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楚颂一只眼睛盯着贺谦,另一只眼睛放哨,用余光打量陆明霖,见他果然黑着脸,眉毛拧在一起,表情沉闷。


    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她表示非常畅快。


    “还有,贺谦,你喜不喜欢吃辣?”楚颂双手托着下巴,眨眨眼,有恶意贩卖可爱的嫌疑,“我娘做的辣椒炒腊肠特别好吃,特别下饭,你等会儿一定要尝尝。”


    贺谦听着她掺了蜜似的嗓音,很不适应,他硬着头皮点头。


    他又不是傻子,楚颂一反常态,再结合陆明霖反应,他几乎立刻判断出来:楚颂是在利用他。


    可目的是什么?


    贺谦思索了会儿,微微蹙眉,或许是因为旁观者清,他在心底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楚颂利用他,把他当成工具,目的只是让陆明霖吃醋。


    顿时,贺谦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两人眉来眼去,恩怨缠绵,算怎么回事?


    梁家耀又算什么?


    楚颂半天没等到答复,见贺谦没有反应,她挥了挥手,紧接着凑上去打直球,“贺谦,你怎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回答我?”


    贺谦:“……抱歉,我不喜欢吃辣。”


    这是真的,贺谦口味比较淡,重油重辣食物,他全都没法吃。


    “好吧。”楚颂很失望。


    不过她很快又打起精神,声音清脆如玉石叮铛,每个字都仿佛小鹿在林间跳跃,“那你喜欢吃甜的吗,甜食?”


    “嗯,还好。”


    “我也喜欢吃甜的,甜食能让人产生愉悦感。”


    “愉悦感?”


    “你不知道吗?从科学的角度来说,甜食能增加多巴胺的分泌,而多巴胺传递着幸福、快乐还有满足!”


    受时代所限,贺谦确实不知道这些,他想了想,认真夸道:“你了解的很多,知识面也很广。”


    “干娘说你是工程师,你也很厉害。”楚颂和人商业互吹,最后没憋住,她想要翘尾巴,故作谦虚道,“哈哈,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厉害啦。”


    “煌溪前三的水平吧。”


    贺谦:“……”


    “怎么?”楚颂盯着他,“你有意见吗?”


    贺谦:“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没有。


    这边,楚颂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只要她想,能轻轻松松将氛围加上暧昧色彩。


    她的目光,总会让人有种深情的错觉。


    陆明霖眼睁睁看着,看着楚颂对别人露出笑,也看着她兴致勃勃地和别人聊天,他咬紧牙关,直到齿根微微酸楚,才没让自己过于失态。


    “楚颂。”他叫她的名字,费尽心思找到一个话题,“上次的杂志,你看完了吗?”


    “还没有呢,以后再说吧。”


    “……好。”


    于是,陆明霖好不容易找到的话题,终结于此。


    他颇有些无力,心


    脏被难过和失落的情绪狠狠击中,和贺谦一对比,楚颂面对他时,就差把“走开,别烦我”写在脸上。


    贺谦如坐针毡。


    被当作工具人利用,他同样不好受。直到陆明霖失魂落魄地离开,他才表情复杂地问:“你是故意的。”


    肯定句。


    楚颂无辜地眨眨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贺谦也不是真的想要她一个答案,他有眼睛,心中自有定夺。


    虽然……但这不是她玩弄别人感情的理由。


    贺谦不知道楚颂喜欢的到底是谁,可无论是谁,对另一个人而言都是伤害,他叹气,“至少,梁家耀他对你是真心的。”


    楚颂:“我知道,然后呢?”


    然后呢?


    贺谦被她呛得一愣,他把人从头到脚都打量了遍,果然,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面若观音,心如蛇蝎。


    梁家耀大概要狠狠栽一回了。


    贺谦好奇她是怎么做到如此坦然的,“你就不怕我告诉梁家耀?”


    “不怕。”这是实话。


    楚颂向来敢做敢当,不翻车固然好,翻了,对她来说也只是麻烦些。


    畏畏缩缩,束手束脚,像什么样子!


    “而且,你怎么敢肯定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贺谦皱眉,他和人认识这么多年,总不至于这点信任都没有。


    楚颂猜出他心中所想,觉得他低估了恋爱脑,“那不如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梁家耀是信你还是信我。”


    贺谦问:“怎么赌?”


    “很简单,你现在就去告诉他,我是个坏女人,我在故意玩弄他的感情,然后你劝他早点远离我。”


    贺谦气笑了:“口说无凭,我什么证据都没有,他当然不会相信我。”


    “同样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告诉梁家耀,你喜欢我,想撬他墙角,你猜他会信我吗?”


    贺谦意识到不对,从他开口问她赌什么时,他就已经输了。


    他哼道:“……伶牙俐齿。”


    楚颂皮笑肉不笑,“错,这叫能言善辩。”


    贺谦有时候不得不服气楚颂的口才能力,总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辩成活的。


    “算了,我没有那么无聊,不和你赌。”


    楚颂撇嘴,见他玩不起,又挑衅道:“我还有个赌约,敢赌吗?”


    “什么?”


    “赌你一个月之内会爱上我。”


    贺谦:“……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太自信了。”


    “有啊,你。”


    贺谦再佛系的性格也被撩出几分血性,他冷道,“好,我赌,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随便你提条件。”


    “如果我输了怎么办?”虽然贺谦觉得他并不会输。


    楚颂说:“那就罚你请我吃顿饭吧。”


    贺谦不明白,她这又是玩得哪一出?


    她都这么说了,他岂有不答应的理由,“好。”


    楚颂微微抿唇,虽然没有笑,但那抑制不住的狡黠笑容从眼睛里溢出来,藏着机灵的小心思。


    贺谦隐隐觉得自己又被下套了。


    没多久,晚饭好了,叶秀枝特意提前做好饭,天黑后山路就不好走了,早出发,早回来。


    叶秀枝:“都是些家常菜,别嫌弃啊。”


    贺谦笑着说:“叶婶客气了,光闻起来就很香。”


    到底是小闺女的相亲对象,而且周鞠华把楚颂认作干闺女,就算最后没成,不是夫妻,好歹还有层兄妹关系,所以叶秀枝对人很是热情。


    “小贺,千万别客气啊,就把这里当自己家。”


    贺谦露出礼貌笑容,他皮肤白净,斯文又有书卷气,是最容易收获长辈喜爱的长相。


    陆明霖心里酸酸的,可他连表现出失落难过的资格都没有,对楚家而言,他只不过是关系尚可的同村知青。


    这么一想,连入口的食物都变得酸涩起来。


    酸黄瓜就这么好吃?


    楚颂看着陆明霖精神萎靡,不停地夹他面前的一道酸黄瓜,于是她给贺谦也夹了一块。


    “好吃,你多吃点。”


    贺谦:“……谢谢,你也是。”


    礼尚往来,他用公筷给楚颂夹了块。


    叶秀枝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脸上笑容更深,但看看旁边陆明霖,她幽幽叹气。


    可惜了。


    其实她觉得小陆人也不错。


    吃完饭,叶秀枝把人送到门口。


    她有爱操心的毛病,细细叮嘱了一堆,才目送着陆明霖骑车带贺谦回城。


    楚颂瘫痪在椅子上,懒洋洋道:“别看啦,人都已经走远了。”


    家里这把逍遥椅是楚颂改造过后的,铺上了一层软软的垫子,她没事就爱窝在上面,晃晃悠悠,老神在在。


    能坐绝不站,能躺绝不坐。


    叶秀枝白她一眼,怼道:“你懂什么。”


    “切,我懂的可多了。”


    叶秀枝今晚心情好,没理会她,而是伸手捏捏楚颂肚子上的肉,“吃了就躺,你怎么和猪崽一样?”


    楚颂小发雷霆,她才和猪一样呢。


    “行了,你就在院子里待着吧,正好我要回屋了,等会儿小陆回来,你给人开个门。”


    贺谦说让陆明霖回来时骑车回来,自行车暂时放在楚家,等他下次再来取。


    楚颂:“行叭。”


    城里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几个小时,楚颂迷迷糊糊生了困意,在她快等不住时,院子门终于被敲响。


    她打着哈欠给人开门,门开了,是陆明霖。


    楚颂光看到人,没看到车,“车呢,你不会是走回来的吧?”


    陆明霖没回答,而是突然伸手攥住楚颂,他用的力气不大,却很紧,五指牢牢禁锢她的手腕,细看还在微微颤抖。


    “?”


    楚颂睡意掉了大半。


    “我。”陆明霖艰涩开了口,他抿了下唇,目光滚烫炽热,像是压抑着内心深处的感情,“我有话想和你说。”


    “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陆明霖一眨不眨地注视她。


    送贺谦的一路上,他想了很多,拒绝了贺谦让他骑车回来,吹着山间的冷风,他内心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清晰而又坚定。


    “楚颂。”陆明霖说,“你能不能,不要和他相亲?”


    第62章


    楚颂的睡意完全没了,她“啊”了声,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道:“凭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他目光恳切,“所以,不要和他相亲,好吗?”


    楚颂刺了他一句,“不好。这个因果关系不成立,你喜欢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所以,我是在求你。”


    求?


    楚颂承认,她心里有点暗爽。于是她故作沉默,一言不发地望着陆明霖。


    俗称:钓着。


    陆明霖其实已经做好了不被接受的准备,可他迟早要迈出这一步,捅破这层窗户纸。


    “审判结果”迟迟没有落下,他急着追问:“你喜欢贺谦什么?你喜欢他什么,我都可以学。”


    “什么都可以?”


    陆明霖沉声回答:“什么都可以。”


    楚颂还是摇头,“是你先拒绝我的。”


    这是陆明霖最后悔的一件事,他垂眸,涩然道:“我那时……只是觉得你根本不知道感情是什么,你只是贪玩,不是真的喜欢我。”


    “何况,我当时不能给你任何保证,我没有做好接受你告白的准备。”


    “现在就准备好了吗?那以后你回城了,我怎么办?难道你要留下来吗?”


    “好。”


    楚颂本意是想让陆明霖知难而退,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点头,她怔住,诧异地问:“你不想回城?”


    “如果不能带你一起走,我宁愿永远留下来,我可以适应这里的生活,只要有你在,哪里都可以。”


    楚颂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着他,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虽说她不歧视劳动人民,但放着回城机会不回,选择留在乡下,疯了吧?


    “人心隔肚皮,你现在说是这


    么说,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楚颂以己度人,甜言蜜语谁不会说,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码事。


    “我可以把户口迁到本地,这样,以后就算我想走都走不了,我没有反悔的余地。”


    楚颂咬牙,人与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陆明霖居然不知道珍惜!


    “你的家人,会同意你入赘?”


    陆明霖说:“我已经和他们通过书信了,我大哥会支持我的,我做下的决定,他们拦不住我。”


    楚颂明摆着是故意为难,没想到陆明霖真的迎难而上了,她深吸一口气,“你不用做这些,也不用承诺什么。”


    陆明霖心沉下去。


    “你猜得没错,当初我说喜欢你,不是真的喜欢你,我只是觉得你长得帅,脾气好,还有那么多肉罐头,如果能追到你,一定有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


    陆明霖却突然笑了。


    楚颂被他笑得心底发毛,“你笑什么?”


    “我以为,我在你心中一无是处的。”


    “……”重点搞错了吧?!


    楚颂忍不住加大音量,“我是说,我不喜欢你!”


    “没关系,相爱是很难的,我喜欢你就够了。”


    这样的恋爱脑,僵尸都不爱吃。


    楚颂冷着脸继续说,“但我不……”


    “楚颂!”陆明霖及时打断她,他声音放得很轻,“我没有奢求你现在接受我,我只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小心翼翼的样子。


    如果是一般人,恐怕早就心软了。


    但楚颂不是,所以她一字一顿,干脆说:“不、可、以。”


    “我现在不喜欢你。”


    “以前不喜欢你。”


    “以后也不会喜欢你。”


    时间仿佛被定格。


    陆明霖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凌乱地耷拉着,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瞧见人紧抿的微微颤抖嘴唇。


    他心中弥漫着无尽酸涩,哑声说,“好,我明白了。”


    叶秀枝在里屋隐隐约约听见说话声,她披上外衣起床,边打开里屋门,边问:“怎么了,小陆回来了?”


    楚颂:“嗯,是陆大哥回来了,娘,你不用出来啦,外面好冷的。”


    叶秀枝心中好笑,以为谁都和她似的?怕冷怕热,怕这怕那的,不过人安全回来就好,她借着月光远远看了眼,打着哈欠说道:“小陆,今晚麻烦你了啊,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陆明霖答“好”。


    “楚仙仙,你也是,早点睡觉。”


    叶秀枝得到回应,便放心地又回屋了。


    陆明霖缓缓转过身,被如此毫不留情地拒绝,甚至连一个机会都不愿意给,可他也只能独自吞下苦涩。


    “我,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


    楚颂叫住他,转身回了房间,又很快出来,“伸手。”


    陆明霖听话地伸手,楚颂在他掌心放了一颗水果糖,她绽出一点点笑容,“喏,相信我,吃点甜的,心情就会变好。”


    陆明霖苦笑着收下,这算什么……是她的安慰吗?


    “再等一下。”楚颂突然说,“或许,之前我是真的有点喜欢你,当然,就一点点!”


    说完,她便关上门,也不理会这句话会对人造成多大的心灵冲击。


    陆明霖惊愕在原地,他像是被硬生生分裂成两个人,为她忧,又为她喜,各种情绪在心底翻涌,啃噬着他,搅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陆明霖木然地站了好一会儿,他握住掌心廉价的水果糖,终于下定决心。


    他,不会放弃的……


    一门之隔,楚颂确定人真的走远后,才敢放声笑出来,区区陆明霖,还不是她的掌中之物?


    几句话,轻松拿捏。


    叶秀枝听见她猖狂的笑声,吼道:“楚仙仙!大半夜不睡觉,你在鬼笑什么?!”


    “我扫把呢!”


    “……”楚颂止住笑,“这就睡,马上睡。”


    知青大院里。


    岑子慕第二天醒来,发现一个很恐怖的现象。


    好兄弟陆明霖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会儿眼神如沐春风,笑容浅浅,一会儿又脸色难看得吓人,搞得都没人敢靠近他。


    并且一直盯着桌上的糖发呆,跟中邪了一样。


    自从昨晚送完小村姑的相亲对象后,陆明霖就不太对劲了,但当时他困得倒头就睡,没精力去问具体发生了什么。


    岑子慕在心底“嘶”了声,不过可以理解,搁古代就是去抬心上人花轿了,放谁身上不难过?


    简直杀人又诛心。


    他目露怜悯地走过去,看了半天,没看出这颗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楚颂送你的?”


    陆明霖目光温柔,“嗯。”


    岑子慕笑着说:“进展不错嘛,她不是最稀罕这些零嘴,既然都舍得给你,兄弟,你还是很有机会的!”


    陆明霖幽幽看着他说:“她拒绝了我,让我吃点甜的,说这样心情会好一点,然后就给了我这颗糖。”


    岑子慕:“……”瞧他这死嘴,怎么这么快!


    这不就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吗?


    但岑子慕不敢直说出口,他哈哈两声,憋不出什么话,于是神色讪讪地闭上嘴。


    陆明霖没有理会他,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


    不是总说温水煮青蛙吗?


    不急,他足够有耐心。


    岑子慕被他这阴恻恻的眼神吓得心里发毛,明明是在笑,但却让人有点不寒而栗。


    他夸张地摸摸自己胳膊,总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


    “走吧。”陆明霖扭头看着人,“该上工了。”


    岑子慕:“……哦。”-


    之后几天,楚颂都没见过陆明霖,两人一个住知青大院,一个宅家里,如果不是刻意制造偶遇,还真的很难碰面。


    期间,项宝姝用剩的卤水又做了次卤味,然后委托房清容送去城里,别人她都不放心。


    搭上谷禹后,她们卖东西方便多了,虽然免不了中间商赚差价,但能省去不少麻烦。


    根据房清容带回来的消息,上次的卤味卖得非常好,一开始大家都在观望,犹豫买还是不买。


    春风机灵,见到能买得起的人在犹豫,都会让他先尝尝味,而一旦那些人尝过,都赞不绝口说好吃,纷纷掏钱出来,没多久就卖完了。


    一切都顺畅又圆满。


    项宝姝松了口气,开了个好头,后面她也就敢放开手脚了。


    “这次多亏了我吧?”楚颂挑眉。


    项宝姝笑着点头,“是,多亏了你。”


    她又说,“今晚有什么想吃的吗?偶尔改善下伙食。”


    这就是要大展身手的意思了,楚颂目光一亮,但想到叶秀枝,她又失望地瘪嘴,“你是你,我们是我们。”


    项宝姝厨艺好,经常下厨,但她要是真做了什么好吃的,叶秀枝顶多肯让她尝个味。


    再多的,就不能了。


    “人家背井离乡,千里迢迢过来,不容易,咱们可不能占小项便宜。”叶秀枝这么说道。


    项宝姝眨眨眼,“我们可以瞒着叶婶。”


    “怎么瞒?”楚颂愣了下,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是想……”


    “没错!反正下午没事,不如就偷偷找个山坡,生火烤鸡吃,我还没试过呢。”


    “想法是好的,但哪有鸡?”


    项宝姝看向房清容,房清容点头,他轻轻地说:“我在城里买了两只。”


    其实是项宝姝早有想法,所以特意叮嘱过他,至于瞒着楚颂,也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这种好吃又好玩的活动,楚颂自然举双手双脚赞同,“好啊!那走吧走吧,带上东西,我们出发!”


    房清容对这片地最熟,由他带路,三人找了个僻静的山坡。


    鸡被项宝姝提前腌过,房清容砍了两根竹子,剃去叶子砍成一段一段的,清洗过后,搭了个简易的竹支架,然后把鸡串起来。


    其实最复杂、最重要的就是腌制鸡肉了,只要腌得入味,烤熟后怎么吃都好吃。


    楚颂又从厨房里顺了三个番薯,烤番薯同样好吃,还解腻。


    第63章


    为了烤得更均匀,项宝姝特意把鸡展开来烤,防止里面烤不熟,外面烤焦。


    楚颂双手托住下巴,问道:“要烤多久呢?”


    项宝姝回:“应该要两个小时左右吧。”


    这么久,楚颂抽了根小树枝,有一下没一下戳着火堆,项宝姝没忍住盯着她看,虽然很奇怪……但她心态总像个老母亲一


    样,瞧她哪里都可爱。


    楚颂注意到她的视线,偏头,“你看我干什么?”


    项宝姝摇头,目光落在她手上,看见她虎口处有道近似心形的疤,于是好奇地问:“这里是怎么受的伤?”


    楚颂幽幽说,“我娘说是我小时候烤番薯,被火苗烫的。”


    原主身上有这么一道疤,楚颂也有,不过她的伤疤是因为项宝姝留下的,她俩感情最好的时候,应该是在小学,学校里有人装着热水的水杯意外炸开,楚颂抬手替人挡住玻璃碎片,伤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小小的楚颂哭得稀里哗啦,项宝姝也陪着她哭,搞得给她处理伤口的医生哭笑不得,哄完这个哄那个。


    后面两人吵架的时候,楚颂没少翻旧账。


    要不是她挡那一下,玻璃碎片就是冲着项宝姝眼睛去的!


    “原来是这样。”项宝姝点头,她翻动着竹架上的鸡,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但这点异样被她忽略过去。


    随着火焰的不断舔舐,鸡身渐渐泛起诱人的金黄色泽,时不时有油脂滋滋冒出来,然后落下,滴在火焰中,发出“滋啦”一声。


    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楚颂深吸一口气,“好香啊,应该快好了吧?”


    项宝姝点头,这年代没有什么丰富的调料品,她自制了酱料,均匀地刷在鸡身上,然后用小刀划开。


    她率先撕下一只鸡腿,递给楚颂:“尝尝看,小心烫。”


    楚颂不客气地接过,咬上一口,烤得刚刚好,外酥里嫩,烤鸡的香味在唇齿间散开,她眼睛一亮,“还不错!”


    还不错就约等于好吃。


    项宝姝微微一笑,见她吃得香,心里诡异地升起了满足感。


    三人很快解决掉两只鸡,用剩下的火把番薯烤熟,楚颂吃饱喝足后才和项宝姝一块回家。


    晚饭是柴雪琪做的,一家人围在一起吃晚饭,楚颂因为下午刚打完牙祭,只吃了小半碗就放下碗筷。


    叶秀枝注意到了,忍不住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楚颂:“……没有不舒服,不太饿而已。”


    话落,几道目光刷刷刷看过来,楚航最心急口快,“不饿?这问题可大了。”


    “是啊,好端端的,怎么只吃了半碗饭。”


    楚衡更直接,手摸向楚颂额头,然后嘟哝着,“没发热啊,舌头呢?伸出来我看看舌苔。”


    楚颂:“……”


    叶秀枝点头说:“生病不是小事,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说,免得小病拖成大病。”


    项宝姝极力忍住笑,没让自己露出破绽。


    楚颂看着一家人对她关心的样子,十分感动,然后咬牙道:“我真的没有不舒服,只是不饿而已。”


    叶秀枝仔细观察,发现她活蹦乱跳的,确实没有什么异样表现,真的是单纯不饿,她这才松了口气,又无语又好笑道:“还不是下午没有动过,咱村上的人,只有吃不饱的,就没有吃不下的。”


    楚颂不服,“谁说我不运动,我昨天还和人约好了,明天要一起上山挖野菜呢!”


    “真的假的?”以前要她做个什么,像能要了她命一样,啥时候这么勤快了。


    “当然是真的!”


    楚颂没说谎,她确实和人约好了要一起去挖野菜,之前每天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挖野菜是项苦力活,但现在生活质量提高了,挖野菜在楚颂看来就是一项农家乐。


    偶尔和朋友去挖挖野菜,也不错。


    “现在有什么好挖的野菜,你们要去挖马兰头啊?”


    “嗯哼。”


    “也行吧,等你挖回来,我给你炒蛋吃。”


    楚颂摇头,“不要,我要项宝姝去炒。”


    叶秀枝冷笑,“让你做个饭,你能把房子点着,你还挑上了。”


    “说明我有品味嘛。”楚颂眨眨眼,用卖萌堵住了叶秀枝剩下的话。


    叶秀枝:“……”-


    第二天,楚颂难得勤快,一大早就收拾得整整齐齐,然后背着小竹篓出门。


    “仙仙,这里!”村里小姐妹和她打招呼。


    “我来啦,我来啦。”


    楚颂不仅在大娘大爷团里受欢迎,在同龄人里面同样有着高人气,村里小姑娘几乎都喜欢和她一块玩。


    “仙仙,你的衣服真好看!”


    “我都没有见过这种款式,比百货大楼里卖得还要好看。”


    “还有你的辫子,好特别啊,我第一次见,你这个是怎么编出来的?”


    “这个叫鱼骨辫,你喜欢吗?喜欢我给你编啊。”


    被点名的汪红岩一愣,随即开心道:“真的吗?那太好了。”


    于是楚颂放下竹篓,开始现场教学。


    几个女孩子凑到一起,叽叽喳喳,玩心很重,她们的年纪放在现代,要么是高中生要么是大学生,都还是半大孩子呢。


    楚颂没私藏,把自己会的几种编辫子方式都教了出去,于是成功收获一批小迷妹。


    “至于衣服嘛,我是找翁凤威做的衣服,你们看,她手艺很好吧?”楚颂特意打扮了番。


    年前她找翁凤威做的都是单衣,冬天一直没机会穿,现在春天,正是穿单衣的好季节。


    所以楚颂迫不及待出门显摆了,效果自然很成功,她收到好几道惊羡的目光。


    几人纷纷点头,手艺确实好,针脚细密,款式也好看,比村口李裁缝的手艺还好。


    其中一人好奇道:“我从来没和那家人说过话,仙仙,你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


    “我听说,翁凤威的小孙子可凶了,会打人的那种,我可不敢靠近他。”


    楚颂挑眉,她回忆了下房清容在她面前的样子,觉得他和“凶”这个字没有半毛钱关系。


    “真的吗?你们看见他打人了吗?”


    汪红岩摇头,“我们是没有亲眼看见过,但是有人见过,听说他把那些人打得头破血流,好吓人。”


    “对,我也听说过。”


    几人纷纷附和。


    她们传得有模有样,不像是假的,楚颂被勾起了好奇心,小房居然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忍不住吹牛:“我当然不怕啦,你见我什么时候怕过?这个世上,就没有我害怕的东西。”


    她话音刚落,何淑君突然叫起来:“仙仙!你肩膀上掉了只毛毛虫。”


    “什么,哪里!哪里?”楚颂叫得比她还大声,她匆忙跳起来,原地跳了会踢踏舞,然后发现自己居然被捉弄了。


    什么毛毛虫,根本就是骗人的。


    几个女孩子被逗得哈哈大笑,汪好岩笑着说:“原来我们勇敢的仙仙,也会有害怕的东西。”


    从小在山村里长大,她们之中,害怕虫子的大概只有楚颂了。


    楚颂勃然小怒,“你们太过分了!”


    她佯作生气,等她们犹豫着是不是真的惹人生气时才突然笑起来,“不过,谁让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呢,原谅你们了。”


    何淑君又忍不住笑,和楚颂待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永远都很开心,这就是她特别喜欢人的原因。


    “话说回来。”楚颂依旧想把翁凤威安利出去,“你们真的不心动吗?”


    “心动什么?”


    “当然是翁奶奶的裁缝手艺呀,她手艺那么好,还便宜,路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几人被说得有些意动,平时她们想做衣服都会去找村口李裁缝,可她价格并不便宜,而且款式大同小异,明显是翁凤威做的衣服更好看!


    尤其是穿在楚颂身上,效果更是加倍。


    董曼是几人中年纪最大的,已经定了


    婚,她犹豫说:“可是我们和人不熟,她会答应帮我们做衣服吗?如果她答应,我还真想让她帮忙做身新衣服。”


    楚颂:“简单呀,有我在,她一定会答应的。”


    “真的吗?”董曼有些害羞,“如果可以,我想找她做身,然后等结婚那天穿上新衣服。”


    楚颂有些意外她居然定亲了,“等挖完野菜我就去找她,你结婚的时候,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你记得请我!”


    结婚约等于可以吃席,楚颂还没吃过乡下的酒席呢。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董曼笑着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请你和叶婶的。”


    楚颂并不是慷他人之慨,她敢这么保证也是因为看出翁凤威的孤独,就像上次她拜托人做衣服,虽然她推脱了好几遍,可楚颂能看出来,她心里是高兴的。


    翁凤威一个老人,独自住在村里最偏僻的角落,虽然有房清容陪伴,但想也知道,房清容并不是能每天逗人开心的性格。


    长此以往,当然会感觉孤独寂寞。


    楚颂每次去找威凤威,她虽然面上不耐烦,心里却是开心的。


    几个女孩子又闹了会,然后才想起来还有正事没办,她们是来挖野菜的!


    她们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就属楚颂战斗力最差,但好在大家都是热心肠,最后每人给她分了点,拼拼凑凑,楚颂也塞了满满一竹篓野菜。


    起码是能在叶秀枝面前混个表扬的程度。


    楚颂把野菜背回家,叶秀枝还在地里没回来,她放下竹篓马不停蹄去翁家。


    “奶奶!奶奶!开门,我来啦。”


    翁凤威年纪大了,不适合再下地上工,楚颂每次去找她,她都在家里待着。


    很快,门开了。


    楚颂凑上去,先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好久不见啦,翁奶奶。”


    翁凤威侧身,让她进来,嘴上却说:“你怎么又来了?”


    楚颂脸皮厚,没被她的“冷淡”吓跑,“翁奶奶,你是想听真心话,还是想听假话呢?”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要听你说假话干什么?”翁凤威又说,“清容现在不在,如果你是来找他的,那你就来错了。”


    “才没有,我就是来找你的。”


    “哼,找我干什么?”


    “我先说真心话吧,真心话就是我好久没有来看你了,特别想你。”


    翁凤威不信,“假话是什么?”


    “假话嘛,我受人之托,想来拜托你一件事。”


    “受人之托?”翁凤威疑惑,“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能有什么事?”


    楚颂没回答,反而张开双手,她原地转了圈,方便展示身上的衣服,“你看我今天穿的衣服,好看吗?”


    “我做的衣服,当然好看。”翁凤威表情淡淡。


    其实她心里是惊艳的,如果衣服是九十分,那楚颂把它穿出了一百分的效果。


    “没错,所以我现在是你的活招牌,村里姐姐妹妹看见,都特别羡慕我,想来找你做衣服。”


    翁凤威一愣,怀疑这话的可信度,她故作冷淡,“她们不找别人,来找我?”


    “嗯哼。”——


    作者有话说:突然想到一个冷笑话(?


    梁某和陆某相遇。


    梁:不巧,我是你女朋友的男朋友。


    陆:?你是小三我是小三?


    梁:我是小三


    陆:(笑)


    梁:你是小四


    第64章


    翁凤威没有说话了,低着头开始剥毛豆。


    楚颂见她没反应,并不气馁,反而笑眯眯地凑上去,她轻车熟路地给自己搬了个小板凳,然后挨着人坐下。


    “奶奶。”她嘴巴很甜,“你看啊,你这么好的手艺,怎么能被埋没呢?那多可惜啊。”


    “我一个糟老婆子,又不出风头,没什么可惜的。”


    楚颂立刻接话,“我懂,翁奶奶是我见过最谦虚的人,才不爱出风头。”


    翁凤威:“……”


    “但是我都答应别人了,你可不能让我丢面子。她想拜托你帮她做身结婚穿的新衣服,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来拜托你,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是对你制衣手艺的肯定!”


    “你,嘴皮子倒是利索。”


    “哪有,我都是基于事实的。”楚颂满脸真诚,“奶奶,所以你这是同意了?”


    翁凤威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短暂地回忆起从前,她的刺绣和制衣水平都曾经是她引以为傲的,还专门和洋人学过技巧,但凡是她做出来的衣服,没人不夸。


    后来被抄家,家破人亡,最困难的一段时间里,她想靠给人做衣服换些粮食填饱肚子,结果那些人一看见她就仿佛是看见什么脏东西,更别提是穿她做的衣服。


    慢慢地,她就没再碰过针线了。


    翁凤威从回忆中清醒,半晌才冷淡地说:“让那人过来看看吧,我只负责收钱办事,至于做出来的衣服是好还是差,和我没关系。”


    结果在楚颂的意料之中,她心满意足地点头,“好,我等会儿就把人带过来。”


    她顺便拍马屁,“奶奶,放心吧,你做的衣服,就没有丑的。”


    翁凤威轻哼一声,“……马屁精。”


    “谁说的,明明都是我的真心话。”


    楚颂说到做到,下午的时候真把董曼带过去。


    房清容也在家,他手巧,一有空闲的时候就会编些竹篮竹筐拿去卖,还会偷偷编些小玩具送给楚颂,什么竹鸟竹蜻蜓竹凤凰,一应俱全。


    董曼抱着布料站在大院里,显得很局促,甚至有些害怕旁边人高马大的房清容,她紧贴着楚颂。


    “翁家奶奶,我是想拜托你帮忙做身新衣服的。”


    翁凤威淡淡点头,开口说:“料子放那吧,想做身什么样的衣服?”


    董曼说了要求,翁凤威面无表情地“嗯”了声,然后给她量尺寸,“过个把月来取就行。”


    董曼看了楚颂一眼,想起她之前说的,硬着头皮道:“好的,您也注意休息,不急着赶工,累到身体就不好了。”


    翁凤威没什么大反应,依旧淡淡点头,只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楚颂眼。


    董曼隐约觉得老太太似乎笑了下,虽然对她态度并不熟络,但也没刁难为难,她松了口气。


    也还行嘛,她还以为脾气古怪,多难相处呢。


    董曼没好意思多待,见楚颂还要留一会儿,她率先提出告辞。


    等人走后,楚颂才笑眯眯地往自己脸上贴金,“看吧看吧,我算不算给你谈了一笔生意?换作别人,我是要抽提成的。”


    翁凤威好笑,“你掉钱眼子里了。”


    “多正常,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


    董曼虽然说让翁凤威不急着赶工,但她毕竟快到婚期了,翁凤威紧赶慢赶,赶在婚前把衣服给她做出来。


    一件水红色云纹褂子,一条藏青色分叉阔腿裤,放这个年代的乡下,已经是很时髦吸睛的衣服了。


    董曼喜滋滋地摸着领口上的盘扣,很满意衣服,“真好看,特别合身,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她真心向翁凤威道谢。


    翁凤威摇头,见董曼是真心喜欢她做的衣服,她神色终于不再紧绷,而是缓和不少,眉眼间都漫着喜色。


    “不用,你付了钱,这是我应该做的。”


    董曼抱着新衣服,偷偷和楚颂咬耳朵,“其实,好像没有大家传的那么可怕,翁家祖孙还是很好相处的嘛。”


    总比村里一些蛮不讲理的人好相处。


    楚颂点点头,表情很得意。


    岂止是好相处,她完全可以骑在房清容头顶,让他往东走,他绝不往西去。


    董曼笑着说:“我等会儿就去告诉小汪她们,翁家奶奶的手艺比李裁缝好多了,而且还便宜,以后想做衣服都可以去找她!”


    楚颂当之无愧是芦花大队的“流量女明星”,引领时尚潮流,一时间,芦花大队年轻人之间掀起了股制衣热。


    楚颂就是行走的活招牌嘛,光是站那,比什么广告都好使。


    大家打听到她身上衣服是翁凤威做的,纷纷抱着好不容易攒的布料上门,也希望能做身好看的衣服。


    都是些爱俏的年轻人,有男有女,没带阶层成见,更不会嫌弃人是“地主狗崽子”。


    翁家大院寂静萧条了这么多年,难得热闹一回,记忆中那些面容可憎、会用嫌恶目光


    看人的村民逐渐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现在真诚笑容。


    翁凤威心里说不触动是假的,她今天一天说的话,比过去一年加起来都多。


    傍晚的时候,房清容简单做了晚饭,祖孙两人坐在桌前默默吃饭。


    翁凤威突然说了句,“她确实是个好孩子,我也会喜欢她。”


    房清容听到,一下子反应过来奶奶说的是谁,他沉默着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抓着碗沿的手不断收紧,耳根泛红。


    翁凤威在心底叹气,她不是看不起亲孙子,在她心里,房清容懂事又勤苦,村里没谁比得上他。


    她孙子不差劲的,他只是命不好,没赶上好时候,生下来后没享过什么福,反倒是吃了不少苦。


    翁凤威:“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你真心喜欢,就去喜欢吧,将来如何,只看你们缘分了。”


    房清容半晌才模糊不清地“嗯”了声。


    第二天中午,楚颂溜达过来时被翁凤威叫进房间,她表情严肃地从床底地窖里掏出个小盒子。


    打开,红布之下是只翡翠镯子。


    翁凤威爱惜地抚摸过镯子,然后交给楚颂,“这镯子,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哪怕楚颂不懂翡翠,也知道这种颜色纯正、种水极佳的翡翠镯子价值不菲。


    尤其是在阳光下,呈现出柔和而内敛的玻璃光泽,晶莹剔透,触手生温,镯身圆润饱满,楚颂好奇地试戴了下,发现这镯子简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正好合适。


    “虽然我很喜欢。”楚颂不舍地摸摸镯子,道德底线若隐若现,“可是无功不受禄嘛,我不能要。”


    翁凤威说:“我给你,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只管收下就行。”


    “什么道理?”


    楚颂猜来猜去,只猜到一种可能:莫非这镯子是传家宝,是翁凤威传给将来孙媳妇的?


    手里的镯子一下子变得烫手起来。


    翁凤威没回答她,自顾自说,“我一个糟老婆子,也戴不上这些,这么多年,连送人都不知道送给谁。”


    “正好,你合我眼缘,送就送了。”她问,“我敢送,你还不敢收?”


    “谁说的,我当然敢!”有她这话楚颂就安心了,她喜滋滋地收下,戴上镯子又欣赏了会,真好看,很衬她。


    翁凤威目光落下,脸上难得带了欣赏和笑意,镯子恰到好处地圈住她手腕,举手投足间,相得益彰,分不清到底是玉衬人还是人衬玉。


    “好看,配你。”翁凤威说。


    她也算了却心愿,如愿把这镯子交到该得的人手里。


    楚颂得了便宜,自然卖乖,笑眯眯说:“这个翡翠镯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翁奶奶,你对我真好,以后你就是我亲奶奶了。”


    翁凤威拍了拍她胳膊,好笑道:“行了,别耍活宝,我要睡午觉,你自个儿忙去吧。”


    楚颂出去,兴冲冲地找到院子边坐着的房清容,把镯子展示给他看,“你看,奶奶送我的,好不好看?”


    “好、好看。”


    房清容看到翡翠镯子,先是一怔,随后有些脸红,连说话都变得结巴了。


    楚颂大概猜到镯子的意义何在,不过翁凤威既然没有说,她也就当不知道。


    “这个镯子,是奶奶以前的吗?”


    房清容摇头,“是我娘的镯子。”


    他目光柔柔地落在她身上,原本锐利的眉眼瞬间变得缱绻,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柔情,宛如月光洒在湖面上,泛起层层爱意的涟漪。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轻声道:“我娘说,会把这镯子给我喜欢的人。”


    楚颂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送儿媳的见面礼。”


    房清容纠正她,“不是送儿媳,是送给我真心喜欢的人。我娘说她也一定会喜欢你,这是提前给你准备的礼物。”


    这是一份毫无负担的赠礼。


    楚颂明白这其中的区别了,她难得心生一点小愧疚,不过转瞬即逝,她捏了捏房清容脸蛋。


    第65章


    翁凤威送她的翡翠镯子,楚颂很喜欢,可惜没有机会光明正大地戴出去,更得提防被叶秀枝发现。


    她闺房里有不少“好东西”,随便一样拿出去,都能把叶秀枝吓掉半条命。


    自从上次私藏的零食被发现后,楚颂就学乖了,每天自己把房间收拾干净,杜绝人以“看不下去狗窝”名义进出她房间。


    叶秀枝不明真相,见楚颂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自己叠被子,还觉得是她教导有方,把人调教勤快了,因此沾沾自喜好一会儿。


    董曼结婚办喜宴的时间在周五,宜嫁娶的好日子。


    天不亮,叶秀枝和项宝姝就收拾起床,准备去董曼家里帮忙,农村办席都这样,一个村的人互帮互助。


    早在几天前,叶秀枝就拎了腊肉上门,提前帮忙准备办席要用的东西,洗腊肉、泡干菜、腌泡菜……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楚颂才姗姗来迟,和在家照顾孩子的柴雪琪一起过来。


    叶秀枝套着围裙,在人群中一眼看见自家不省心的孩子,她压低声音警告道,“今天是人家小曼大喜的日子,我可告诉你,别给我惹事。”


    良民楚颂很不满,“瞎说,我什么时候惹事过。”


    “得了吧,你哪天要是安分下去,我都该给老祖宗烧高香。”叶秀枝嗤笑两声,悄悄塞了块炸酥肉给楚颂,她在灶屋帮厨,少不了有这些边角料,主人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楚颂眨巴眨巴眼睛,几口吃掉,然后问:“娘,你哪来的炸酥肉?”


    “厨房拿的呗,干嘛?你不好意思吃啊?”


    “不是,我是说你也不知道拿大点的,这点还不够塞牙缝。”


    “……”这该多大的牙缝?


    叶秀枝无语,又往她口袋里塞了把瓜子花生,“自己玩去吧,吃完了那边桌子上还有花生和糖,自己拿。”


    “好嘞。”


    楚颂因为起得晚,错过早上新郎接新娘子的有趣场面,农村没那么多讲究,董曼这会儿穿着身新衣服,正笑容满面地招呼客人。


    她脸上画着这个年代流行的新娘妆,猴子屁股一样的脸蛋,红艳艳的嘴唇,虽然有些雷人,但胜在气色不错,人看着也精神。


    董曼看见楚颂,笑眯眯地和她打了招呼,然后又忙别的事去了。


    楚颂盯着人看了一会儿,突然转头说:“项宝姝,以后如果你结婚,还是让我给你化妆吧。”


    项宝姝:“为什么这么说?”


    “当然是因为我化妆技术好啊,虽然我天生丽质,不需要过多修饰,但天赋在此,随便一抬手就能给人画出好看的妆容。”


    一句话,把自己翻来覆去地夸。


    项宝姝哭笑不得,“我连喜欢的人都没有,结婚的事,还早呢。”


    “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吗?那你觉得我二哥怎么样?”


    原著里面,项宝姝官配就是楚颂的二哥楚衡,不过全文重点是项宝姝的事业和她手撕极品的故事,楚衡戏份还没她这个恶霸小姑子多,纯粹一个背景板。


    哦,对,楚颂就是那个最大的极品。


    “楚衡?”项宝姝一愣,她印象中……好吧,其实没什么印象。


    唯一的印象是他是个很爱笑的青年。


    她好奇地问,“怎么突然提起楚衡同志?”


    看样子,两人这会儿还没什么感情,所以原著里,两人到底是怎么擦出火花的?


    楚颂不清楚,也没准


    备干预两人感情,感情不能强求,一切都要看缘分。


    “我随便说的,毕竟大哥都结婚了,只剩一个二哥。”


    项宝姝也只当她是好奇,没有多在意,笑笑便过去了。


    喜宴在中午准时开席,新娘新郎站在院子中央,拜过天地后红着脸接受了大家的祝福,有爱起哄的则故意“刁难”新人,要求两人讲讲恋爱故事,包括怎么认识的,谁先表白的,闹得两人本来就红的脸颊更红。


    最后还是双方长辈出面,才制止了这些爱捣乱的皮猴子。


    最后董曼在起哄声中,红着脸和新郎合唱了首军歌,虽然一个比一个跑调,但能看出来两人此刻满满的情谊。


    楚颂还是第一次吃到七十年代农村的喜宴,因为经济条件不同,自然不可能像后世一样精致奢侈,菜品主打朴实和实惠。


    酒是自己酿的米酒,大荤菜有道辣椒炒回锅肉和夹沙肉,然后是焖春笋、韭菜炒鸡蛋、凉拌豆芽和拍黄瓜,最后酸汤坨子肉压轴出场。


    楚颂和老人小孩坐一桌,属她的战斗力最强,所以她们这一桌吃相还算优雅,不像旁边几桌,吃着吃着都快打起来了,菜上来,没过几秒就被扫荡干净。


    当然,无论是主人家还是客人,心里都有数,抢归抢,不会不够吃,不多不少正正好,最后一个个都肚皮撑得溜圆。


    在这个年代,一场喜宴可谓是全村的盛事。


    所以吃过饭后,大家也没像往常一样急着去上工,而是各自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无论男女,都热衷于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


    楚颂身为孩子王,没参与八卦,而是被村里一堆小屁孩拥立为王,当起了土皇帝。


    她跟着村里小孩们,像条没了缰绳的小马驹,在人群里四下乱窜,俗称:人来疯。


    叶秀枝看见好几次,都忍了。


    念在是大喜的日子,懒得说她,反正说了也没用,顶多老实几分钟。


    村里能玩的游戏没多少,楚颂去捡自制的沙包,刚一弯腰,就听见斜对面有人轻浮地吹了声口哨。


    “小媳妇,长得俏。”


    “柳叶眉毛樱桃嘴,走路好似风摆柳。”


    是几个中年男人,朝着她挤眉弄眼,嘴里唱了几句调戏妇女的顺口溜,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却是直勾勾地看着她。


    像在期待她露出羞恼或是尴尬的神色,然后他们等着哈哈大笑。


    可惜,楚颂没让他们如愿。


    她上上下下地瞥了几人一眼,认真地问:“抱歉,你们的爹都死了吗?”


    几人愣了下,没碰到过这种情景,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色紧接着由红转为铁青,他们反应过来后倒是先恼羞成怒上了,“你说什么?!”


    楚颂好脾气地轻轻重复了遍,措辞甚至称得上有些礼貌,她由疑问句转为肯定句,“我是说,你们的爹都逝世了。”


    “放你娘的狗屁!”之前吹口哨的光头“蹭”地一声站起来,他鼻子里喷出的粗气带着明显怒意,双眼眯成一条缝,“小兔崽子,你再骂一句试试,信不信老子要你好看?”


    楚颂这就不开心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是你先张嘴的,我都没有不开心,我只说了你一句,你怎么就急了?”她一边叹气一边摇头,“玩不起啊?”


    如果眼神能杀人,光头的眼刀已经能把楚颂扎成窟窿了。


    楚颂坦然地接受了他们的“赞美”,顺便施以嘲讽,“你们说得没错,我确实够俏,不过你们就……”


    她想了想,评价道:“像地道的老北京人。”


    老北京人?什么意思,只知道北京是首都大城市,难道说他们是城里人?


    光头没听明白,但光看她表情,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大家待在同一个院子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引起别人注意,听到这段对话,有文化的几个知青没忍住,纷纷笑起来。


    有人好奇问什么意思,童舒鹂解释说:“老北京人就是北京猿人,是原始人群的典型代表,长相嘛,前额低平,鼻子宽扁,眉骨和牙齿粗大,嘴部前伸。”


    听完,大家恍然大悟,有人心直口快道:“那不就是丑吗!”


    童舒鹂打了个响指,“岂止是丑,是奇丑。”


    童舒鹂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本能信任自己的好朋友,楚颂调皮归调皮,可不是那种爱主动挑事的人。


    光头气得脸色涨红,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拐着弯骂长得丑了。


    骂就骂了,要不是有人解释,他都没听懂!


    “怎么了,咋了这是?”叶秀枝发现不对,她冲进人群,首先站在楚颂身前护住人,“你们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


    比她高大半个脑袋、倍儿结实的“孩子”适当地露出委屈神色。


    叶秀枝口口声声警告楚颂别惹事,但真出事了,第一反应却是护住人,担心她受欺负。


    楚颂拉拉人袖子,可怜巴巴地开口:“没事,娘,幸好你来了,他们现在不敢打我了。”


    什么叫说话的艺术?这就叫说话的艺术。


    叶秀枝一听,顿时来火了,怎么着,敢情她不来,他们还想打她闺女?!


    “打人?我看你们今天谁敢动手,动我女儿一根头发,你们试试看,信不信我和你们拼命!”


    周围看客指指点点,光头有苦说不出,怎么就发展成要和人拼命了?他心里发虚,不想把事情闹大。


    “谁动手了,我没动手!我连她头发丝都没挨上。”


    楚颂垂眸,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是还没动手……只是。”


    “只是什么?”


    “娘,他们说我长得俏,柳叶眉毛樱桃嘴,走路好似风摆柳。”


    叶秀枝表情难看。


    几个大男人,说这些话,藏着什么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光头脸“唰”地一下涨红,恼得脸红脖子粗,他扯着嗓子,语气有些磕绊:“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你不是也……你还诅咒别人!有你这么诅咒老人的吗?”


    “哦,那我和你道歉可以吗?”


    楚颂满脸真诚地说:“我现在宣布,你爹复活了。”


    第66章


    光头呆住了。


    他没听错吧,宣布……他爹复活?


    满肚子怒火的叶秀枝听到后也一愣,火气瞬间消散,甚至还有些想笑。


    楚仙仙这张嘴巴真是鬼见愁,但对付这种嘴上没把门的男人,该!


    村里骂人的话术只有更脏,没有最脏,但还是第一次见楚颂这样的,骂人不带半点脏字,偏偏骂得好听不说,自带幽默风趣气质。


    吃瓜看热闹的人群哄笑起来。


    有人啐了一口,瞧不起这几人的行为,“得亏李老头没来吃席,不然得被自己儿子气死。”


    “怕啥,人家楚颂不都说了吗?宣布李老头复活。”说完,跟人搭话的人自己先笑起来。


    自然,也有人替他们说话,“没见过小辈这么说长辈的,年纪轻轻,一点家教都没有。”


    楚颂耳尖,听到了,转头怼道:“你有家教,你爹教得真好,我宣布你爹也复活了,满意吗?”


    那人脸色涨红,嘴里“你”了半天,也没“你”个什么名堂来。


    这让他怎么反驳,说他爹根本没死,还是说他爹不用复活?怎么说都不对劲。


    “光顾着骂他没骂你,是吧?一把年纪了,为老不尊,多活的这些年除了浪费粮食浪费空气,还有什么作用?我要是你,现在就羞愧地找棵歪脖子树算了。”


    叶秀枝轻咳一声,示意楚颂见好就收。


    攻击性太强了,稍微收敛点。


    楚颂看在叶秀枝的面子上,勉强停下,她今天心情好,不多计较了。


    偏偏还有慷他人之慨的,出来劝和说:“算了算了,大喜的


    日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估计就是酒喝多了,一时上头,嘴巴说话没把门,也不是存心的。”


    “你谁啊,哪来的活菩萨?”楚颂本来打算歇战的,一听又不得意了,“他不是存心的,难道我是?少拿喝多了当借口,不知道有句话叫酒后吐真言吗?我现在喝两口酒,然后打你两巴掌,你是不是也能原谅我?”


    “瞪什么瞪,只允许男的酒后吐真言,不允许我真性情吗?”


    “活菩萨”没见过这种软硬都不吃的人,管你是软是硬,她无差别攻击,上来就“砰砰”两拳。


    楚颂还在输出:“哦,打人是不对的,那我也夸你两句好了。”


    她目光挑剔地在人身上扫过,“眼睛还没我小拇指指甲盖大,头大脖子细,肚子大得要起义……”


    后面是叶秀枝及时捂住人嘴,才没让楚颂继续发挥。


    有些玩笑只有开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知道并不好笑。“活菩萨”只觉得自己像被当众扒开了衣服,赤裸裸的目光让他很不好受。


    他瞬间哑火,说不出话。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最后还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出面,这是位身材虽然矮小、但很有威严的老太太。


    她呵斥道:“喝点马尿就管不住嘴,不是一回两回了!都给我回家反思去,明天上工的时候当着大家伙的面,好好检讨自己,再有下次,我就不会看在同村面子上,该报警就报警!”


    一番话,震得人群都安静了,没人再敢反驳。


    “相反,楚颂同志这次做得很好啊,虽然言语略有不当,但这种反抗精神是对的,受了欺负,咱们女同胞不能忍气吞声,越忍,坏人越过分,要勇于和恶势力做斗争!”


    楚颂就差敬个礼,一脸严肃地表示:“都是组织栽培得好!”


    妇女主任被逗笑了,拍拍她肩膀,体格匀称又结实,脑子活络聪慧,胆子还大,不惹事更不怕事。


    可惜,锋芒太盛,小小的芦花大队怕是留不住她,不然她都想把人好好栽培成接班人了。


    一场热闹过去,大杀四方的楚颂只是衣角微脏,吃瓜群众如潮水般散开。


    董曼拉住她,有些歉意地说:“仙仙,真对不起,都怪我,让你遇到这些。”


    “这有什么,他们和你又没关系,再说,我都骂过瘾了。”


    叶秀枝跟着帮腔,“仙仙说得没错,和你没关系,我们哪能怪你?今天你大喜的日子,闹了这么一出,婶子还希望你别介意呢。”


    董曼哭笑不得,连忙摇头说“不会介意”,本来就是些远房亲戚,平时来往不多,这下更是看清人了。


    见楚颂真的没有不开心,不仅没受影响,反而真像她说的那样,满脸笑意,因为骂过瘾了,董曼这才真正放下心。


    经此一事,楚颂无意之中还造就了经典咏流传,她的小跟班们——村里那帮小孩都学会了她骂人的招数。


    以后再遇到事,骂人就礼貌地骂“你爹逝世了”。


    要是被家长教训了,就乖乖道歉,宣布“你爹复活了”。


    往往骂完,他们自己先笑岔气。


    气死人,不偿命。


    对此,楚颂深藏功与名。


    村里喜宴,除非是大富大贵之家,否则很少有大办三天的,一般都只吃一天。相比中午,晚上的席才是重头戏,菜肴更丰富,宴请的人也更多。


    楚颂还看见了岑子慕和陆明霖两人,他俩居然来了。


    岑子慕原本没准备来的,但陆明霖因为知道楚颂肯定在,所以厚着脸皮要参加,他呢,舍命陪君子,一个人待在知青点多没意思,干脆也来了。


    他大大方方地和人打招呼,“楚仙仙!过来玩呀。”


    虽然芦花大队里面,本土村民和知青们相处还算和谐,但两方人马各自有各自的社交圈,极少混在一起。


    这会儿,几个知青正聚在一起打扑克牌。


    岑子慕问:“你会玩牌吗?”


    “少瞧不起人了。”楚颂一点就着,她撸起袖子,“等着,看我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岑子慕只当她是吹牛,结果几局下来,没吹牛,是真强,他根本没赢过。


    “好家伙。”岑子慕惊讶,“练家子啊?”


    楚颂自然不可能告诉他,她玩过的牌多了去了,各种模式各种玩法,她轻飘飘地说:“没玩过几次,但这东西不是很简单吗?带上这个就行。”


    她伸出食指,嚣张又得意地指指脑子。


    岑子慕:“……”


    有被内涵到。


    陆明霖是知道楚颂很会玩这些的,他见过她和梁家耀玩,同样是打赢了所有人,在牌桌上意气风发。


    想到梁家耀,他原本因为见到楚颂而窃喜的心情瞬间郁闷下来。


    楚颂一连赢了好几局,兴致淡了,“这么玩,没有奖励,也没有惩罚,多没意思。”


    毕竟是公众场合,几人单纯打着玩的,没敢赌钱。


    “那你想怎么玩?”


    楚颂思考片刻,刚要回答,岑子慕建议说:“不如就喝酒呗,输了自罚一杯。”


    “好啊。”楚颂欣然同意。


    她酒量一般,但还不至于一杯倒,加上她很少输,一整晚下来都没喝几杯。


    反倒是岑子慕,输得最惨,一杯接着一杯,喝得他面红耳赤,说话都有点大舌头。


    楚颂:“你行不行啊?不行换人吧。”


    岑子慕打了个酒嗝,摇头:“男人,不能说,不行,哈哈是吧,老陆?你行不行啊?”


    陆明霖:“……”


    他不想和醉鬼一般见识。


    “你怎么不说话?”岑子慕满脸不赞同,他指着楚颂,酒精上头后有点放飞,“人还在呢,你不说话怎么行,多丢面,以后怎么追……唔!”


    陆明霖及时捂住他嘴巴,他有些恼,用蛮力把人拉到一边,“脑子不清醒就好好清醒下再说话。”


    岑子慕不算完全失去理智,他叹气,喜欢就大胆追求嘛,他都给人创造机会了。


    可惜,机会摆在眼前,他不中用。


    陆明霖看懂了他没说出口的话,他深吸口气,一字一顿说:“用、不、着、你!”


    再说,他一个醉鬼,能帮上什么忙?帮倒忙还差不多。


    岑子慕嘟哝了句“好心当作驴肝肺”,又打了个酒嗝。


    他酒量也说不上好,真有几分醉意,趴在桌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叶秀枝在灶屋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得空,出来看看楚颂有没有作妖,见岑子慕已经喝趴下,好笑道:“还没开席呢,怎么喝成这样。”


    随后又警告楚颂,“你不准喝了,小孩子家家的,不准喝这些。”


    楚颂很不服。


    “瞪啥瞪,这米酒是他们自个儿酿的,你别看喝上去甜,后劲大着呢,你要喝醉了,可没人管你。”


    “不信,你肯定要管我,你才舍不得不管我。”


    叶秀枝无语,隔了会儿骂:“……老娘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楚颂有本事惹人,更有本事让人熄火,她抱住叶秀枝胳膊,一本正经地说:“当然了,我上辈子过得苦,所以这辈子,上天送了我一个完美的亲娘。”


    叶秀枝被气笑了:“……滚蛋。”


    因为快开席了,楚颂没再参与牌局,她不玩了,陆明霖自然而然也选择退出。


    可惜还没找到机会和人说上几句话,醉乎乎的岑子慕就吵着口渴,要喝水。


    他头晕眼花,半天没站起来。


    陆明霖:“……”还说要给他创造机会,果然是来帮倒忙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耐烦,给人倒了杯水,他这样,吃席肯定是吃不成了,趴在桌上还影响别人。


    没办法,陆明霖只能扛起人,准备把人送回知青大院,要睡回屋睡。


    楚颂问:“他这样,真的没事吗?”


    陆明霖没想到今晚楚颂和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在关心岑子慕,他摇头,心里有些小吃味。


    “没事,我把他送回去就行,等他明天睡醒,酒也就醒了。”


    “早知道让让他了,害他连晚饭都


    没吃上。”


    陆明霖:“不怪你,是他技不如人,活该,而且他皮糙肉厚,多饿几顿也没事。”


    楚颂弯唇,朝他挥手:“那你先送他回去吧,早点回来,不然就赶不上开席了。”


    “好。”


    陆明霖情不自禁,跟着笑起来,心里那点吃味烟消云散。


    虽然她关心的是岑子慕,可她也对他笑了,不是吗?


    为了节省时间,陆明霖一路上像拖死猪一样把岑子慕拖回去。


    等到了知青点,他用力拍了拍人,见他没什么反应,没闹着不舒服或是头晕想吐,便放心了,然后把人扔上床后离开,重新赶去董曼家。


    时间踩得刚刚好,他才一落座就开席了。楚颂坐在他斜对面,只要他一抬头就能看见,这种好位置自然也是他特意选的。


    一顿饭,陆明霖吃得心不在焉,频频抬头,总是控制不住视线落在楚颂身上。


    “什么东西这么好看?”


    几次过后,有人察觉到不对劲了,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然后恍然大悟,调侃道:“你小子,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楚颂那一桌都是和她玩得不错的朋友,换言之,都是些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孩。


    这种年纪,脑子里想着情情爱爱也很正常,在座不少人心里都有过旖旎心思,不足为奇。


    有人好奇地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是不知道这些姑娘中,你喜欢的是哪一位啊?”


    陆明霖窘迫地摇头,没有否认他有喜欢的人,“只是我喜欢她,她不喜欢我。”


    几个年轻少男见他承认了,顿时暧昧哄笑起来。


    楚衡也在这一桌,他见状,开玩笑说:“不会吧,陆哥,你长着这么帅,肯定很多人喜欢,我要是女孩子,我也会心动的。”


    陆明霖:“……不必。”


    “再说了。”楚衡拍着胸膛保证,“我小妹人脉广,你喜欢谁,尽管告诉我,我让仙仙给你和人家姑娘牵桥搭线,只要稍微制造点机会……”


    他笑得暧昧,“主动些,感情不就出来了嘛。”


    第67章


    陆明霖保持沉默,纯粹是被他无语到了,同时心中郁闷。


    他要怎么说,说不需要牵桥搭线,因为他喜欢的就是他妹妹吗?


    他今天若是说出口,恐怕就真的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楚衡,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个人?”


    楚衡不解,“什么?”


    “你小妹不是也在那一桌吗,万一陆明霖喜欢的就是她怎么办?”


    陆明霖目光微冷,看过去,说话的这个人叫晋卓,同一个院子的知青。


    在知青点里,陆明霖暗恋楚颂,并不是个秘密,只要不是特别迟钝的都能发现端倪,根本藏不住,只不过大家都默契地选择看破不说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陆明霖身份背景摆在那,虽然大家不知道具体的,但一看就惹不起,没人想和他对上。


    晋卓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并且他也对楚颂有好感。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情敌同样如此。


    晋卓喜欢楚颂,在知青点同样不是秘密。


    应该说单身男知青中,或多或少都对楚颂有点好感。楚颂外貌出众,性格又好,开朗且活泼,总能说出奇言妙语,把女知青们逗得哈哈大笑,她时不时出现在知青大院,简直就是贫苦生活中一道靓丽、特殊的风景线。


    用某个知青的话来说就是:看见楚颂真好,感觉肚子都没那么饿了,心情也好了。


    无论女知青还是男知青,没理由不喜欢她。


    那楚颂喜欢谁呢?晋卓心里很清楚,跟陆明霖、岑子慕这些人比起来,他压根排不上号。


    不就是有几个破钱,出手大方了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晋卓能骗得了别人,偶尔也能骗骗自己,可惜,再怎么骗自己,还是改变不了事实:他没一样比得过陆明霖。


    所以,晋卓心里最怨恨忮忌的人,莫过于陆明霖。


    楚衡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笑着摇头:“不可能,没有的事。”


    晋卓:“怎么不可能?”


    “小妹和陆哥,怎么可能嘛,晋卓,你可别瞎说,被我小妹听到,她该生气了。”


    一个是他亲妹妹,一个是他不是亲哥但胜似亲哥、有过救命之恩的人,楚衡完全没想过两人会有什么牵扯。


    再说,小妹脑袋里只有吃喝玩乐,哪懂这些乱七八糟的。


    至于楚颂,那确实是喜欢陆哥的,但后面要加一系列的词语,比如陆哥的肉罐头、水罐头、肉干……楚衡想起这些,就忍不住笑。


    晋卓见他不信,只是扯了扯嘴角,他没证据,也没理由硬逼着他信。


    楚衡一副大舅哥的做派,扫视一圈,残忍开口:“还有,我小妹能是一般人吗?想做我妹夫,先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想过我这一关,没那么简单!”


    “能有多难?”


    “怎么,你想当妹夫啊?”


    说话的也是个知青,苦着脸叹气,他算是有自知之明:“想过,放弃了,不然岂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我自己都不忍心。”


    楚衡没心眼地哈哈大笑,随后拍拍他肩,“早点放弃是对的,我妹夫的人选,可不会考虑知青,放心吧,你们都没机会。”


    陆明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心口中了一枪。


    有人不服,“知青怎么了?怎么还看不起知青呢。”


    “不是看不起,是压根就不合适。”在这点上,楚家人的想法高度一致,“知青迟早是要回城的,到时候,我小妹怎么办?要是敢抛下仙仙,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然后……”


    他冷哼一声,那人下半辈子别想好过。


    陆明霖忍不住开口,“如果那个知青愿意留在乡下,放弃回城的机会呢?”


    楚衡依旧摇头,“我不信有人愿意放弃回城的机会,门不当户不对是不会幸福的,再说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可是我小妹亲口说的。就算他们嘴上说不回城,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变。”


    陆明霖:“结婚后,让知青把户口迁到这边,到时候他想回都回不去。”


    楚衡“啊”了声,似乎是没想过这层,他挠挠头:“那不就相当于入赘吗?平白无故,哪个男的愿意入赘?不对劲,这种肯定有猫腻。”


    陆明霖暗自咬牙,他怎么尽把人往坏里想。


    楚衡还觉得自己分析得头头是道呢,他再一次摇头,“还有,谁敢保证感情不会变质?如果真的因为我小妹,他回不了城,时间一长,他万一心里不舒服,怨恨我小妹当初挡了他前程怎么办?”


    陆明霖被堵得哑口无言,可他没法反驳楚衡,也必须承认楚衡的担忧都是有道理的。


    楚衡后知后觉有些奇怪,“不对啊,陆哥,你很关心这些事吗?”


    陆明霖沉默片刻,不动声色地掩饰过去,“没有,只是好奇,我记得隔壁村就有好几例,知青最后选择和当地人结婚、生活在一起,日子过得还不错。”


    “可不嘛。”楚衡撇嘴,“还出了个抛夫弃子的呢,现在人跑没影,独留那男的在家带娃,啧,惨。”


    陆明霖:“……”他就多余这一嘴。


    晋卓乐于看陆明霖吃瘪,他心底冷笑,比他厉害又如何?还不是会遭人嫌弃。


    他阴恻恻地想,他没机会,陆明霖也别想有。


    “嘶。”知青身份不讨好,桌上其他几个本地青年可开始兴奋了,其中有个一边揽住楚衡肩膀,一边开着玩笑问,“我不是知青,这么说,我有机会了?”


    “去你的,有个屁机会,就你?仙仙能看得上你,才有鬼了。”


    那人也不气恼,嘻嘻哈哈地闹过去,“我怎么了,我家就在这,也不会跑,知根知底,多让人放心。”他里面的玩笑成分居多。


    虽然他确实对楚颂有好感,不过嘛,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楚衡给他一个白眼,“知青不考虑,你更是没可能,我妹可是要嫁去城里享清福的人


    ,你们,通通没机会。”


    对于这年代的人来说,最朴素的愿望就是能嫁到城里,吃上公家饭就是最大的福气。


    楚衡没啥大梦想,他就希望小妹能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每天开开心心的,只享福不吃苦。


    关于楚颂要嫁去城里享福这事,他们谁都没觉得奇怪,也没人觉得是小村姑在痴人说梦,真要比起来,楚颂可比那些城里人还要“城里人”呢。


    陆明霖表面云淡风轻,听他们闲聊,实则心里呕得要命。


    万万没想到,他有一天会因为家世遭到嫌弃。


    这么一看,姓梁的倒是命好,赢在了起跑线上,还有楚颂那个城里的相亲对象。


    他心里极度不平衡,忍不住开口:“就算是城里人,也不一定靠谱,说不定会碰上人面兽心的,或是什么坏人,不如选择一个信得过的。”


    楚衡点头,“这倒是,所以还要看对方人品怎么样,家人好不好相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是什么?”


    “还需要仙仙真心喜欢才行,小妹要是不喜欢,一切都白搭。”


    这反倒是给了陆明霖一丝心里安慰,毕竟知青身份已经无可更改,他只希望某一天能用真心打动楚颂。


    楚衡:“陆哥,你是知青,见多识广,到时候可还要麻烦你帮忙把关。”


    陆明霖:“……”


    他勉强笑了笑,“到时候再说吧。”


    某种程度上,楚衡也算是个人才,总能精准地把刀子往陆明霖心头扎。


    对于楚衡和陆明霖之间的谈话,楚颂一概不知。


    今晚酒席上的菜几乎都是她爱吃的,身边是认识的朋友,她兴致勃勃,不知不觉又喝了好几杯米酒。


    农村自己酿的米酒,酒香醇厚,糯米香甜,口感并不辛辣,反而是甘甜的,只有酒液滑过喉咙时才会带着微微热辣。


    几杯酒下肚后,暖意从胃里升腾开,口腔里留存着清香。


    楚颂没忍住又喝了一杯,“这酒真好喝。”


    “是啊。”童舒鹂也喝了好几杯,她摸摸自己滚烫的脸蛋,提醒道,“不过不能多喝,这酒后劲大,容易喝醉。”


    “没错,董曼姐最会酿酒了,她酿的酒,可是威力无穷。仙仙,你别喝多了。”


    楚颂乖乖巧巧地点头,然后放下酒杯,她眨眨眼睛,反应慢了半拍,然后才说:“放心,我不会醉的。”


    童舒鹂点头,楚颂看上去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所以她一时间真没注意到她的反常。


    酒足饭饱后,原本热闹的院子渐渐变得安静,童舒鹂也准备回知青点了,却见楚颂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颂:“我吗?我在等我娘,然后一起回家。”


    童舒鹂放心了,“行,那你等着,我先走了。”


    “好的,拜拜。”


    “拜拜。”


    童舒鹂走后,楚颂觉得自己脑袋有些沉,于是她换了个凳子坐着,但眩晕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严重。


    她,大概率是有点喝醉了,楚颂严肃地想。


    这也太丢脸了,绝对不能被别人发现。


    陆明霖等人都走得差不多,才走过来,他坐在楚颂对面,温声问:“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楚颂露出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笑容,慢吞吞地回答:“我吗?我在等我娘,然后一起回家。”


    陆明霖轻轻点头。


    楚颂双手搭在膝盖前,坐得比幼儿园小朋友还端正,她安静得过分,一声不吭,只有陆明霖问她的时候,才会乖乖回答问题。


    其余时间都耷拉下脑袋,眼神呆呆地,不知道在看哪里。


    离得近了,陆明霖闻见她身上酒味,他一怔,心中有个不好的猜测,“你……喝醉了?”


    “哈哈,没有,我不会醉。”


    一般,喝醉了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


    陆明霖有些无奈,他半蹲下身,温柔地压低声音,询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吗?想不想喝水?”


    楚颂表情严肃,“我没有喝醉,如果我说我喝醉了,会非常丢脸,你懂吗?”


    陆明霖忍笑,她一向好面子,“好,我懂了。”


    “对了,要喝水。”


    陆明霖进屋给她倒了杯温开水,等再出来时,刚才还坐得端正的人不见了人影,他再一看,才发现楚颂只是换了凳子,坐在另一头。


    楚颂解释:“头晕,所以我换了三个凳子。”


    “我去给你煮一点醒酒汤,喝完会好受一点,好吗?”


    楚颂点头,紧接着又摇头。


    “怎么了?”


    “要喝醒酒汤,但你不准去厨房。”


    “可不去厨房怎么煮醒酒汤?”


    楚颂逻辑非常严谨,“要是被人发现我喝醉了,我会非常丢脸的。可我现在头晕,我要喝醒酒汤,但是你不能去厨房,你去厨房,我娘和其他人肯定会问干什么,然后他们就会知道我喝醉了,我就会丢脸。”


    “对吧?”


    楚颂零零碎碎说了一大堆,说完,她还肯定地给自己点点头。


    陆明霖:“你瞒不过叶婶,她迟早会知道的,现在煮一点醒酒汤,等你喝完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才不会头疼。”


    楚颂想了想,冷不丁又说:“我没醉。”


    陆明霖:“……”


    他哭笑不得,和一个小醉鬼讲道理才是真的没有道理,他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好好,你没醉,你先在这里坐会儿,我再去给你倒点水。”


    左右瞒不过叶秀枝,陆明霖准备先斩后奏,借董曼家的厨房给楚颂煮点生姜醒酒汤。


    “你把我当傻子了吗?”楚颂抓住他衣角,满脸不爽,“你肯定是骗我的,你肯定要去厨房,不许去!”


    陆明霖:“……”


    大意了,喝醉的楚颂,依旧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楚颂:“我不要喝醒酒汤了,我现在要去卫生间。”


    陆明霖愣了愣,倒水和煮醒酒汤,这些他都可以帮忙,但这种事情,他一个男人显然不合适,可让楚颂一个人,他又有些担心。


    “你等等,我去叫叶婶,让她陪着你。”


    楚颂不听,甩开他的手后就往屋外走,陆明霖连忙拉住她,“你要去哪?”


    “我要去吐。”


    “?”


    楚颂用“你连这都不懂”的眼神看着他,“我头晕,所以我现在要去卫生间吐一会儿,然后回家睡觉。等睡醒,明天早上就好了。”


    “哈哈。”她莫名其妙笑了两下。


    陆明霖:“但是你……”


    “你别管,我有我自己的节奏。”


    然后陆明霖就看见楚颂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径直朝着院子外的大树走去,再默默蹲下,宛如一朵安静的小蘑菇。


    等他走过去的时候,楚颂已经闭上眼睛,看样子是准备安详入睡了。


    “楚颂,楚颂?”陆明霖用手掌轻抬起她下巴,“你现在还想吐吗?想睡觉的话,回家睡,走,我送你回家。”


    “不要烦我,我说了,我现在要去卫生间吐一会儿,然后回家睡觉,等睡醒就好了。”


    楚颂觉得她的逻辑非常清晰,就是有些控制不住四肢,绵软无力不说,还总是往相反的地方走。


    “好,好,我不烦你。”陆明霖被迫后退两步,无奈地看着人。


    恐怕还是只能把叶婶叫来了,他叹气。


    叶秀枝得知楚颂喝醉了,第一反应是果然!千叮咛万嘱咐都没用,就知道这丫头今晚要贪杯。


    董曼酿的酒是后劲大的甜酒,喝起来好喝,不像她酿的那么辛辣,实际上,后劲可比她酿的要大得多。


    “现在她人在哪呢?”


    陆明霖:“……树下。”


    叶秀枝陷入沉默,果然在院子外的树下找到人,她又好笑又无语,赶紧把人拉起来,她还没开口呢,楚颂先叫起来:“干什么!干什么,我可没醉。”


    “是是是,你没醉,醉的是狗。”


    楚颂:“……”


    陆明霖差点没忍住笑,尤其是看见楚颂脸上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后,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叶婶三言两语就治住了人。


    他扶住楚颂,好让叶秀枝稳稳地把她背在背上。


    叶秀枝:“这丫头,每天尽给我找麻烦,早就叮嘱过让她少喝点,非不听,她哪喝过这种酒,不醉才怪。”


    陆明霖脸上勾出笑意,默默听着没有作答,楚颂喝醉后也和常人的反应不同,不哭不闹不耍酒疯,反而有一套自己的逻辑。


    他知道自己的酒量,


    从不会过度,所以没有喝醉过,但他听人说起过,人醉酒时意识非常清晰,只是身体跟不上大脑。


    对于楚颂,陆明霖自带八百层的滤镜,如果是旁人喝醉,他只觉得酒蒙子一个,心中厌烦,但换成楚颂,他却觉得哪哪都可爱。


    连喝醉了都很可爱。


    “叶婶,我送你们回去吧,回去后可以煮碗醒酒汤,生姜片下锅,大火煮开后再加入红糖,煮几分钟,等把糖煮化后加点醋。这个配方是我从书里看来的,很有效,喝下去后立刻就能缓解。”


    叶秀枝乐呵呵地点头,“好,好,麻烦你了。”


    她果然没看错人,是个热心肠的。


    “叶婶,不用客气。”陆明霖摇头,如果不是担心旁人起疑心,他都想亲自给楚颂煮点来,早喝早见效,省得她还不舒服。


    第68章


    楚颂乖巧地趴在叶秀枝背上,脸侧向陆明霖,大概是觉得丢脸,叶秀枝唠叨时,她罕见得没有据理力争,而是嘴角一个劲向下撇着,不说话。


    陆明霖走在她斜后方,一直在接叶秀枝抛来的话题,目光却看向她,他嘴角微微上扬,幅度并不大。


    笑话谁呢?


    楚颂以己度人,觉得陆明霖就是笑话她,所以她阴阳怪气地哼了两声。


    叶秀枝问:“怎么,哪不舒服啊?”


    “看见陆明霖就不舒服,他刚才笑我。”正所谓酒后吐真言,楚颂想也没想就把心里话说出口。


    叶秀枝:“说啥呢,她就是喝多了,瞎说的,小陆啊,你别放在心上。”


    后几句显然是对陆明霖说的,叶秀枝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她觉得楚颂是在害羞,好歹是大姑娘了,要脸。当着外人面撒酒疯,再怎么人来疯的人都会不好意思。


    终于有点淑女范,懂得形象了……叶秀枝表示很欣慰。


    楚颂闭着眼睛,偶尔才睁开一只,然后偷偷瞅陆明霖。


    “我没喝多,我说的是心里话。”


    还在嘴硬,叶秀枝选择性无视掉她的话。


    陆明霖回以叶秀枝浅浅微笑。


    要是他在意楚颂说的每一句话,那他迟早会抑郁而终。


    叶秀枝常常调侃楚颂“壮得像头牛”,倒也不错,楚颂身高一米七三,比叶秀枝高了半个脑袋,虽然年后这段时间尽吃喝玩乐,天天炫耀的肌肉有了软绵绵的趋势,但体重也绝不算轻。


    叶秀枝把人背回家后还是累得气喘吁吁,她以手作扇,给自己扇了扇风,后背热出一层汗。


    家里其他人见状走过来,明白原委后哭笑不得。


    楚衡忍笑:“我们走的时候问小妹了,她坐那说要等你,人看着好好的,根本看不出来原来是喝醉了。”


    他伸手去逗她,边比划着手指边问这是几。


    楚颂在心里翻白眼,不想回答,但嘴巴比脑子快,被迫乖乖回答,“五。”


    “这个呢?”


    “三。”她慢吞吞补充,“楚衡,你有病。”


    楚衡哈哈大笑,喝醉了的小妹没平时机灵,反而显得呆呆的。


    他趁人反应不过来,恶趣味地在她脑门上弹了几下,楚颂怒了,几次想拍没拍到人,反而让她晕乎起来,她干脆握起拳头,不讲武德地两拳过去。


    楚衡捂住鼻子,疼得直抽气:“嘶。”


    力气这么大,她怎么还真下死手。


    叶秀枝出声,“行了行了,别闹她,去灶屋煮点醒酒汤来。”


    陆明霖说:“叶婶,让我去吧,配方我熟悉。”


    “不用不用,今晚麻烦了你这么多,你歇着去吧,早点休息。”


    项宝姝说:“我去吧,醒酒汤我也会煮。”


    陆明霖没办法,只好点头。


    他担心他殷勤过头了,被叶秀枝发现端倪。


    项宝姝去灶屋煮醒酒汤,楚颂突然站起身,然后晃晃悠悠地往卧室走。


    叶秀枝问:“你干嘛去?”


    “我想吐,胃不舒服,去吐掉。”


    叶秀枝:“……”


    想吐不去外面茅厕,跑自己房间干什么?


    叶秀枝一脸头疼,又不能真跟一个喝醉的小酒疯子计较这些,她连忙把人拉回来,带她去外面茅厕。


    “吐吧,吐出来就好受了,我拉着你,你站稳点,可别掉茅坑里了。”


    楚颂拍着胸口,嘴里“哇哇”喊了两声,结果什么都没吐出来,然后笑眯眯地抬头看着人。


    “秀枝儿,嘿嘿,我要喝水。”


    “……”忍了,不能和酒鬼计较。


    叶秀枝深吸一口气,把人领回去,倒了杯水给她。


    喝完水,楚颂皱着脸,又喝了项宝姝煮的醒酒汤,叶秀枝伺候人刷牙洗脸,然后把人塞进被窝。


    “闭眼,老实点,早点睡觉。”


    楚颂确实没什么精力折腾了,于是乖乖闭上眼睛,但没过多久,她感觉到床边有骚动,睁眼,叶秀枝脱了外衣上她的床。


    “今晚我跟你挤挤,免得你半夜不老实睡觉,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在你旁边。”


    楚颂:“噢。”


    她无比肯定:“我是老实人。”


    叶秀枝没搭理她,闭眼装睡,话匣子不能开,开了就关不上。她今天忙了一天,是真累了,几乎眼皮子刚合上就陷入睡眠。


    夜,静悄悄的。


    楚颂听着旁边传来的轻轻鼾声,她推推人:“娘,我要上厕所。”


    叶秀枝醒了,忍。


    “娘,我还想喝水。”


    叶秀枝继续忍。


    “娘,我想……”


    折腾了几个来回,叶秀枝的母爱已经在崩坏边缘,若隐若现。


    她盯着人,暗想熊孩子再敢作妖,她就让她知道什么叫母爱如“山”。


    结果楚颂却安静下来了,卷卷铺盖,乖巧地闭眼睡觉。


    叶秀枝失望了一瞬。


    早上醒来的时候,叶秀枝觉得呼吸不畅,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她低头一看,才发现是楚颂睡没睡相,手脚并用搭在她身上。


    她睡得正香,面对着她,小脸红扑扑的,手里还握着一截自己的头发。


    叶秀枝离家出走的母爱重新上线,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轻手轻脚穿衣下床,洗漱后进灶屋做了早饭。


    等她一切收拾妥当,楚颂翻了个身,还在睡。


    叶秀枝摇摇头,没急着叫她,反而转头扫了圈她房间,想着帮忙收拾收拾,她刚拿起椅子上的外衣,“咚”一声,像是有什么从外套口袋里掉出来。


    什么东西?叶秀枝放下手里衣服,弯腰去捡掉在椅子下的东西,等她拿起来看清后,却是突然一愣。


    这是……手表?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三转一响的一转,好多人稀罕的手表。


    但问题是,楚颂哪来的手表?


    叶秀枝捡起手表,脑子里升起各式各样的猜想,她脸顿时黑了。


    “楚仙仙!你胆子肥了啊,今天你不给我个解释,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楚颂睡得正香,身上被子突然被残忍地掀开,然后是叶秀枝那张凶神恶煞的脸。


    得益于项宝姝的醒酒汤,楚颂醒了之后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她伸个懒腰,语气还有些娇气的不满。


    “娘,你干嘛啊。”


    叶秀枝气不打一处:“还问我干嘛,你自己说,你干了什么好事!”


    楚颂第一反应是自己昨晚喝醉了的事,她瘪嘴,“怎么能怪我呢,谁知道甜酒后劲这么大。”


    “我没跟你说酒的事,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叶秀枝把手里的手表给她看,“楚仙仙,好啊你,什么你都敢拿,这谁给你的?”


    楚颂大脑宕机片刻,然后选择先发制人:“娘!这是我的隐私,你怎么随便翻人东西呢?!”


    “狗屁隐私,我是想给你收衣服,它自己掉出来的。”


    “好端端的,收我衣服干什么?”


    楚颂这是昨晚醉酒,一时大意,没把东西放回该放的地方。


    叶秀枝不吃她那一套:“少扯这些,我现在问你,这手表哪来的,谁送你的?”


    “反正没偷没抢。”


    叶秀枝瞪她,“偷了抢了,那还得了!”


    “娘~”


    “撒娇没用,也别给我嬉皮笑脸,我警告你啊,你最好老实给我交待。”


    楚颂收回脸上的笑容,她严肃地想,现在有三个选择。


    选项A,说自己酒还没醒,头疼,急需休息,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这样极大概率获得一个白眼,叶秀枝只要脑子没短路,都不会信这套说辞。


    并且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选项B,说手表是她自己攒钱,用稿费买的。


    叶秀枝有50%的概率会相信她,然后怒斥她花钱大手大脚,至少被她蛐蛐一个月。


    选项C,坦白从宽,拉梁家耀下水。


    死道友不死贫道,虽然挨骂少不了,但可以合理转移叶秀枝的怒火,让梁家耀前排抗伤——


    作者有话说:目前更新稳定在周更一万五千字。


    相当于更五天,休两天。


    如果前期偷懒了,后面几天会猛猛补回来。


    第69章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楚颂全都要。


    “娘。”楚颂“虚弱”地扶住额角,身子摇摇欲坠,再配合着低低的哼声,“我头好疼,估计是昨晚喝多了,哎呀,现在还晕着呢,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少装。”


    叶秀枝冷笑,“我还不知道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


    话糙理不糙,但这话也太糙了,楚颂连忙打断人,“好吧,其实手表是我自己买的,我攒了好久稿费买的,因为怕你骂我乱花钱才没说。”


    “在哪买的?”


    “城里百货商店。”


    叶秀枝:“你当我是傻子呢,还想着糊弄我,这牌子,城里百货商店根本没卖过!”


    她只是没钱,不代表她是傻子。


    她认得这手表牌子,梅花牌,有钱人才戴的大牌子,她们这小县城哪会有卖梅花牌手表的。


    “楚仙仙,你还不老实是吧?”


    叶秀枝拎住她耳朵,压根没用力呢,楚颂先喊起疼了。


    “疼疼疼,娘,耳朵都要掉了。”楚颂果断滑跪认错,“我说,我说,家暴不可取啊。”


    叶秀枝问:“手表到底哪来的?”


    “别人送的。”


    “男的女的?”


    “……男的。”


    果然,叶秀枝不意外这个答案,她脸沉下去,“谁?”


    “梁家耀。”


    叶秀枝隐约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再一想,可不就是城里那个小警察!


    “梁家耀,你什么时候和他扯上关系的?!”


    楚颂暗自揣摩她的语气,然后问:“娘,你不喜欢他啊?”


    “什么叫我喜不喜欢?我喜不喜欢,有用吗?现在问题是你,你老实交待,你们现在到哪一步?”


    “没有哪一步,我们只是朋友。”


    叶秀枝心中稍定,看见楚颂脸上没心没肺的笑,又气不打一处地骂,“你个缺心眼的,手表这种贵重东西,是你想收就能收的吗?”


    “怎么不能了。”


    叶秀枝瞪着她,抬手,作势要打人。


    楚颂立刻改口:“不能,不能,太贵重了,不能收。”


    她谄媚地把人拉到椅子边,“娘,您坐,别累着了。”


    叶秀枝扶额,气的!打舍不得打,骂又骂不听,她还能怎么办?


    “我问你。”她深吸口气,“那姓梁的是不是、是不是喜欢你?”


    “当然了。”楚颂自信道,“不喜欢我的,要么没眼光要么没审美。”


    “那你呢,你是什么想法?”


    楚颂小声嘀咕,“我还想在家里多陪陪娘嘛。”


    叶秀枝也确实舍不得人那么快嫁人,她收走手表,“手表我就拿走了,等找个时间还给人家。”


    楚颂眼巴巴地看着她。


    “干嘛,你还舍不得啊?”


    楚颂点头。


    叶秀枝拳头梆硬,但还是忍下了,她试图跟人讲道理,“那姓梁的喜欢你,所以才拿这些来献殷勤,小玩意儿就算了,这么贵的东西,你收了,以后用什么还?”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当娘的,总不至于把闺女想得太渣太无可救药,毕竟楚颂这行为说白了就是吃完不认账、翻脸不认人。


    “我当时说谢谢了。”


    叶秀枝:“……”


    “今天不揍你一顿,你心里不舒服是吧?”


    楚颂缩了缩脑袋,摇头,然后试探性地问:“娘,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梁家耀其实是我男朋友,手表还需要还回去吗?”


    看她这样子,叶秀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说哪来的冤大头,平白无故送人这么贵重的东西。”楚仙仙,你长本事了啊!”


    楚颂谦虚,“没有没有,稳定发挥罢了。”


    然后她就见叶秀枝陡然变色,原本和蔼可亲的表情被一层可怕阴影笼罩,脸上带着风雨欲来的阴沉和怒火。


    她心道不妙,坏了,叶秀枝这次好像是真生气了。


    “娘,你冷静一点啊。”


    让她还怎么冷静?叶秀枝气得脑仁疼,她知道楚颂胆子大,没想到她是狗胆包天啊!


    “你给我过来!”


    “不要,除非你先放下扫把。”


    楚颂转身就溜,叶秀枝拿着扫把逼近,两人就围着院子大桌子展开追逐大战,叶秀枝跑得汗都出来了,硬是没摸到她一根头发。


    平时干活的时候,怎么没见她体力这么好,这么灵活?


    “楚仙仙!我数到三,你过不过来?”


    楚颂摇头不听,昔有秦王绕柱,今有她楚霸王绕桌。


    叶秀枝是真气笑了。


    楚衡听见动静,他走过来,好奇地问:“娘,小妹又犯什么事了?”


    叶秀枝正好累了,她扔下扫把,喘着粗气道:“你让她自己说!”


    “人家是文静内敛小女孩,怎么好意思说这些嘛。”


    叶秀枝给她一个白眼,懒得理她,她把手表拿给楚衡看,“看看,你自己看看!”


    楚衡:“豁!好东西啊,哪来的?”


    “好个屁,你未来‘妹夫’给的!”


    楚衡一下子笑不出来了,连凑热闹的楚航都控制不住惊愕表情,“妹夫?”


    什么妹夫,哪来的妹夫,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妹夫?


    “狗胆包天。”叶秀枝隔空戳楚颂额头,“不仅瞒着我们偷偷跟人处对象,还收了这么贵重的东西,要不是我这次正巧发现了,还不知道她以后是不是要上天。”


    楚耀国到底稳重些,他皱眉问:“仙仙处对象了?谁?是上次那个姓贺的?”


    他不提还好,一提,叶秀枝更头疼了,哦对,还有个贺谦,没记错的话,这两人是认识的。


    这叫什么事啊,“不是,是另一个,姓梁的那个,叫梁家耀。”


    楚耀国:“……”


    叶秀枝还在放狠话,“给我过来,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呢!”


    楚颂一脸“我错了,但下次一定不改”的表情,躲在柴雪琪身后。


    “那现在,你准备怎么办?”楚耀国沉默片刻,总不能真把人打断腿,要打也不是打他闺女的腿,是打那个姓梁的。


    “明天我先进城一趟,亲自去会会人。”说完,叶秀枝又摇头,“不行,还是今天吧,不然我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楚耀国:“不急这一时,再说,我们去像什么话,识相的,就让他自己上门!”


    瞒着家人是不对,但退一万步来说,姓梁的


    那小子就没错吗?


    处对象又不是一个人能处的,论错,他觉得姓梁的错更大!


    “也行。”叶秀枝同意了,然后转头看向楚颂,楚颂连忙表忠心,“我没意见,都听你们的,你们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这让叶秀枝多少有点心理安慰,她费尽心思给楚颂找优点:好歹心是向着家里人的,没说处上对象后,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


    尽管如此,叶秀枝依旧把人好好教育了顿。并且不顾楚颂阻拦,大肆搜刮了一圈她的房间,结果翻出来不少东西。


    奶糖、牛肉干、饼干、罐头……


    叶秀枝越搜,脸越黑,搜到最后都已经麻木了,“耗子都没你能藏,都充公!”


    她到底是养女儿还是养耗子。


    楚颂面如土色,比她更麻木,她勤勤恳恳屯了这么多好吃的,全被搜刮完了,一点不剩。


    叶秀枝猜到个七七八八,“这些乱七八糟的零食又是哪来的,从小陆那边骗的?”


    “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骗,明明是我凭本事赚的。”


    叶秀枝冷哼,“小陆人好,你就可劲欺负他吧。”


    说出来她都脸红,就算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只薅,这是把人当成会下金蛋的母鸡了吗?


    叶秀枝决定下次见到陆明霖就跟他提个醒,别被楚颂那张嘴忽悠了,占便宜占得她都羞愧。


    “我警告你啊,不许再拿小陆的东西,你拿多了,人情还不起。”


    楚颂:“那他非要给我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今天更一万字,下午一章晚上一章[垂耳兔头]


    第70章


    叶秀枝冷哼,“你不收,他还能逼着你收?”


    “那可不一定。”楚颂伸出右手食指,在空中缓慢地摇了摇,紧接着一本正经说道,“再说,我也是不想辜负陆大哥的心意。”


    狗屁不想辜负,叶秀枝懒得和她废话,一天天的,满嘴跑火车。


    她突然警惕,“你和小陆之间,你们……”


    楚颂反驳:“没有的事,我们清清白白。”


    叶秀枝半信半疑。


    主要小陆确实对楚颂很好,尽心尽力,两个亲哥哥都差点赶不上,看看昨晚,又是帮忙照顾人又是想帮忙煮醒酒汤,还有这些零食。


    啥家庭啊,如果是她的孩子,她都得怪人败家。


    叶秀枝越想越不对劲,“你给我保持距离啊,大姑娘家家的,其他的就算了,你别和知青扯上关系。”


    “知道啦。”


    她答应得越快,叶秀枝越觉得有鬼,只可惜没有证据。


    楚颂这边,她放弃说教了,说不听,只要小陆手里有罐头,这丫头就扛不住诱惑。


    最好还是从陆明霖那边下手,叶秀枝暗想,如果他有那意思,趁早劝他断了心思。


    不过,叶秀枝还没见到陆明霖,反而先等到梁家耀。


    一周一次的约会时间,梁家耀非常重视珍惜,每回都打扮得人模人样,手捧着鲜花,自认为是个浪漫又帅气的小伙。


    结果到了约好的地方,他率先看到叶秀枝,以及叶秀枝背后低着头的楚颂。


    梁家耀整个人都僵住,紧张到结巴,“叶、叶婶。”


    叶秀枝没笑,而是绷着脸,表情看上去很严肃。


    “你很紧张吗,还是在心虚?”


    梁家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死亡问题,只能干巴巴摇头,然后向楚颂投去求助目光。


    ——抱歉了。


    楚颂用眼神传递这三个字。


    但有句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还不是夫妻。于是她把头一扭,避开梁家耀的眼神,低头很是乖巧的样子。


    叶秀枝冷哼声,拿出口袋里的手表,“这个,是你的?”


    “……是。”


    手表一出,梁家耀就大概猜到了是什么情况,他智商难得上线,在脑子里飞快地组织语言。


    “叶婶,瞒着您和楚叔是我的不对,但我和仙仙是真心相爱的,希望你能成全。以后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仙仙,不让她受欺负,一辈子对她好。”


    “等等!那没有,没有。”楚颂连忙说,“其实在一起也没多久,有点感情,但不多。”


    什么叫有点感情,但不多?


    梁家耀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还有些受伤,似乎是没想到会被“背刺”。


    “我还记得上次分开时,你说今天永远比昨天更喜欢我一点,但是明天还会更喜欢我一点,每天都会喜欢我多一点。”


    “我是和你开玩笑的,当真就是你的不对了。”


    梁家耀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始终没有散去。


    连叶秀枝都有点听不下去了,很不想承认这种“人渣”竟是她亲闺女,她咳了声,示意楚颂闭嘴。


    原本她占据道德高点,是来兴师问罪的,楚颂这不负责任的话一说,她就很被动了。


    “一边去,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份。”


    楚颂:“……”


    叶秀枝战略性暂停拷问,“行了,先跟我来,换个地方,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梁家耀自然没有意见,委委屈屈地点头,甚至还想让叶秀枝给他主持公道。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变脸了!


    他万万没想到,叶婶都还没说什么,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竟然是楚颂!


    等回了楚家,大门一关,这个点家里其他人都上工了,只剩大嫂柴雪琪在家。


    叶秀枝问,“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梁家耀小声回答,“年前就在一起了。”


    瞒得真好,瞒这么久!叶秀枝狠狠瞪了楚颂一眼。“你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


    梁家耀头埋得更低,“之前是警察,现在无业。”


    叶秀枝皱眉,有些惋惜,“好端端的,怎么不当警察了?”


    梁家耀:“因为太忙了,我想多留一点时间陪……就辞职了。”


    他欲语还休,颇为心机地看了看楚颂。


    叶秀枝听出来他没说完的话,心都在滴血,“就为这个,这么好的工作,你说不要就不要?”


    “一个两个,都在胡闹!”


    楚颂哽住,好啊,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她不服气,“就算没有工作,他还能回去继承家业,总之饿不死,手里三个纺织厂,再不济,每天躺着都有钱赚!”


    楚颂忮忌得咬牙,人比人,气死人。


    别人继承三座厂子,她只能继承三只嗷嗷待哺的小鸡。


    谁料,梁家耀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他立刻说:“以后我的就是你的,那三个厂子,如果你喜欢,我全都可以过给你。”


    这是哪来的散财童子?楚颂满腹毒汁突然喷不出去,并且很可耻地心动了。


    “真的吗?”


    “比珍珠还真。”


    梁家耀想得很通透,他其实知道楚颂的“喜欢”需要打上问号,但喜欢就是喜欢,哪管是喜欢他帅气脸蛋还是别的什么。


    是喜欢,就足够了,考虑那么多只会自寻烦恼。


    梁家耀目光真诚,认真地说:“仙仙,我一定会让你幸福、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楚颂眨眨眼,大为感动,“好。”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啊,绝对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单纯被这份真诚打动罢了。


    叶秀枝深吸口气,被这突如其来的对话搞懵了,她缓过神,现在年轻人,处个对象都处成这样了吗?!


    不对,她不是来刁难


    人的吗?


    “楚仙仙,回你房间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叶秀枝黑着脸,“还有你,我们家虽然穷,但人穷志不短,不稀罕你那些臭钱,我是希望仙仙幸福,不是卖女儿!”


    楚颂倒戈了,“娘,说这些就俗气了,重要的是心意。”


    在一旁看热闹的柴雪琪都没忍住帮腔,“是啊,重要的是心意,但我觉得能拿出三个厂子当彩礼,已经足够有诚意了,你看咱村里,能拿出三百块钱的人都没有。”


    她结婚的时候,彩礼才八十八块钱。


    柴雪琪一般不掺和小姑子的事情,主要怕引火上身,但这次,她没忍住,那可是实打实的三个厂子啊!要是楚颂争气,把厂子争到手,她以后说不定还能靠着姑嫂关系进厂里工作!


    于是,柴雪琪看楚颂的目光,都炽热了许多。


    叶秀枝心里堵着一口气,她当然知道人是真心的,可她养大的闺女,水灵灵的大白菜,哪能这么便宜了猪,有厂子的猪也不行!


    再说,这是要看门户的,家庭条件太好的,娘家撑不起腰,她还怕楚颂过去受气。


    “行了,你们都别瞎琢磨。”叶秀枝打发人,“今天天气这么好,楚仙仙,你闲着没事干就去把衣服洗了。”


    “谁说我闲着了,我有事,还是正经事。”


    叶秀枝没问她的“正经事”是什么,她只是单纯想把人撵走,“那就干你的正经事去,别来烦我。”


    楚颂知道她是想单独和梁家耀说会话,也知道她今天在叶秀枝雷区蹦跶了半天,所以没敢造次,乖乖应了。


    楚颂一走,柴雪琪也就识趣地走了,顿时,院子里只剩下叶秀枝和梁家耀两个人。


    叶秀枝端坐在椅子上,神情严肃,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桌面,摆起了未来丈母娘的架子。她目光锐利,好似能看穿人的灵魂。


    梁家耀虽然问心无愧,却还是没由来地感到紧张。


    叶秀枝:“我听说,你家里人只剩一个叔叔?”


    “是。”


    叶秀枝不道德地想,父母双亡,是加分项。


    “我还听说,你和你叔叔关系不好?”


    梁家耀也没准备瞒,他点头,“我在城里自己买了房,很少回老宅。”


    叶秀枝听过一点八卦,知道有关他家里那些传闻,她暗自皱眉,心想太复杂的家庭关系可不适合楚颂,人家八百个心眼子。


    她呢,缺心眼!


    梁家耀一见她皱眉,更紧张了,“叶婶,虽然我和我那个叔叔关系一般,但你放心,他还欺负不到我头上,我更不会让他欺负仙仙。”


    叶秀枝勉强点点头,又问了他很多问题,包括以前有没有处过对象,有没有什么疾病,爱好是什么,抽不抽烟喝不喝酒……


    梁家耀一一作答。


    等叶秀枝“拷问”结束,梁家耀后背已经沁出一层冷汗,风一吹,凉飕飕的。


    “叶婶。”他紧张地攥拳,叶秀枝问完一堆,最后也没有个表态,搞得他心情七上八下的。


    叶秀枝露出一个礼貌客套的笑容:“你别紧张,也别激动。”


    梁家耀心一沉,不是一个好的开头。


    “我知道你对我们仙仙是真心的,但你也要体谅体谅我这个当娘的,你说,以后你有女儿了,你能放心吗?”


    梁家耀点点头,又摇头。


    “所以呢,我的意思就是先别急,你们再相处看看,也好让我和孩子他爹有个缓冲期。往后呢,还得看你表现。”


    翻译一下就是:不赞成,不反对,以后再说,看你表现。


    梁家耀有些失落,但他很快就重振旗鼓,叶婶好歹没强烈反对!


    日子长着呢,等他慢慢用真心来说话。


    楚颂趴在房间的窗台上,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叶秀枝和人讲了什么,只看梁家耀表情的话,大概率不是什么温柔动听的好话。


    毕竟他一直在紧张地搓手,手忙脚乱,哪还有之前纨绔公子哥的样子。


    活脱脱“恶”丈母娘刁难“小白花”女婿。


    等两人谈完,楚颂才出去,她自告奋勇提出要送人一截。


    叶秀枝:“有什么好送的?他又不是不认识路。”


    梁家耀乖乖道:“叶婶说得是,仙仙,你不用送了。”


    “我是有话要说嘛,娘,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叶秀枝刚“哎”了半声,就见人拉着梁家耀出了门,只留下一个背影。


    “女大不中留。”她恶狠狠地嘀咕,“有什么好说的。”


    柴雪琪:“……”


    楚颂把人拉到门外,她好奇地问,“我娘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问了我很多问题。”


    “然后呢?”


    梁家耀语气失落:“她说以后看我表现。”


    楚颂拍拍他肩,“没反对就是暂时同意了,以后我们就能光明正大见面了,有没有安慰到你?”


    梁家耀诚实地点头。


    “还有,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说我们感情不深吗?”


    梁家耀其实没想计较这些,男子汉大丈夫,心胸要宽阔。他除了长得帅,还有个优点就是不爱计较,傻人才有傻福。


    “不知道。”


    楚颂一本正经地说:“其实我这都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计划?”


    “当然了!”楚颂反问,“我娘有没有打你?有没有对你说过难听的话?”


    梁家耀摇头,他犹豫着问:“叶婶这么凶吗?还会打人。”


    “本来她还说要打断你狗腿呢。”


    “不能吧……”


    “怎么不能,是你了解她,还是我了解她?”


    “你。”


    “所以嘛,这次多亏有我,是我心疼你,所以才心甘情愿当了回恶人,我先翻脸唱红脸,她就没理由再翻脸,坏人由我来做,懂吗?”


    梁家耀呆了片刻,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反转,“你是说……”


    “是的,我的深情,全都藏在心底。”


    楚颂四十五度角望天,凹了个造型,“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大雾四起,我在无人处爱你。”


    梁家耀没什么文化,很轻易地就被感动得稀里哗啦,于是愧疚地拉住楚颂,低头,“对不起,仙仙,我之前不该怀疑你的。”


    “真的知道错了?”


    “真的!”


    “那好吧,我原谅你了。”


    管它呢,梁家耀深吸一口气,管它真的假的,就算是假的,楚颂也是费了心思找的借口。


    她还愿意哄他!已经够了。


    好好的一次约会,波折四起,好在最后有惊无险。


    梁家耀想起正经事,他这次来,还带来一个好消息,“下次,我带你去城里戏班子那里玩。”


    楚颂:“城里还有戏班子?”


    梁家耀点头,“有,而且他们是专业的,老班主今年都快七十岁了,他们经常去不同城市表演,很少回来,这次也是凑巧,要在城里待上大半个月,等下次有演出了,我带你去看。”


    楚颂,“好啊,我等你。”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梁家耀居然被撩得有些脸红。


    他心里甜滋滋的,虽然千般不舍,但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得赶在天黑前回城,然后告诉好兄弟贺谦,他已经见过家长了,以后不需要他帮忙打辅助,可以光明正大约会了!


    梁家耀绝不承认他有炫耀的成分在。


    于是,大晚上的,贺谦莫名其妙地看着人,然后翻个白眼。


    所以千里迢迢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事?


    他不客气道:“你们已经定下来了?”


    梁家耀:“……那倒没有,急什么,我才不急。”


    贺谦:“我只是想说,煮熟的鸭子都会飞,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他并不看好这段感情,想了想,贺谦隐晦地提醒,“而且,万一她……”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梁家耀打断,“不听,不听,你这是纯忮忌。”


    贺谦:“……”很好。


    没必要提醒了,自生自灭去吧。


    :)


    贺谦觉得梁家耀现在是当局者迷,处于一个楚颂勾勾手指,他就能立刻陷入神志不清的半昏迷状态。


    说难听点就是,比狗都听话。


    梁家耀拍拍他肩,说忮忌是他在开玩笑,但他也确实希望好兄弟能幸福,于是语重心长道:“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你加油,祝你好运。”


    贺谦:“……滚。”


    他不需要。


    梁家耀听话地滚了。


    贺谦无语,再次翻个白眼,他莫名想到和楚颂的赌约。


    他比较无所谓地挑眉,其实应该不会再有见面机会了吧?至于那个赌约,谁都没必要当真。


    他刚这么想着,他娘就走过来,让他明天把楚颂接来家里玩。


    贺谦问:“她来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明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明天是您生日。”


    周鞠华:“所以,我生日,把我干女儿接来家里玩玩,有问题吗?”


    “……没问题。”


    “没问题就早点去,一早就出发,去晚了,万一耽误颂颂别的计划怎么办?”


    贺谦沉默片刻。


    周鞠华催促,“听到没?一早就去啊。”


    贺谦无奈,“听到了。”


    “对了,刚才小梁过来,是有什么事啊?”


    贺谦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当然,是经过美化之后,周鞠华听完后倒是没太大反应,只是感叹了一句。


    “果然,你就是个没福气。”


    机会摆在眼前,不中用啊。


    贺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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