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细雨初歇, 宫廷之中最是偏僻寂静的冷宫院落,藏着一处小花园。
湿润的泥土中不断有细密的野花蔓延生长。
抽芽树荫将窗口遮盖了大半,细碎的阳光筛过树梢, 落在了窗口小姑娘的脸颊上。
少女一双黑亮的桃花眸映着日光,手里拿着一只粗糙的毛笔,撑着下巴坐在窗前愣神,桌上摆着些书卷功课。
忽然她像是听到了什么,连忙放下撑着下巴的手,装作很是认真的样子研习功课。
接着院落内的脚步声愈发清晰。
窗口日光被遮挡住。
少年在窗口停了一会儿, 手里书卷和戒尺敲了下云皎皎桌案,“公主又走神。”
云皎皎一本正经否认, “我哪有。”
然后低头发现,自己的书本放反了。
“……”
她沉默了下,佯装淡定的将书本转了回来。
司延走进屋内, 将手中另一卷功课放在云皎皎面前,“今日的功课给公主送来了, 顺便先生要求检查公主昨日的背诵。”
云皎皎表情痛苦了一瞬, “我……”
司延站在云皎皎面前,“如今这也没有人可以检查公主功课,那就由臣代劳。”
少年看着阮太师标画的词句,“劳烦公主从‘古者诸侯不过百里’开始。”
云皎皎掰着手指, 慢吞吞的背着,“古者诸侯不过百里, 强弱之形易制……”(1)
她背到一半,卡顿住, 四周氛围随着她的停顿而一点点变得僵硬凝固。
不知怎么也紧张起来。
眼前少年身着玄黑侍卫劲装在她身前站着,显得有些高大, 和莫名其妙的压迫感。
云皎皎捏着自己的手指,偷偷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恍惚中到有种他是自己夫子的感觉。
这让她很是不适应。
而后,少年挪开书本,“怎么不背了?忘了?”
云皎皎闻言立马站了起来,“你站在这里我背不出来。”
她说着将司延拉到了旁边的座椅上,自己站在他面前。
她动了动唇,看着司延手里拿着书卷和戒尺,加上他略带了几分严肃的审查表情。
完了……
怎么更像了。
司延看着她复杂繁多的表情,提醒了一句,“以地侯之。”
“以地侯之……”云皎皎硬着头皮继续,“彼人人喜得……彼人人喜得所愿……”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
云皎皎没忍住,“今日检查的太突然了,你不然给我看看吧。”
少年提醒道,“按照阮太师的规矩,给公主看一次,就要罚三下。”
“阿延~”
少年身形微顿,别开视线,“不许撒娇。”
“阿延哥哥。”云皎皎越说越来劲,扯住少年衣袖,伸手去摸他手里的书本,“我就看一次,只有这一次。”
她抢书本的动作,连带着身子也靠近了不少。
“阮太师也不在这屋里嘛,”少女声音又轻又软,“这里就你我两个人,就给我看一下。”
少年迅速从这带了几分蛊惑意味的声音中抽离出来,“不行。”
司延拿着书本的手抬起,云皎皎不得不倾身去抢。
一下子身形不稳,跌在了少年身上!
空气瞬间凝固。
她双手混乱的压在司延手臂上,唇间靠近他的下巴,距离近到甚至能感觉到少年骤然间凌乱的气息落在她眉宇间。
云皎皎愣了愣,视线所及之处是少年微红的薄唇,以及棱角分明的下颚线,他是有几分姿色在的。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茫然的掀起眼帘,和少年同样意外的黑瞳撞了个正着。
云皎皎眼尾余光瞥见了他原本抬高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下来。
然后,她眼疾手快,亲了司延一口!
少年骤然愣住。
云皎皎趁机的拿过来司延手里的书本,起身翻动着。
刚起来没多久,她手臂忽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握住,云皎皎回头就撞上少年气闷又涨红的脸。
司延动了动唇,愣是什么都没说出来,眉头紧锁盯着她,目光晦暗中夹杂着说不出的凶感。
云皎皎吓了一跳,“你,你该不是生气了吧。”
“哎呀,”少女娇嗔,惯会撒娇,“我就亲你一下嘛,你要是生气,你亲回来不就好了。”
司延终于出声,“坐回去!背你的书。”
好凶。
云皎皎不满,但是她非礼他在先,她只能坐回去,乖乖背着。
她本身拿过来也没有看多少,背起来也就磕磕绊绊。
司延这回打手板没有放过她。
云皎皎被打了三下,疼出了眼泪,虽然是装的吧,但还是有些疼。
午后少年果不其然拿着药油来道歉了。
云皎皎自然的将手放在他掌心。
两人大眼瞪小眼,少年握住不好,不握住也不好。
云皎皎一本正经的提醒,“你是来道歉的,难道还要我自己上药。”
司延这才有了动作,握住少女柔软掌心,将药油涂在红肿之处,轻揉。
他带了细小薄茧的手不知道为何弄得掌心酥酥麻麻,有些舒服。
云皎皎靠在桌边,“阿延跟木头一样,亲一下就这么记仇。”
她凑近了一些,“那阿延日后要是娶亲,你夫人亲你,你也要想办法欺负回来?”
司延给她上药的动作不由自主慢了下来,抬头意味莫名的看着她。
好半天冒出一句,“那公主对不是自己夫婿的人也随便亲?”
云皎皎抿唇,后知后觉弯起眼睛笑了,气息稍近,“那,这里不是没有别人知道吗。”
她想了半天该如何形容这样的关系,然后说了一句,“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你我在冷宫……私相授受。”
“阿延不喜欢我吗?”
司延低着头,专注于她的掌心,“胡闹。”
云皎皎并不在意日后,毕竟她没有打谱负责,也秉承着自己不耽误人家的想法,日后等出了冷宫,司延想要做什么她是有义务帮忙的。
云皎皎全然没有注意到,眼前少年低着头。
眸光变幻莫测,盯着她白皙的掌心,思绪暗沉。
入夜,少年梦境是与白日截然不同的放肆和张狂。
他早在少女说出那一句,“你亲回来不就好了”之后将她拽过去,压在书桌上,扫落一地的书籍功课,掐住她纤弱的脖颈,肆意报复。
报复得她双腿胡乱的踢蹬,却尽数踩空。
她不止手像没骨头一样。
哪里都像是没骨头。
让她说什么“这里不是没有别人知道吗”、“谁能知道你我在冷宫……私相授受。”
是没人知道。
所以无论她如何挣扎,如何哭叫,如何求救。
无论他如何对待她,都不会有人知道。
她在无数个梦里被他拽入泥潭,放肆沾染。
第二日,却又仍平静如常,像往日一样,眸光深沉的阻止她亲昵言论,“公主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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