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羽平时很少有假期, 这次也算因祸得福能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可惜天生操心的命,即使休假, 还是一大早就醒了。
窗帘昨夜没拉紧,清晨的日光懒懒地打床沿上, 没什么温度,江羽歪着头打量了几秒钟, 收回目光, 伸出手够床头手机。
这是多少年养成的习惯了,醒来后先看手机, 着急的工作顺手就给回了, 稍繁琐点,可以在洗漱吃饭的时间,多思考斟酌一下。
有蒋小涵那个大嘴巴在,江羽受伤的消息已经在公司传开, 大伙可能是心疼江羽, 一堆未读的信息里很少有提到工作的, 基本都是询问她的身体健康, 或是祝福她早日康复。
江羽挑了几个紧要的事回了,把手机放回去, 躺在床上没动,不自觉地想起那天的谈话。
非分之想?
苏砚心把话说得不清不楚, 然后人就溜了,这两天也没联系她。
江羽不知道她是怂了还是只是一时兴起, 又在逗人玩, 反正她一点都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想多了头疼,江羽用手搓了把脸, 准备不想了,起床。
叮咚——门铃突然响了。
叶蓁蓁昨天晚上给江羽发微信说今天要来看她,江羽白天有事,叫她晚上再来,看来对方压根没听进去。
怕碰到腿,江羽穿衣服下床都格外小心,再加上拐杖用得不太习惯,磨蹭了三四分钟才到门口。
江羽用胳膊夹着拐杖,腾出手来开门,“不是跟你说了我——”
声音忽然止住。
苏砚心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儿,等人开门的功夫里扫到门上的对联,无聊就盯着多看了两眼,正走神之际,门突然打开。
苏砚心的脸上似乎怔了一下,随即勾出笑容,“你醒啦。”
她抬下胳膊,“我买了早餐。”
一切都自然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江羽看眼苏砚心手里的纸袋子,问了句废话:“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早餐,还有——”苏砚心停顿了下,说,“跟你道歉。”
江羽有些意外,“跟我道歉?”
“嗯。”苏砚心心虚地低下头,有些没底气地问:“我现在说想演《偏爱》那部戏,还来得及吗?”
江羽愣了下,头微微偏开,“你不是说不感兴趣吗?”
苏砚心自知没理,头越垂越低,声音也小,“对不起,我那天说话没过脑子,那些话其实都不是我的本意。”
江羽脸上没什么变化,云淡风轻地重复刚才的话:“不是本意,那就好。”
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对劲。
很快,苏砚心就意识到什么,连忙抬起头,着急忙慌解释:“不是!我是说工作那部分,其余的不算,那些是我的真心话。”
江羽面无表情往对面看了一眼,像是要说什么但迟迟未开口。
苏砚心被看得有点不自在,讪然垂下眼,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问:“我能先进屋吗?早餐要凉了。”
“”
江羽回过神,往旁边站了下。
这房子苏砚心已经来过两次,她把早餐放玄关柜子上,驾轻就熟地换上鞋,转身时偷偷看了一眼江羽的腿,问:“刚才站那么久,腿疼不疼?”
“那一会儿不至于。”
“哦。”
苏砚心把早餐拿出来,摆在桌上,“不知道你爱吃哪样,所以都买了点。”
江羽看着一桌食物,“下次别买了,浪费。”
苏砚心把筷子递到江羽手边,“那你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我明天早上只买你喜欢吃的。”
江羽手顿了下,索性直接把话跟苏砚心挑明,“我是说别来送了。”
“为什么。”苏砚心头转开,装作很忙的样子,看眼天花板又瞅瞅地板,就是不看江羽,磕磕巴巴地问,“难道因为我喜欢你,就不让送早餐了吗?”
江羽面不改色地说:“对。”
苏砚心用力咬了下嘴里的筷子,又慢慢松开,眼尾朝江羽那瞥了一眼,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边带着试探,缓慢又小声地说:“我又不要求你回应我,你躲什么。”
江羽抬头,看向苏砚心,十分果断地开口:“我没什么好躲的。”
苏砚心心里一惊,忙把视线移开,故作镇定地说:“我明白,我给你送饭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家吃饭困难,你如果腿好好的,我也不会天天来,我有分寸。”
话末,又闷声加了句:“我明天还来。”
江羽放下筷子,冷声问:“《偏爱》你还想不想演?”
苏砚心怔了下,连忙说:“想,但如果你要用这个威胁我别喜欢你,那我——”
她垂下眸子,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恐怕做不到。”
江羽皱眉,用十分难以言说的表情看了苏砚心一眼,“想就别分心,好好准备,孔导对演员很严格,你如果中途被刷掉,我现在这幅样子,没办法再陪制片人攀次岩。”
话里话外似乎并没有要交换什么的意思,苏砚心松了口气,余光朝对面瞟了眼。
不管她在江羽心里有几分重要,这次出演机会都是江羽辛苦争取来的,苏砚心自当万分珍惜,她捏紧拳头,像考试前的小学生一样向她的经纪人保证:“江羽,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江羽眼皮跳了下,低下头,若无其事喝粥。
吃完早餐,苏砚心原本想跟江羽细聊下项目的事,没想到对方直接下了逐客令,“具体事宜我已经全部发给方晴,你直接去找她,她都清楚。”
苏砚心愣了愣,问:“这个项目你不跟了吗?”
江羽说:“我现在这情况有心无力,为了不耽误项目进度,我已经把剩下的工作都交给方晴来负责,她本来也是你的经纪人,你们配合起来应该会很顺利。”
话说得很漂亮,但字里行间都是要撇清关系的意思,苏砚心心里很不是滋味,忍不住问:“因为不想见我才这样吗?”
江羽抬眼,不带任何情绪地问:“你觉得我现在这幅样子能出门工作吗?”
苏砚心脸上怔了下,惭愧地低下头,“对不起,是我想太多了,你目前确实应该先好好休养。”
江羽转开脸,“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下先把合同签了。”
苏砚心点了点头,“好。”
她坐在江羽旁边,头微垂着看自己的指甲,没有出声,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太阳越升越高,江羽回头看了她一眼,说:“我等会儿还有事。”
苏砚心反应了一秒钟,无措站起来,“那我——”
江羽打断她,问:“你是开车来的吗?”
苏砚心愣了下,忙应道:“啊是。”
“我要出趟门,你要是没事,方便送我一下吗?”江羽问。
苏砚心想也没想就说:“方便。”
江羽站起来,“我去换身衣服。”
在此之前,江羽不是没考虑过自己叫车去,但要去的地方偏僻不说,有段路还很不好走,思来想去,她放弃了,决定麻烦别人。
而苏砚心正好在这儿,没别的,只能说一切都很凑巧。
两人坐上车后,苏砚心才想起来问:“我们去哪?”
江羽说:“城西墓地。”
苏砚心愣了下,从前面镜子里快速看了江羽一眼,有点不知所措。
“今天是我爸生日。”江羽淡淡道,“每年这个时候都去,今年情况特殊,但要是不去,总感觉心里缺点什么。”
苏砚心不想让气氛太沉重,从容地接过话题,“叔叔今天生日啊,好快,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对了,我们再见面只顾着说工作都忘记问你,阿姨这些年好吗?”
刚才提出让苏砚心送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苏砚心知道她家里的事,这样一来,江羽就不用同她解释墓地里埋的人是谁,他们之间又是有着怎样的感情。
因为这些苏砚心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不用费力地揭开伤疤让江羽说话时心情很放松,“挺好的。”
江羽停顿了下,又说,“她有了新的归宿,这几年过得很幸福。”
苏砚心没有表现得很惊讶,只是笑了下,眉眼弯弯的,像是这件事无比平常,“我记得阿姨烧得饭菜可好吃了,特别是糖醋排骨,我有时候做梦都还梦到那个味道呢。”
江羽扭头,问:“国外没有糖醋排骨吗?”
苏砚心想了想,说:“有吧,但不好吃。”
江羽扯下唇,话赶上话就问了句:“这些年在国外都还好吧?”
苏砚心脸色微变,放在方向盘的手指不自觉地紧握起来,眼睛往窗外瞟了眼,故作淡然说:“挺好的。”
江羽点下头,没再多言。
路上经过花店,苏砚心帮江羽取完花,另外又买了一束,上车后,江羽看见她手里多出来的一束花,目光顿了下。
苏砚心笑笑,把花放到后座,“第一次见叔叔,总不能空手去吧。”
江羽沉默地看着那束花,几秒后,她把头转回来,跟苏砚心说:“谢谢你还记得他。”
苏砚心冲她笑了下,“不用客气。”
到达墓地后,苏砚心才明白江羽出门时带的为什么是轮椅,而不是拐杖,因为墓地的台阶实在太多,一眼都望不到头。用拐杖估计要走到天黑。
苏砚心把江羽推到目的地,她猜测江羽应该有很多话要跟自己的父亲说,献完花鞠了一躬后就先回车里了。
但没等多久,江羽就给她打了电话,苏砚心过去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问:“不多待会儿吗?”
江羽摇摇头,“不用,走吧。”
回去路上,苏砚心似有些不放心,一眼接一眼地看向旁边。
终于,江羽扭过头,“专心开车,我没事,别用这种同情的目光看我。”
苏砚心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我没有同情你,只是突然想起那天葬礼上的你的样子,心情有些恍惚。好多年不见,我们被时间推着长大,都变得比以前要坚强许多。”
江羽神情怔了下,偏开脸看向车窗外,一路无言。
路上并未耽误太久,但路程远,两人到家时已经中午。
出了电梯,江羽正犹豫是出去请苏砚心吃饭,还是在家叫个外卖时,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叶蓁蓁手搭在门把手上,半边身子探出来,“可算回来了,我听见电梯——”
话说一半忽然断了,叶蓁蓁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站在江羽身后面的人,故作惊讶道:“砚心也在啊?”
第42章
能够自由地出入对方的家里, 这种关系显然非同一般,苏砚心顿时觉得自己站在这儿有点多余,连回应叶蓁蓁一句的底气都没有。
她微微垂下眼, 准备找个借口识趣离开。
屋内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江羽, 你家料酒放在哪儿?”
苏砚心闻声朝屋里看了眼,谈宁也在。
刚才那股沮丧和酸涩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情绪, 苏砚心皱起眉看向叶蓁蓁,眼神中是赤、裸裸的不满。
就这么忍不住, 非要秀到江羽眼前来吗。
叶蓁蓁心里一愣, 感觉有被冒犯到,立马回看了一眼,“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苏砚心不想当着江羽的面跟叶蓁蓁发生冲突,撇开眼, 有些幼稚地抬杠:“麻烦让让, 你打算让这房子的主人一直站门口吗。”
叶蓁蓁感觉莫名其妙, 正要问问苏砚心这又是哪出。
“她陪我出去办点事, 你怎么来这么早?”江羽察觉到两人之间不对劲,出声打断, 然后朝里面说,“料酒在左边橱柜第一格里。”
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下去, 叶蓁蓁把路让开,不咸不淡地开口:“今天休息, 在家也没事, 早点来把菜备好。”
说完,她看了苏砚心一眼, 先发制人,“看在江羽的面子上,我今天不跟你计较。”
“切。”苏砚心鼻子发出冷笑声,明显很不屑。
江羽转过头去看她。
“”苏砚心来不及收脸上的情绪,表情凝固了一下,讪讪转开脸,小声咕哝了句:“她先说我的。”
从语气听得出来,心里很不服气,但又有所顾忌,不敢高声告状,很像小动物亮出獠牙,虚晃一枪,很快又收回去,看起来很好欺负,实则又不好欺负。
江羽心里莫名颤了一下,眼睫微微垂下,声音迟疑道:“今天麻烦你跑一趟,要不,中午留下一块吃饭吧。”
“好啊。”苏砚心眼睛亮了下,装作不在意叶蓁蓁的存在,“那我推你进去。”
叶蓁蓁撇下嘴,双手抱臂跟过去,给苏砚心倒了杯水放桌上,“你们聊。”
这个举动一下子区分开在这个家里谁亲谁疏,谁是客谁是主,苏砚心抿下唇,不是滋味地说了声:“谢谢。”
叶蓁蓁没说什么,转身进厨房帮忙。
江羽把电视打开,遥控器递给苏砚心,说:“你坐一会儿,我去换身衣服。”
苏砚心愣了下,接过来,点头说:“好。”
调了一圈也没什么好看的电视剧,苏砚心放下遥控器,转头看了眼厨房。
厨房的门是透明的,叶蓁蓁手里拿着蒜站得离谈宁很近,一边剥一边侧过脸跟她说话,讲到开心的地方,会情不自禁把头依偎在谈宁肩膀上。
谈宁宠溺地摸下她的脑袋,喂她吃水果。
这种场面江羽应该没少见,但依她的性格,指定只字不提,全部自己私下消化。
苏砚心收回目光,望向关着门的卧室,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走进厨房。
听到开门声,叶蓁蓁回头看了眼,同时也跟谈宁隔开一点距离。
苏砚心跟二人打了声招呼,询问是否需要有帮忙的地方。
谈宁比上次见面要随和许久,浅笑了下,说:“不用,你在外面坐会儿,很快就好。”
苏砚心顿了片刻,轻轻点头,刚转身迎面碰见江羽。
她换了身利落耐脏的衣裳,袖口挽起来一截,看起来是要进来帮忙。
苏砚心皱下眉,刚准备出声阻止,背后传来一道紧张的声音,“你来干什么。”
叶蓁蓁不快地走过来,抓住江羽胳膊往外推,“别说你是要帮忙啊,腿都这样了还不好好休息,真不让人省心。”
“不要紧。”江羽无奈笑了下,“我怕你们找不到要用的东西。”
“找不到我会叫你。”叶蓁蓁态度非常强硬地把人轰走,“这有我们就够了,快出去快出去。”
江羽拗不过叶蓁蓁那个劲儿,只好到客厅坐着。
叶蓁蓁拐回厨房,看见苏砚心还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开口说:“你也去坐着吧,陪小羽聊会儿天,我怕她无聊闲不住,又要进来帮忙。”
比起她们三个之间随和自然的相处,苏砚心活脱脱像个外人,还没开始争,就已经输得很彻底。
苏砚心心情有些失落,出去坐在沙发上,声音闷闷地问:“你要喝水吗?”
江羽抬起头看她,扯下嘴角,说:“不用,现在不渴。”
苏砚心很轻地应了个嗯,余光扫到茶几上放着的橘子,伸手拿了一个,剥开掰了一个橘子瓣放进嘴里。
这应该也是叶蓁蓁买的,和那天在医院吃的一样甜。
苏砚心低下头,吐掉籽儿,身体倾向江羽坐的方向,随口问了句:“你和叶蓁蓁是怎么认识的?”
江羽像是在思考,几秒后才偏过头,缓声说:“算工作认识的吧,她读大学的时候接了一些服装模特的工作,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在学校表白墙上招助理,我当时放暑假正好在找兼职,就去碰了碰运气,没想到过了。”
苏砚心听完江羽的述说,忍不住脑补,叶蓁蓁在大学才正式认识了江羽,而江羽可能早在高一就知晓了叶星。
这才算暗恋吧,从学生时期一直蔓延到参加工作,即使知道对方有了喜欢的人,依旧选择默默守候。
这么一对比,她们之前那段相识着实浅薄,也难怪刚重逢时,江羽会提醒她。
“你如果有这种想法,我会很难办。”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面对江羽,苏砚心第一次丧失信心,心生卑怯感,因为不属于她的那份感情宛若冰山一样,坚硬稳固,看似只露了一角,实则真正的汹涌都藏在底下,埋于心中。
对方久久不言,江羽半开玩笑地说:“你好像对她很感兴趣。”
苏砚心扯了一个笑,打诨道:“那可是公司的一姐,深入了解了才好向她看齐啊。”
这个理由,江羽显然不信。
但也未揭穿。
叶蓁蓁从厨房出来,通知两人开饭,做饭苏砚心没帮上忙,这会儿勤快地去厨房拿碗和筷子。
虽同在一个公司共事,但私交又不深,吃饭时,四个人默契地只聊工作,这样不至于会冷场。
午饭有菜也有汤,营养搭配十分均衡,但叶蓁蓁一直在吃菜,不怎么动米饭和汤。
谈宁起身盛了一碗汤,放到叶蓁蓁手边,“别只吃菜,也喝点汤。”
叶蓁蓁冲她一笑,“你做的菜太好吃了嘛。”
苏砚心扭头看眼江羽,冷不丁地提起:“江羽的手艺肯定也很不错。”
这话倒是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切入得有些生硬。
叶蓁蓁错愕地看了苏砚心一眼。
苏砚心不顾身旁人忖度的目光,半开玩笑地说:“你在剧组的饮食都是江羽负责,要是她手艺不好,你肯定早就不干了。”
“小羽的手艺确实好,可惜——”叶蓁蓁啧了一声,摇摇头,“天天都是减肥餐。”
苏砚心:“上镜要求高,这也是没办法。”
叶蓁蓁冲江羽灿烂一笑,夸张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小羽一直都是把我放心尖上。”
苏砚心没说话,低下头吃了口菜。
“方晴姐对你体重有要求吗?”叶蓁蓁顺嘴问了句。
苏砚心抬眼,说:“有,但没有太严格。”
叶蓁蓁叹口气:“一看就又是吃东西不怎么长肉的体质,真让人嫉妒。”
苏砚心扯下唇,话里有话:“我该嫉妒你才对。”
吃完饭,叶蓁蓁坐了会儿就跟谈宁一块离开了,走之前叮嘱江羽在家安心养腿,工作的事一律不要操心。
江羽应了声好,站在门口,目送两人进电梯才回来。
担心影响到江羽午休,苏砚心没待太久,等江羽回来便也向她道别。
江羽说好,似是不放心,又和苏砚心交代了一遍工作上的事。
苏砚心安静听完,笑着问她:“我如果试镜过了,有奖励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江羽问懵了,这部戏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所谓的试镜什么的不过是走个过场。
为此向她讨要奖励,实在说不过去,但可能是一上午的气氛都比较融洽,江羽没有立马泼苏砚心冷水,而是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苏砚心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她看着江羽,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认真。
“你能不能别喜欢叶蓁蓁了?”
忍了又忍,劝了又劝,苏砚心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江羽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怔住,沉默地盯着苏砚心看,起初还带点茫然。
后来猛地,某根神经跳了下,回想起之前种种,弯弯绕绕地牵连在一起,那件事好像一下子能说通了。
“不能。”江羽平静地对她说。
虽早有心理准备,可听到这个答复,苏砚心的心脏还是猛地抽了下,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疼,让人不知所措。
她低下头,试图喘口气。
江羽看着她,平静开口:“苏砚心,你觉得自己又喜欢我了,其实并不是。”
苏砚心立马出声反驳:“我喜欢。”
苏砚心反驳得过于干脆利落,有一瞬间,江羽的心被动摇了,也许——但很快,理性扼制住了那个荒唐的猜测。
怎么可能。
江羽摇摇头,说:“不对,喜欢是久处不厌,是甘拜下风,是明知道这是她的缺点,却依旧爱不释手,你这不叫喜欢,你只是不习惯自己不要的东西被别人捡走。”
就好比她玩腻了的洋娃娃,丢在阁楼里闲置着,即使从来不闻不问,也不觉得这有什么。
可有一天若是娃娃被翻出来拿走送人,成为了别人的所属品,那立马就是另一回事。
“比起着急表明心意,我觉得你更需要先调整心态,认清楚自己的内心。”江羽说。
第43章
父亲这次生病, 华嵘想了很多,深思熟虑之后决定还是把父母接到北京来同住,一把年纪了要他离开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老爷子一开始是一百个不愿意。
老太太心中自然也有不舍,但老伴儿这次突然进医院对她打击挺大, 越想越觉得后怕,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真是老了, 说不定哪天就会离开人世。
一想到死亡, 不免更加珍惜跟家人待在一起的时光,除此之外, 女儿在身旁, 她心中更踏实些。
所以这件事上,老太太跟女儿的意见很一致,去北京。
妻子做了一辈子的主,她拿定的事, 老爷子反驳也没用, 刚来那几天, 老爷子心里有意见, 整天闷闷不乐,全写在脸上。
一回到北京, 华嵘就马不停蹄地处理她请假这段日子里堆积起来的工作,实在分不出精力, 只好把照顾老人情绪这件事拜托给了苏砚心。
正好苏砚心也得空,上周试镜很顺利, 剩下就只用等剧方给她寄合同, 苏砚心在家里等合同的这段时间,每天除了看剧本就是逗两个老人开心。
隔辈亲那句话不假, 有孙女陪在身边解闷,老爷子的心情明显一天比一天好,什么落叶归根,背井离乡之类的话也很少再提。
老爷子情绪好转,有点担心苏砚心总这样待在家里会影响到工作,于是劝她去忙自己的事,“姥爷很好,不用担心。”
这么一说,老太太也反应过来,苏砚心在家确实待了挺久,就也劝她去忙工作就好,不用总这么陪他们。
苏砚心笑着同他们解释自己现在的工作是什么情况,老人半信半疑地点头,说:“但要真忙了,可不许勉强。”
“我现在真的不忙。”苏砚心搂住姥姥的胳膊,头靠过去撒娇,“等我年底进组了,你和姥爷想见我一面都难呢。”
老太太笑着摸摸她的脑袋,“见一面有什么难的,我现在又不是不能动弹,等你进组了,若是真想你直接去你工作的地方看你不就好了。”
苏砚心听得心里美滋滋,额头蹭蹭姥姥的肩膀,“那说好了,到时候去剧组看我,可不许反悔哦。”
“不反悔不反悔。”老太太重复得说。
午饭过后,两个老人需要午休,苏砚心一个人坐在楼下翻看手机里的聊天记录。
距离那天的事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两人只在微信上聊过一次天,十分简单的对话。
苏砚心告知她,试镜过了。
对方简短地回复,【好。】
两人除去工作,仿佛再无话题。
苏砚心的心中有一丝酸涩,长长吐了口气,仰起头盯着房顶的水晶吊灯发呆。
江羽说她心态有问题,苏砚心这些天翻来覆去地想那些话,然后一遍遍否认。
她是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如果连自己喜欢谁都搞不清楚那还真是白活了,但目前问题的症结根本不在她心意如何。
而在于,她曾经确实丢过那个娃娃。
在这个大前提下,无论她说什么都显得苍白。
另外,江羽现在心有所属,倘若那番话只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那也说得过去。
苏砚心抬起胳膊,把手机举在眼前,点进跟江羽的对话框,一边斟酌一边缓慢地敲字。
“你还在生气吗,对不——”
不行。
江羽已经明确表示有喜欢的人,若她还不知道分寸,一直死缠烂打,只怕是会惹得对方更加厌烦。
苏砚心皱下眉,逐字删除掉,决定这段时间暂且不要再越界,思来想去能聊的东西只剩工作。
“昨天我和方晴姐——”
字刚打一半,手机震了一声响起来,苏砚心本来就绷着神经,听到这个声音心头猛地一跳。
她一边安抚情绪一边看了眼来电提醒,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苏砚心吐了口气,接通:“喂,晴姐。”
“砚心,出事了,你来趟公司。”
半个小时之前,制片人突然打来电话告知方晴,片方经过商议之后,觉得苏砚心还是不太适合这个角色,决定中止这次合作。
眼看项目就要开机了,谁也没想到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更为致命的是演绎合同未签订,剧方就是临时换人也不构成违约,顶多算道德败坏。
会议室里,苏砚心听方晴说完整件事,不由的想起了那天江羽调侃她的话。
她说导演很严格,要好好准备试镜,万一落选了她没办法陪人再攀一次岩。
苏砚心当时觉得江羽只是故意逗她,没想到一语成谶。
“是不是因为我那天试戏试得不好,让导演不满意,他才会换人?”苏砚心抬起头小声问方晴姐。
方晴愣了下,既心疼又无奈地说:“这跟试戏试得好不好没关系,而是有人要抢你这个角色,咱不能吃这个哑巴亏。”
方晴转了下椅子,背过身子再次拨通了制片人的电话,极力放低态度,祈求这件事还能有回旋的余地。
葛兆美先前已经答应卖江羽这个人情,现在导演突然提出要换人,她话语权不足,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
但念及跟江羽之间那点交情,葛兆美态度还算和善,委婉地劝道,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多。
方晴垂下头,不甘心地问:“这件事真的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葛兆美沉默了一会儿,为难道:“小方你也知道孔昂那人,拍戏用哪个演员,他要么不管,要么就说一不二,我也是没办法。”
方晴着急道:“可你之前明明答应了,这个角色非我们莫属。”
葛兆美叹了口气,说:“这个项目前期筹备期间,我问过孔昂对选角有什么要求,他当时说女主角定谁我看着办就好,这才有了后面的事,可谁也没想到他这个时间点会提出换人,我听到消息的时候比你还着急呢,也努力替小苏争取过,但结果你也看到了。”
方晴食指抵在唇边,思索片刻后,开口问:“你知道是谁顶替了砚心吗?”
葛兆美怔了下,笑笑说:“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方晴咬下嘴唇,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兆美姐,这件事实在发生得太突然,我们这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你也知道孔导总是会突然冒出来一些新想法,上次跟蓁蓁合作时也这样,拍戏中途突然突发奇想,要给男演员加了几场剧本上没有的戏,最后——”
葛兆美和孔昂在片场为工作争吵是常有之事,圈里都在传俩人私下早就撕破脸了,但因为还有利益牵扯才没有一拍两散。
如今角色都已经被抢走,方晴只能铤而走险一次,她停顿了一下,替葛兆美不平道:“最后造成粉丝集体不满,把你给骂上热搜,可这分明是孔导擅作主张加的戏,当时在片场的人都知道。”
葛兆美想起那段被粉丝大面积网暴,人肉的日子,依旧心有余悸,除了她,丈夫和女儿的私人信息和照片也全被扒出来,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那段时间她晚上只要闭上眼睛就会开始做噩梦,梦里粉丝持刀闯进家里,叫嚣着要捅死她,弄得她险些精神崩溃。
最后还是江羽出面替她说了几句话,她才得以喘口气,而江羽因为此举惹得叶蓁蓁的粉丝极为不满,成为被骂的新靶子。
葛兆美一直都觉得亏欠江羽一个人情,也知道方晴和她关系好,但这不代表方晴在她面前就能出言不逊
她冷笑了声,问:“你是在挑拨我跟孔导的关系吗?”
方晴连忙道歉:“对不起,兆美姐,我太着急说错话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换角这事对你来说确实没什么实质性影响,无论谁演这个女主角你都还是制片人,都照样拿年底分红,只是你甘心一直这样吗。”
一起拍戏一起赚钱,明明都付出了心血,可在外人眼里,男人始终压女人一头,这次若是真任由孔昂换掉女主角,无疑更加坐实了她的能力和威望不如对方。
葛兆美是个聪明的女人,也是个要强的女人,她听出方晴话里有话,不避讳地直接问:“我告诉你抢角色的人是谁,你能把她踢走吗?”
方晴说:“不知道,但我们会尽全力。”
葛兆美沉默片刻,笑了声,说:“行吧,你们要真能把角色抢回来,我也替你们开心,若是失败了。”
她叹了口气,“就当还江羽一个人情吧。”
方晴激动道:“谢谢兆美姐。”
“我只说一遍,你要听清楚了。”葛兆美压低声音,说,“抢走角色的那个女演员叫汤乐颜,她是曹世平教授带的女学生,而孔昂是曹世平的得意门生,曹世平之前对他有恩。”
葛兆美说完等对方消化了几秒钟,问:“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方晴立马说:“明白。”
挂断电话,方晴迫不及待要把这件事告知江羽,方便快些商量出解决办法,猛一转身发现苏砚心正盯着她看,眼睛一眨不眨。
她愣了一下,正要问怎么了。
苏砚心像是读懂了她眼神中的意思,率先开口:“晴姐,这件事能不能别告诉江羽?”
方晴没有说话,似有些为难。
谈宁平时很少来公司,这种大事向来由江羽做决断,得知换角一事有回旋的余地后,方晴第一时间想到的事就是赶快联系江羽。
苏砚心的话让方晴感到不解,她解释:“江羽姐在圈里人脉广,这件事只有告诉了她,才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她腿还没好,就让她在家好好休息吧。”苏砚心说。
尽管知道换演员这件事背后牵扯到的关系很复杂,需要十分有经验的人出面解决,但苏砚心还是不想让江羽知晓。
她存有私心,不想让江羽知道她又把事情办砸了,不想江羽想起她的时候,心里除了厌烦就是失望。
苏砚心看了方晴一眼,说:“这件事我自己能处理。”
第44章
苏砚心刚出道时, 华嵘和苏怀峰没少动用人脉和金钱给她铺路,既然她能靠父母,那别人指定多多少少也有个靠山。
人情社会, 这种现象无法避免,所以汤乐颜是怎么拿到这个角色的, 她不做评价,可若是对方手太长, 伸到了她的嘴里来抢肉, 那苏砚心也不是软柿子,能任由她捏扁。
眼下打破这种僵局, 最快速有效的办法就是自己成为资本,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不管是导演还是制片,他们拍这部戏最终的目的也是赚钱。
苏砚心拍戏这几年存下不少钱,若全部拿出来投资这部戏, 理应可以拥有一些话语权。
只是还未来得及联系剧方, 苏砚心突然接到了秦玉君的电话。
秦玉君平时很少主动联系苏砚心, 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互相打个电话, 关心几句。
苏砚心有些意外,接通后先叫了声人, 语气有些不太确定:“秦阿姨?”
“嗯,是我。”秦玉君笑了声, 说话依旧温温和和,关心道, “砚心, 最近身体好吗?”
苏砚心礼貌地回复:“挺好的,你跟爸爸好吗?”
秦玉君说:“都好。”
苏砚心嗯了一声, 又问:“年年妹妹好吗?适应幼儿园的生活了吗?”
年年是苏怀峰和秦玉君的女儿,上次跟苏怀峰通电话时,他说可能是因为从小没离开过妈妈,妹妹刚去幼儿园有些不适应,每天早上都会哭。
秦玉君说:“偶尔还是会哭,但比刚开学那会儿好多了。”
苏砚心欣慰地笑了笑,“那就好,年年那么乖巧懂事,时间长了,肯定慢慢就能适应。”
秦玉君笑着说:“是啊。”
苏砚心心中还牵挂着工作的事,聊了几句准备找借口结束这通电话,秦玉君突然问她:“砚心,今天晚上有空吗?阿姨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苏砚心诧异地问。
秦玉君说:“一个导演,不用紧张,就当是阿姨请你吃个便饭。”
苏砚心没想到晚上要见的导演是孔昂,更没想到秦玉君跟他是大学同学。
包厢里没别人,就他们三个,倒完酒,秦玉君先自己提了一杯,说:“感谢孔导百忙之中愿意赏光来吃这顿饭。”
孔昂正要阻止,杯子已经见底,他扯下唇,身体靠回椅背上看着秦玉君,“老同学见面,非要这么见外吗。”
说完,看了眼坐在秦玉君身边的人,问:“这位是你?”
秦玉君坐下来,极为坦荡地说:“我女儿。”
苏砚心愣了下,转头去看秦玉君。
秦玉君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开门见山地说:“孔导,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什么事。”
孔昂的目光从苏砚心身上收回来,不轻不重地点下头,“看见她也在,我自然是知道,但你也该明白我的难处。”
秦玉君没有说话,用公筷给苏砚心碗里夹了块鲜嫩的鱼肉。
老同学结婚没几年,自然生不出这么大的女儿来,而自古以来后妈都不是一个太友善的存在,孔昂好整以暇地看着秦玉君,有点没搞明白这是哪一出。
秦玉君夹完菜,看向孔昂,不疾不徐地说:“听说你最开始邀请过庄卓然来演这部剧的男一号,但被对方拒绝了。”
《偏爱》这部剧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偶像剧,偶像剧的受众多数为女性,这也就导致了剧中的男主角往往最后要比女主角收获更多粉丝,进而男主演吃到的红利也要比女主演多。
简单来说就是男演员火得要更容易些,所以从一开始孔昂就打定注意花高价片酬请一个流量来演这个男一号。
庄卓然选秀出道,后来转型开始演戏,去年一部仙侠古偶片让他迅速爆红,现在是圈内数得上名号的男流量,外形也十分符合《偏爱》这部剧中男主角的形象,项目前期筹备时,孔昂就发出过邀请,可惜对方没有这个意向。
但剧方的保密工作一向做得很好,孔昂意外秦玉君竟然会知道。
很快,秦玉君就告知了原因:“卓然是我外甥,孔导要是真的诚心想要合作,也不是没有可能。”
孔昂确实看好庄卓然,可今天是秦玉君有事相求,说到底他也是个商人,逃不掉一些利益互换的思维。
孔昂笑笑,说:“卓然的业务能力自然没的说,我也十分欣赏他,只是听闻他的出演片酬不低,你既然知道他拒绝了出演,肯定也清楚《偏爱》这部剧是小制作,投资不多,如果他来的话,不知道能不能降低一点演出费用,不然后期制作会有些紧张。”
“不能。”秦玉君拒绝得十分果断。
孔昂脸上依旧挂着笑,“这就有些为难了。”
秦玉君看了孔昂一眼,说:“卓然现在手里的本子很多,制作比《偏爱》精良的更是不在少数,他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愿意选择《偏爱》,说白了是我用亲情道德绑架得他,如果还要他降低片酬,这说不过去。”
孔昂点点头,表示理解:“既然如此,那就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秦玉君笑了下,说:“知道你有难处,但你应该也清楚卓然的加入能为这部剧吸引来不少新的投资商和广告商,先不考虑后面播出效果如何,光看前期这就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当然,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这部剧后期的宣传费用全部由我来承担,作为交换条件,女主角只有也只能是砚心来演,孔导,你感觉如何?”
这话说完,不止孔昂,连苏砚心也感到震惊,她扭过头看了秦玉君一眼,对方冲她笑了下,示意她安心。
苏砚心抿了下唇,垂下眸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指甲看。
虽然知道秦玉君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么对她,可刚才那番话还是让她心中很有触动,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孔昂没有说话,似乎还在犹豫什么。
秦玉君直接说:“我记得孔导之前有部片子因为男演员爆出了桃色交易新闻,被压了三年,迟迟播不了。”
这件事也导致了孔昂后来用人十分谨慎,秦玉君故意问:“你说要是曹世平跟那个女演员的关系被曝光出来,会不会也影响到《偏爱》这部剧正常播出。”
这一下子戳到孔昂的痛处,他苦笑了下,看着秦玉君,“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秦玉君摇头,“我觉得不算,因为这个角色本来就是砚心的,现在只不过是通过一些办法让它物归原主,知道你念及曹世平对你的恩情,但也不能在明明知道艺人有负面新闻的情况下,依旧选择重用,这部剧是剧组上上下下几百号工作人员共同的心血,你这是在让大家替你承担这份风险。”
孔昂低着头,沉默良久,忽然轻笑了一声,感慨:“你说我们俩当初如果没分手,以你的智慧配上我的才能,是不是早就在娱乐圈闯出一番天地了。”
秦玉君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问他,“考虑得怎么样了?孔导。”
“我会尽快让助理把合同寄给砚心。”
孔昂把话撂下就走了,苏砚心震惊地看着门口,还在消化他上一句话。
他俩当初什么?
“砚心。”
秦玉君叫了她一声。
苏砚心回过神,扭头看了秦玉君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秦阿姨”
但这种事好像还轮不到她来问。
秦玉君被苏砚心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逗笑,不避讳地告知:“我跟孔昂上学的时候谈过恋爱。”
苏砚心怔了一下,忙说:“这很正常,再说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秦玉君又说:“我今天来见他,你爸爸也知道。”
“”
苏砚心这次彻底尴尬住,秦玉君越解释越显得她在怀疑什么,慌不择言地解释:“秦阿姨,我没有多想,也没有不相信你。”
“我知道。”秦玉君笑笑,说:“倒是你,下次若是再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帮你出出主意。”
这么一说,苏砚心才反应过来,连忙跟秦玉君道谢:“这件事谢谢你,秦阿姨。”
秦玉君摇摇头,“这没什么。”
苏砚心想了一下,觉得还是说清楚:“阿姨,你刚才说后期的宣传经费全部由你来承担,这点我不能同意,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帮,我不能让你再花这笔钱,不然我心里会过意不去。”
秦玉君思考了一下,决定尊重苏砚心的意思,“好,我同意。”
苏砚心笑起来,“谢谢。”
秦玉君笑着摇下头,给苏砚心又夹了菜,问:“今年下半年的体检去做了吗?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吗?”
苏砚心脸色变了下,微微垂下眼,有些不自在地说:“做了,都正常。”
秦玉君轻嗯了一声,“那我就放心了。”
·
方晴到底不放心把这么大的事交给苏砚心处理,思前想后还是告诉了江羽。
江羽得知后立马给葛兆美打了电话,但被对方告知,计划不变,女主角还是苏砚心的。
挂断电话,江羽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然后拿起手机,拨了苏砚心的手机号。
提示音响了两声,就被挂断。
江羽皱下眉,重新拨过去。
这回滴了一声就立马被接通,苏砚心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慌乱,“江羽吗,不好意思,我刚才点错了,不小心给挂断了。”
江羽想说什么,听见那边风声有点大,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她问:“你在哪?”
听到江羽的声音,苏砚心的心跳都莫名加速了,她用手指拢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语调克制不住地上扬,“我在外面,现在准备回家了。”
江羽抿下嘴唇,说:“方晴给我打电话了。”
苏砚心反应了一秒钟,有些遗憾地啊了一声,“晴姐还是告诉你了啊,她明明答应我不说的,真是不守信用,不过现在已经都解决啦,我厉害吧?”
江羽听着她愉快的声音,却高兴不起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苏砚心敏锐地察觉到江羽说话语气有些不对,她抬起头朝马路对面看了眼,红灯变绿,苏砚心一边往马路对面走一边小心翼翼地问:“江羽,你生气了——”
话没说完,突然察觉到什么,她扭过头。
一道刺眼的白光冲她疾驰而来。
身体来不及反应。
啪嗒——
手机从手里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紧接着是一道沉重的闷哼声。
江羽的心猛地一紧。
“苏砚心?”
第45章
前方是红灯, 但机车丝毫没有减速,带着风声呼啸而过。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苏砚心完全来不及躲, 整个人被车子刮倒重重摔在地上。
大约缓了有十几秒钟,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抬头看去,车子早已经不见踪影。
江羽赶到急诊的时候, 医生刚给苏砚心处理完腿上的擦伤, 然后安排她去给胳膊拍个片子。
“手肘那个地方红肿得厉害,不像简单擦伤, 还是拍个片子以防万一。”医生说。
苏砚心点点头, 说了声谢谢,双手不太熟练地操作轮椅调转方向,刚转身就看到了江羽。
江羽站在门外,脸上没有表情看着有点严肃, 目光沉沉的, 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还疼不疼?”
一张嘴, 声音有些沙哑。
苏砚心鼻子顿时酸溜溜的, 她低下头,嘴唇微微颤抖了下, 小声说:“怎么不疼,都快疼死了”
说到最后, 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忽然哽咽住。
苏砚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刚才明明挺坚强的, 可一见到江羽,好像就莫名的委屈起来。
江羽往前走了一步, 垂眸看着她:“我让医生再给你看看。”
苏砚心抿着唇,摇了摇头。
江羽定定望着苏砚心,无比有耐心地问:“那要做什么,才能让你现在不疼?”
“”
苏砚心嘴唇动了下,正要说什么,突然间发现哪里不对。
她猛地抬起头,盯着江羽的脸:“你拐杖呢?”
江羽愣了下,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心虚,不自觉将头朝旁边偏转了下,“我没事。”
苏砚心皱眉,生气地看了江羽一眼,然后扭过头轻声向路过的护士寻求帮助:“你好,请问可以帮我再拿一个轮椅吗?她的腿前段时间骨折了,现在还在恢复期,不能走路。”
护士听完愕然地看了江羽一眼,随即笑笑说可以,“稍等一下。”
江羽这段时间恢复得不错,走路稍微注意点,根本没有坐轮椅的必要,准备叫住护士说不用。
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砚心,可以去拍片子了。”
孟凡拿着缴费单子快步走过来,看见江羽,脸上愣了下,“江羽姐,你来了。”
江羽转身,冲她点了点头,说:“今天的事谢谢你,辛苦了。”
苏砚心出事的地方距离公司不远,晚上孟凡上完表演课出来准备去坐地铁时,意外撞见苏砚心一身伤坐在马路边,就连忙叫了救护车把人送到医院。
“不用谢我。”孟凡摇头,有些腼腆地说,“我和砚心是同事,既然遇到了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江羽嗯了一声,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跟她说:“时间也不早了,我给你叫个车,你早点回家休息,别耽误明天的试镜,这里我来看着就行。”
苏砚心事先不知道孟凡明天还有工作,听江羽这么一说,也催她回家休息,“那个,今天不太方便,等伤好点我再请你吃饭好好谢你。”
孟凡笑了下,说:“没事,不用这么客气,你先好好养伤。”
她把缴费单子递给江羽,略带迟疑地问了句:“你的腿行吗?”
闻声,苏砚心也看向江羽。
江羽笑笑,说:“不要紧,本来就只是轻微骨折,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孟凡轻应了一声,“那就好,那我先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苏砚心跟她挥了挥手。
江羽太不把骨折当回事,苏砚心到底还是不放心,拍片时强烈要求江羽也跟着一块拍了个片子,看看骨头长得怎么样了。
江羽拗不过她,半个小时之后,两人一人一个轮椅,并排坐在拍片室外等结果。
这个画面看起来莫名的有些滑稽,苏砚心看看江羽,再看看自己,没忍住笑了出来。
江羽转头看她,“笑什么?”
苏砚心收敛了一点笑,说:“我们俩是不是太惨了点。”
江羽调侃:“改天找个算命先生看看。”
苏砚心失笑:“你还信这个啊。”
江羽:“没什么信不信,主要图个心安。”
苏砚心知道江羽是在逗她,故意说:“那你带我一起去,我想让算命先生帮我算算我的桃花运什么时候来。”
江羽神情微微顿了下,眼睛看向别处,说:“他算这个不准。”
“你怎么知道?”苏砚心看了江羽一眼,“你算过吗?”
江羽不说话。
这让苏砚心忍不住怀疑江羽曾经傻到去找算命先生算过她和叶蓁蓁的之间姻缘,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忍不住小声问:“你就那么喜欢她吗。”
江羽愣了下,反应过来苏砚心说的是谁,自嘲一笑,说:“习惯了。”
苏砚心用眼尾余光朝旁边觑了一眼,故作大方地说:“喜欢就去追啊,你不说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你给出出主意。”江羽扭头说。
原本就是装大度,没想到江羽来真的还让她帮忙,苏砚心装不下去了,脸色有些苍白,低下头去,冷冷拒绝。
“不帮。”
江羽笑了下,“听你说得这么有信心,还以为你有办法。”
苏砚心别开脸,“有办法我也不会帮你。”
“嗯,不帮也行。”江羽倒是也没太计较。
苏砚心咬下嘴唇,忍着酸涩说:“你觉得在我面前说这个合适吗。”
江羽愣了下,不解地看着苏砚心,“不是你先鼓励我去争取吗。”
“”
苏砚心噎了下,无言以对。
她也是嘴欠,干什么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江羽沉默了几秒,转过头看着苏砚心,语气认真道:“苏砚心,这次就算了,但以后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我不希望你把感情带到工作中来。”
苏砚心想也没想就反驳:“我什么时候把感情带工作里了?”
“角色被换掉为什么要瞒着我?”江羽问。
苏砚心来不及回答,江羽已经替她说出来:“你心里对我有情绪,所以不愿意告诉我。”
苏砚心愣了下,急忙否认:“我对你能有什么情绪,没有的事。”
江羽明显不信,直言道:“上回我说话难听,但那只针对那天的事,不包括工作。”
提到那天的事,苏砚心像是突然又挨了一闷棍,心情沉甸甸的,她苦涩地勾下唇,说:“你也知道你说话难听啊。”
确实,那番话让她心里挺难受,但还不至于为此就跟人冷战,她不联系江羽单纯只是没想好该说什么,毕竟对方已经把话说那么绝对。
另外她也想在江羽心中留下个好印象,所以出了事后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快点解决,本是出于维护自己的私心才没有告诉江羽,没想到对方误会了。
江羽看她一眼,说:“实话都不好听,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道歉。”
“我不需要道歉,但不代表我就认同你那天说的话。”既然已经提到这里,苏砚心也打算把话跟江羽解释清楚,她抿下唇,轻声开口,“我心里没病,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在做什么,清醒的很,你可以拒绝,但能不能别否定我的感情。”
江羽避重就轻道:“我没说你心里有病。”
苏砚心能感觉到江羽在回避那个问题,所以也没有逼迫她,而是顺着她的话接:“你说我心态有问题不就是在说我有病。”
江羽百口莫辩,索性沉默了。
苏砚心又说:“但我没有生你气,我只是在气自己。”
江羽嘴角动了下,“为什么气自己?”
苏砚心像是被问住,许久之后,轻声叹了口气:“太多了说不完,算了。”
片子结果出来,显示手肘骨挫伤,苏砚心松了口气,以为只是普通擦伤,没想到医生告知她,骨挫伤也算骨折,虽然是最轻微的,但也不能大意。
另外她摔这一下也不轻,大大小小的外伤,医生建议留院观察,打几天消炎的针。
华嵘工作忙,姥姥姥爷年纪又大了,不想让她们担心,苏砚心给华嵘发了条微信,说临时有个通告,要去外地几天,这几天就先不回去了。
华嵘向来心细,忙完看到信息就立马打来电话问苏砚心什么工作,怎么之前没听说。
拍戏,录制综艺,走红毯这种向外界公开的活动,华嵘只要上网一查,就会发现她在撒谎。
苏砚心心急之下,说了个:“拍广告。”
华嵘问清楚具体工作后,又问去哪里拍。
苏砚心随口扯了个地方:“厦门。”
怕华嵘再追问拍什么广告,她答不上来,苏砚心先发制人:“妈咪,江羽跟我一起,你就不要担心了。”
听到江羽的名字,华嵘才放心不少,笑着交代苏砚心,哪天江羽有空了,请人家来家里吃顿饭。
苏砚心抿下唇,说好。
江羽从洗手间出来,苏砚心刚讲完电话,她随口问了句:“和阿姨都说好了?”
“嗯,说好了。”苏砚心看着江羽朝自己走过来,试探性地邀请,“妈咪说,让你有空了去家里吃顿饭。”
不知道是不是只是出于客套,江羽答应得十分爽快,“行。”
她站在床边,把浸过热水的毛巾递过去,“擦擦脸,还有胳膊,都是灰。”
苏砚心看着毛巾,没有伸手去接,怔了一会儿,瓮声瓮气地说:“胳膊好疼,如果有个人能帮我擦就好了。”
第46章
江羽手顿住, 眼皮微抬,意味深长地看了苏砚心一眼。
苏砚心也没忸怩,直接迎上江羽的目光, 可怜巴巴又说了一遍:“真的疼。”
苏砚心没说假话,胳膊磕那一下是真疼, 当时眼泪都出来了,再加上还有另外几处擦伤, 浑身都感觉火辣辣的, 哪哪儿都不舒服。
“疼的厉害吗?”
江羽在床边坐下,低着头, 一只手轻轻抓住苏砚心手腕, 动作异常小心地避开伤口,用毛巾给她擦拭手臂。
毛巾柔软温热,贴着皮肤有种说不上来的舒服,苏砚心摇了摇头, “还能坚持。”
江羽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抬眼说:“这不是能不能坚持的事, 不舒服就说, 我去找医生。”
“不用。”苏砚心抿下唇,低声说, “你陪着我比医生来了管用。”
苏砚心嘴甜江羽是知道的,但一码归一码, 身体不舒服可不是说几句好听话就能解决的。
擦完胳膊,江羽出去叫医生, 正巧碰见护士推着车子过来, 问:“病人睡了吗?要打针。”
“还没。”江羽让了下路,说, “她刚才一直喊疼,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好受一点?”
护士说:“小臂挫伤,疼是正常的症状,恢复一段时间就好了,不用太过担心。”
江羽点下头,跟在护士后面,愁眉不展。
护士进去,问完姓名就开始给苏砚心扎针,苏砚心下意识地把脸转开,倒不是害怕,就是有点紧张。
下一秒,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她的眼睛被什么东西遮住,与此同时,耳边传来江羽很轻的鼓励声,“别怕,很快就好了。”
苏砚心愣了一秒钟,紧皱着的眉头慢慢松展开,脑袋情不自禁地往外偏转了下,轻轻贴着江羽的手臂。
“没怕。”
江羽嘴唇抿了下,没有出声。
护士技术娴熟,没一会儿就弄好了,看见苏砚心躲藏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下,“害怕打针啊?”
苏砚心还贴着江羽,很轻地点下头,“嗯。”
“不用害怕,已经好了,等会儿换药叫我。”护士交代完就走了。
江羽不动声色的将手拿开,转过身看着护士离开,“好的,谢谢。”
眼前恢复光明,苏砚心盯着天花板,愣了一会儿,转过头怔怔地说:“江羽,你这样让我很难放弃。”
江羽拿走椅子上的外套,坐下,抬眸看了苏砚心一眼,“你是意思是,我以后对你无情一点。”
苏砚心立马摇头,“不要。”
江羽点下头,“我也做不来那套,怎么说都是同事。”
苏砚心轻声说:“既然这样,你就不要嫌我烦。”
江羽眼皮掀了下,“为什么这么说?”
苏砚心收回目光,坦然又淡定地说:“我以后可能会经常烦你。”
江羽转头看着床头柜,脸上没什么表情,人刚住进来,上面什么物品也没有,没一会儿,她就将目光挪开了,重新看向苏砚心。
“这话可以理解为,你是打算追求人吗?”
苏砚心问:“可以吗?”
江羽气定神闲地说:“这是你的事,我干涉不了。”
苏砚心转头,很轻地切了一声,笑着说:“你现在就神气吧。”
江羽低下头,喉咙处滚了下,“你自己想清楚就行。”
苏砚心轻笑了声,“我是成年人,这点事不至于想不清楚,并且我感觉——”
她看眼江羽,“你也没那么讨厌我。”
江羽嗯了一声,坦荡承认:“不讨厌,既然说过去了那就是过去了。”
听到这话,苏砚心并没有感到太开心,其实比起冰释前嫌,她宁愿江羽对自己还抱有一丝怨或者恨,
因为只有那样,才表示没有放下。
而江羽显然没有,她说话做事太坦诚了。
苏砚心轻叹了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样也好,至少不讨厌。
过了会儿,江羽突然问她:“今天的事报警了吗?
苏砚心反应了下,扭头说:“报了,你来之前警察来过一趟,说后面有消息了联系我。”
江羽点下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苏砚心见她不出声,又说:“放心,出事的地方到处都是摄像头,肇事逃逸的那个人肯定跑不了。”
江羽看了苏砚心一眼,迟疑了下,问:“你最近有得罪谁吗?”
“什么。”
苏砚心愣了愣,难以置信地望向江羽,“你的意思这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而是有人故意要害我?”
“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江羽抬起头看了眼吊瓶,神情自然放松,不再那么紧绷,“既然已经报警,就安心等结果吧。”
“会不会是汤乐颜?”苏砚心平时电视剧看多了,想到里面的一些情节,感觉头顶凉飕飕的,她伸出手扯了下江羽衣角,紧张地问:“她不会来医院杀我吧?”
江羽顿时无言。
苏砚心害怕地朝门口看了眼,“你怎么不说话。”
江羽抿下唇,一脸认真地说:“这不是拍电视剧,对方没那么大的胆子。”
为了一个角色就买凶杀人,实在过于离谱,况且如果真想杀人,那今天就不是只把人带倒那么简单,江羽猜测对方应该是心有不甘,想给苏砚心一个教训,所以才故意吓唬她。
苏砚心咽下喉咙,越想越觉得后怕,“可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凶手假扮成医生或者护士进入到病房行凶。”
江羽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要不你睡觉吧。”
苏砚心皱眉看她,“都已经这样了,我怎么还睡得着。”
江羽突然有点后悔刚才那么说了,如果对方只是想吓唬苏砚心,那她这么一提醒,不是正好着了对方的道。
“我还在这儿,你怕什么。”江羽说。
这一下倒是提醒了苏砚心,她不冷静地催促江羽:“要不你回家吧,现在这里不安全。”
江羽眉尾抬了下,“不害怕了?”
苏砚心强装镇定,“不怕啊,等你走了我就锁门。”
江羽低下头,没忍住扯了下唇,“好了,快睡吧,有事我叫你。”
“我睡不着。”苏砚心抬起头,吊瓶里的药水在一滴一滴缓慢地往下落,慢的让人心焦,“你真的不回家吗?”
江羽点下头,“闭眼。”
苏砚心不情不愿地闭上眼睛,小声嘀咕:“这可是你自己不走的。”
江羽轻应:“嗯。”
苏砚心突然又睁开眼睛,扭头看向江羽,不放心地说:“你等会儿要是想走了,一定要告诉我,不能偷偷走。”
“你针还没打完,我能走哪里去。”江羽起身把病房里的灯关掉。
眼前忽然暗下来,苏砚心目光下意识地追寻什么,等捕捉到那个人影,顿时心安下来。
苏砚心眼睛眨了几下,轻声说:“江羽,你要是困了就上来眯一会儿,床很大不会挤。”
这话听起来有点耳熟,江羽点点头,说:“好。”
苏砚心东拉西扯的又说了好一会儿,才扛不住睡了,可能是真的疼,她夜里睡得并不踏实,嘴里不时的发出细微的哼唧声。
江羽频繁醒来,过来看一眼,见她没事,才又回到沙发上浅眯。
第二天早上醒来,苏砚心说什么都要让江羽回家休息,医院这地方睡不好觉,江羽脸上肉眼可见的疲惫。
江羽犹豫了下,点点头,问:“要不要给你找个护工?”
苏砚心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跟你当时情况不一样,我腿没事,可以走路,用不着护工。”
说完感觉这话有点笑话人的意思,苏砚心忙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感觉不需要护工。”
江羽没多想,只说好。
江羽走后没多久,方晴就来了,坐着陪苏砚心聊了一会儿天,她前脚刚走没一会儿,蒋小涵又来了。
后面陆陆续续还来了几个同事,苏砚心一整天都忙着接待客人,等终于闲下空来已经是傍晚。
想着江羽这会儿应该已经休息好了,她发了条微信,问:“是你告诉大家我住院了?”
江羽很快回复:【嗯,你不是害怕。】
昨天晚上猛地听江羽那么一说,心里确实挺恐惧,但早上起床看见天空亮堂堂的,病区里大家都井然有序地做自己的事,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平常自然,她也就没那么怕了。
再加上今天一整天都有人陪她,根本没想起来那事。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别乱跑,我三十分钟后到。】
苏砚心看见信息没忍住笑起来,但却心口不一地问:“这样来回奔波你的腿能行吗?要不你在家休息吧,我一个人也可以。”
江羽:【那好。】
苏砚心看见这俩字,脸色瞬间就变了,心中暗骂自己装什么啊。
“所以你是不来了吗?”她小心翼翼地又问。
对方没有回复,苏砚心坐在病床上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直打转。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了一下,有人走进来。
苏砚心以为又是有同事来看望,收起手机抬头看去,见到来人,整个人都愣住。
站在门口的人先是用探寻的目光打量了一眼,等确定床上的人真是苏砚心后,眼圈慢慢红了。
“真是你啊,苏砚心,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苏砚心怔了好一会儿,不确定地开口:“杜开心?”
脑子里下意识地把眼前这个漂亮女人和曾经最好的玩伴联系起来。
她们有多少年没见面了。
仔细回忆起来,自从那次杜开心口无遮拦调侃过江羽之后,俩人就没再见过。
青春期的关系总是敏感又脆弱,她们甚至连一次耳红面赤的争吵都没有,关系破裂得悄无声息。
第47章
杜开心吸下鼻子, 走到床边,不满地看着苏砚心,“当大明星了不起啊, 连老同学都不联系了。”
苏砚心垂下眼,轻声回击:“你不是也没有联系我。”
杜开心顿时沉默了。
其实当年那件事但凡有人退让一步, 就不会闹到决裂的地步,可惜两人当时都处在自尊心极强的年纪, 苏砚心气杜开心不尊重自己女朋友, 杜开心怨苏砚心因为外人跟自己翻脸,都不肯低头服软。
再加上没多久苏砚心就出国了, 时间一长, 关系自然而然就淡了。
良久,杜开心坐下来,瞟眼苏砚心身上的伤,语气不太自然地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苏砚心说:“过马路被车撞了。”
杜开心瞪圆眼睛, 难以置信地问:“你过马路不看红绿灯吗?”
苏砚心扁下嘴, 丧眉搭眼地说:“他要撞我我能怎么办。”
杜开心噎了一下, 问:“不严重吧?”
“不要紧。”苏砚心抬头, 看了杜开心一眼,问, “你来医院做什么?”
杜开心说:“我舅妈胳膊摔骨折了,我来看看她。”
“最近骨折的人还真是多。”苏砚心小声嘀咕了一句。
杜开心看她, “你说什么?”
“没什么。”苏砚心偏头往床头柜上扫了一眼,问, “要不要吃水果?吃的话自己洗, 我现在是病号招待不周,多包涵一下。”
杜开心没忍住笑起来, 一边笑一边往回憋,装高冷,“知道了,大小姐。”
“行了,别装了,我都看见你笑了。”苏砚心别开脸,忍着笑吐槽她。
杜开心切了一声,回头说:“你还不是一样,装什么。”
苏砚心这次彻底绷不住,笑了出来,杜开心看她笑,也跟着笑起来,抬手指了苏砚心一眼,大言不惭道:“笑了就算和好啊。”
“我可没笑。”苏砚心忙把笑容收回去。
杜开心呵呵了一声,“别耍赖,都看见你笑了。”
她捡了几样两人都爱吃的水果拿到卫生间洗,出来后问苏砚心,“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苏砚心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耸耸肩说:“昨天有人照顾,今天人不来了。”
杜开心从苏砚心的话里听出失落的情绪来,忍不住问:“谁啊?你看起来还挺期待人家来的。”
苏砚心犹豫了一下,坦然道:“江羽。”
杜开心拿葡萄的手顿住,猛地抬头看着苏砚心,震惊和意外全写在脸上,“你们不是分手了吗?又复合了?什么时候的事。”
“啊,是分手了,也没复合。”苏砚心抿下唇,故作从容地说,“但没人规定分手了就不能见面吧,我跟她现在有一些工作上的合作,不见面怎么合作。”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两人还能有牵扯,并且从目前的一些迹象看来,是苏砚心放不下江羽。
杜开心不禁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当年说的那些话,有些心虚地问:“你们当初分手不会是因为我吧?”
苏砚心愣了下,忙说:“跟你没关系,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
那就只剩下那一个原因,杜开心看了苏砚心一眼,安慰道:“你当时也是没办法,总不能因为谈恋爱连前途都不要了,另外,长久的恋爱关系本来就很难维持,何况还是异国恋呢。”
苏砚心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怅然若失道:“好奇怪啊,我记得自己之前明明没那么喜欢她啊,怎么这次重逢之后看见她,心情跟暗恋了好多年一样。”
那天,江羽质疑她的感情时,苏砚心也有过一瞬间的自我怀疑,真的有那么喜欢她吗。
不曾见面的这几年里,除了偶尔夜里做梦会梦到江羽,和一些模糊不清但熟悉的画面,其余时间里她明明很少想起那段时光。
她想不明白,怎么就那么突然,疯了一样想将人据为己有。
太奇怪了。
杜开心叹了口气,帮苏砚心分析:“有没有可能是当年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她。”
感情这种事,往往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苏砚心眼中有一丝迷茫,自己问自己:“有这种可能吗?”
杜开心吃了个葡萄,嘟囔道:“反正我觉得有,你在我面前介绍江羽是你女朋友时的那个开心样子就不像演出来的,更像真情流露。”
苏砚心嘴唇动了下,低下头不言。
杜开心见她这幅模样,忍不住揭穿:“我看你当年就是对柯青云的执念太重,以至于认不清自己的内心,才会以为自己不喜欢江羽。”
·
路上堵车,江羽比约定时间晚了二十分钟才到医院,楼下等电梯时看见苏砚心问她的话,嘴角小幅度地扯了下。
她腾出一只手,慢悠悠打字:“你不是一个人可以。”
消息还未来得及发出去,电梯到了,江羽下意识抬眼,跟站在电梯里要出来的人直愣愣地打了个照面。
两人对视一眼后,皆愣住。
短暂的反应之后,杜开心笑了下,率先开口和江羽打招呼:“好久不见啊,江老师。”
江羽愣下神,也说:“好久不见。”
杜开心走出电梯,丝毫没有怯生,笑着指了一下江羽,“你刚才是不是一下子没认出来我?”
其实江羽第一眼也认出了杜开心,只是不敢相信会在这里遇到她,才导致没有出声问好。
江羽没有解释,勾了勾唇角,说:“好多年没见,变漂亮了。”
杜开心啧了一声,“你明明也没比我跟苏砚心大多少,怎么一开口跟长辈似的。”
两人自觉地站到一边去,江羽笑了下,说:“老成习惯了。”
杜开心跟着笑笑,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保温桶,问:“你是来看苏砚心的吗?”
江羽愣了下,问:“你也来看她?”
杜开心点头:“对啊。”
江羽有些意外。
重逢之后就没听苏砚心提起过杜开心,江羽以为她们早就不联系了,毕竟朋友都是阶段性的,没想到两人的关系依旧挺亲密。
“这么多年了你们的感情还这么好,真是一点没变。”江羽笑着感慨。
杜开心撇下嘴,摇摇头说:“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俩今天才刚和好。”
江羽眉心微皱了下,感觉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
“说起来我俩当初闹别扭还是因为你呢。”杜开心用余光瞟了江羽一眼,故意吐槽,“不过也怨苏砚心的心眼太小,我就说了你一句不好的话,她后面好几年都不搭理我,跟我冷战呢。”
江羽脸上明显怔了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她低下头,扯了扯嘴角,云淡风轻地反问了一句:“是吗?”
杜开心点头,“我骗你干嘛,好早之前我就知道她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江羽感兴趣地问:“你说我什么?让她这么生气。”
杜开心立马打住,笑眯眯地说:“这我可不能告诉你。”
江羽不以为意地笑了下,“看来不是好话。”
“对不起啊,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我已经知道错了。”杜开心脸上收起笑容,态度还挺诚恳。
江羽对这事压根不知情,何况对方已经诚心道歉,她实在没什么好计较的,一笑而过:“没事,你们误会解除就好。”
杜开心抿下唇,小心翼翼地问:“既然你都不跟我计较了,那能不能也别生她的气了?”
江羽知道杜开心口中的她指谁,勾唇轻笑了下,说:“事情都过去了,我没生她的气。”
杜开心看了江羽一眼,忍不住替好朋友说话,“苏砚心当时年纪太小了,做事没有主见还容易冲动,希望你不要太怨她,她后来其实也挺后悔的。”
“你可能误会了。”江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带什么情绪地说,“她跟我分手不是因为没有主见,也不是冲动,而是不喜欢。”
杜开心立马反驳:“怎么可能。”
“你想替朋友说话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事实就是这样。”江羽停顿了下,抬眼看向杜开心,“作为她的好闺蜜,你应该也知道一个叫柯青云的人吧,苏砚心拿她当白月光看待。”
杜开心脸色顿时就变了,慌不择言道:“苏砚心之前确实喜欢过别人,但后来不是跟你谈恋爱了吗。”
“可又分手了啊。”
杜开心愣了一下,似乎也有点理不清这关系了,心急地解释:“或许是她自己没看清自己的内心呢,要是不在乎你,她为什么要让我跟你说那些话。”
“什么意思。”江羽眉头皱了下,她似乎并没有这段记忆,“她让你给我带过话?”
杜开心怔了一秒钟,恍然明白过来什么,边回忆边说:“对,她让我告诉你,她分手之前去过上海,我当时问她为什么要说这些,她说你听了就知道了。”
“刚才我才反应过来,柯青云是上海的,她这么做不是明摆着想让你对她彻底死心,别再因为分手这件事难过,这么看苏砚心肯定是在乎你的啊,不然干嘛关心你的死活,都分手出国了还在担忧你从这段恋情里走不出去。”
说到最后,杜开心情绪有些激动,声音越来越大。
江羽微微抬眼,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但声音还是出卖了她,“所以,她去上海了吗?”
杜开心又被问住,急得挠头,“我不知道啊,她当时都出国了,并且中间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理我,后来突然有天就给我发微信求我帮她一个忙。”
第48章
不知不觉已经七点钟, 这个时间点还没来应该是真的就不来了,苏砚心扁扁嘴叹了口气,磨磨蹭蹭坐起来, 打算洗点水果吃。
谁知刚走到洗手间门口,江羽推门进来, 两人猝不及防地近距离打了个照面,苏砚心愣了下, 眼睛瞬间亮起来, 开心的忘记开口说话。
江羽看了她一眼,问:“要做什么?”
苏砚心直勾勾盯着她, 睫毛缓慢眨动, 一脸乖顺的模样,如实道:“洗水果。”
“给我,我来洗。”江羽拿走苏砚心手里的碗,然后把保温桶递给她, “先拿过去。”
苏砚心很轻的哦了一声, 人却没动, 站在门口看江羽洗水果, 小声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江羽拿水果的手顿了一下,转过身, 若无其事地打开水龙头,“路上堵车, 所以来晚了点。”
苏砚心低下头,嘴角小幅度地扯了下, “这样啊, 好吧。”
江羽甩下手上的水,声音淡淡地问了句:“你一直在等我吗?”
苏砚心怔了下, 偏开头装作从容的模样,大方承认:“对啊。”
“下次再堵车,我提前告诉你。”江羽关掉水龙头,转身说,“走吧。”
苏砚心的心抖了下,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江羽又没用拐杖,她皱起眉,追着她问:“你干嘛又不拿拐杖?”
江羽转身,把洗好的水果递给苏砚心,说:“没事,昨天医生不是说了,恢复得很好。”
医生昨天看了片子确实是说骨头长得不错,可到底是骨折,这还没有一个月呢就开始下地走路。
苏砚心不放心地问:“可你这两天一直跑来跑去,真的没问题吗?”
江羽顿了两秒钟,抬眸看向苏砚心,“那——我明天不来了?”
苏砚心瞬间哑巴了。
理智告诉她,这样做是对的,江羽现在这情况需要休养,不能天天往医院跑,可私心又想每天看见她。
苏砚心喉咙处滚了下,低声抱怨:“你就不能带拐杖出门吗。”
“不能。”
苏砚心问:“为什么?”
江羽说:“不方便。”
苏砚心抿抿唇,犹豫了一会儿,狠下心说:“那你明天别来了,在家好好休息,反正我过两天也出院了。”
说是在住院,但其实就是每天打两瓶点滴,没别的事,打针的时候苏砚心能自己盯着,腿上的一点擦伤也不影响走路干什么的,就算身边没人照顾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江羽没说话。
苏砚心看了她一眼,不是很有底气地说:“等出院了,我去找你。”
江羽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好。”
喝完汤,江羽就被苏砚心催着回家休息,走出病房,江羽才猛地意识到她貌似忘记了什么事。
准确来说也不是忘记,而是——
她看着已经带上的房门,站立良久,终究是没敢回头。
·
隔天一早,苏砚心接到警局的电话,说肇事者已经抓住,事故的具体细节正在调查之中。
苏砚心松了口气,询问肇事者叫什么名字。
警察说了个名字。
不是汤乐颜,但很凑巧也姓汤。
接近中午,终于输完了液,护士拔完针离开。
没一会儿,一位高挑的女人出现在病房里,她摘掉脸上的墨镜,居高临下看着苏砚心,“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弟弟。”
苏砚心打量了她一眼,明知故问:“你弟弟是谁?你又是谁?”
汤乐颜咬了下嘴唇,神情不再紧紧绷着,她朝前走了一步,双手放在身前,弯下腰向苏砚心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我替我弟弟跟你道歉,他年纪小,做事冲动,希望你能给他一次机会,他才上大学,如果因为这件事坐牢,他这辈子就毁了。”
“你不要这样。”苏砚心不太习惯这种场面,不快地说,“这件事不是我给不给他机会,而是他先撞了人不负责任。”
汤乐颜看了苏砚心一眼,如实说:“来之前我咨询过律师,律师说这件事如果当普通的肇事逃逸处理,只用拘留几天,可如果被查出是故意伤害,我弟弟可能要坐牢。”
苏砚心皱下眉:“我又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汤乐颜攥了下手里的包,一边观察苏砚心的脸色一边说:“如果你不追究责任,我弟弟就可以被判定成肇事后逃逸。”
话说到这份上,苏砚心也明白汤乐颜的意思,到底是故意伤害还是肇事逃逸太具有个人主观性,如果受害者愿意私下和解,不追究刑事责任,那警察肯定会充分尊重受害者的意愿。
这样一来,对方最终面临的惩罚或许会轻点。
汤乐颜说:“其实我也想过让我弟弟一口咬定他就是不小心撞了人,只是害怕才逃逸,只要咬死不承认,警察也拿他没办法。”
苏砚心不解汤乐颜为何跟她说这个,微微蹙眉:“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告诉我?”
汤乐颜自嘲地扯了下唇,“因为不敢啊,我弟弟就算咬死不承认,这件事最终还是会移交给法院审判,我相信依你的家庭背景,肯定能请到比我们普通人强一百倍的律师。这都是轻的,你各处的关系人脉,随便一个人物出手都能碾死我们,这还斗什么啊,怎么看都是输,还不如识趣些主动来低头认错,这样或许还能求得你的原谅,让我弟弟有一条生路。”
苏砚心脸色沉下来,冷声道:“你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仗着自己有背景打压你,可你是不是忘了这件事的源头在——你弟弟要杀人,我受到了伤害,难道就因为比你有背景一点就要忍气吞声吗。”
汤乐颜脸色顿变,有些慌乱地说:“我弟弟没有要杀人,他只是想吓唬吓唬你,说到底这件事都怪我,他是知道我角色被人抢走了,心里气不过才会——”
苏砚心打断她:“没人抢你的角色,你弟弟不知道就算了,你应该清楚,我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汤乐颜突然怔住,“你什么意思?”
有钱人傲慢狂妄的样子彻底击碎了汤乐颜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她想起自己是如何受尽屈辱才拿到这个角色的,再看看苏砚心,她明明已经活得那么轻松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拥有她所梦想的一切,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来跟她争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色。
为什么就不能让一让她!
汤乐颜冷笑了声,讥诮道:“你在我面前得意什么,你不就是比我们会投胎吗,没有你家里对你的支持,你什么也不是,你们这种只会拿别人痛苦寻乐的资本家根本不会懂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想要出演一个角色有多难,也不懂我从艺考走到现在吃了多少苦,更不懂挨个剧组递简历,就因为没有背景没有名气,逐个被拒绝是什么滋味。”
在汤乐颜眼中,苏砚心是既得利益者,所以这个时候再多的解释都毫无意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每个人经历不同,也没办法解释。
苏砚心的不反驳在汤乐颜眼里成为了心虚和默认,她更加肆无忌惮地嘲讽:“你这种养在温室里连五谷都分不清的小公主,哪里会懂一个女演员想要在娱乐圈立足有多难,更不会明白——”
咔嚓一声。
门锁转动,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谈话被打断。
江羽若无其事地走进来,经过汤乐颜时,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她不用懂你说的那些,她有经纪人就够了。”
汤乐颜嘴唇抖了下,泫然欲泣。
江羽转身,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递给苏砚心一个眼神,示意她先吃饭,然后重新看向汤乐颜。
“与其在这里怨天尤人,不如先提高下业务能力,你的试镜视频制片人一早就看过,形象符不符合角色需求先不说,光演技就不过关。”
汤乐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愿相信:“这怎么可能,不可能。”
江羽说:“演技过关的话,不至于跑那么多组一个角色都拿不到,至少是配角呢。其实比起能力不足,更可怕的是心比天高。”
汤乐颜难堪离去后,苏砚心忙把耳朵收回来,低下头专心致志喝汤。
江羽看了她一眼,“平时嘴巴不是挺厉害,怎么这会儿一句话说不出来?”
苏砚心小声嘟囔:“我本来就不擅长吵架。”
江羽抿抿唇,转身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没人跟你抢,慢慢喝。”
“”苏砚心接过来胡乱擦了几下嘴,喝汤也斯文了一点,“不是让你今天别来吗,怎么又跑来了。”
江羽撇开眼,“在家也没事,打发时间。”
苏砚心仗着江羽刚给自己撑完腰,心中正暗爽着,一时间忘记分寸嘀咕了句:“还以为你想我了呢。”
说完,苏砚心自己心里都惊了下,但后悔已经来不及。
江羽朝她看过来,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这种沉默的注视让人十分有压迫感。
苏砚心浑身都觉得不自在,跟有蚂蚁爬似的,她将头越压越低,懊悔地闭了下眼睛,心里暗暗骂自己。
你在发什么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砚心的头快要扎到碗里去。
“坐好喝。”江羽终于出声。
苏砚心忙坐起来点,用眼尾快速扫了江羽一眼,又低下去,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转移开话题,“出门怎么又不带拐杖。”
江羽说:“不方便。”
苏砚心哦了一声,正准备说别的,江羽突然连名带姓叫她,“苏砚心。”
“啊?”苏砚心下意识地抬头。
江羽看着她,没再犹豫,脱口道:“听说你在我们分手之前去了趟上海。”
第49章
回忆瞬间被勾起, 苏砚心怔了一秒钟,无措地垂下眼,她的手指轻轻捏着勺柄, 无意识地在碗中搅动,但迟迟未喝。
江羽很有耐心地看着她, 没有催促。
不知过去多久,碗里的汤已经悄然冷掉, 苏砚心后知后觉地松开勺子, 抬起头看了江羽一眼,又快速撇开。
“怎么突然说这个。”
江羽很自然地应着:“当年我们分手之后, 有次在学校无意间碰到了杜开心, 她告诉我的,刚才突然想起来这事,就有点好奇你去上海干什么。”
苏砚心舔了下嘴唇,试图装傻糊弄过去, “是吗, 这么巧啊, 出国后我和杜开心都不怎么联系了。”
既然如此, 江羽索性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我刚在楼下遇见杜开心了。”
苏砚心嘴巴张了下,没有发出声音。
江羽目光沉了沉, 问:“是不能说吗?还是——不想说。”
苏砚心睫毛抖了下,小心翼翼地问:“这对你来说还重要吗?”
现在, 江羽已经心有所属,她还会在乎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江羽沉默了一会儿, 点头道:“重要。”
苏砚心猛地抬起头, 看着江羽,声音微微颤抖, “真的吗?”
江羽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我可以释怀,可二十岁的江羽还被困在那年,她一直很痛苦,觉得是自己不够优秀才导致这段恋情没有走下去,所以我想替她问问,希望她也可以早些放下。”
苏砚心眼圈瞬间红了,胸口如刀绞一般,不想在江羽面前失态,她把头低下去,可一开口就溃不成军:“对不起。”
江羽看了她一眼,嗓音干涩:“你知道,我要的不是对不起。”
苏砚心眼睛里像蒙上一层水雾,人看起来明明也很悲伤,可就是一言不发。
一如那晚提分手时的模样。
“你不想说,那我替你说吧。”江羽喉咙处吞咽了下,把已经结痂的伤口硬生生再剖开,“你心里其实一直没放下柯青云,去上海见过她一面之后更加确认了这个事实,你喜欢她,忘不掉她,而当时你正好要出国,就借此机会提了分手。是这样么,我说的对吗?”
听到柯青云的名字,眼泪毫无征兆地从苏砚心眼眶里滑落,下一秒,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低头失声抽泣起来。
真相果然都是血淋淋的,尽管几年前就已经知晓,但重温一次还是难逃心痛。
江羽怔然地看着苏砚心,没一会儿,眼眶竟也觉得发热。
她别开脸,自嘲地扯了下唇,“所以,前几天那些行为是在闹哪出,又耍我玩吗。”
苏砚心连忙摇头,声音哽咽着否认:“不是,不是那样的。”
江羽已经不感兴趣,她双目沉沉地看向苏砚心,“别哭了,弄得好像我负了你一样。”
苏砚心呜咽了一声,抽抽搭搭地点头,模样凄楚可怜。
江羽嘴唇动了下,好似有千言万语,但下一秒惊觉完全没必要,又戛然而止。
她转开脸,久久过后只剩一声叹息:“苏砚心,前几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
晚上睡觉时,小腿突然隐隐作痛,滋味很不好受,一整夜都辗转难眠。
江羽猜测可能是这两天活动量太大导致的,不敢再下地走路,老实待在家休息。
但症状并没有因此得到缓解,反而越来越严重,江羽不敢再拖,当即去了医院做检查。
医生看完片子,一脸严肃地问江羽:“你的腿还想不想要了?”
江羽心里咯噔了一下,惴惴不安地问:“是很严重吗以后还能恢复吗?”
医生训斥道:“现在知道害怕了,之前干什么去了,再三交代的话就是听不进去,非要等出事了才长记性吗。”
江羽惭愧地低下头,试图解释:“上次复查结果挺好的,我以为——”
医生打断她,苦口婆心地劝告:“你腿恢复的再好,也是经过一次大手术的,人的骨头其实很脆弱,损伤之后它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慢慢愈合,你倒好不到一个月就开始下地走路,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啊,我拜托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自己的身体健康啊。”
江羽抿下唇,轻声道歉:“不好意思医生,给您添麻烦了。”
医生叹了口气,直接命令:“这次回去一定不要再下地走路了,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要去,好好休息。”
江羽连连点头,说:“好。”
有了这次的教训之后,江羽不敢不把医生的话放心上,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出过家门。
骨折需要的恢复期过于漫长,终究还是没瞒过沈玉华,沈玉华得知之后,坐在沙发上气得直掉眼泪。
江羽凑近安慰她:“妈,没事,我这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好了别哭了。”
沈玉华抹把脸,回过头看着江羽质问:“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妈吗?”
江羽嘴角轻轻扯了下,强颜道:“你跟岳叔难得出去玩一趟,我要是告诉你,你肯定立马就回来了,我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没必要折腾你。”
沈玉华忍着泪水,问她:“什么叫没必要,你是我的女儿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的女儿都住院了,我这个当妈的还在外面潇洒,这像话吗?”
江羽当初不愿意告诉沈玉华,就是这个原因,怕她有心理负担,她不想沈玉华这辈子都围着她这个女儿转。
妈妈只是一个身份,沈玉华不应该被一个身份束缚住,她作为独立的个体明明可以去过轻松幸福的生活。
江羽看着沈玉华,认真道:“妈,我已经是大人了,能照顾好自己,不用整天为我担心,如果真遇到解决不掉的事儿,你不问我都会告诉你的,这次我是觉得不严重,才没跟你说。”
“腿都骨折了还不严重,那要到什么地步才算严重啊。”沈玉华吸下鼻子,不容置喙道,“这段时间我就住你这儿,寸步不离地照顾你。”
江羽转头问:“那你店里怎么办?岳叔一个人忙不过来。”
沈玉华站起来,把菜往厨房提,“忙不过来就招个店员,你现在这样,我也没心情开店。”
怕再说下去惹沈玉华不高兴,江羽点了下头,勾唇说:“好。”
圈子里更新换代很快,经纪人这个岗位尤为重要,不能太久没人,但碍于行动不便,江羽只能先在家里办公。
这样一来,家里隔三差五就会来同事和艺人,沈玉华每次都十分热情地做饭招待她们。
江羽见沈玉华这样太辛苦,决定请个阿姨来帮忙,没想到被沈玉华一口回绝了,“每天就做个饭辛苦什么,你可别花那冤枉钱。”
江羽知道沈玉华的脾性,只好作罢。
沈玉华收拾完厨房,又忙活着去给江羽洗水果吃,一刻都不歇不下来。
江羽催促她坐下来休息会儿,沈玉华嘴上说好,但就是闲不下来,眼里全是活儿,刚坐下不到五分钟,看见阳台上晾的衣服,又起身去收衣服。
她抱着衣服在江羽旁边坐下,一边叠一边说:“你就别管了,妈这人坐不住,有个事儿做心里还舒坦。”
江羽笑着摇摇头,“我是怕你累着。”
沈玉华也笑了下,“这点活累什么啊,最难的时候咱们都扛过来了,这真不算什么。”
江羽突然想起父亲,眼神黯淡了下,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是啊,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刚吃完饭,江羽这会儿正好休息,沈玉华就跟她多聊了一会儿,说起过往不免又提到华嵘。
“对了,砚心在你们公司挺好的吧?”沈玉华顺嘴提了句。
江羽愣了一下,垂眸道:“挺好的,马上就要进组了。”
沈玉华长舒了口气,笑着点头:“那就好啊,当年欠华嵘总那么大的恩情,如今总算是有机会还了。”
她忍不住转过头交代江羽:“你平时对砚心那孩子一定要多关照点。”
江羽苦涩地笑了下,说:“好。”
·
《偏爱》原本计划年前开机,可不曾想开机前夕已经定好的女二号突然被爆出存在税务漏洞。
孔昂平时最忌讳要用的演员出现负面新闻,何况这还是触碰法律的事,于是官方还没正式发布通知,孔昂就毅然决然把人给换了。
女二号在这部剧里是个挺重要的角色,戏份占比很大,眼下就算是要换人也不能随随便便找个人就演。
葛兆美需要时间物色合适的女演员,这部戏不得不延迟到年后再开机。
得知女二号要换演员后,苏砚心立马就想到了一个人,连忙联系上她,询问她有没有档期。
孟凡支吾了一会儿,有些尴尬地说,公司还没有给她安排工作。
当晚,苏砚心就向葛兆美推荐了孟凡。
一是她看过剧本,孟凡的形象很符合女二号的所需,二来,出车祸那件事上,她欠孟凡一个人情。
口口声声说要请人家吃饭,但迟迟也没兑现,眼下这机会正好。
除夕当天,苏砚心接到孟凡的电话,说她试镜顺利通过,拿到了《偏爱》女二号这个角色。
对方语气中是掩不住的激动,苏砚心也十分替她感到高兴,两人互相祝福了几句,便挂断电话。
苏砚心把手机放床头充电,站起来走到阳台上,她双手扒着栏杆,仰起头盯着漆黑的夜空发呆。
今天晚上没有星星,黑沉沉的天空像一张巨大的黑色绒布罩在头顶。
即使在这样欢庆的节日里,也觉得无比沉闷。
苏砚心轻微晃动了身子,刚准备转身进屋,楼下突然传来华嵘兴奋的呼喊声。
“砚心!快下来,看看谁来了。”
第50章
苏砚心应了一声, 慢吞吞地下楼去,快走到楼梯拐角处时,听到女人说话的声音。
楼下客厅里, 曾经亦师亦友的二人许久未见,正热络地寒暄, 柯青云跟不会老一样,容貌清绝依旧。
看见有人下来, 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从容不迫开口:“好久不见啊,砚心。”
苏砚心站在最后一节台阶上, 下意识地回想, 她同柯青云确实是好久不见,久到都已经记不清到底是多久。
往日种种,不知不觉间也被时间冲刷得空然一片。
“站那做什么,快过来坐啊, 青云来北京出差顺道来看看, 刚才一直在问你。”华嵘笑着转头叫她。
苏砚心弯下唇, 走近过去, 得体地叫了声:“青云姐。”
这个称呼既不显生分也不会让人觉得过于亲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一出口,两人似乎都懂了什么。
柯青云勾下唇, 由衷道:“几年不见,砚心比以前稳重多了, 成大人了。”
苏砚心笑了下, 故作埋怨的样子:“可你怎么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柯青云失笑, “有吗,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一点没变。”
苏砚心如实说:“真的,跟吃了防腐剂一样,还是那么年轻。”
华嵘也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跟以前不同,欣慰地笑了笑,打趣道:“你青云姐现在事业爱情双丰收,精气神好,当然显年轻了,哪像你整天耷拉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都怀疑是谁欠你钱了。”
苏砚心拍拍脸,故作掩饰:“有那么夸张吗?”
孩子长大了,有些心事不愿意往外说,华嵘也不逼迫苏砚心告诉她,怎么弄了一身伤,怎么这些日子都不高兴。
她只能从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鼓励女儿:“今天已经是除夕夜,不管什么事都先往后放放,开开心心地迎新年。”
苏砚心笑了下,说:“好。”
柯青云抿下唇,有意安慰华嵘:“砚心现在已经是大人了,有些事情自己能处理好。”
“就是,妈咪你就别替我担心了。”苏砚心转移开话题,主动问起,“青云姐,你怎么没有带女朋友一起来?”
柯青云说:“她在家里等我,我来北京出差,太忙了顾不上陪她玩,再加上最近天气不好跑来跑去也辛苦。”
苏砚心哦了一声,问:“那你晚上岂不是还要赶回去陪她跨年啊。”
柯青云笑了一下,说:“希望赶得上。”
苏砚心转头提醒华嵘:“妈咪,那我们就别坐着了,出去一边吃饭一边再聊吧,青云姐等会儿还要赶飞机呢,对了你订吃饭的地方了吗?”
“早就订啦。”华嵘摇摇头叹了口气,站起来,“你这孩子,青云才坐一会儿,就催着离开,像什么话。”
苏砚心冲她挑下眉,话里有话:“哪里是我在催。”
·
往年除夕都是在家吃,沈玉华手艺不错,岳松林在厨房给她当帮手,两人从下午就开始准备年夜饭。
江羽的职业决定了她那几天注定忙碌,每年都是踩着时间点赶回来吃个年夜饭,三人小聚之后又匆忙离开。
但今年不同,岳松林的儿子回国了,而江羽也因为腿伤一直在家。
腊月二十八那天,沈玉华犹豫许久,小心翼翼和江羽商量:“你岳叔的儿子今年要回来过年,他常年在国外,很少回来,你岳叔的意思是你除夕那天若是有空,咱一块吃个饭。”
顾及子女的感受,沈玉华和岳松林一直没领证,这几年只能算搭伙过日子,那天话一出来,江羽就明白了。
这次他们想趁子女都在把事儿定下来。
自始至终,江羽都期盼沈玉华能过得幸福,可当真正走到这一步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父母结婚时甚至连张像样的婚纱照都没有,结婚当天,沈玉华穿着款式简单的红色喜服,父亲穿了件不合身的灰色西装。
尽管如此,新人脸上依旧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和对未来的憧憬。
那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她的父母曾经很相爱,他们同甘共苦,一起走了很远的路,只可惜没有到白头。
或许就是因为真切地体会过那种父母相爱的幸福感,才会对现在这样一种结局感到些微遗憾。
江羽不止一次幻想过他们老去之后,白发苍苍的模样,他们在清晨携手一起去买菜,傍晚踏着夕阳颤巍巍在公园遛弯。
有时会因为一件很小的事争吵得面红耳赤,甚至闹到要分房睡的程度。
可不久后,老头儿默不作声地一个服软,俩人又和好如初。
这些幻想中的场景,如今马上将有别人替代,想来想去,江羽还是觉得遗憾。
江羽久久不作声,沈玉华明白她的意思,连忙退步说:“不想去也没关系,除夕那天咱娘俩就还跟之前一样,你想吃什么——”
“不是,妈,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江羽抬起头说。
沈玉华愣了下,没明白女儿的意思。
江羽说:“除夕那天的年夜饭很紧俏,你说太晚,我都担心到时候订不到位置了。”
沈玉华看着江羽,嘴唇微微颤抖,然后眼圈就红了,她转开脸,抬手抹了下眼角的泪水。
江羽倾身抱了抱她,“这是好事,你这是干什么啊,还哭鼻子。”
沈玉华抽噎了一声,朝江羽摆摆手,不肯让她看见自己的脸。
江羽把头靠在沈玉华肩膀上,亲昵地蹭了下,眼中泛着泪光轻声说:“爸爸在天上看见你幸福,他也会高兴的。”
毕竟你们曾经那么相爱。
由于沈玉华说得太晚,周边几家不错酒店已经被订满,头次见面档次自然不能太低,江羽又找了好几个地方才订到一间包厢。
江羽认识不少化妆师和造型师,商量着当天给沈玉华做个造型,但被拒绝了,沈玉华不喜欢招摇。
从衣柜里找衣服时,沈玉华意外翻到了一条好多年前的旧裙子,她拿出来跟江羽说:“这还是你第一次发薪水时给我买的呢,我一直觉得太张扬,不好意思穿出去。”
江羽笑着说:“那正好今天穿。”
沈玉华难为情地笑了下,坐在床边拉着江羽的手,“我都这把年纪了,还穿什么裙子。”
江羽知道沈玉华也想打扮得漂亮些,只是觉得不好意思,江羽回握下沈玉华的手,鼓励道:“你平时穿什么我指定不说,可今天的场合不是特殊么,妈你就穿一次裙子嘛,漂漂亮亮的。”
沈玉华有些心动。
江羽说:“我陪你一起穿。”
沈玉华愣了一下,感动地看着江羽,“小羽,妈这辈子总感觉亏欠你好多。”
“没有的事。”江羽扯了下唇,说,“今天过节,不说这些煽情的话,就开开心心地去吃个饭。”
沈玉华点头:“好。”
晚上快八点钟,其他包间已经热热闹闹地吃起年夜饭,二楼的香山厅还是冷冷清清,服务员第三次来询问是否需要上菜,仍被江羽回复:“再等会儿。”
岳松林的脸色越来越差,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再次拨通儿子的电话,生气地质问:“这都几点了,你到底还来不来。”
那边传来男人冷淡的声音:“急什么,第一次见你的家人,不需要准备礼物吗。”
岳松林抿了一下唇,催道:“你快点,让人等你这么久,很没有礼貌。”
男人嗤笑了一声,“知道了。”
八点半,服务员总算被通知上菜,四个人坐在一起,又是这种关系,气氛难免尴尬。
沈玉华几次主动跟男人搭话,对方都爱答不理,专注地询问父亲身体如何,过年还需不需要置办什么东西。
很明显把沈玉华当外人,沈玉华脸上有些尴尬,江羽从底下握了下她的手,正准备说什么。
岳松林开口,说这些事都先放放,然后正式跟儿子介绍沈玉华和江羽。
男人沉默地打量完二人,转身从包里掏出一个首饰盒子,站起身礼貌地交给沈玉华,“第一次见面,这是送您的礼物,阿姨。”
沈玉华受宠若惊。
岳松林笑着圆场,说:“这是孩子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谢谢你。”
男人坐下时有意扫了眼江羽,很不屑地扯下唇,便把目光重新转到沈玉华身上,直言道:“难得见一次,有些话我就直说了,我常年都在国外,很少回来,有个人陪在我爸身边说说话,解解闷,我也放心,所以我是不反对我爸再找个伴的,但有几个条件我要先说在前头,一,我爸名下有两套房,你们现在想住着我无所谓,但等他百年之后我肯定是要全部收回来的,毕竟我才是他亲儿子。二呢,以后若是我爸走在前头,我对你肯定是不会履行赡养义务,毕竟你这没生我也没养我。三呢,你跟我爸年纪也不小了,要不就搭个伙过日子吧,实在没必要领证,这一领证就是两个家庭的事了,以后你们若是过得好我求之不得,可若过得不好,我还要回来打官司,实在麻烦。您觉得呢,阿姨?”
现在人都活得现实,实话也必然不好听,沈玉华听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可既然走到这步,就要去面对,江羽放下杯子,沉声说:“你的这些担忧可以理解,但完全没必要,我和我妈名下都有房子,不会觊觎岳叔的房子,至于赡养问题,你好像忘了,我妈有女儿,晚年并不需要别人照顾。关于领不领证的问题,我觉得还是看长辈自己的意思,毕竟你我都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他们身边,有个证对他们来说是安心。”
男人对最后几句似乎不太满意,准备出声反驳,沈玉华打断他:“我和你爸也没打算领证,就是搭伙过日子,今天也只是一个家常便饭,你不用忧虑太多。”
“那就好。”男人立马笑起来,转身给冷着脸的父亲夹菜,“爸,你多吃点。”
说到底还是不是一家人,表面上和颜悦色,但心底都带着猜忌,这顿饭吃得沉闷又压抑,快结束时,江羽找去洗手间的借口,离开了包间。
担心沈玉华在里面受欺负,江羽也没有离开太久,就站在窗口吹了会儿风,心情平静不少后,她掐掉手里的烟,准备回包间,转身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洗手间出来。
苏砚心在想别的事,边走边心不在焉地擦着手上的水,等注意到江羽时,两人之间仅隔了不到半米的距离。
快一个月没见,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江羽,苏砚心就莫名有种想落泪的冲动,她用力抿下唇,强颜欢笑道:“你——”
刚开口,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砚心,我要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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