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木斯蛋糕

    中岛台, 摘下围巾,雪年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放在桌台上的手机里传来陆嘉的声音:“陆老师今晚约你了?”

    雪年喝着水“嗯”了声,喝完想起什么, 手过去划了两下屏幕, 后台保留着通话点开微博, “孟沈告诉你的?”

    热搜词条热度已经降了不少,但点进去的热门还是木斯蛋糕, 那九张双人图看着十分醒目, 配字“天选bg女主”和“在逃豪门千金”, 带着“木斯”的tag。

    “孟沈也在?”陆嘉意外。

    雪年:“碰巧。”

    这个所谓的巧合的真相是:双人照上了热搜,被在家闲得扣脚的孟沈看见了, 一下午好一通电话轰炸, 雪年嫌烦索性把她拐去了横云饭店, 让陆怀玉治治她。

    时间不早,陆嘉简单问了几句,确认没发生什么要紧事就挂了电话。

    雪年估算了下时间,星星这个越夜越有精神的高强度冲浪选手这个点应该还没睡,发过去一条链接。

    雪年:木斯是什么?

    对话框上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星星:您还没睡?

    雪年:嗯, 和金老师见面, 刚回来。

    那边发来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没多久,电话响了。

    星星的声音里难掩兴奋:“您和金老师见面了!”

    雪年端着水杯走到沙发边坐下,“还没休息?”

    “嘿, 还早嘛, 没到十二点。”

    雪年笑了下,提了几句注意身体, 星星懂事应下来,和她解释“木斯”是什么。

    “您之前不是问过我嗑不嗑CP嘛, 木斯就是金老师和季禾木的CP……”

    早就猜到,但雪年还是挑了下眉,“《南巷》不是已经播完了?”

    于是星星又岔开话题给她解释了两分钟的RPS,雪年听得一知半解,星星也不想说得太明白,毕竟有些东西不适合放在台面上说,入耳挺尴尬的。

    “之前剧播期间热度高,季禾木那边有意炒作,吸引了不少CP粉,这个木斯蛋糕我见过,季禾木直播翻车它帮着做了好几次澄清,还引导话题说娱乐圈容不下活人,替季禾木打抱不平。”

    雪年若有所思。

    星星:“我估计它就是季禾木那边的人,看金老师热度高不肯解绑,但这次热搜和季禾木又没关系,这么硬蹭脸皮也太厚了。”

    说着她顿了下,语气陡然一变,“它还骂过您!”

    雪年知道她看见什么了。

    下午苏榭把Valentine的拍摄日程发来,嘱咐雪年回关杂志官方的微博,毕竟合作在即,适当透露些消息也好预热。回关完雪年顺着扫了眼热搜,发现金斯娇和她躺在一个词条里,兴趣盎然地点进去,结果看见的第一条就是这位用九张图占据整个手机屏幕的木斯蛋糕。

    靓女俊男,对眼睛确实不错,雪年在心里感慨金斯娇粉丝的审美优秀,剧照修出了电影质感,正打算退出,缺德的平台大数据推送了一条博文到她首页。

    木斯蛋糕:雪年一把年纪能不能别拉着新人炒作?好好当你的影后,真是毁滤镜。

    三十岁就被打上“一把年纪”的雪年:“……”

    年龄对雪年造不成真伤,但对方的身份却让她心梗。

    “这人肯定不是金老师的粉丝!”星星义愤填膺,“粉丝群里都在夸金老师好看,想让《三十天》快点儿上映……我呸!它才一把年纪呢!”

    雪年菀然。

    那个“争当火鸟,拒绝水军”,二百多个大活人的散粉群,一群都是真爱粉。

    “嗡嗡”手机忽然一震。

    金斯娇:雪老师,您睡了吗?

    雪年挑眉,安抚星星几句,挂断电话,坐靠在沙发上回复:还没。

    金斯娇:热搜上有些不好的言论,都是捕风捉影,您别介意。

    她是从全网谩骂的时代一步步走过来的,这方面的经验和承受能力要比雪年强得多,也正因那段灰蒙蒙的过去她才有今日的冷漠和倔强,想到这儿雪年笑意稍敛,突然就没了继续逗人的心思。

    雪年:嗯,不介意。

    ——

    电梯里,金斯娇松了口气,一直攥着手机的胳膊终于放松地垂下来。

    雪年没误会,也没介意。

    那就好,至少不会讨厌自己。

    以雪年成熟的处世态度,金斯娇不觉得她会因为一些细琐小事而生气积郁,她担心的是自己给雪年的印象再打折扣,无论是因为粉丝还是因为她本人。

    更何况……

    金斯娇看了眼手机,颇有种想要告白的冲动。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你。

    我最喜欢了-

    话剧院日程安排得非常紧凑,没有周末假期、每天早出晚归,除了熬大夜,排戏强度不亚于剧组,一众学员累得够呛,只有金斯娇适应得毫不费力,一周下来叶盈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敬佩地表示原来这就是实打实在剧组磨练过的演员,期末考试一定得转发到空间拜一拜。

    努力并非没有收获,杂志拍摄前夕金斯娇接到公司的通知,三天前她参加的一场试镜出了结果,天遂人愿,角色拿下了。

    《定天道》是一部大IP古装群像仙侠剧,金斯娇试镜的角色是剧中主角团六人之一的小师妹,按戏份占比算是二番重要配角,但结局相对来说较为悲惨,大结局小师妹拔剑自戕,助女主修成剑道,最终被困剑窟不见天日。

    这是金斯娇第一次尝试活泼类型的角色,剧方发来的剧本里小师妹前期是个不涉世事的话痨精,整天绕着剑痴师姐打转,中后期历经磨练、褪去天真,角色的高光停留在死亡那一瞬,总体来说人物十分讨喜,如果演得好能吸引不少路人缘。

    进组日期定在一月初,二月中旬正式开机,剧中有许多动作打戏,演员必须提前做训练准备,饮食结构也要调整,崔恬安排了营养师单独为金斯娇设计一套一日三餐,结果一看食谱,比金斯娇平时吃得还要多一些。

    动身飞杂志拍摄场地那天,崔恬让庄助理记录她拍摄期都吃了些什么,少一颗虾仁都要在下一顿补回来。

    雪年和金斯娇飞的是同一趟航班,拍摄地位于最南端的沿海城市,十二月份温度依旧居高不下。拍摄共计三天两夜,赞助商安排的酒店就在海边,落地后专车直达,车途一小时。

    双方都带了妆造团队,沟通时崔恬和苏榭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有些意外,细问道是之前在圈内碰过面,不过那时候苏榭还是鸣英的人,没机会深交。

    确定完妆造的当晚,雪年听说了这件事,饶有兴趣,“鸣英和纳星?”

    苏榭:“算不上过节,鸣英的当家艺人成英早些年想转型拍了不少烂片,还鸽过纳星的电影上过黑名单,所以两边关系有些尴尬,不过这几年她转战综艺站稳脚跟,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渐渐也就没人在意了。”

    “说起来也好笑,之前成英不是发文内涵过金斯娇吗,结果没多久纳星就官宣了新签约艺人,第二天成英就把那篇微博删了,知道她和纳星就恩怨的圈内人都在看热闹……”

    “微博?”雪年蹙眉,“什么时候的事?”

    “金斯娇杀青解约那会儿,你不是还点赞她微博了?”苏榭疑惑,“我问你,你还说看见她那些负面热搜了。”

    雪年顺着回忆,记忆终于回笼。

    是电影拍摄收尾,她忙得连觉都不够睡的那几天。

    “成英说了什么?”

    “说新人不尊重前辈,片场耍大牌。金斯娇刚出道那两年就因为这个被黑过,成英就算没点她的名字也相当于点了,金斯娇挨的骂一点儿也没少。”

    窗边,雪年没说话,脸色有点儿冷。

    苏榭低头整理着文件,“不过你那一次点赞在关键时刻帮了金斯娇不少,她真该请你吃顿饭感谢。”

    饭没吃,礼已经送了,要说谢谢现在也太迟了点儿。

    雪年想了想,拿上手机,“我出去逛逛。”

    “要带上口罩墨镜吗?”

    “不用,晚上海边没那么多人。”

    赞助商把两位艺人的套房安排在同一层,穿过一条转角过廊就是金斯娇的房间。

    雪年敲门时里头的崔恬和助理正在监督金斯娇吃饭,晚上和拍摄方聚餐金斯娇只喝了半碗银耳羹,离食谱上安排的还差十万八千里,崔恬另外点了餐给她补上。

    门是庄助理开的,“雪老师?”

    雪年站在门外微微一笑:“金老师在吗?”

    “在的!”庄助理连忙领她进去。

    白天打过招呼,崔恬和庄助理盯着金斯娇把最后一份蔬菜吃下去满意离开。

    雪年看着好笑,等人走了才调侃:“晚上没吃饱?”

    金斯娇耳朵有些红,“恬姐说我吃得太少,要适当加餐。”

    雪年一想,好像真没在饭桌上见金斯娇吃过多少东西,平时金斯娇在剧组也只吃些清汤寡水,不像孟沈一倒饭点就跟饿了一年的小猪似的,逮着筷子就狂炫不止。

    职业因素,靠脸吃饭的艺人们对自己的身材要求都比较苛刻,雪年一直以为金斯娇在有意控制饮食摄入,没想到原来是真的不爱吃饭。

    难怪腰这么细。

    雪年沉思:“金老师,你吃零食吗?”

    金斯娇不解,“偶尔。”

    雪年点点头,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轻轻在她头上揉了一下。

    “走,带你买糖去。”

    第42章 心怀不轨

    夜晚, 海岸线隐没在昏沉的夜色里,远处涛声不绝,海风不止。

    虽然人少, 但金斯娇的卫衣帽子还是压得很低, 以至于雪年回来后还得弯腰观察她的表情。

    “怕被拍?”

    金斯娇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雪年笑笑, 坐到她身侧,伸手递来两颗糖果, “给你买的。”

    海边附近有小卖铺, 主要卖些沙滩玩具和小零食, 一般都是大人买过去哄孩子的,雪年这么说, 不就是拿她当小孩儿吗?

    金斯娇把糖果接过去, 却没吃, 只牢牢抓在手里,顺着风声说:“谢谢。”

    “不吃吗?”

    她遮掩道:“不饿。”

    雪年诧异地看着她。

    片刻,雪年摇摇头:“不行了,以后要多给你买零食。”

    金斯娇傻不愣登地“啊”了声。

    雪年状若好奇:“别人家的小孩都贪嘴,你怎么不爱吃零食?”

    金斯娇唇瓣动了动, 嗫嚅:“我不是小孩子……”

    二十二岁, 早就脱离了青少年的范畴。

    雪年隔着帽子她的额头轻轻弹了下,“嗯,大孩子。”

    金斯娇听出她语气里的调侃与揶揄, 耳后根发烫, 禁不住低下头,盯着脚下的细沙转移注意力。

    雪年又逗她。

    她知不知道, 这样三番五次地逗人很容易引火烧身?

    背后的灯塔高高亮起,海面亮出一角, 隔壁十来米远的长椅上坐着的是一对情侣,黏糊糊地抱在一块儿,偶尔传来一两声没压下去的笑。

    第三次听见那两人的动静,金斯娇的余光不由朝身侧偏了偏,就看见雪年手上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彩色小袋,指尖捏着,反复捣鼓。

    “这是?”

    雪年看过来,“刚才在店里看见的,老板说是玩具,捏着就能鼓起来。”

    金斯娇:“……”

    “您,您喜欢小孩子的玩具?”她干巴巴地问。

    她自认为对雪年有几分了解,却没想到雪年居然还有这么简单的一颗童心。

    “当然不是,”雪年看着她笑,“但你不爱说话,我总要找些事做。”

    金斯娇一慌:“对不起,我……”

    “没有怪你的意思,”雪年把那彩色小玩具放到一边,浅和道,“只是想,你要是能多和我说说话就好了,说什么都行,毕竟我对你了解不多,听什么都很新鲜。”

    金斯娇懵然,她从这话里听出些亲近的意思,但又怕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

    雪年想了解她?

    了解些什么?

    性格?经历?还是感情生活?

    金斯娇太怕自己脑子不清醒一开口蹦出个“我目前还单身”,兜里的手把糖果攥得紧紧的,咬着舌尖,上刑场似地说:“您问吧。”

    “……”问什么?

    雪年和她大眼瞪小眼。

    金斯娇哑然。

    她真有把话聊死的天份。

    好半天,雪年扑哧一声,忍俊不禁道:“和我说话你好像一直都很紧张?”

    金斯娇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一松,毫无防备地说了实话:“有点儿。”

    “为什么?我很凶吗?”雪年问,“你很怕我?”

    金斯娇支吾:“您是前辈。”

    雪年若有若无道:“是吗?那你在孟导和陆老师面前怎么不紧张?”

    茶桌上问啥答啥,小脸冷得可有气势了。

    金斯娇当然答不上来。

    还能为什么?因为我对你心怀不轨,所以做贼心虚,连正眼看你都不敢。

    雪年:“因为是我粉丝?”

    天降救命稻草,金斯娇忙不迭点头:“嗯!”

    雪年顺着就问:“女友粉?”

    “……呃?”

    金斯娇:!

    她的眼睛在那一刹那睁得极大,整座灯塔的灯光都映到了眼瞳中,脸庞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字:震惊!

    雪年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见她一脸被惊得怀疑人生的呆相,雪年自然而然地改口:“还是事业粉?”

    金斯娇还处在震惊的余韵中没缓过神,女友粉、事业粉……雪年从哪儿知道这些词的?

    网上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不会都看了吧?

    难怪那天在车上好端端的她突然说粉丝不喜欢她……

    金斯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近期有关自己的各种线上消息,有崔恬和公关部门把关,应当没有特别不妥的,雪年也应该没看见特别负面的东西,悬着的心稍微放了放,半真半假地回答:“嗯,事业粉。”

    女友粉+事业粉,她没否定,不算撒谎。

    雪年一脸预料之中。

    金斯娇却觉得有些郁郁。

    不敢透露真实的想法,只能遮遮掩掩,这种暗恋一个人的滋味,真是苦得要命。

    雪年口中的了解,就是想确认她只是个普通的事业粉吗?

    金斯娇失望地拉了下帽子,踩着沙闷闷地说假话:“时间不早了,您不回去吗?”

    雪年靠着椅背:“嗯,不回去。”

    她一愣,脚下动作停下来,不明所以。

    雪年:“你不是说让我提问吗?我还有很多问题没问。”

    金斯娇由有些紧张了,“您想问什么?”

    雪年似乎叹了口气,但表现得很不明显,金斯娇只看见她眉头蹙了下又舒展开,仿佛那丁点儿的不高兴只是短暂一瞬的错觉。

    “算了,没什么,吹会儿风再回去吧。”

    她们又坐着吹了一刻钟的风。

    回去路上,雪年什么话都没说,金斯娇以为她是累了,就没搭话。

    直到第二天早晨,两边艺人被安排在一间化妆室,进门金斯娇问了句早上好,雪年抬眼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声,一副不愿多聊的样子,金斯娇终于意识到昨晚不是自己的错觉,雪年是真的不高兴了。

    为什么?

    金斯娇反思自己昨夜说错了什么话,理了一个小时也没理出思绪。

    第一场拍摄在室外海边,两人分次拍摄,没多少交流,只有两张不算亲密的合照,外人还瞧不出什么。

    到了下午,拍摄转到室内,镜头下的互动一多,两边经纪人和助理就都察觉出有些不对了。

    崔恬那边还好,毕竟根金斯娇的时间不长,对她工作状态还不够了解。但另一边的苏榭和星星都见识过这两人在片场合作时是什么样的氛围,前后状态一对比,差别不要太明显。

    中场回休息室,苏榭端着平板过来,表面是在和雪年核对流程,实际上是在疑问:“今天是怎么了,谁得罪你了,一早上就冷着脸?”

    雪年看着平板,淡淡道:“没什么。”

    “糊鬼呢,”苏榭朝远处看了眼,轻声道,“你昨晚和金老师出去散心了?”

    雪年瞥她。

    苏榭举手:“早上崔恬跟我说的,还说谢谢你照顾金老师。”

    能和雪年合作,纳星那边自然是巴不得,肯定不会想不开得罪人,苏榭思来想去,能影响到雪年心情的似乎只有一个:

    “你和金老师吵架了?”-

    摄影师拿着例图过来,“金老师,下一场镜头要亲密点儿,需要您调整下状态……”

    金斯娇看了眼屏幕,是两人依偎,她需要靠在雪年肩颈处,十指交握,欲吻不吻。

    拍电影期间更亲密的动作她们也不是没做过,热吻、床戏哪一个尺度不比这个大,但金斯娇清楚,以目前的状态,这组图就算拍出来了效果也不会理想。

    因为她的情绪不对。

    雪年到底在生什么气?

    金斯娇绞尽脑汁也想不到。

    补妆时,星星进到单人休息室来取不小心拿错的水杯,要走了金斯娇出声叫住她:“星星。”

    星星雀跃地回头:“哎!金老师!”

    金斯娇坐在化妆椅上,犹豫着问:“雪老师在休息室吗?”

    “在呢,苏姐在和她确认明天的拍摄,您有事?”

    化妆师提示闭眼,金斯娇合上眼睛,口中道:“没事,你忙吧。”

    星星疑惑地挠挠头,拿着水杯走了。

    补完妆,化妆师讨了个小风扇过来,说金斯娇气息重,瞧上去似乎有些热,让她拿着吹一会儿。

    金斯娇心浮气躁,吹了三五分钟还是静不下心,终于捱不过心里那关,随便找了个借口出门,走到了雪年的休息室跟前。

    不弄清雪年生气的原因,她接下来几天都用不着睡觉了。

    过廊没人,雪年休息室的门没关严实,留着一条缝,可能是星星送杯子出来忘带上。

    金斯娇抬手,正准备敲门,忽然听见里头传来说话声。

    “她不说,你就主动提呗,有什么放不开嘴的?”

    紧接着,便是雪年熟悉的嗓音:“她不愿意说,我硬要提一嘴,有什么意思?”

    “什么有意思没意思,你当这是谈恋爱呢,有话直说不好么?”

    雪年没吱声。

    苏榭道:“你帮了她这么多,连声谢谢都没讨着,不觉得亏啊?”

    “亏什么?我自愿的。”

    “那你干什么还要生气?”苏榭反问,“就因为她没跟你交心?你自己想想是不是挺无厘头的?”

    门外,金斯娇皱着眉放下手,心中不悦。

    这说的是谁?能让雪年自讨没趣。

    下一秒,她从苏榭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金斯娇的性格你第一天知道吗,她要真是知恩图报,当初成英在微博上指桑骂槐,你替她解围她就该亲自来道谢了。”

    金斯娇一怔。

    休息室内,雪年蹙眉,口吻冷淡:“点赞的事只是凑巧,我没那意思。”

    苏榭放下平板:“行,点赞是凑巧,那陆老那儿呢?Valentine今年年中不就联系过工作室吗,你说风格不合让我拒了,年末单人变双人风格就合了?双人照的词条在热搜连挂两天,你连上热搜都带着她,就别拿巧合当借口了吧?”

    苏榭不是对金斯娇有意见,她只是看不下去雪年自己为难自己,这人从前一贯懒懒散散,拍了部电影突然事事变得瞻前顾后,挺让人心疼。

    “说实话,我觉得你认识金斯娇之后变了很多,变也就变了,你还不愿意承认,生怕自己讨了别人的便宜,何必呢?”

    “你今天生气要是为她身为后辈不懂感恩也就算了,偏偏是因为她话少不肯和你交心……”

    苏榭无语地揉揉太阳穴:“你真把她当自己孩子了?”

    雪年露出点笑:“怎么,不行?”

    苏榭:“行,怎么不行,当姐当妈不都随你意思吗?但是你恋爱都没谈一个,到哪儿却都带着个二十二岁的大挂件,别人恐怕不会觉得你俩是母女……”

    她敞着嘴道:“更像是包养的小对象。”

    雪年:“……”

    门外听得一字不落的小对象耳朵红得一碰就要滴血了。

    撂完炸弹,苏榭抱着平板转身:“再说了,包养对象也没你这样操心的。”

    她一抬头,看见门边,顿时傻了,声音猛然变调:“金老师?!”

    沙发上的雪年倏地回头。

    金斯娇发誓,那是她毕生唯一一次在雪年脸上看见这么愕然的表情。

    第43章 心动自知

    雪年使了个眼色, 苏榭头疼地在后头朝她比手势,拿着平板出去了。

    门关上,雪年收回目光, “咳。”

    金斯娇坐在对面, 抿着唇, 定定望着她。

    雪年默然两秒,叹气道:“都听见了?”

    这是句废话, 看金斯娇的表情也知道, 怕是一个字没落下。

    “嗯。”金斯娇点头。

    雪年真想在她脸上掐一把, 逼着她多蹦两个字出来。

    “苏榭跟我说话没轻没重,没想到被你听见了, 一会儿拍摄结束我让她给你道歉。”

    毕竟苏榭是自己这边儿的人, 说这些不着调的话也是为了自己, 雪年说得发自肺腑,“抱歉。”

    她也是头一次遇上这么尴尬的场面,除了道歉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更好的应对方法。

    但值得庆幸的是,道歉的对象是金斯娇,金斯娇在她面前好像从没有过脾气, “没关系。”

    雪年眼底掠过一缕复杂的情绪。

    比起风轻云淡的没关系, 她其实更希望金斯娇能生个气,哪怕表现出一丝不快的情绪也好。

    空气中似乎存在着无形的对峙,说不清从何而来, 但两人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都在等待对方开口,或是一个合适的契机。

    雪年想, 毕竟自己年长些,不该把问题抛给这样一个年轻稚嫩的孩子, 可就在她打算开口时,金斯娇突然出声:“雪老师。”

    雪年定神,“嗯。”

    “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雪年笑了下,想反问一句“我对你好吗”,表情忽然一顿。

    她看见金斯娇眼眶红了。

    好像这一句话撕开了什么不得了的裂缝,金斯娇蹙着双眉,从眼角到眼尾,肤色一点点变得潮湿,变得湿红。

    同时,她的嗓音也随着羽睫的颤动而出现起伏和哽咽:“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雪年怔然。

    金斯娇在戏里也哭过,作为安蔚时她的哭戏总是绝望无力、充满了挣扎,可事实上她的本我如一潭死水,落起泪来安静无声,像雪年记忆中那棵困在庭院里的银杏树,默默中就凋零了一地。

    雪年的心脏在不被察觉间抽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

    等意识回笼,她发现自己坐在了金斯娇身侧。

    金斯娇的眼瞳中倒映着细弱的光芒,雪年从那簇光中发现了自己的影子,湿润的,动摇的,仿佛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辨不出哪个是真,哪个又是假。

    须臾,她伸手,轻轻把金斯娇搂进怀里。

    靠进雪年怀里的一刻金斯娇的身体僵得像块石头,她的额头被安抚性地摸了摸,然后背脊上传来温柔缓慢的力量,雪年哄孩子一样在她耳畔说:“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这一瞬,所有的不安与不确定争相浮出水面,金斯娇失控地回抱住面前的身躯,仿佛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十指在雪年腰后紧紧交缠相扣。

    雪年被她的力气紧得发出一声闷哼,身体一倾,连带着金斯娇摔倒在沙发上。

    一上一下,衣料交叠,乌黑的发丝水一样淌在各处。

    她们维持了这个姿势很长时间,雪年轻轻拍着金斯娇的肩背,视线望向的却是头顶的吊灯。

    她想现在要是有面镜子就好了,能让她看清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和脑海里想象的一样,温柔又混账。

    怀中的年轻身体分明单薄无辜,她却产生了掌控的绮念,一边心疼一边在为这罕见的亲密而感到隐秘的愉悦,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腰间的力气稍稍松开。

    雪年不动声色地把手挪到金斯娇脖后,“还难受吗?”

    金斯娇摇头,脖子和发丝就蹭到了雪年手心。

    旋即,她一顿,大概突然意识到两人的姿势,立马松开胳膊撑起上身,惊慌道:“雪老师!”

    雪年看见她脸上没有泪痕,说明金斯娇刚才一直是在压抑自己把泪水逼回去,连难过的机会都没给自己留。

    金斯娇匆忙从她怀里撤出去,语气急促:“抱歉,我刚刚……”

    雪年抬手在她眼尾处碰了下:“没哭?”

    金斯娇噤声,坐到一边,讷讷道:“刚补完妆,不能哭。”

    这时候她还惦记着工作,雪年失笑,也坐起来,撑靠着沙发,视线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金斯娇。

    金斯娇声音发干:“您不高兴了?”

    “没有,”雪年平静地否认,“只是在思考问题。”

    “……什么问题?”

    “你刚才问的,我什么要对你好,”雪年说,“我好像有答案了。”

    金斯娇蹭地站起来,神色十分紧张,雪年被她的眼神逗得一乐,仰着头问:“你这是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金斯娇笨拙地接话:“想。”

    雪年点头,却又道:“在我说出答案之前,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金斯娇压抑又急切:“您问。”

    “刚才为什么哭?”

    金斯娇顿时一窒。

    雪年视线锁定着她,缓缓道:“不着急,你也可以想好了再回答我。”

    她还是在等,等待金斯娇主动开口,展露心里一直藏着的那份秘密。

    苏榭知道了肯定又会劝她别给自己添堵,但在这件事上雪年有属于自己的执拗,“当然,在你没回答之前,我也不会给你答案。”

    金斯娇傻了一样,伫在离不到一米处,一副自我怀疑的表情,雪年低下头整理衣物,语气自然:“你没听错,这是个约定,不放心的话你可以拿纸笔记下来,免得我赖账。”

    她拿对待小朋友的那一套忽悠金斯娇,驾轻就熟,金斯娇余光看见她的手指在腰带上勾动,脸蓦地一红,突兀地生出些诡异的、类似事后的羞赦。

    “那您还生气吗?”

    雪年抬眼:“生什么气?”

    金斯娇:“昨晚回来,还有今天,您一直在生气……”

    话都没怎么和她说。

    雪年哑然,简直想把金斯娇的小脑瓜子抱过来敲两下,“你说呢?”

    抱都抱了,应该没生气了吧?

    金斯娇在心底默默,然后又想起是雪年主动抱的自己,脸又烫起来。

    雪年是不是有点喜欢自己啊……是吧?

    要不然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哭了又抱又哄,这难道不是喜欢一个人才会——

    忽然想起来,在片场雪年也这么哄过想家的小演员,金斯娇神经狠狠一跳。

    雪年起身,“不许瞎想,”说着顺手就在金斯娇额头上不留情地弹了一下,“你和别人不一样。”

    金斯娇吃痛地捂住脑门,反应过来后眼中充满震惊: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雪年俯身靠近,逼得金斯娇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开始闪躲,才道:“有不确定的就来问我,不要一个人瞎猜,知道吗?”

    金斯娇懵懵地捣头。

    雪年弯了下眼睛,揉揉她的脑袋。

    这时候就听话了,真可爱。

    “休息时间要过了,出去看看?”

    金斯娇忙道:“好。”

    妆还是重新补了一遍,碰巧摄影师的机器出了点意外,换机器耽误了半小时。但艺人状态调整好后事半功倍,下午的几组片子出来后杂志主编都连声赞叹。

    当天拍摄结束后还有两个个人专访,两人的采访风格也很符合大众对她俩的刻板印象,雪年优雅随性,金斯娇精致冷冽,完全不同的气质与色彩相碰撞,现场摄影师在镜头后面兴奋得眼睛发光。

    采访流程进行的很顺利,要结束,金斯娇去更衣室换完便衣,偶然听见洗手间里两个工作人员在聊今天的拍摄,“雪年一点明星架子也没有,难怪圈里那么多人喜欢她,以后合作的艺人要是都这么好说话就好了。”

    “实在不行像金斯娇那样也好啊,二话不说配合工作……嘶,之前黑料说她耍大牌,我还当真了,原来成英说的不是她……”

    “季禾木呗,还能是谁,他那点破事谁不知道,也就粉丝还坚信他是个纯洁梗直大男孩了。”

    “哎,说起他我想起来,之前不是传他要和野浪的谢宝贝合作吗,听说他临时放导演的鸽子接了别的本子,那边现在满世界找男主角,杀了他的心都快有了……”

    两人说话声渐远,金斯娇走到洗手台边,打开水龙头,冷凉的液体从手指间流过,她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有点冷。

    回酒店的路上,编辑发来今天的采访稿,让艺人方确认一下内容,看看哪些地方需要删减调整。

    金斯娇看稿的工夫,边上的崔恬接了通电话,听完脸色一下子沉下来,“知道了。”

    电话挂断,崔恬看向金斯娇,冷冷道:“《定天道》那边来消息,男三定下来了,是季禾木。”

    闻言,金斯娇合上平板:“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天。”崔恬冷笑,“前脚你的角色刚定下,后脚季禾木就来了,看来是铁了心要绑着你上位了。”

    金斯娇眯了眯眼,抱着手臂没接话。

    崔恬:“回去我就联系剧方,看看能不能把他踢了,什么货色,鼻涕虫一样甩都甩不掉……”

    “不用。”金斯娇道。

    崔恬意外看过来。

    金斯娇打开手机,用小号登进微博,点开某个收藏主页,“帮我查一下这个叫‘木斯蛋糕’的账号,看看它是哪儿的人。”

    崔恬接过手机简单扫了两眼,嫌弃地皱起眉头:“季禾木的CP粉?”

    木斯蛋糕的主页还有些别的东西,《南巷》剧播期间它几乎每天都会发布数十条动态,全都是男二季禾木的剧中截图,偶尔穿杂着对男女主的讽刺和不屑。

    “什么烂演技也配演主角?”

    “新人到底是新人。”

    “这部剧换个主演绝对爆火。”

    ……

    崔恬往下翻了几页,渐渐明白过来,“你怀疑它是季禾木那边请的水军?”

    第44章 心理准备

    电梯门开, 苏榭一出来正好碰见右边转角长廊过来的星星,“怎么出来了?”

    星星小跑过来,“雪老师让我给金老师送东西。”

    “送什么?”苏榭奇怪。

    “今天在现场赞助商送了两份伴手礼, 金老师忘记拿了。”

    房门是雪年亲自来开的, 还没到深夜她就一副要睡的打扮, 头发松松挽着,眉目间困意萦绕。

    苏榭诧异:“今天睡得这么早?”

    雪年摆了下手腕, 示意她进来把门带上, 边转身边道:“昨晚没睡好。”

    关上门, 苏榭紧跟在她后头,“也不看看是为的谁, 我说你怎么让星星去送东西……都说开了?”

    本来已经晃到卧室的雪年闻言一顿, 退回来, 倚着门沿,作沉思状。

    苏榭:?

    她狐疑:“什么意思?”

    雪年:“工作室最近是不是挺闲的?”

    苏榭一听,眼睛蹭地亮起来,迫不及待道:“你想工作了?商务?还是新本子?颁奖典礼呢,有兴趣吗?”

    她嗖地掏出手机:“你说, 我记着, 明天就替你安排!”

    雪年一看她兴奋成这样,内疚油然而生,到嘴边的话吞回去, 叹着气道:“算了, 没事,再等等吧。”

    苏榭愣了下, “等什么?”

    雪年一笑转身,苏榭直觉不妙, 寸步不离地追上去。

    “等什么呀?你要干嘛?你跟我说说,给我个心理准备!”

    “祖宗,你先别睡,你这样我今晚还怎么睡,能不能给我留条活路……”

    ……

    一夜无梦。

    第二天的拍摄地在一小时车程外的森林度假区,这边天气湿热,林区蚊虫出没频繁,拍摄进度对比昨天慢了许多。

    午间金斯娇在车上休息,隔壁的星星突然过来送了两瓶驱虫喷雾,说是林区外头的粉丝送的。

    “雪老师的粉丝?”

    “是您的粉丝,”星星解释,“昨天海边出了路透图,有粉丝听说了您今天的行程就过来打卡……雪老师还在等我,我先回去啦。”

    “等等!”金斯娇没来得及问她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你拿一瓶给雪老师吧。”

    星星愣了下,接过喷雾:“好,谢谢金老师。”

    回到另一边,苏榭在车内不知道在和雪年唠叨些什么。

    星星把喷雾递上去,解释是金老师让送来的,雪年挑眉,问:“金老师特地买的?”

    星星举着小风扇,嘿嘿直笑:“不是,刚才下去碰见金老师的粉丝了。”

    雪年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点头让苏榭把东西收着,“拍摄结束要是还有时间的话请金老师吃个饭吧。”

    星星眼放精光,“好啊!”

    “好什么好,”苏榭无情出声,“你来我往的,当过年上门送礼呢?”

    她一脸防备地看向雪年:“你之前见金老师不都是自己私下联系的吗,怎么突然要用工作室的名义请她吃饭?”

    雪年淡定道:“就凭你昨天说的那些话,请金老师吃个饭道个歉不是应该的?”

    “咳!“苏榭一呛。

    星星茫然:“什么话?”

    “没什么,”苏榭捂住她的一边耳朵,“小孩子不要听这些。”

    星星:?

    当天的拍摄延长到入夜,饭没请成,共计三天的拍摄一结束金斯娇就得回北,也抽不出时间,因而最后一天苏榭特地起了个大早,买了早点咖啡送去隔壁套房。

    清早,太阳刚露头,拍摄团队的工作人员还睡着,金斯娇已经起床看剧本了。

    金斯娇这人性格高冷难接近,人品却意外的单纯清澈,苏榭道完歉愧疚满满,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天说的话分明过分又伤人,金斯娇居然一点都没往心里去,真是娱乐圈往前数十年都少见的好脾气。

    苏榭不知道的是,她这回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了,金斯娇并没有所谓的好脾气,只是一牵扯到雪年她的下限就会变得非常模糊,被“包养”“小对象”这类词背后“羞辱”,她大概比雪年本人还乐意。

    对金斯娇灵活变通的尊严毫不知情的苏榭道了歉心中依旧不是滋味,回到房间给雪年打电话想倾诉一二,结果那边懒洋洋地表示还没起,这个点就该赖在床上跟被子缠绵一会儿。

    但雪年还有些人性,“金老师说什么了?”

    “说谢谢,还问我你起床了没。”

    雪年就笑:“和金老师一比,是不是觉得我特懒?”

    “倒也不是,”苏榭道,“谁没吃过苦呢。”

    十几年前,雪年刚出现在大荧幕时承受质疑与非议并不比现如今的流量艺人少,那时候传统纸媒还没落幕,随处可见杂志刊物的刁钻报道,躲都躲不开。

    苏榭曾听说雪年被黑粉逼得一年搬了五次家,最严重的一次是对方带着刀具藏在她搬家的衣柜里,要不是工作人员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没有捷径、不走歪门邪道,就得付出比旁人多出一百倍的辛苦,苏榭感慨的不是金斯娇肯吃苦,而是面前明明有捷径,她还是拿出了超乎一般人的自律。

    “捷径?”雪年装瞎,“什么捷径?”

    苏榭咳了声:“你少装,能不能给我交个底,你对金老师到底是什么想法?平白无故对人家那么好,你是不是……”

    她一下子把声音压低,憋着气从牙缝里挤出半句要命的话来:“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那边一静,片刻,徐徐道:“要是看上了你打算怎么办?”

    苏榭:“我能怎么办?我一不是法海二不是王母娘娘,还能拆散你们不成?”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语气还是渐渐着急起来:“不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你孤寡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开窍了,一开还开女人身上去了……”

    雪年好整以暇地问:“怎么,你歧视?”

    “我鄙视,”苏榭没好气,“金老师才多大?你进圈的时候她还在念小学呢,亏得你下得去手。”

    雪年:“……”

    “难怪还在剧组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怪怪的,住个院还要跟金老师联系一下……”

    越说越没边儿,雪年再衣冠禽兽也不至于出车祸都被送到医院了还惦记着这些乱七八糟的。

    “说完了没?说完我要起床了。”

    “等等!”苏榭赶忙叫停。

    雪年等着:“说。”

    苏榭严谨地问:“你俩到哪一步了?”

    雪年:“……”

    她头疼:“你想什么呢?”

    苏榭说这个也尬尴:“还不是为你,我总得有个心理准备吧?万一日后爆出料来也好做公关。”

    雪年毫不客气:“没影儿的事。”

    说完,电话飞快地挂了。

    苏榭听着嘟嘟的忙音空瞪眼。

    没到八点就被吵醒,雪年有些起床气,挂了电话后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没多久,星星来消息问她醒了没,早餐准备好了,雪年回了个“嗯”字,正要退出去,忽然发现列表里有一行未读,是金斯娇发来的,时间在苏榭来电之后。

    金斯娇:雪老师,您醒了吗?

    雪年靠着沙发枕,思索着回道:刚醒,有事?

    回完,她换了个姿势,一手撑颊,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机边缘。

    1,2,3……

    六秒后,金斯娇回复了:苏榭姐送了早点和咖啡,谢谢。

    下面还配了张图,是特地拍的。

    原木桌,玻璃窗,咖啡剧本和阳光,搭在一块儿很有生活气息。

    雪年心想这是什么意思,苏榭送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八字还没一撇就跟我分享日常,拿我当什么呢?

    她故意晾着金斯娇没回,扔下手机飘去卫生间洗漱。

    完了再飘回来,发现消息栏里是还空的,金斯娇居然也没后文,雪年的心情顿时就有些不明媚了。

    可再不高兴,她也还是拿金斯娇没办法。

    金斯娇敏感执拗,缺乏安全感,而雪年天生温缓,不愿强求,她们之间存在着八岁年龄差带来的鸿沟,待人处事完全是两个极端。

    有一点苏榭说得没错,雪年独来独往多年,这是她第一次“开窍”,她对待生活随心所欲,对待感情却态度认真,孟沈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嘲笑她这个年纪还在装纯情。

    雪年已经习惯了这种偏见,事实上大部分时间里她都在逆着时代的方向行走,年少成名,巅峰隐退,一去八年,她在金斯娇这个年纪遭遇了人生重大变故,一夕之间清醒过来,一下子从荣誉中抽身,把时间和精力都回归到自我。

    有人惋惜,有人说她在亲手葬送前程,外界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她在滑雪场上和妹妹雪琅争论到底哪个姿势才能摔得轻些。

    她的小半生中,常见的是掌声与赞美,少见的是动摇与徘徊,金斯娇的出现是个神奇的意外。

    这个年轻女孩儿太过生涩,单纯、执拗又遮掩不熟练,雪年见到她的第一天起就注意到她眼底异样的光彩。

    但金斯娇不像大多数人那样活泼好动,也不会借着合作的由头刻意接近雪年,她更像是雪年印象中高中老师常挂在嘴边的模范生,自律、上进,不为外界所干扰。

    模范生的付出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外人口中她黑料缠身,片场她是孟沈常斥责的“木头”——雪年最不喜欢孟沈的一点就在于此,打压会促人成长,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摧毁一个人,如果金斯娇生命中没有一个能给她带来积极力量的人,那么演员这条路她会走得越来越光明,而人生之路越来越黑暗。

    感情的诞生都是由这么一小点开始,一瞬间的心软,一闪而过的念头,一次偶然抬头,一次不经意的回眸,和金斯娇走得越近,雪年就越能感受到她骨子里倔劲。

    抛开那一身生人勿近的气场,和金斯娇相处久了很容易被她对待工作的认真态度所感染,所以剧组那么多人才会渐渐放下偏见,但孟沈是唯一一个从头到尾没有改变过想法的人,她始终认为金斯娇的表演太过克制,克制不是因为金斯娇的功夫不到家,而是她对待表演不够真诚,不肯正视自己。或者说,金斯娇一直在藏着自己。

    雪年诡异地产生了自责感,她似乎意识到金斯娇掩在镇定外象下的“本我”是什么,但她无法拆穿点破。

    就好像现在,她不可能强求金斯娇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强行击碎对方千辛万苦才构筑的安全壳非常无礼且残忍,雪年也狠不下那份心。

    她清楚是什么造就了金斯娇孤独敏感的人格,提起家人时那双藏在桌面下压抑的手说明了一切。千千万万个故事里,家庭总是一切痛苦的根源,雪年能做的,只有一步步引导,和耐心地等待。

    引导可能是无用功,等待也可能得不到结果,但雪年相信自己的判断。金斯娇看向自己时眼底闪烁的光芒,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能带她走出阴霾。

    第45章 言外之意

    拍摄结束, 摄影师朝后方打了个手势,道:“两位老师,一会儿需要拍条十秒左右的口播, 麻烦二位稍等。”

    工作人员搬来椅子让两人先坐着休息, 接着拿来两瓶水, “辛苦老师们。”

    水瓶从金斯娇手里经过,她默不作声地拧开盖子。

    雪年挑了下眉, 没说什么, 接过去喝了半口, 喝完把盖子拧上,水瓶放到椅腿边, “累吗?”

    “不累。”

    她点了点头, 侧过身来, 雀绿色的衬衫面料在顶灯下折射出流金般的光芒,连着墨色胸针一齐映入金斯娇眼里,“今晚就得回去?”

    金斯娇摸不透她的心思,如实道:“嗯,结束了直接去机场。”

    雪年微叹:“这么忙……”

    金斯娇犹豫了下, 迟疑道:“雪老师, 我早上给您发的消息,您看见了吗?”

    “看见了,”雪年颔首, “已经帮你转告给苏榭了, 她说不客气,应该的。”

    “……”金斯娇闷闷地低下头, 一副没话说的样子。

    雪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等近处整理布景的场务抱着东西离开, 她开口道:“金老师,我那天问你的问题,还记得吗?”

    金斯娇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耳后渐渐上浮上来一层淡粉色,被散落的头发虚虚地遮着,颜色若隐若现,“记得。”

    雪年视线不移,“我还说有不确定的就来问我,不要一个人瞎猜,这也记得?”

    金斯娇抬头,雪年对她笑了下,缓声道:“不着急,这不是工作,没有deadline,你可以慢慢思考。”

    就算给不出答案也没关系,她已经做好要迎接漫长等待的准备了。

    但这句话雪年没说出口,她还是保留着一些私心。

    说话间摄影师回来了,雪年收回目光。

    口播一共录了三遍,结束金斯娇立刻被安排去换衣服,崔恬告诉她场外有粉丝送机,金斯娇就没再像平时那样捂得严实,穿着干净的白衫长裤,外套拿在手里,出来时果然引起了一片呼声。

    人群中金斯娇还发现了一张熟悉面孔,是之前电影杀青后回海城在机场见过的女粉丝,还跟上回一样高高举着手制的应援牌,夹在熙攘的人群里又蹦又跳,兴奋地叫她的名字,“娇娇!娇娇!”

    赶着去机场没时间签名,经过时金斯娇只是朝她点了下头,对方愣了下,眼睛忽然一红,把手中的应援牌举得更高。

    被工作人员护送着上了车,崔恬问:“刚才那些粉丝里有你认识的?”

    金斯娇穿上外套,道:“之前在机场见过一次。”

    “两次就记住了?”崔恬惊讶,而后释然一笑,“难怪她那么激动。”

    金斯娇不爱营业,对待粉丝却很真诚,崔恬挑了几张拍摄现场的花絮照,以纳星娱乐的官方账号发布,发完刷着评论道:“晚上要和制片导演见面,我和小庄陪你一起,不用太紧张,之前试镜你都见过。”

    金斯娇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低低地“嗯”了声。

    崔恬回头:“累了?那你休息会儿吧,到机场了我叫你。”

    说着她把车内黑帘拉上,嘱咐司机开得稳些。

    保姆车隔音效果卓然,崔恬把平板也关了,四周昏暗。金斯娇在静谧中闭上眼睛,好一会儿终于酝酿出一些浅浅的睡意。

    但心事缠绕,她还是睡不着。

    她还在思考雪年说的话。

    — “在你没回答之前,我也不会给你答案。”

    金斯娇不蠢,她听出雪年的言外之意,老天爷又一次眷顾了金斯娇,雪年并非对她没有好感。

    可是为什么?她值得吗?

    短暂的狂喜后自我怀疑又涌上心头,金斯娇才发现原来自己病得也很重。

    她没有朋友,没人能给她做任何感情上的参考,雪年对她的好她能坦然认清,但一旦关系到“喜欢”二字她的判断就又开始模糊了。

    雪年怎么会喜欢她?只是偏向吧,譬如同伴、朋友,甚至是师生。

    她心里有许许多多疑惑,雪年说了,不确定的就亲自去问她,但金斯娇觉得如果这些问题抛出去雪年说不定会生气,因为这分明是她自己的毛病,就算雪年答了她也还是会死脑筋地曲解。

    和一个连十个数都数不明白的门外汉解释微积分是在给自己找罪受,拧巴小白金斯娇觉得自己应该去读几本教人解读感情的书,最好能教她怎么以正确的心态来表达情感。

    一边的手机震了。

    金斯娇睁开眼。

    是杨晚。

    昨天金斯娇往杨晚卡上转账,对方表示不需要,并且把账户上三年下来积攒的余额统统退还给了金斯娇。

    那是一笔不算小的数字,杨晚一分都没动过,“放在我这儿不安全,叔婶会惦记。”

    金斯娇回了句“知道了”。

    前座的崔恬听见了动静,“睡不着?”

    “嗯,”金斯娇直腰,把手机放到一边,“木斯蛋糕那个账号查到了吗?”

    “还没,毕竟涉及个人隐私,查起来也不太方便。”

    崔恬想了想,道:“如果你不想被季禾木再黏上,今晚见面我可以和导演编剧提一提,季禾木是鸽了上一个本子临时插过来的,这样的人就算进了组也有风险,把他踢出去费不了多大工夫。”

    “踢了这次还有下次,”金斯娇平淡道,“除非彻底把他弄垮。”

    崔恬意识到什么,放轻了声音:“你和他有过节?”

    金斯娇没想瞒着她,就把之前《南巷》主创团队直播前后发生过的事说了一遍,那通后台录音至今还在她手机里存着。

    崔恬听完脸色铁青,好半天冷笑了一声,语气中满是讥讽:“演了几年水剧就当自己是个腕儿了,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这事儿雪年那边知道吗?”

    “不知道。”录音里虽然出现了雪年的名字,但金斯娇不想这件事打扰到她,一直没提过。

    崔恬意外:“你没跟雪年说过?”

    金斯娇一默。

    崔恬后知后觉,“我以为以你和雪年的关系,这种事早该……算了,”她笑了笑,“你的私人感情我不会干涉,你自己掂量就好。”

    三天拍摄下来,崔恬隐隐察觉到些什么,新人上升期难得助力,不论雪年和金斯娇是什么关系,目前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季禾木这个惹人嫌的鼻涕精一日不解决只会让人如梗在喉。

    崔恬眯起眼,眉一挑,忽然心生一计。

    当晚,落地北城,天色昏沉。

    金斯娇换了身行头,与崔恬小庄在六点提前抵达约定地点。

    半小时后,《定天道》的导演和制片、编剧抵达。

    这种场合少不了要客套,金斯娇开场喝了几杯,没多久就被崔恬以喝醉为由扶到一侧缓歇,庄助理心领神会地接了热水,陪在金斯娇身边照顾,意思剩下的时间就没她什么事了。

    《定天道》是部投资改编的大IP,制片人话语权很高,导演和编剧在边上也只能喝酒做陪,崔恬在业内闯荡多年专业能力过硬,杯盏之间面面俱到,很快就和制片深聊到了这次一起进组的演员,话题自然而然地过渡到新确定的男三季禾木身上。

    季禾木要饰演的男三和金斯娇扮演的小师妹没有感情戏,但两人师出同门,在剧中互动也不少,制片表示《南巷》今年热播,如果他俩能在《定天道》里二搭,不失为一次观众喜闻乐见的合作。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南巷》配角的热度还在,换了季禾木得不偿失。

    崔恬老练一笑,端起制片的杯子斟满酒,款款道:“能和季老师再合作当然是我们的荣幸,我担心的是季老师那边太忙,前段时间听说他有一部现代剧打算进组,看来是我捕风捉影了。”

    制片咳了声,笑着道:“演员嘛,拍戏总要有取舍的,想往上走就不能只看见眼前一时的风光。”

    第46章 酒后失言

    一时风光……

    崔恬放下杯子:“您说得有道理, 圈子里人来人往,一茬旧一茬新,从来不缺好苗子, 当然是努力肯上进的先出头。”

    混在娱乐圈, 就得修炼一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压制人精的办法就是成为人精,崔恬几杯酒哄好制片, 道是金斯娇在纳星的一众新艺人里出类拔萃, 进组后还请导演和编剧多照顾。

    编剧话少, 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把酒喝了, 自顾自和导演聊剧本的事。

    崔恬顿了顿, 勉强地朝导演笑了下, 导演看着过意不去,主动碰杯道:“上回试镜纳星有几个不错的新人,是崔监新签的?”

    “导演您还记得。”崔恬重新露笑。

    纳星的艺人大多知名度不高,但演技可圈可点,大多导演对这类演员都非常有好感, 属于便宜好用还不会折腾幺蛾子, 怎么用都放心。

    崔恬挑拣着公司里几个稍微有些人气的艺人聊了两轮,最后微微一笑,道:“要是以后有机会和导演您合作那就再好不过了。”

    导演思索:“我这边倒是还有个角色, 不过戏份不多, 只有几场戏……”

    崔恬眼睛顿时一亮,“什么角色, 您说说?”

    ……

    角落,金斯娇揉了下眉心, 庄助理注意到她的动作,小声问:“金老师,我给您倒点热水?”

    “不用。”喝了酒,金斯娇的嗓音沙沙哑哑,语气也和平时不太一样了,“恬姐还在聊?”

    庄助理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桌上,飞快地说:“嗯,您要是不舒服就先睡会儿吧,完了我叫您。”

    几杯酒而已,还没到走不动路的地步,金斯娇是受崔恬的意思特地躲到这儿来的,她那冰山一样冷冰冰的性子太容易得罪人,与其留在桌上搞坏氛围,不如早早下场,免得影响崔恬发挥。

    金斯娇用手背试了下脸颊上的温度,很热,酒劲要上来了,庄助理从兜里摸出两粒糖果,道:“解酒的,恬姐让我提前备上的,您吃两粒,能缓点儿。”

    “留给恬姐吧。”

    对面桌上空着三个酒瓶,全是白的,崔恬脸色如常,手中的杯子还在不断满上,庄助理担忧道:“恬姐今晚喝了不少,回去该难受了。”

    金斯娇:“结束之后你先送恬姐回去,顺便去药店拿两副胃药,车上还有水吗?”

    庄助理忙不迭点头:“有,一直备着呢。”

    事实证明,金斯娇很有先见之明。

    晚上十点,会面结束,制片导演和编剧相继打车离开。

    等车影消失在视野里,亲自在外送行的崔恬脸色猛地一变,踉踉跄跄地冲回大厅洗手间,冲进隔间后“啪”一声甩上门,扶墙一通呕吐。

    庄助理从车上拿了水,紧跟着进洗手间,在门外干着急:“恬姐,您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里头没顾上回答,只有不停的干呕声。

    吐了有三五分钟,冲水声响起,伴随着一两下咳嗽。

    又缓了两分钟,隔门被从里拉开。崔恬拉着门把手,一脸苍白,虚弱地问:“金老师呢?”

    庄助理赶忙过来扶她,“金老师醉了,在车上休息……您喝点水漱口,胃还好吗?”

    漱完口,靠门缓了会儿,崔恬走到台边打开水龙头,“没事,就是喝多了,撑的。”

    她瞧着神智很清醒,结果庄助理眼睁睁看着她洗完手忘记擦干,出了洗手间又折回来,隔间里逛了一圈,自言自语道:“走吧,回去,看看金老师怎么样了。”

    “您慢点!”

    庄助理寸步不离地跟着,生怕她脚下一软栽下去。

    车就停在会所外的室外停车场,出了一楼观光厅右转就是,庄助理离开之前先送金斯娇上的车,门是她亲手关的。

    扶着崔恬走到车边,庄助理一愣。

    车门是开着的。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探头一看,果然车内空空,座上没人。

    两人当场吓得魂飞魄散,“金老师呢!”

    崔恬一慌,多少醉意这下也清醒了,立刻掏手机要打电话,号码刚找出来,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低低的“喂”。

    二人循声回头,只见停车场边缘的马路牙子上蹲着个姑娘,瘦削背影,半坐半歪,一手握着水瓶,一手攥着手机,“雪老师,是我,娇娇。”

    “……”崔恬和庄助理对视了一眼,各自大松了口气。

    老天保佑,没被人拐走就好。

    “恬姐,你先上车吧,”被吓了一回,庄助理背后满是冷汗,说话间没忘了扶崔恬,“我去叫金老师。”

    崔恬摆手:“没事,我去看看她。”

    她深吸了口气,晃晃悠悠地朝马路边走过去。

    路灯底下,把人魂都吓没了的金斯娇斜靠着电线杆,眼睛耷拉着,脸颊通红,一副醉态。

    手机里传来雪年疑惑的声音:“金老师?”

    “嗯,是我,”金斯娇应声,下巴在膝盖上蹭了蹭,把手机贴紧耳朵,慢吞吞地问,“你怎么不叫我娇娇了?”

    那边一静。

    听不见声音,金斯娇把手机拿到眼前确认了一遍,埋头兀自嘀咕:“打错了?”

    半天,那头出声,是雪年在忍笑,“没打错,是我,雪年,你是不是喝酒了?”

    金斯娇捣头,灯光下的影子的脑袋就跟着她一起上下晃动:“嗯!”

    “和谁喝的,这是喝了多少,醉成这样?”

    “制片和导演,还有编剧,恬姐……”

    “工作应酬?经纪人和助理在你身边吗?”

    “恬姐去吐了,庄助理在照顾她,我在车上。”迎面吹来一股寒风,金斯娇打了个寒颤,眼中短暂地清醒了一秒,随后惊讶地低下头,“我车呢?”

    雪年语气中的笑意瞬时没了,“你一个人在外面?”

    “金老师,”崔恬从后头过来了,“你还好吗,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金斯娇扭头,竖起食指,动作模糊地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我在跟雪老师打电话。”

    崔恬意会,停下步伐,示意她继续。

    电话那端问:“崔恬?”

    金斯娇回过头,继续蹲在寒风和暖光里,抱着手机不撒手:“嗯,恬姐出来了。”

    “你是不是还在外面?北城现在零下,小心感冒,回车上待着。”

    金斯娇不愿意:“回车上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醉了,“您”就变成了“你”,不讲礼貌,也不讲逻辑了。雪年失笑:“为什么到车上就不能给我打电话,车上没信号?”

    金斯娇眼睫慢慢地垂下去:“因为,不能给你添麻烦,不能让人知道我喜欢你……”?

    后方,崔恬一凛,她听见了什么?

    大冬天的深夜,附近环境空旷,一片寂静,崔恬下意识朝四周看去,没有狗仔也没有镜头,不会上热搜。

    那就好,那就好。

    手机那头死一样的寂静。

    金斯娇眨了下眼睛,视线往前,落在马路中央的一粒石子儿上。

    那是一粒很清秀的石子,长得很匀称,大小也合适,孤零零地躺在路上,让人忍不住想把它捡回来。

    许久,雪年道:“这算是表白吗?”

    金斯娇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粒石子上,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雪年:“金老师。”

    “金老师?”

    “娇娇?”

    “喔?”金斯娇回神,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在打电话,“我刚才睡着了。”

    “在外头睡着?”雪年发出无奈的笑声,“你明天起床还能记得今天晚上说了什么吗?”

    金斯娇仰头,望着头顶的路灯,喃喃道:“记不得了吧,要是记得,我就不敢说了。”

    这是她清醒时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或许就因为埋得太深,醉后才会这么迫切地想倾吐出来。

    雪年心头软得一塌糊涂,轻轻地说:“没关系,我录音了,等你什么时候想记起来再放给你听。”

    金斯娇笑了下:“你真好。”

    她俩轻声细语地又说了会儿话,或温柔或粘稠,字句细细碎碎地散在冬风里,飞舞着飘远。

    金斯娇听见雪年说:“回去吧,早点睡,晚安。”

    她就也回了句晚安,然后听话地挂断电话,捧着手机在夜里愣愣地坐着,整个人像是放空了。

    崔恬出声:“金老师?”

    蹲坐太久,腿有点麻,金斯娇晃了下,扶着电线杆站起来。

    崔恬连忙过来扶她,“小心!”

    北城温度太低,硬在冷风里干坐通话,金斯娇双手冻得冰凉,上车后庄助理连忙拆了两个暖宝宝给她捂着,又开了车内暖气,缓了十多分钟她的脸色才恢复了些。

    车平稳地驶出停车场,庄助理在前头道:“我先送您回去?”

    后头金斯娇闭着眼睛休息,崔恬拿了张毛毯过来给她披上,轻声道:“今晚你留在金老师那儿,她要是半夜醒了头疼就泡点蜂蜜水,喝了会好受点。”

    “好,”庄助理应声,“金老师喝得也不多,怎么会醉得这么厉害?”

    崔恬坐到一边:“一看就知道不是经常喝酒的人,醉了和小孩儿似的,”她把落到金斯娇手臂的毛毯往上拉了拉,面露柔色,“原本也就是个孩子。”

    送完崔恬,时间逼近十一点,扶着金斯娇在楼下等电梯时庄助理接到一通陌生电话,一接听,对面道是雪年。

    庄助理:“雪老师?”

    “抱歉,深夜打扰,我找经纪人要的你的联系方式,”雪年在电话里问,“金老师在你身边吗?”

    电梯到了,庄助理扶着金斯娇进去,摁下楼层,“在,金老师喝多了,我正送她回去。”

    雪年关切了几句,问及今晚应酬的情况,确认金斯娇没事,温声道谢:“麻烦你了。”

    庄助理觉得有些怪,这话听起来怎么自己才是那个外人?

    “应该的,您客气了。”

    第47章 炮灰角色

    开了灯, 偌大公寓冷冰冰的,除了墙上挂着的大小海报,里外都没多少活人气息。

    金斯娇的卧室简洁得像是酒店套房, 庄助理知道她生活习惯, 如果没有工作或者特殊情况, 金斯娇一般会在晚上十二点睡下,早上七点起床, 起床后洗澡、有氧运动、早餐, 在庄助理开车来接之前她会把一切都收拾好, 床单被褥恢复到睡前的样子,客厅和餐厅整理得干净如新。

    这个自律得不像拥有鲜活生命力的年轻人, 喝醉了也不会大吵大闹, 自始至终只是安静地闭着眼睛, 好似熟睡。

    沙发上的软枕垫在背后,金斯娇眉头轻轻皱了下,眼睫动了动,似乎要醒。

    “金老师?”

    她的双眸却还阖着。

    庄助理打开墙边的立架灯,清和的暖光铺过来, 金斯娇抬起胳膊, 拿手背挡住眼睛,庄助理连忙把灯关了,“金老师, 头疼吗?”

    金斯娇遮着眼, 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没事”。

    “我去给你泡点蜂蜜水……”

    “不用了,”金斯娇放下手, 靠着沙发缓缓睁开眼睛,上方的吊灯在她眼里有些陌生, 她还醉着,意识不太清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哑声问,“什么时候了?”

    庄助理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多。”

    “恬姐呢?”

    “已经送回去了。”

    正对面的幕墙上挂着海报,金斯娇定睛看了半秒,确认自己在家,垂首抵住额头:“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恬姐让我留下来照顾你。”

    金斯娇眉心拢成了一座小山,说话声调发沉,倦意浓厚:“没关系,明天我想晚点起,你回去休息吧。”

    庄助理还想再劝一下,金斯娇撑起身,独自往卧室走。

    庄助理知道拗不过,亲眼看着她进卧室关上房门,无可奈何地把掉落在地的软枕正捡起来。

    简单收拾了一通,她又在客厅守了半小时,确认金斯娇没事才静悄悄地离开。

    翌日,宿醉后的崔恬一觉睡到早上九点,醒来给庄助理打电话了解情况,得知她昨晚没留在金斯娇那儿,在电话里大发脾气,“你把一个醉得意识模糊的人单独留在家里?”

    庄助理一肚子委屈没地儿说,金斯娇的个性谁能劝得动?

    崔恬窝火说了她几句,早餐都没顾上吃,起床换了衣服就打车到公寓,急匆匆上楼,一边打电话一边摁门铃,生怕金斯娇有意外。

    没多久,门开了。

    金斯娇穿着睡衣,头发湿润,肤色湿红,刚洗完澡的样子,手里电话还在嗡嗡地响,“恬姐。”

    崔恬紧绷着的神经骤然一松,“醒了?昨晚没事吧?”

    “没事,你怎么过来了?”

    金斯娇松手让她进来,崔恬顺手带上门,抬头一看,公寓里干干净净,看来昨天回来没发酒疯,心道自己真是大惊小怪,失笑地说:“你昨天醉得不轻,还让小庄回去了,我怕没人看着你出意外。”

    岛台上有杯喝到一半的蜂蜜水,是金斯娇自己冲的,解酒用。

    金斯娇取了个崭新的杯子给崔恬也冲了一份,崔恬道谢谢,端杯环视了一圈四下,说:“以后不能喝酒就不要勉强,我以为你说几杯量是喝几杯没事的意思,原来是喝完几杯就倒。”

    金斯娇叮了两块吐司,说出心里真实的想法:“不能全让你一个人喝。”

    崔恬就笑:“都是工作,喝都喝了,也不差那一杯两杯。倒是你,知道自己醉了会说胡话吗?”

    金斯娇一愣:“我说什么了?”

    “你不记得了?”

    金斯娇愣愣地看了眼杯子,试图从蜂蜜水中找回一些昨晚的记忆。

    崔恬看着她的表情直想笑:“那你记得什么?”

    “庄姐开车把我送回来,”金斯娇紧蹙眉头,要不是崔恬在,她或许会朝自己脑袋上拍几下,“我让她回去了。”

    崔恬意味深长地瞅她:“那之前呢?”

    之前……

    “叮”一声,吐司好了,金斯娇思绪被打断,低头摁住眉心,崔恬见状道:“算了,别想了,昨晚你给雪老师打了电话。”

    金斯娇一顿,飞快地抬眼:“我说什么了?”

    崔恬酝酿:“我也不清楚,不如你自己去问问雪老师?”

    话音落下,金斯娇的手机响了。

    说曹操曹操到,雪年。

    崔恬瞥了眼手机屏幕,不作声,啜着蜂蜜水慢悠悠地晃去客厅,金斯娇擦擦手,忐忑地接通电话,“雪老师?”

    雪年:“醒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清澈,应当早就起了,金斯娇听见她旁边苏榭的声音:“一会儿到机场先吃点东西,空腹乘机对胃不好。”

    “嗯,醒了,您今天回北城?”

    雪年语气自然:“有个商务要谈,要先去海城待两天。”

    也就是说暂时还不会回来。

    金斯娇无意识地扯了下衣袖,说不好是失望还是轻松,只觉得无形的压力消失了,但并没有切实地感到有多轻松。

    “雪……”她微微开口,嘴巴里只蹦出一个字,没勇气再继续下去。

    那头雪年似是感应到她的窘迫,轻笑着道:“是不是想问我昨晚的事?”

    金斯娇耳朵被她的笑声震得发软,“我是不是醉了给您打电话了?”

    “是啊,大晚上的,十点多钟,我都要睡了。”

    “那,我都说什么了?”

    雪年沉思:“嗯……”

    金斯娇紧张地蜷缩起指尖。

    雪年:“你说的可多了,想听哪一句?”

    金斯娇被她逗得一个大喘气,心窝好似被人用手狠狠地掏了一下,四肢都想泄气。

    客厅,崔恬余光撇了眼岛台的位置,清清嗓,低头看自己的手机新闻。

    “好了,不逗你了,”雪年柔声道,“你没说什么,就说自己喝了酒,困了,要回去休息。”

    “……真的?”

    “你还想有别的?”

    金斯娇一呛,支吾着说:“我是怕自己说了冒犯您的话。”

    雪年顿了顿,含笑道:“冒犯的话没有,撒娇的倒是有几句,我叫你金老师你可不乐意,问我怎么不叫你娇娇了。”

    金斯娇的脸蹭地烧起来,手上一个没拿稳,差点把手机摔下去。

    雪年:“都说酒后吐真言,原来你一直想让我叫你小名?”

    “不是小名,”金斯娇可怜巴巴地反驳,“是粉丝这么叫我。”

    雪年语气悠长地“噢”了声。

    那边苏榭还有工作安排要交代,雪年询问金斯娇身体情况,告诉她宿醉之后要注意哪些,金斯娇一一应下。

    等电话挂断,崔恬捧着见底的蜂蜜水过来,道:“聊完了?”

    金斯娇抵着额头,宿醉的余韵让她看起来没多少精神,崔恬含蓄地跳过了有关雪年的话题,“今天先休息吧,话剧院那边打好招呼了?”

    “嗯。”

    确认进组日期后金斯娇第一时间就联系了话剧院,陆老师表示理解,一切以工作优先。

    午后,金斯娇在家晒太阳看剧本,崔恬问她明天有没有时间,要带她认识个人,是同公司的一位男艺人,年岁与金斯娇相仿,去年签的纳星,叫段流。

    “陈导给的那个角色戏份不多,段流虽然年纪比你大,但是出道比你晚两年,演过的都是些小配角,毕竟一个公司的,进组后你们俩可以互相照应些。”

    金斯娇想了想:“他要演的是哪个角色?”

    崔恬很满意她的反应,和聪明人说话心情畅快,“男三救下的路人,几场戏就下线了。”

    也就是说,段流要演的,是个围绕季禾木的炮灰。

    “段流的演技不差,但运气不太好,”崔恬意有所指,“季禾木气运向来不错,段流能和他搭上戏,说不定是个机会。”

    翌日,几人约在公司见面。

    段流的经纪人和即将出席年末颁奖典礼的艺人出差去了,身边只跟着一位生活助理。

    和金斯娇一样,段流今年二十二岁,身段相貌单拎出去都不差,但出道两年演的都是些默默无闻的小角色。

    沉寂太久会损耗艺人的精神气,自我介绍的时候段流不太敢抬声,人是坐着的,背却挺得笔直,站起来和金斯娇握手时看上去十分紧张,“很荣幸能和娇娇姐合作,我一定努力,不给您拖后腿。”

    金斯娇颔首:“客气。”

    崔恬示意他坐下:“都是纳星的,用不着这么生分。”

    她问:“剧本看了吗?”

    段流道:“昨天一接到通知我就看了。”

    崔恬点点头,喝着咖啡,不经意地问:“看的是谁的戏份?”

    段流一愣,侧目看了眼身边的助理,迟疑道:“林贤。”

    林贤就是剧中段流要扮演的那个路人炮灰,在第一个单元副本里被男三救下,后面又为主角团牺牲,拢共大概六七集的出场镜头,还是主角背景板,跟个推动剧情的游戏npc似的。

    崔恬也没说什么,只问:“能演好吗?”

    “恬姐放心。”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崔恬笑了笑:“那就好。”

    金斯娇翻看剧本没接话,坐在段流身边的助理察觉到什么,轻巧地问:“听说林贤这个角色是恬姐在陈导那儿帮忙说的情,多亏您出面段流才有这次机会。”

    崔恬叹息:“纳星的艺人都是一家,有机会我当然要照顾自家人。”她停顿了下,“其实我原本相中的是男三的角色,以段流外形和气质,拿下这个角色不算难。”

    段流和助理交换眼神,崔恬慢条斯理道:“可惜制片那边定下了鸣英的季禾木,季老师演技好、名气大,新人自然比不了。”

    演技好名气大,那还巴巴地过来讨个男三号?谁信。

    助理终于琢磨过味来了,“恬姐的意思是……”

    崔恬目光从段流身上扫过去,后者还有点懵,一副没反应过来的表情,心中不由叹气,新人就是新人,还得磨炼。

    她放下杯子,微微一笑,看着段流说:“没什么,加油吧,好不容易争取到机会,别让导演失望。”

    第48章 我不单纯

    从会议室出来, 一路无话。

    直到进入电梯,门关上,段流才开口:“哥, 恬姐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助理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下, 低声道:“你没听见恬姐说吗, 她原本替你相中的是男三的角色。”

    段流:“可那个角色不是已经被季禾木……”

    他顿了下,蓦然间明白过来:“她是想让我把季禾木挤下去?”

    “这么怎么行?”段流心惊胆战, 慌了, “您刚才也听到了, 季禾木是制片定下的,我要是抢他的角色不就等于得罪……”

    “啧!”助理嘶声, “你小子长得挺机灵, 怎么听不出好赖话?恬姐说了, 抓住机会别让导演失望——那季禾木是制片定下的又不是导演,他要真有靠得住的背景还会沦落演个男三号?只要他不是带资进组,片场不还得看导演脸色吗?”

    段流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助理:“你是恬姐亲自向导演推荐的人,无论如何导演都得多照顾一些。我听说了, 这季禾木在圈里的风评一般, 这次还是鸽了前一个组临时塞进来的,导演看他不见得有多顺眼。”

    他轻声说:“轮长相演技,你哪点儿也不比他差, 只要在片场好好表现……咳, 说不定季禾木得罪了什么人,那角色一旦空出来, 轮也能轮到你。”

    话说到这份上,段流再不懂也懂了, 助理见他面有愁色,知道他是年轻放不开手脚,安慰道:“别太有压力,就算男三没机会,林贤这个角色也不差,演得好照样能吸粉。”

    助理苦口婆心:“段流,你现在年纪还小,经验不足,等以后见识多了就会知道,趁年轻多表现自己不是坏事,这次机会对新人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其他人想求都求不来,你千万要把握住。”

    段流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揉了把脸,“谢谢哥,我知道了。”

    助理满意地点点头,“恬姐既然说了纳星都是一家人,你在片场就放机灵点儿,遇上不懂的就找金老师,她应该也会照应你。”

    金斯娇……

    段流回忆起会议室里那张精致清冷的面孔,刚压下去的担忧又涌出来了,“可金老师看上去……”

    “嘶!”助理眉头一皱,眼瞪起来,段流连忙改口:“金老师看上去年纪也不大,我和她都是新人,在剧组能说得上话吗?”

    “所以我让你平时少看些动漫多注意点儿圈里的消息,”助理恨铁不成钢,“新人的起点也有不一样的,你知道金老师上部戏和谁合作,导演是谁吗?”

    段流迟疑:“《南巷》?那部剧虽然火,但只是网剧……”

    “金老师上部戏是孟沈孟导的电影!”助理压低声音,“她和影后雪年搭的戏,演的还是女主角!”

    段流眼神惊愕,“雪年?”

    眼看电梯要到了,助理抓紧时间,语速极快:“上次姜衍的剧在纳星大厦公开选角,小陆总和陆老师两个人都到场了,点名要看金老师试镜,你说她什么背景?”

    “小陆总和陆老师?”段流舌根发紧,“哪个陆老师?”

    “当然是陆怀——”助理拍了下自己的嘴巴,“纳星集团的陆老师,你说是谁?”

    抵达一楼,电梯一晃,段流没站稳,下意识抓住身边的横栏,心惊未定。

    电梯门“叮”地打开,助理给了他一个眼色,“这下明白了吧?”

    会议室。

    崔恬搅着咖啡,叹气道:“这个段流还是太年轻,眼里藏不住事,脑子也转不过来。”

    她对面,金斯娇靠着沙发,两腿交叠,膝盖上摊着剧本。

    大厦外的阳光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洋洋洒洒地落进来,金斯娇被笼罩在温暖的光芒中,连发丝都镀上了光辉,眼神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与平静。每读完一行字,她的视线便会下移,密长的睫羽跟着也垂移一分,睫影浅动,阳光在她身上才有了切实的体现。

    崔恬问:“你觉得呢,段流怎么样?能派上用场吗?”

    金斯娇手中翻了一页,回道:“能不能派得上用场关键在于我们,和他无关。”

    崔恬意会:“季禾木的黑料不难挖,我已经联系了几家媒体,就等着事情闹大的那一天,让他再也爬不起来。”

    金斯娇颔首,崔恬不知想到了什么,好奇地问:“你和段流年纪差不多,刚出道时也跟他现在一样单纯吗?”

    她实在很好奇,金斯娇这种性格到底是怎么进娱乐圈的?要真是就凭一张脸混到了《南巷》走红,又混到孟沈的女主角,那这天选之路走得也太让人眼红了。

    金斯娇抬眼,说:“我不单纯。”

    崔恬:“……”

    是,是不单纯。

    都酒后打电话和人表白了,可怕得很。

    “你不单纯,那段流就是蠢了,”崔恬调侃,“新人都不省心,心比天高,这个瞧不上,那个又嫌太低,白送上门的便宜都不要,还要怎么才能扶上墙?”

    金斯娇现有的履历还不足以支撑她点评同行,但她也并不认同崔恬的说法,于是嘴里“嗯”了声,破天荒地拿出来委婉态度,淡淡地反驳:“可能他要再考虑一段时间。”

    金斯娇说的没错,当天午后,崔恬刚监督金斯娇吃完午餐,就接到了段流亲自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这小子终于迟一步缓过神,千恩万谢地感激崔恬给的机会,表示自己一定好好表现,绝不给纳星丢人。

    崔恬问他对角色还有什么疑惑没,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您放心,我会好好向季老师学习的。”

    回来后,崔恬感慨:“这么快就想明白了,看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笨。”

    金斯娇吃得有点撑,感觉身体都比平时沉了,坐在位置上自闭。

    崔恬在对面拍下她的狼狈相,又拍了张光盘图,一起发给金斯娇,道:“有段时间没更新微博了吧?趁这几天多多营业,等进组几个月找不到人,粉丝眼睛都得盼绿了。”

    金斯娇鲜少在微博发自己的自拍图,突然来这么一下粉丝受宠若惊,不一会儿就纷纷挤在评论区留言:

    “起猛了,看见我女儿发自拍了,谁来掐我一下?”

    “娇娇妈妈爱你!”

    “天杀的人贩子,我一点进来就知道这是我女儿,快把乖女还给我!”

    ……

    粉金斯娇的大多是妈粉,偶尔有一两个叫老婆的都被快速排序的评论所淹没,金斯娇翻了两页正要退出去,忽然看见一个高楼留言:“这好像不是自拍吧?”

    说这话的ID的头像是雪年之前发的,和金斯娇的杀青宴双人合照。

    金斯娇鬼使神差地点进去,发现这一层楼里不只它一个,还有十多个相同头像的ID,留言都很奇怪:

    “没错,是对面视角拍的。”

    “我想到一个人……”

    “我也想到一个人……”

    “都不说是吧?那我也不说。”

    金斯娇正想弄清楚她们在打什么哑谜,崔恬说:“Valentine那边联系了公司,计划要把官宣日期提前半个月,也就是你进组的时候……”

    金斯娇便摒弃了脑海中那些有的没的,专心和崔恬聊工作。

    晚间,金斯娇在家看剧本,收到段流发来的好友申请,话还是那番话,很高兴能合作、多多照顾等等,被他一打岔,金斯娇忽然想起白天微博底下没看完的评论,她给自己热了杯牛奶,切了小号登录微博,摸到评论区去仔细“审判”。

    那条留言还在,位置还挺高,楼中楼有几十条,发言很让人摸不着头脑,什么“吃上热乎的了”“服了你们cpf”“还好我也是”,金斯娇看半天也没看明白她们到底嗑到什么了,只看见一个个口嗨得不行。

    直到楼中楼划到底,最后一条留言显示的时间在两分钟以前,对方连发了一排哭泣脸,最后才问:“真的是雪年拍的吗?”

    金斯娇:“……”

    她也想。

    金斯娇后知后觉:她和雪年也有cp粉了。

    《三十天》的电影还没播,智慧的网友已经提前入股,吃上北极圈的粮了。

    可惜事实是,这张动态和雪年没有一毛钱关系,甚至她俩一个在北城一个在海城,今天连通电话都没打。

    商务拍摄节奏紧、任务重,金斯娇本来不想打搅雪年,猛地瞅着评论区这么一说,她忽然就有点躁动,喝了口牛奶,指尖一点,戳进了某个cp粉的主页。

    页面一跳,一段挂满感叹号的肺腑发言一下子冲进视野:“不懂年下魅力的有难了!什么是年龄差?姐姐阿姨小妈!一百种姿势一百种称呼!年下就是最猛的春丨药!”

    金斯猛地一呛:“咳!”

    她烫手一样把手机甩桌上,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扶桌一顿撕心裂肺的咳嗽。

    什么东西?!

    金斯娇怀疑自己眼花,点开手机屏幕又看了一眼,一股滚烫的热气直往脑袋上冲。

    这位生猛cp粉甚至还给这段博文配了两张图,截取的分别是金斯娇在《南巷》中的剧照,和年中《三十天》公开的雪年那张经典的路边夹烟海报,图片里金斯娇孤僻冷冽,雪年沉静慵懒,两人一左一右,一眼看过去就能让人幻想出无数篇都市爱情故事。

    但显然,这位癖好非常的粉丝脑子里幻想的不是浪漫爱情,而是飚到能上高速的现代车文,金斯娇这个还没来得及经历过同人女洗礼的纯洁小白首当其冲,被高速飞来的泥头车撞得眼花缭乱,整整做了一个晚上的旖旎梦。

    第49章 苍蝇见血

    雪年从海城回来还给金斯娇带了礼物, 一只拼起来有半人高的乐高小狗,是品牌方赠送的伴手礼,据说一共有超过一万个颗粒, 能静下心拼完一整只, 收获堪比修仙。

    乐高进家的第一天, 金斯娇乐得按捺不住,立刻拍了张照片更新了微博动态, 结果三天后照片什么样乐高还是什么样。

    评论区有粉丝问拼得怎么样了, 金斯娇装作没看见, 结果雪年也来消息询问进度,金斯娇只好实话告诉她自己最近都在看剧本, 没时间分心干别的。

    “是《定天道》那部剧?”

    “您听说过?”

    “苏榭提起过。”

    得知金斯娇要扮演的是和她本人性格截然相反的活泼小师妹, 雪年兴致盎然, “你自己选的角色?”

    金斯娇:“嗯,我想试试。”

    少见她这么笃定地说自己要做什么,雪年非常耐心地在电话里听她说了一个多小时的人物理解。

    聊完,挂了电话,苏榭慢悠悠地挪到沙发区, 道:“我什么时候跟你提过金老师要拍《定天道》了?”

    雪年有条不紊地点开电影频道, 继续之前看到一半的电影,“可能是梦里吧。”

    苏榭“哼”了声,直嘀咕:“平时让你发个都微博不乐意, 自己反倒背地里搜金老师的小道消息。你小心哪天切错号手滑点了不该点的东西, 工作室哭都来不及。”

    雪年心不在焉地问:“比如?”

    苏榭一言难尽地瞪了她一眼:“你现在怎么脸皮变得这么厚了?”

    亏得外头路人还一口一个“粉丝”“白月光”地叫着她,等他们知道自己心中那矜贵优雅高不可攀的雪影后在家连袜子都不穿光脚满地踩, 和后辈说话跟流氓似的张口就来,那画面得有多幻灭, 苏榭简直都不敢想。

    操碎心的苏大经纪人重重地发出一句叹气:“求你,千万别崩了人设。”

    雪年给了她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

    一周后,《定天道》的各部门工作人员陆续进组。金斯娇飞南城那天正值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机场人头攒动,许多粉丝在出口外蹲守接机,崔恬一看人数多得有些骇人,出机场后上微博看了眼,原来《定天道》这部剧的女主角余凌就在二十分钟后的航班上。

    “这么巧,你们俩前后到……”崔恬翻着微博,眉一挑,“更巧了,季禾木也在下一趟航班上。”

    这边车辆上了高速,那边航班已经落地,余凌和季禾木的机场接机照都上了热门。

    余凌是近几年来娱乐圈炙手可热的一线女星,广大网友茶余饭后总是喜欢拿她和新晋的流量小花乔黎作比较,两人中只要有一方一出现在公共平台上,双方粉丝必定打得不可开交。

    在《定天道》女主还没确认之前就有小道消息称,余凌和乔黎双方为这部必爆的大IP剧私下闹得很不愉快,“大饼”最后落到余凌手中,乔黎只能为了面子求其次,迅速接下姜导的悬疑网剧。

    季禾木虽然和乔黎没多大关系,但毕竟也是鸣英的主捧小生,一部《南巷》让他今年意外走红跻身流量之列,粉丝战斗力不可小觑。他在剧中饰演的温柔男三和女主有一段感情线,乔黎没了,成了余凌,原本盼着他能和同公司顶流乔黎合作的小部分事业粉多有怨言,两人航班一落地,营销号风向一带,不一会儿热搜底下就吵起来一小簇针对女主余凌的话题。

    赶往剧组的路上崔恬就靠着这些乐子打发时间,金斯娇近来渐渐进入到角色,为了找到小师妹的活泼状态她有意识地让自己多说话、多表达,便在车上跟着崔恬有一句没一句地接话。

    崔恬调侃:“你说季禾木是不是故意的,他一个男三号抢女主角的风头,这都不是一个赛道的,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金斯娇就问:“吵到哪儿了?”

    崔恬把手机递过来:“季禾木粉丝骂余凌营销大户尬吹演技,余凌粉丝骂季禾木脸丑人糊,专扒女艺人吸血。”

    余凌的演技其实不差,但受自己本人长相局限,接的角色都偏苦情向,时间久了在观众眼里演技便显得模板化。”

    “他俩在剧中感情戏还不少呢,”崔恬缺德,“一会儿在剧组见了得多尴尬。”

    令人意外的是,中午,抵达横店,季禾木对余凌的态度居然算得上热情,会议室里工作人员来倒热水,季禾木顺手就拿了个纸杯过去,接满后笑着送到余凌跟前,道:“凌凌姐,以后多多关照。”

    《定天道》这部剧里,女主一番,女二小师妹和男主平番,反派男二和男三的番位还得往后排,季禾木这一趟殷勤直接越过中间三个人,在一众坐着的主演里显得尤为扎眼。

    金斯娇听见身后有人捂嘴“扑哧”了一声,低声说:“早就听说季禾木喜欢蹭热度炒作,果然第一天就见识了。”

    说话的是两个搬椅子的工作人员,算是剧组职工,季禾木离得远没听见,金斯娇和男主却都听了个真真切切,男主脸上出现了一丝明显忍笑的表情,嘴角拼命往下压,仿佛下一秒就要憋不住了。

    “谢谢。”余凌点了下头,反应很冷淡。

    季禾木放下盛着热水的杯子,回去自己的位置时他的视线和金斯娇不小心撞了下,眼中闪过一瞬的不自然,仓促地挪开视线走了。

    那段放出去能让他在热搜上悬尸三天的录音还在金斯娇手上,他不敢瞎摆脸色。

    第一天的剧本围读花了四个小时,几位主演的演技都不差,一口气过完几十场戏导演有些意犹未尽,散会后把余凌和男主两人留下来一起探讨怎么把感情戏演绎得更加动人,季禾木和一众人出去时脸色就差了许多。

    崔恬说他这叫“苍蝇见血”,见血就兴奋,口器大老远就抻着,恨不得扒到男女主上猛吸不下,迟早得给自己作死。

    金斯娇含着咽喉片,难得笑了下。

    崔恬问:“没事吧?嗓子受得了吗?”

    “没事。”

    金斯娇嗓音还有些沉,小师妹这角色话实在太多了,还是个师姐控,女主出于高冷的剑痴人设而不能表现的台词全压在金斯娇身上,刚才的四个小时里她的嘴巴就没歇过。

    接下来还有十几天围读,庄助理提前给备好了各种润嗓含片,就连给金斯娇递的饮料都是蜂蜜金银花茶。

    崔恬:“围读的时候导演看了你好几次,你注意到了吗?”

    “嗯。”金斯娇有印象,每当她有大段台词会议桌上就会有几缕的视线落到她身上。

    崔恬感慨中夹着惊艳的意思:“我怎么不知道你的台词功底这么扎实?”

    金斯娇半遮半掩地说:“之前上过台词课。”

    当然,还有雪年的指导。

    拍完《南巷》后金斯娇特地报了台词课苦练了一整年,《三十天》电影拍摄期间只要有空她就找个僻静的地方对着空气练呼吸,练发声、吐字,雪年也经常在片场教她怎么更加合理地运用声音。

    《南巷》和《三十天》里金斯娇饰演的角色都比较寡言沉默,台词少体现不出什么,到了《定天道》,切换到话痨角色,她那一口流利、感情充沛的台词,一开口立马就和旁人不一样了。

    崔恬:“哪位大师的课?回去我反馈给公司,请来公司安排学员班。”

    金斯娇默默地想,雪大师,就看你能不能请得动。

    她岔开话题:“段流大概什么时候进组?”

    崔恬一下午都在和剧组协调艺人的住宿问题,忙得晕头转向,被一打岔真就忘了,“他的戏份少,应该要到开机之后才会进组。而且我问了,他那边还有两个配角要跑,大概要在组里待上二十天左右,等他杀青了这边正好开机。”

    金斯娇点头道知道了。

    剧组给跟组演员安排的住宿在横店酒店,考虑到季禾木这小子蹭人上位不知道会折腾出些什么事来,崔恬和剧组沟通后以公司名义自费给金斯娇安排了别的住所。

    从进组到开机再到杀青大概要四个月,这四个月内金斯娇都住在横店附近的一栋复式小公寓里。

    身为一介刚有些热度的小演员,这么做似乎有些太大肆铺张,毕竟主演那边都没这样的排场,对此崔恬付之一笑,她表示纳星最不缺的就是钱,有什么需要金斯娇尽管提,特殊情况她甚至能安排出一辆加长林肯。

    当晚入住,崔恬在楼下空房间和北城那边开会,金斯娇洗完澡在楼上卧室看妆造,庄助理拎着两份打包的外带回来,上楼敲门,说金斯娇今天的营养餐摄入不足,崔恬嘱咐她盯着金斯娇把夜宵吃完。

    “是南城这边的地方特色点心,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一盒桂花糕,三枚小笼包,金斯娇坐在楼下桌边细嚼慢咽,吃得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庄助理在边上看得着急,怀疑地问:“难吃成这样?我买的时候特地问了店里的人,都跟我说好吃呢?”

    那边崔恬开完会出来,一看金斯娇咬着糕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知道她在吃饭这件事儿又闹不情愿了。

    金斯娇敬业刻苦还上进,上上下下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吃饭这事儿跟小孩似的,按时按量得叫人盯着。

    “马上打戏集训,不多吃点哪有力气,”崔恬忽悠她,“身体是工作的本钱,不长点肉怎么撑得了四个月。”

    没长肉也已经在《三十天》剧组里熬过半年的金斯娇没被她忽悠成功,嘴里的桂花糕刚咬下去半块,眉头紧紧皱起,嘴一张就想吐出来。

    崔恬立刻举起手机威胁:“你再这样我就打电话给雪年,告你不好好吃饭了。”

    含着桂花糕的金斯娇:“……”

    第50章 闹幺蛾子

    金斯娇怀疑崔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一抬眼,崔恬却已经面色如常地把手机放下了,“吃完我跟你聊一下开会内容。”

    《定天道》的进组周期要四个月, 除夕得在剧组过, 公司那边初步定下了明年开春后金斯娇的工作方向, 考虑到杀青到剧集播出中间少说有大半年时间,崔恬想给金斯娇安排一两档真人秀给金斯娇维持曝光度。

    夜宵收拾完, 庄助理把一楼的灯关了, 只留下客厅一盏夜灯, 楼上楼下半明半暗,氛围静谧。

    沙发边, 崔恬把平板递过去, 道:“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在综艺里抛头露面, 就挑了档生活纪实类的,不需要投入太多精力。当然,决定权在你,你考虑考虑。”

    金斯娇扫了一眼,节目名叫《六个人的森林》, 已经出过两季, 第三季正在筹备中。

    庄助理歪头:“六个人的森林?这节目我看过。”

    她给金斯娇解释:“这是近两年平台挺火的一档生活类真人秀,主题是逃离城市、回归自然,每季会请六位常驻艺人到一些环境优美的偏远乡村体验生活, 形式有点类似于纪录片, 一季拍摄大概半个月左右。这节目刚出第一季的时候热度很低,但去年请到了余凌一下就火了, 当时网友还给余凌起了个外号叫‘斧头战神’,说她看起来柔柔弱弱, 没想到砍起柴来犹如战神下凡,方圆十米不敢近人。”

    “金老师,你喜欢安静,这节目挺适合的,”庄助理分析道,“远离城市,不需要刻意在镜头底下表现,碰上风景好的拍摄地就跟旅游似的。最重要的是拍摄周期短,不会影响其他的工作,特殊情况还可以请飞行嘉宾代班,你觉得呢?”

    崔恬道不急,让金斯娇先缓几天考虑。

    性格原因,金斯娇对综艺节目一向兴趣不高,但崔恬给的建议不无道理,艺人在空白期维持曝光度是件非常重要的事,之前曹小絮还在身边时就经常跟金斯娇念叨,好本子可遇不可求,金斯娇又不像其他人那样为了赚钱什么本子都接,她得为自己将来的发展认真做选择。

    最重要的是,如今抬头就能看见雪年,金斯娇不再那么迫切地渴望成就,雪年给了她试错的机会,她可以不用再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了。

    三天后,下了集训,金斯娇给了崔恬肯定的回答。

    崔恬很满意:“我就知道你懂事。”

    崔恬立刻以纳星的名义去联系《六个人的森林》制作团队,对方表示目前节目还在筹备计划中,嘉宾团队暂时还不好安排,于是崔恬一周飞了三趟北城,动用了里里外外的关系终于在《定天道》开机前把节目给谈下来了。

    目睹全程的庄助理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愧是恬姐。”

    从机场连夜赶回来的崔恬累得连听她拍马屁的力气都没了,倒在沙发上询问集训怎么样,庄助理道一切顺利,金斯娇在现场表现得很好,武指老师夸她肯吃苦,进步飞快。

    崔恬看了眼楼上,点点头,靠着沙发沉沉松气:“那就好。”

    庄助理:“这段时间辛苦您了,要我说您明天再过来也行,赶红眼航班多累啊?”

    “哪有经纪人过得比艺人轻松的,”崔恬在她肩上拍了拍,“更何况明天就要拍定妆照了,我得亲自盯着,省得出什么意外。”

    崔恬担心的是余凌的团队那边会搞小动作,毕竟金斯娇作为女二号戏份几乎要和女主持平了,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不痛快。

    但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余凌那边没出事,先折腾出幺蛾子的反倒是男主和季禾木。

    清晨,刚定完服装,庄助理带着外头的消息过来。

    男主何之逸在化妆间发了火,把化妆师痛骂一通,撂挑子不干了。

    崔恬正核对图片,听此立刻扭头看了金斯娇一眼,反应十分诧异:“怎么回事?”

    坐着的金斯娇顺手把一头黑发挽了个马尾,她的头发已经过肩,平时集训都得用发带绑着。

    挨她不到两米的庄助理被她这动作迷得一愣,思绪飘了下才接上话:“说何之逸和助理核对妆造的时候发现之前定好的一套造型被让给了季禾木,梳化部门和他的团队提都没提一下,早上何之逸一进化妆间直接炸了,把化妆师劈头盖脸一顿骂,还带了脏字,据说差点把剧本撕了。”

    “撕剧本?这么严重?”崔恬乐了,“然后呢?”

    “剧组那边已经在联系何之逸的经纪人了,都快开机了他要撂挑子,这不是给导演添堵吗?”

    崔恬就笑:“这事儿哪能怪何之逸,正儿八经的大IP男主给男三号让妆,传出去得被人笑话死,他不发火才怪了。”

    庄助理:“您的意思是,他是故意演的?”

    “没什么故不故意,活人不吃哑巴亏,季禾木都欺负到他脸上来了,他要再不反抗一下那成什么了?”

    司机还在楼下等着,几人聊天一半停下,先动身去酒店化妆间。

    一早组里来通知说部门那边人手暂时不够,请金斯娇晚点再过去,所以今早她们才出发得比平时晚了两个小时,上了车,崔恬兴致勃勃道:“难怪让我们晚点过去,看来是早知道何之逸今天要闹事,怕被人看见呢。”

    庄助理瞠目:“那剧组这不是帮着季禾木欺负人吗?”

    “剧组里乱七八糟的事多了,这算什么,”崔恬笑着说,“不信你问金老师,有没有比这更奇葩的?”

    庄助理唰地扭头。

    金斯娇想了想,把上回她在组里受伤,被不知名人士搬到论坛上开黑贴的事当故事说了。

    庄助理听完义愤填膺地问:“那背后的人抓到了吗?”

    金斯娇点头:“找到了,是个临时群演,开黑贴是为了逼剧组拿钱封口。”

    “这么过分?”庄助理也要气炸,“亏得他还是个演员,这么昧良心不怕被曝光?”

    崔恬:“这种负面新闻剧组一般是不会管的,都是拿钱压了完事,否则越闹越大对作品影响不好,亏得就不是一点两点了。”

    庄助理一想也是,看向金斯娇的目光里顿时就带上点同情,“委屈金老师吃闷亏了。”

    金斯娇不动声色地垂眼,心道吃亏的不是她,而是雪年。

    当初黑帖一出雪年立刻就上了热搜,一己之身吸引了大部分网友的火力,这件事她的工作室至今都没正式出面澄清过,一直都是剧组官方在拨正风向。

    想着,金斯娇心情就有些悸动和怅然,脑海中浮现出过去拍电影的种种。

    集训日常任务重,金斯娇每天都是一早出发,练得肩酸背痛,只有在晚餐后才有空给雪年发两句问候,一个月没亲眼见到雪年,她想得晚上做梦都有点不对劲了。

    偶尔雪年也会问金斯娇在组里过得如何,几次得到的答案都是“还好”,之后她就不怎么过问了,金斯娇眼睛盼绿了也只能盼来几句“不错”“加油”“晚安”。

    倒是有一回雪年反思自己:“我这么每晚和你闲聊是不是打搅你工作了?”

    金斯娇忙想说不打扰,结果那边发来一句:“等你杀青之后再说吧。”

    金斯娇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进入小师妹活泼外向的状态,金斯娇在日常生活里的情绪饱满了不少,和崔恬庄助理之间的话也多了,但是应对雪年她还是常常局促无措。

    她像只刚被主人捡回去的流浪猫,既想要亲近,又本能地敏感与不安,一直半追半躲地窝在安全区内朝人喵喵叫,嗓子喊哑了却又喊不出新词儿。

    偶尔入戏,金斯娇觉得自己是小师妹,再看见镜子里那个别扭的自己就会感到异常的反感和烦躁。

    金斯娇,你在担心别扭什么呢?

    雪年对你还不够好吗,喜欢她就这么让你纠结?

    她是天下第一蠢,分不清究竟是雪年太好还是自己太差,只知道盯着那层幻想出的透明屏障,不肯放过自己。

    莫名的自卑让金斯娇简直想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看看里头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了,才会让喜欢某个人这么简单的事变得如此艰难。

    ……

    “金老师,金老师?”

    金斯娇一下子睁开眼。

    庄助理在她面前晃手示意:“我们到了,要下车了。”

    金斯娇眨了下眼,意识回笼,看向车窗外。

    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在了横店酒店后门,她在路上睡着了。

    “是昨晚没睡好吗?”庄助理担忧地问,“昨晚我们在楼下是不是吵到您了?”

    昨晚崔恬凌晨才回来的,金斯娇半夜的确醒了一回,也听见她们俩在楼下的交谈。

    “没有,”金斯娇摇头,潜意识里弯了下唇角,“集训太累,闭着眼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庄助理看着她一愣。

    金斯娇也一怔。

    隔了一秒,金斯娇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笑了。

    但笑的不是她,是小师妹。

    只有小师妹才会随时随地向别人展露笑靥。

    庄助理被吓得不轻:“没事吧?您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她担心金斯娇别是被做梦给魇着了,平白无故怪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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