮依然有种天然的凶相。
棕黄色的羊羔翻领外套也只扣了领子的扣子,下面敞开,里面的卫衣宽宽松松,兜里还插着半只手套。一般人外出出门背个包,边亿连包都没有,耳机和手套一起揣在兜里,没人敢偷。
“边老板?”
孙盎然惊讶地看着边亿,眼神没落在她身上的女人拿着手机侧头,认出了来人,“小孙啊。”
“您怎么在这里啊?”
问完孙盎然就懂了,看来最近沈总的那一位就是边老板。
边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来接沈愿,你下班了?”
孙盎然还挺不好意思:“本来今天也……”
“大过年的上什么班,”边亿接走了话茬,不懂城里人的没日没夜干活和她的没日没夜不是一个概念,“那我不耽误你了,再见。”
她说话粗声粗气,却也有种让人放松的轻快,孙盎然没多问,但看得出边亿是突然来的,干脆带对方进了闸机,等边亿进了电梯,一边在之前去鸭鸣村考察的小群发消息——
“我的天啊!沈总的神秘女朋友是边老板啊啊啊啊!”
马上有人回了个问号。
“啊?是展馆装修的那位?那姐和我们老板?不可能吧,这蔷薇插瓦缝了。”
“消息保真吗?”
“什么时候好上的?我在展馆都没看出来啊,感觉她俩都不熟,饭都不一起吃的。”
“不是说沈总爱好年纪小的吗?边老板比她还大一岁吧?”
“孙盎然,为什么哪都有你啊?”
“不会是小郦姐介绍的吧?她们不都是朋友?”
“很难想象这两个人谈恋爱啊。”
沈愿的公司搬到新的地方也是一层楼,她不喜欢联合办公带来的无关人员,在这方面开销很大。
边亿和郦安筠聊天知道沈愿家里不帮她,也陆陆续续拼凑出这人在家不受待见。
不受待见的理由边亿不是很理解,但也明白为什么沈愿喜欢掐着脖子窒息的快乐了,那简直是一生的阴影,好像因为濒死才失去父母的宠爱,也可以因为这样得到爱。
这算哪门子爱,边亿和家里人也从来不说这个字。
电梯门开,公司的前台这个点都准备下班了,看见边亿有些茫然,刚要说话就接到了孙盎然的电话,她把边亿放了进去。
沈愿的办公室是透明的,边亿进去之后老远就能看见电脑面前的女人。
窗外是城市新年的气氛点缀,对面高楼的都挂上了财运兴龙,沈愿还在低头翻着纸质的文件,似乎没察觉到来人。
边亿也没过去,她就站在外面看。
这是沈愿的世界,不是扬草县城装修店的二层,也不是未完成堆满杂物的展馆,边亿看着她仍有疑问:我会不会太冲动了?
她手机嗡嗡震动,全是准备年夜饭的父母的消息,三个人的群聊出了三百个人的架势。
因为表妹被迫出柜的边亿在家人面前取向早就透明,或者说父母和亲戚都有数,她看上去实在对男人没兴趣,女人或许有概率,又很难想象是什么类型。
得知她恋爱父母都很高兴,这段时间每天打听,沈愿的照片边亿没有提供,都是来家里吃饭的虞谷打开沈愿的朋友圈提供的。
边亿来不及阻止也没办法阻止,虞谷显然是幸灾乐祸,还和郦安筠打配合有来有往的。
沈愿手机震动,也有家里的消息,来自妹妹:你真的不回家了?
她和妹妹关系也一般,像是一张照片被剪出来的另一个人,被p掉也显得无关紧要。
沈愿回了个嗯。
妹妹又问:妈妈说你要和女的去国外结婚是真的吗?那个人是我上次见过的?
沈愿回:不是,你没见过。
对方的状态输入半天,敲打又删除,最后发出来的是一句——
你不会是为了气爸爸妈妈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沈愿一开始和女生谈恋爱是有这样的想法,人心如死灰也是循序渐进的。
到后来这成了她高压的舒缓方式,初衷早就散去了。
沈愿回复:不是。
她捧着手机,刚输入一句我有想好好生活的人,没有发出去就瞥见了玻璃门外看着自己的人。
沈愿放下手机站了起来,和她遥遥对视的边亿微微歪头,沈愿也学着她歪头。
两个人幼稚地以这样的方式对视,最后边亿抬腿,沈愿也走了出来。
沈愿:“怎么来了?”
扬草到苍城一天就早晚两趟火车,边亿也是按照虞谷的路线走的,但她没带东西,显得很轻松,“来开车接你去过年啊。”
她仍然习惯和沈愿保持距离,奈何有位老板对那一次的接触念念不忘,眼神都像是要把边亿拆了。
沈愿踮脚搂住边亿的脖子,边亿纯纯浪漫过敏,把她推开:“你在上班的地方干吗呢。”
“又没人,她们都下班了。”
沈愿还往她身上蹭,边亿毛茸茸的羊羔绒领让她很满意。
“员工下班老板不下班啊,你当的什么老板,”边亿看了眼周围,完全是人去楼空,“你以前也这样?”
沈愿摇头:“和现在不一样啊,你不是来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边亿还是不爽,“这话和多少人说过了?”
沈愿笑了:“酸什么,我都要和你结婚了,是你不同意。”
边亿嗤笑作回应 :“没谈过说这些干什么。”
她也没经验,谈恋爱属于翻遍手册也找不到正确答案的类型,旁观也总结不出套路,感觉虚无缥缈,促使她千里奔波,知道冲动也是这道题的多选答案之一。
沈愿:“那你推开我干什么,不是要谈吗?”
边亿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沈愿捂住了她的眼睛,边亿预判了她的动作,捂住了她的嘴,把人拎起往前面走:“不上班了我们也走吧。”
“走哪里?”
沈愿明知故问。
边亿:“回家啊。”
沈愿还要问:“哪个家啊?”
边亿:“目前是我家。”
她依然谨慎,之前谨慎的沈愿却选择放任:“以后是我家了。”
下午郦安筠刷到了沈愿的朋友圈,是一张副驾驶座的自拍,能拍到开车人的侧脸。
文案写着:我的心愿小熊来接我回家了。
虞谷路过,看郦安筠放大照片,问:“你干什么呢?”
郦安筠把手机递给她:“沈愿越来越会p图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边亿长得居然不错?”
虞谷看了两眼:“不是一直长这样吗?”
郦安筠撑着脸,虞谷笑着说:“你对她有偏见。”
她拿出手机给沈愿点了个赞,又看郦安筠手机里沈愿和她共同好友的祝福。
[wowowo!这是官宣吗?第一次见到诶!]
[这么1哪找的,渠道呢!]
[你换口味了?]
[这就是你要结婚的对象?]
也有人直接发了祝福,虞谷想了一会,发了一条非常朴实的祝你们幸福。
沈愿:“虞谷祝我和你幸福。”
边亿把车开到店门口停好,除夕的建材城更是冷清,沈愿买了太多东西,边亿体力好都觉得太麻烦了,“你买那么多干什么,我不来接你你怎么带回来?”
拎着行李箱来休年假的女人想了想说:“我本来约好了车的。”
边亿:“那我的车费呢?”
她搬完了东西进屋倒水,沈愿和她的父母打了声招呼,走到边亿身边,小声说:“我以身抵债,你这次必须收。”
嘴唇湿润的女人低头,她解开了外套的扣子,伸手把沈愿的头发撩到了耳后。
只是这样而已,沈愿已经闭上了眼,像是边亿想干什么都可以。
她只是被人拍了拍头,边亿进厨房帮忙,留下一句:“哪有强买强卖的。”
沈愿嘀咕:“我强迫得了你?”
她想:我还宁愿你强迫我呢。
表面粗糙的边亿在看上她的人眼里哪里都优越,也太适合这种场景氛围,可惜又太纯情,有待开发。
边亿家的年夜饭太隆重,沈愿本来胃口就不大,晚上吃得走不动路。
边老板的父母比老板本人还能说话,都不用沈愿接话也能聊,晚上吃完饭家长就休息去了,边亿还准备出门。
沈愿问:“出去干什么?”
边亿:“放烟花啊,这些年和虞谷的保留节目,还有她家小孩。”
苍城早就没这些活动,新年的焰火也是城市活动,扬草现在也有限制,但大家会开到限制区外面放个热闹。
“年年这样?”
沈愿问。
“是啊,”边亿把沈愿送上车,“你愿意的话以后也一起。”
车载音乐放着新年音乐,边亿把手机放上去,沈愿还能看到虞谷和边亿的群聊,下一秒她自己的手机一响,也被邀请入群了。
沈愿:“我当然愿意了,我名字都写着愿意。”
边亿一边嘲笑她强词夺理一边确认了地址,还发语音催虞谷买贵的,又要应付郦安筠的你怎么不去买。
“那我名字还写着赚一个亿呢。”
边亿笑了一声,沈愿说:“不是赚到了吗?”
倒车的人昂了一声,“什么啊?”
沈愿眨眼:“我不值一个亿?”
边亿看了她半天,在沈愿以为她要说点什么反驳的话的时候,对方突然在喜庆的音乐里凑近,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唇角,然后迅速退开若无其事地开车。
沈愿很不给面子:“你装什么第一次亲人。”
边亿不看她:“我就是第一次啊。”
沈愿又要靠过去:“上次在你房间你不是这么亲的。”
边亿揪了揪她的安全带说:“那是被你气的。”
“为什么生气呢?”
沈愿那天放浪形骸,边亿明明受了感染却还是推开了她,却让沈愿欲望更加膨胀,甚至想掠夺。
只是她的掠夺不外露,顶多仗着一点好感膨胀,最后吞噬。
车开往目的地,路上烟花绚烂,县城一年的年味热闹非凡,边亿目视前方,仿佛刚才先发制人的不是她。
“当然是气自己被你勾引。”
这个答案沈愿很满意,又问:“我勾引到了吗?”
车停在路边,虞谷和郦安筠站在昏暗的人群里,虞小杞点燃了火树银花,周围也有人在放好几十发的烟火。
边亿在隆隆的颤声里牵着沈愿的手往前走,一声轻笑和嗯揉在一起,变成一句感慨——
“我赌一次好了,希望不要血本无归。”
身边的人给她发了一条微信,只有四个字:物超所值。
第74章 第七十盏灯
“郦姐, 我们周六晚上去新开的餐厅,你去吗?”
周五中午,郦安筠还在浏览野外露营的装备, 她不认为自己能一个人搭帐篷起炉灶, 手指点着屏幕,神情苦恼。
孙盎然是被推出来问的。
郦安筠跳槽到沈愿的公司已经两年了, 公司人员比一开始多了很多。
公司有沈愿这个大方的老板氛围很好, 作为二老板的郦安筠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不少实习生仍然不敢和这位业内资深前辈说话,哪怕她们也承认郦安筠经验丰富, 足够指出她们策划案的漏洞。
就是有些人长得过分艳丽, 天生有距离感。
如果不是两年前去扬草跟着郦安筠做了个项目, 孙盎然也会像其他同事那样谈副总色变。她问完看郦安筠不打算回答, 自顾自说:“我记得虞老板受伤了,您这周肯定要回扬草吧, 我和她们说去。”
虞谷这两年生意更好了,异地恋让她和郦安筠聚少离多的同时也让感情日渐丰沛。
丰沛是虞谷对郦安筠的形容, 她认为这样的交往方式的确很适合她们的性格和生活习惯, 天天一起搞不好败光所有兴致。即便有争吵的话题,也会在碰面的瞬间率先发酵成对彼此的索取,等身体精疲力尽,感情上的挑刺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反而能好好谈一谈。
郦安筠放下手机,她的头发剪短了很多, 到肩依然是微卷的发尾, 半边头发别在耳后,银质的耳饰点在耳垂, 微微垂下的花瓣点缀更给她添了几分风情。
实习生们一向畏惧这位头头过分红艳的嘴唇,开会的时候开合不会让人因为美色目不转睛,都怕她下一秒让谁留下来再单独相处个把小时,之后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事业上没人敢糊弄郦安筠,感情上郦安筠没少被虞谷糊弄。
她眉心蹙着,听到孙盎然的自问自答看了对方一眼,后辈下意识站直了身体,郦安筠笑了一声:“我当然不去。”
孙盎然问:“我看虞老板发的消息暂时都不能接单了,那生意影响很大吗?”
虞谷在老家的红白喜事仍然在做,但没之前那么拼命。
她的生活因为一段恋爱进入了雨季过后的发芽期,和郦安筠权衡之后,今年年初打算在苍城开一家私人小厨。
餐饮业一向很容易踩雷,贸然投入连年亏损到破产的也不少。
虞谷老家还有房贷,又有一家子人要养,父亲的身体好了很多,赵金凤似乎为了不拖累女儿每天也坚持锻炼,不会宁愿撑着也不休息。
即将小升初的虞小杞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跟着小姨进城玩,有一次孙盎然还在新开的火锅店见过大老板带着她吃饭。
郦安筠点头:“挺大的,私厨退单的退单,延后的延后。”
虞谷在互联网厨子赛道独树一帜,可能是天生看着就不直的脸和气质加成,还有一些好事者剪的视频。
不是明星也有光环,技术过硬开私厨流水也很高。
别人一周接两次客人是因为噱头,虞师傅是真的没空。
她老家扬草的单子都多得数不过来,筛选之后仍然每周有生意,顶多是白事不怎么做了。
因为这是网上小有名气的歌手还专门照顾郦安筠,问是不是她不让老婆干这行。
郦安筠哪里管得了虞谷,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虞谷油盐不进的性格就越明显,她的固执会成为漫长的等待让郦安筠感动无比,也会成为倔驴一头,想干什么就绝不回头。
比如在苍城买了商铺开私厨,比如来回跑也不肯放掉一头。
郦安筠也没理由说她,她的工作都在苍城,回扬草也只能喝西北风,加上她的工作性质,偶尔出差,和虞谷这个时间比她还弹性的对象凑在一起,最高有一个半月没见面的记录。
这次虞谷受伤也是郦安筠国外出差回来才知道的,有人报喜不报忧,只告诉她店里营业额突破,不告诉郦安筠搬货被砸了胳膊,轻微骨裂,还要休息。
之前颠锅颠勺颠人没问题的厨子拿个碗都颤颤巍巍,现在只有一只手能用,在视频里还对郦安筠说没有手还有嘴,说没关系,比上次为了扶住你好多了。
边亿被虞谷征用一起下乡炒菜,颠锅的成了装修店的老板,听到这句话啧了两声,还要骂郦安筠一句贪得无厌。
孙盎然和郦安筠聊了两句就走了,沈愿吃完饭过来推开郦安筠办公室的门,给她送了一杯咖啡,问:“下午几点走?”
大老板刚谈完合作回来,看上去心情不错,“你现在走也没关系。”
看郦安筠电脑屏幕亮着,沈愿刚才一眼扫到了露营装备,问:“你周末还要露营?哪里?扬草?”
又是一年春三月,扬草的厨子骨折不忘记直播推销橱窗好物,郦安筠都没搭理虞谷的道歉。
她又忍不住去满足对方的愿望,或许也是虞小杞的愿望。
小家伙上星期写的作文拿了学校一等奖,虞谷答应她带她去追月亮,说是老家有这样的习俗。
现在虞谷手受伤不能开车,郦安筠作为小姨的老婆当仁不让。实际上边亿也可以帮忙,这活完全是郦安筠抢回来的。
但她对户外运动毫无兴趣,之前去了几次攀岩也兴致缺缺,和虞谷谈恋爱后顶多出去放几次风筝划几次船。
上次出去玩还是跟着一群人,郦安筠只要拍拍照就好了。
这还是她们难得的家庭之旅。
郦安筠嗯了一声,“家里小孩想试试,加上虞谷不是受伤了吗,带她散散心。”
受伤的人报喜不报忧,实际上自己也有工作的烦躁,郦安筠换位思考自己因为身体工作告吹还要赔钱恐怕会更烦躁。
她的心疼超过了对虞谷的埋怨,这个时候问沈愿:“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头发十年如一日的大老板笑了:“我去?边亿都把我拉黑了我去干什么?”
这两位分分合合,旁观者点评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边亿不认为自己是牛粪,也不觉得沈愿是什么鲜花,当初郦安筠不赞同的恋爱这俩人谈得和小学生一样,至今没什么实质性进展,边亿父母也不着急,差点露馅也不认为沈愿这样的富婆能看上边亿。
即便接受女同性恋,似乎也有圈定范围。
这是一段没什么人看好的感情,唯独虞谷大力支持,像是有什么遗憾要弥补,或者以己度人,怕朋友也蹉跎数年,继而抱憾到得过且过。
郦安筠:“又不是第一次拉黑了,你差这次吗?”
她指了指电脑屏幕:“去荒郊野岭露营,人多比较安全,所以邀请你和边亿。”
发色漆黑美瞳还要加深黑色眼眸的沈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和她月黑风高来几次也不会和好的。”
郦安筠自认为脸皮不薄,在这方面却远远没有沈愿造诣深厚,她也不明白沈愿怎么就死心塌地了。
边亿不是没有优点,但她和沈愿不像郦安筠和虞谷这样有漫长的童年和少女时期铺垫,一瞬间的心动烧出的意情迷乱也难以持久,最后都会被现实碾碎。
爱玩的人遇见一次没玩过的人,总有标记的嗜好。
边亿其他方面爱玩,唯独在感情上认真无比,这些年每一次狼狈失态的都是沈愿。
郦安筠也不做心理辅导,她很想虞谷了,说:“那我下午先走了,你要来明天我给你发地址。”
工作效率很高的人提速只会更快,下午茶时间郦安筠就拎着包走了。
孙盎然在茶水间瞥见女人的背影,周围的同事都知道郦安筠性取向女,对象是个厨师,一开始大家还不太理解。
郦安筠怎么看都和厨师自带的烟火气息不沾边,她怎么看都是空中楼阁的那盏灯笼,没人能爬上天梯把她拿下。
实际上灯笼在成为灯笼之前,不过是竹子一根,有人剖开过她,也打磨过她,也是那个人把她放上去的。
“异地恋好辛苦啊,这样真的能长久吗?”
“组长好像是异地恋吧,结婚了都离婚了,谈恋爱不在一起谈和网恋有什么区别。”
“那副总的女朋友长得那没话说,非常优质,私厨一票难求,都订到明年了,这不比五星级酒店厨师还厉害。”
……
新来的同事没见过郦安筠黯然神伤的样子,孙盎然捧起杯子,想起那年深夜鸭鸣村村口下车的人,还有每一顿的精心准备。
爱也不一定轰轰烈烈,都在一举一动里。
虞老板的体贴,没人受得了吧。
郦安筠开车回了扬草,抵达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这两天田兰月和丈夫出去旅游,外婆也跟着去了,家里没人。
郦安筠直接开车去了虞谷家,正好碰见边亿在门口帮虞谷卸车,看见熟悉的车牌,边亿在降下的车窗里不客气地对郦安筠说:“老板娘,货拉拉一车搬下来都要两百,都这么熟了,我给你打五折。”
郦安筠翻了个白眼,把放在副驾驶座从苍城带来的面包递给边亿:“吃吧,下午买的。”
边亿不懂面包的牌子,她都觉得不如路边摆摊阿姨卖的五块钱一盒鸡蛋糕。
沈愿和她刚在一起觉得她这点很特别,后来觉得她太蠢,两个人没少吵架,却不知道怎么的总是藕断丝连。
郦安筠不参与这些感情探讨,她下车去找虞谷。
一只手还吊着绷带的女人还能拎着一口锅摆位置,鸡毛跟在她身边蹦跶,虞谷笑着和狗说话。
厨房里的赵金凤在和保姆做饭,虞磊在和虞小杞玩飞行棋,第一个发现郦安筠进来的是鸡毛,大黄狗礼节性欢迎,尾巴晃出了残影。郦安筠摸了摸它的头看向虞谷,对方站在原地,夜晚的春风吹开她的刘海,院子灯光很明亮,白光散射,虞谷的眼神温柔,也不意外,笑着说:“我以为你明天才回来。”
郦安筠走过去抱她:“明天不是去追月亮吗?”
这是虞小杞的满分作文,小学生都知道要寄情于景,追月亮代表追过去的人,她在写虞夏。
但真的月亮永远追不到,郦安筠的问题,的确需要虞谷回答。
虞谷身上还有干完活的油烟味,郦安筠却习惯了,一周没见,她的想念足够冲碎这些埋怨。
“你听她乱说,”虞谷叹了口气:“她就是想去最高的那座山玩。”
扬草最近也兴起户外露营,比起城市驱车去郊外,这里的山区不要太多,也有人分享适合的露营营地,虞小杞选的就是经典的地方。
郦安筠问:“你不想玩?”
虞小杞能落地的想法全是虞谷实现的,她是小孩眼里最酷的小姨,带她翻山越岭去看世界的另一面。郦安筠就听过虞小杞打电话和朋友吹嘘自己小姨能单抗两罐煤气,什么你爸爸做得到吗之类的。
现在手不能扛但另一只手勉强能提的虞谷说:“我想,但是帐篷很难搭的,你还是算了吧。”
一周没见,虞谷摸了摸郦安筠及肩短发的蛋卷。
这样的发型柯渺做还有几分可爱,郦安筠鹅蛋脸无关妆容身材都很成熟,完全是让人不敢侵犯的高山红玫瑰,刺都很明显,也只有虞谷敢绕着玩。
郦安筠膝盖撞了撞虞谷的膝盖:“你只要说你去不去。”
虞谷点头:“去。”
她像是猜到了郦安筠在想什么,低声问:“你是不是叫沈愿了?”
郦安筠嗯了一声,她目光扫过虞谷吊着的手臂,上次这样了虞谷还能去炒菜,这次也不例外,郦安筠抓住她的手看,发现还有个新烫出来的水泡。
虞谷抽出手,解释道:“失误。”
郦安筠哼了一声:“你技术倒退,疼不疼啊。”
虞谷的一句没疼还没说出来,郦安筠又说:“我疼死了。”
她的表达从来夹枪带棍,心疼还要用厚厚的语气包裹,像是夹心面包里面那颗难以寻找的红豆。
咽了很多面包皮的虞谷早就尝过红豆的滋味,嗯了一声:“那我邀请你陪我洗澡,红红,我两天没洗澡了,难受死了。”
郦安筠就没做过保姆,没好气地问:“那之前呢?”
虞谷唉了一声,抬了抬下巴,里面的小侄女还在下飞行棋,“我可爱的侄女帮忙。”
她凑近小声说:“你来了,就不用麻烦她了。”
边亿还在搬东西,很不爽这俩人卿卿我我,经过不满地说:“郦安筠,你记得给我钱啊,我搬东西很累的。”
郦安筠嗯了一声,“明天我让沈愿用身体还你。”
边亿拎着的凳子掉在地上,差点砸到她的脚,她问:“你叫沈愿来干什么?”
郦安筠没看她,伸手给虞谷整理她夹克外套里面的翻领衬衫,看上去温柔似水,口气带着作恶多端的快意——
“不是说了吗?还您照顾我们家虞谷的恩情。”
虞谷没插话,忍笑很辛苦,目光扫过郦安筠灯下翩飞的眉眼,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唇角。
边亿:“受不了了,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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