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儿正在办公室里, 帮忙清点整个班级的名册。
那边的班主任还在毫不客气地吩咐他：“把这些东西全部搬去教室，待会如果有家长回来，必须在他们找到的礼物上贴好序号, 再和学生核对一遍。”
“至于你的礼物就不用找了, 周莲已经提前放到我这里, 待会你拿走就行。”
如果换成真正的, 那些位高权重的学生家长，班主任哪敢这么颐指气使。
也就是知道这些都是学校从社会招聘来的临时家长, 班主任才一直毫不客气地吩咐，把他们当做免费劳力使。
当然, 在教育局巡查组面前, 她只会说因为这位家长的小孩是班长，也是这次家长会的家长委员, 所以来帮帮忙，各方面来说都挑不出错处。
好在周可儿脾气好, 也深知副本里这些NPC的尿性, 敷衍地点了点头, 但手上的工作还是没停, 继续认认真真将花名册全部整理好。事情虽然是小事，但毕竟班主任放了点权, 万一就能利用这点空隙, 多保证一些求生者的存活率呢？
虽然对同僚的死亡已经麻木, 但周可儿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个好人。他比谁都清楚，已经死亡的人无法挽回，那就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多照顾活着的人。
等他弄完这些，搬东西去教室的路上，恰巧看到一位面色急促, 在原地急得团团转的求生者，于是抬手拦下。
“怎么了？”
抬头一看是10th，这名A级求生者这才如蒙大赦：“周可儿大人！”
见他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为何支支吾吾，周可儿瞬间明了。
他张开手，一层薄薄的白光顿时从指尖迸发，瞬间形成一个小领域。
这个是力量型求生者进阶技能“霸体”的再进阶运用，因为作用范围从自己扩张到多人的缘故，作用被大大削弱，并不能再增强求生者，只能构筑一个简单的领域。用途也变得简单，只能在高等级诡域下构筑一个临时屏蔽的功能。
好处是这样说话，不用担心被诡域的规则捕捉。
看见这幕，A级求生者连忙像倒豆子一样将所有想说的话全部倒出来。
“您不知道，这些熊孩子NPC都有多过分！”
接下来的五分钟里，求生者把这些熊孩子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问候了个遍。
就在刚才，拿到信封的求生者们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按照信内的指示寻找学生们为家长准备的礼物。
奈何终极副本NPC的脑回路实在清奇，更别说二年级的小学生思考方式本就天马行空，不知所云。有的求生者从信封里开出恐怖蜡笔画，有的求生者则开出用红笔写着满张纸的“去死去死去死”，有的甚至开到一本暑假作业，根本无从找起。
更气人的是，不给线索就算了，试图和它们交流，这些熊孩子们还笑嘻嘻的不当回事。刚开始把求生者的问话全部当耳旁风，后来终于在求生者积极的沟通下，勉强说出些线索，比如好哦想藏在宿舍的枕头底下，楼顶天台废弃的垃圾堆，操场旁边臭水沟的草丛淤泥内。
结果等求生者真的花大力气找上去，却发现它们说的位置根本什么都没有。然后这时熊孩子又会说是它们记错了，然后指出下一个藏礼物的地点。
本来就身处S级诡域，一路上都得忍受着被窥伺的脊背发凉感，还被迫因为这个阶段任务脱离大部队单独行动，除非是周可儿和约书亚这种随便单独行动也有自保能力的高位S级，其他求生者的精神都十分紧绷。所以大家也来不及仔细思考里面的问题，只想着赶紧将这个部分的任务做完，赶赴下一个地点。
小孩虽然不配合，但绝大多数并非诡异。
面对普通副本NPC，求生者们当然不会警惕到哪去，更何况它们岁数加起来还没求生者们鞋码大。
“结果到了下一个地点，也没有找到那些小孩口里的礼物，对吧？”
周可儿听到这，已经有所了然。
A级点头：“您说得没错。恰巧有个兄弟发现了这些小孩手上都戴着个电话手表，这才知道原来它们私底下有个小群，一直在群里交流整蛊临时家长的办法。而且彼此之间还会互相打掩护，这才把我们耍的团团转。”
“也是到那时，我们才知道，原来那名直接被巡查组抓出去的A级，是因为小孩给了错误的名字。若非如此，他根本不会死！”
说到这，求生者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颤抖。
他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墙上，在混凝土上留下一个小坑。
哪怕已经下过这么多副本，还是难免在这一刻感到悲凉。
对副本NPC来说，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整蛊，顶多给它们提供几分钟的笑料，可对求生者而言，却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而且还是在即将回到现实世界的最后一个副本，临门一脚。如果没有经历整蛊，说不定不久后那名同僚已经回到现实，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求生者们已经麻木，但绝不沉默。
“于是那个第一个发现群聊的哥们直接气冲脑门，将熊孩子拎起来狠狠打了一顿。”
副本NPC嘛，又是七岁小孩，根本没什么能力，三两下便被打得哭天抢地，口里大喊我爸是桂逸市某局领导，我妈是某企业高管，你们这么对我一定要你好看之类的话。
然而被戏耍的求生者也不是什么软角色。这些年他们下副本，人均手里都沾染过NPC的命，在一些特殊为了做任务的情况下还做过屠城的举动。区区一个小孩而已，若非教育局巡查组还在，敢这么耍人，早就连骨头都不剩。
但问题也就出在这里。
“这片诡域的范围实在是太大了，覆盖了整所学校，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因为有主系统的记忆抹消，聊些关于副本和任务的内容还好，可一旦言语中有任何关于‘招聘家长’或者是可能导致身份露馅的话，都会触犯诡域规则。打小孩的哥们也是，打到一半发现宿舍的窗户面前贴满了巡查组的黑影，最后在要被抓进去之前，用论坛的语音信箱功能给我们留下的这些宝贵信息。”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现在我们也没办法了。这些小孩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的。但你好声好气对它们，它们又蹬鼻子上脸，更不可能给礼物的信息。”
如今事态一筹莫展，大家束手无策。
实在没办法，又想起这次执行任务的队伍中有两个S级，其中1st还是脑力派，所以想着先找到约书亚大佬，对方肯定能有解决的办法。
结果约书亚没找到，倒是在路上遇到了10th周可儿。
想着对方也是经验丰富的S级，先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万一就有办法呢？
周可儿想了想：“这样啊，事到如今好像确实没有特别好的解法，如果是利用临时家长这个身份，试着威胁呢？算了，我也不擅长动脑，还是找1st大人更保险一些。”
“那我就先不耽搁时间，继续去找了。若是您遇到1st大人，记得在论坛里说一声。”
“等等。”看着这名A级求生者，周可儿犹豫一下，将手里的花名册递过去：“这样吧，我去找1st大人，你帮我拿着这份家长名册，去教室里清点待会找完礼物的家长。”
“啊？”
叶云愣住了。
他不是新手，自然知晓周可儿这一番话背后的潜台词。
在如此凶险的S级副本里，待在安全的教室清点人数自然比在外面乱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巡查组点到要好得多，甚至说是免死金牌毫不为过。而且理由也正当，家长委员主动请求帮忙，即使这段对话被监视也有理有据，找不出任何差池。
“可是那您岂不是要陷于危险之地——”
“再怎么说我也是10th，你还开始担心起我来了？再说了，我不需要找礼物，如果能用这个借口多豁免一个人，也是好事。”
周可儿笑了笑：“行了，快去吧。待会班主任来找你，记得别露馅。”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叶云再拒绝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更何况如此危险的S级副本，他一个A级确实显得寸步难行，于是当即连连鞠躬：“谢谢大佬！谢谢大佬！”
直到周可儿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叶云都还没能从这张天降大馅饼中缓过神来。
他傻愣愣地抱着花名册来到二年A班。
此刻教室内空无一人，小学生们都在活动室里玩耍。
‘周可儿大佬人真好啊，和1st大人一样心善。’叶云忍不住想。
一下子从精神紧绷中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他拿出手机看论坛，时刻注意任务内的最新消息，同时也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花名册。
合格的求生者，会在各种各样的环境中寻找能够搜集新情报的机会。
以往是可以将副本信息情报卖给商会，现在则是为了全求生者早日回家的宏愿。
花名册内容平平无奇，上边登记着学生家长的姓名、职业、以及各自的联系方式。叶云注意到，有的学生家长背后用红笔特别标注过符号，手写批注着重点关注的字眼。
看起来并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
正当叶云这么想着时，他的目光忽然扫过其中一行，等合上之后忽然意识到不对。
等等！
他猛地重新翻开册子，动作之大差点把整叠纸页甩飞出去。手指急切地划过密密麻麻的名单，终于在某一页停住。
鲜红的圆圈赫然在白纸黑字上圈注着一条信息。
【学生：柳福】
【家长：宗乐】
【职业：泰康永乐医院院长】
【联系电话：1XXXXXXXXXX】
“怎么可能”
不管是人名，还是背后的那个职业，都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仔细比对了三遍，确认自己绝对不是因为压力过大而眼花后，叶云倒抽一口冷气。
众所周知，花名册肯定是家长会之前印的，所以为什么超新人的名字会出现在这里，还有泰康永乐医院院长他此刻脑子很乱，无数种猜想盘旋其中。
终于，在经历了长达数分钟的头脑风暴后，叶云将花名册拿起。
他看向窗外漆黑没有色彩的天空，终于下定决心，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几乎是同一时间，阳光实验小学中央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整栋教学楼剧烈摇晃，天花板簌簌落下粉尘，仿佛遭遇了八级地震。
“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因为这个意外吓了一跳。
然而事情还不算完，大地震动过后，原本覆盖在整个学校上空的黑色透明结界也流动般褪去，原本失色的周围逐渐开始恢复色彩。窗外的永夜血月依然高悬，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已经消散无踪。
那是诡域破碎的标志。
“啊？诡域没了？！”
即使没有聚在一起，但每一位正在做“阳光实验小学”这个任务的求生者脸上此刻挂着的表情都十分一致，全是如出一辙的错愕。
“不应该啊，诡域怎么可能碎掉？”
所有阅读过新人手册，有基本常识的求生者都清楚，诡域几乎无法被外力破坏，只能伴随着诡异的死亡或者重伤而解除。更何况这还是S级任务的诡域，基本可以排除外力破坏的可能。
那便只剩下一个可能性。
“那个来巡查的大诡异死了？？？”
“怎么可能，任务才刚开始多久，满打满算一个小时而已。”
“该不会是诡异自己把诡域给撤掉了吧，可是它图啥呢？”
因为诡域发生剧变，第一时间聚在一起的求生者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清楚事情真相。
半晌，才有人道：“要不咱们组队去找找巡查组吧，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正好人都在这，人多力量大。”
“好！”“这个主意不错。”“对，万一是诡异的阴谋，我们也有时间反应。”
“我记得巡查组的车就停在学校门口，离这儿也不远。”
“不在学校门口，刚路过的时候我看见了，那些黑影都在一楼的主任办公室里，贴着玻璃就能看见，哪里有异常就会转移到哪里的玻璃窗前抓人。”
没了诡域，现在大家说话都变得毫无遮拦起来，不需要再借助论坛传递信息，大大节约了时间。
与此同时，抱着花名册冲出来，中途还和班主任进行简短交谈的叶云也看见了这幕。
他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但发现重大秘密的兴奋与随之而来的恐惧交织，让他压根没时间停下来仔细思考。
好在下一个转角后，叶云便撞到了自己此刻最想要寻找的人。
银发男人似乎刚结束一场“狩猎”，圣洁的白袍下摆沾染着几点微不可察的血色。因为确认并且得知一个大消息，单片眼镜后冰蓝色的眼眸熠熠生辉，笑容也比平日真实不少。
“约书亚大人！”看到1st，叶云登时像抓住救命稻草般高呼一声，忙不迭冲过去。
“嗯？”听到响动，约书亚撩起眼皮。
他并不认识这名A级求生者，甚至对其毫无印象，但并不妨碍叶云语无伦次地向这名无限空间公认最有安全感的救世主进行倾诉：“大人，我刚刚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
“那个超新人，就是宗乐，您认识他吧！他好像”
说到这，叶云忍不住开始打哆嗦。
一连说了几个“好像”，这才终于将剩下那个石破天惊的猜测吐露。
“他好像不是求生者！而是桂逸市土生土长的诡异！”
作者有话说：好久没给大家营养液加更了，今天写个一章半的肥章[害羞]
剩下半章明天接着还债[害羞]
第92章
老实说, 最开始，叶云根本连这个猜测都不敢想。
因为当初在问号级任务里的精彩表现，宗乐声名大噪, 任务记录和个人履历被扒得干干净净。大家都在猜, 这次的超新人会是什么来头, 在现实世界中又是什么身份。
进来就领到C级新手任务的求生者在现实世界也绝对不普通, 秦夜是在役军人，黑女巫是皇族末裔, 灵媒是财富榜新贵企业家虽然主系统会模糊关于现实世界的记忆，但总会给每个人留下大致信息。
可关于宗乐的过往, 却是一片空白。
当然, 这点也能推到他本人极其低调，除了任务以外, 从不在论坛和无限空间内公开露面上，还远远不足以佐证那个石破天惊的结论。
所以刚开始冲出教室门时, 叶云心里想的是, 万一只是这只S级诡异的障眼法, 亦或者是什么同名同姓的误会, 不能如此果断下结论。
事关重大，必须得找个人, 好好验证一下。
好在他运气不错, 刚出门便撞见了迎面走来的班主任。
后者一边走路一遍打电话, 顺带朝着教室走去，看见叶云手上拿着的花名册吼显然愣了一下：“花名册怎么在你手上，家长委员呢？”
看见班主任，叶云心下一喜。
没有什么比询问花名册的主人更来得准确又便捷的办法了，于是他连忙上前一步：“刘老师, 我有点事想问你。班上那个柳福的家长，真的是泰康永乐医院的院长吗？”
学校里又没有不准询问其他家长身份职业这样的规定，所以叶云的问话，班主任压根没放到心上，因为正在打电话的缘故，她只能抽空点头。
“他是自己来的吗？”事到如今，叶云已经不关心诡域的规则了。换做往常，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问出这样的擦边问题。可现在，他只想验证自己内心的猜想。
因为情绪激动，叶云的声音不自觉拔高。
班主任被大嗓门吵得烦不胜烦，遮住话筒：“是。人家院长阁下日理万机，专门留了个私人电话，还是我亲自联系的。行了，赶紧把花名册给我，所以你到底要问什么？如果是想攀关系我劝你最后省省”
奈何叶云已经不打算再回答这个问题。求生者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跑走。
毫无疑问，班主任的话已经足够验证一切。
即使那个猜想再不可能，在确凿的事实之下也无可辩驳。
紧接着便是诡域破碎。接二连三的动荡，让叶云心里隐隐充满不安。
所以在看到约书亚的刹那，他才终于像是找到主心骨，迫不及待便将自己的发现像倒豆子一样全部倒出来，言语中满是惶恐。
“虽然我知道这个结果实在是过于骇人听闻！大人您或许不会相信毕竟花名册已经被班主任收走了，但是我敢对天发誓，我看到的一切千真万确！而且后面班主任的回答也可以论证我的猜想！宗乐他很大概率不是求生者，而是桂逸市的原住民！”
因为情绪过于激烈，叶云的语序颠倒，快到几乎咬到舌头。
他绞尽脑汁，想要博取1st的信任：“您也知道，泰康永乐医院的院长早已被我们祛除，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有顶着这个名号的人出现。所以我想，会不会是在求生者离开后，超新人跑到医院里窃取了我们的劳动成果”
“这么看来，宗乐恐怕早就筹谋已久，利用重重计谋暗自布局混进我们的队伍！上回问号级任务为什么能够利用任务漏洞完成任务，明明那么多S级都没有做到，他一个C级却简简单单完成，估计全部都是他一手策划！糟了，还有论坛！里面求生者的信息和一举一动都被他监视着——”
眼看着事情已经朝着阴谋论和天马行空的方向开始一路狂奔，约书亚轻轻抬手，打断了叶云语无伦次的话：“可以了。我也没说不相信你的话。”
听见约书亚这么说，叶云猛地抬头。
他的眼里满是惊喜：“大人！我就知道您会相信我！”
之所以第一时间来找1st，并不止因为对方是脑力派，能够轻易看出一个人到底有没有说谎，而是以前还有过类似的例子。A级副本虚数要塞里的boss就曾经利用杀死一个求生者并且占用对方身份的方式，短暂地混进求生者的聊天频道过。而最终识破它身份的人，正是约书亚。
“实在是太好了大人，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成功证明了自己的话后，叶云连忙迫不及待地问。
他眼神中满是依赖与期待，俨然已将约书亚的话语当成下一步行动的指标。
然而银发男人却突然话锋一转：“不急。”
“在此之前你先告诉我，这个消息，你还透露给了谁？”
“只有您，大人。”叶云老老实实道：“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知道后第一时间跑出教室想找您，一路上也没遇到别人。没想到这么巧，刚好撞见您。”
“哦，这样啊。那太好了，省得我一个一个找过去。”
“什么太好了？大人，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叶云完全被这几句话弄糊涂了，他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头顶几乎具现化问号。
“你不需要听懂。”约书亚优雅地整理着袖口，银发在黑夜中流转着冰冷的光泽。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将这次任务中的一切忘掉，特别是有关‘宗乐’的记忆。”
看着在厄洛斯密码的影响下呆立在原地，瞳孔逐渐变得涣散的叶云，成功化解了一次危机的约书亚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是会给我找麻烦啊，乐乐。”
不久前，约书亚才在诡孩面前上演了一出精彩的威逼利诱。他步步紧逼，连连拷问，将七岁小孩吓得心防崩溃的同时，终于为上个任务中萌生的怀疑找到了确凿证据。
宗乐不是求生者，而是土生土长的桂逸市原住民。
这个真相犹如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所有谜团：超乎常理的实力、为何从未在无限空间露过面、三番两次定位道具都无功而返种种疑团在此刻全部迎刃而解。
顺手消除掉诡孩的记忆后，熟练毁灭证据的约书亚踱步朝教室走来。
一路上，他都在想要怎么样将这个巨大的发现最大利益化。
本打算将这个秘密作为一张王牌，在关键时刻打出。却不想一转身，就有不知死活的求生者险些掀了这张底牌。身为猎人，他自然得出手替宗乐兜底。
当然，这些并非毫无代价。
男人轻轻摩挲着指节上权戒的表面，蓝眸幽深。
等到成功控制这枚人形自走兵器，这些都得连本带利从他身上讨回来。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有人惹到他了？”
思及此处，约书亚抬眸看了天空一眼。
刚刚还覆盖整所学校的诡域早已破碎到无影无踪，留下猩红的血月高悬夜空。在他的感知里，原先张牙舞爪，恨不得时刻彰显自己存在感的S级诡异的气息已经微弱到几乎消散。
结合在场所有人，不难猜出，这出自谁的手笔。
真罕见，竟然发这么大的火。
约书亚玩味地想。
当一个习惯了用平和与良善伪装自己的人褪下伪装，会是怎样一副令人战栗的光景？
他实在是期待的很
另一边，学校停车坪前。
宗乐随手将捆成一团的几人扔进救护车后车厢，动作简单粗暴。
几百斤的重物就这么被他砸到车厢内，发出沉重的闷响。
这些几分钟前还高高在上，利用诡域规则将自己化为黑影的巡查组人员们如今皆是变回正常的外貌，一副鼻青脸肿，昏迷不醒的模样，再也没有半点嚣张气焰。
宗乐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冷眼看着车厢内的人堆。
血色的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冷硬，与平日里温和的模样判若两人。
就在刚才，宗乐拿着一根随手掰断的课桌钢筋腿，敲响了主任办公室的门。
彼时这些巡查组们还在喝着校长上贡的好酒，一边蹦迪一边交流，要怎么从阳光实验小学这项巡查任务中多搜刮些财物，顺带给自己的履历填充一些亮眼的政绩。
“咚咚咚。”
在刺耳的全景音乐中，敲门声自然被掩盖了过去。
礼貌地响了三遍后，离门近的巡查组成员赫然听见一阵咔咔声。
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中，众人惊愕回头。只见黑发青年单手搭在门把上，而整扇厚重的防盗门竟被他连框带锁硬生生扯离了墙体。
扭曲的门框像张开的兽口，露出其后黑发青年冷若冰霜的面容。
再之后发生的事便无需阐述。
在面对罪犯时，宗乐从来不知道“手下留情”这四个字怎么写。
伴随着一下下挥出的课桌腿，学校上空的诡域轰然碎裂。
进驻阳光实验小学不久，不可一世的巡查组，全部一网打尽。如今全部不省人事地躺在救护车末尾，只待家长会结束送回安康监狱进行审讯和判刑。
确定了人数没有错后，宗乐“砰”地一声将救护车后门关上。
或许是他将巡查组全部带走的缘故，原定的教育局视察活动也无法再继续。在宗乐干完这一切的同时，他脑海里也哦通过你是收到了冰冷的机械音。
【S级任务‘阳光实验小学’已完成】
【本次团队任务评价：良好】
【本次个人任务评价：完美】
同一时间收到这条任务信息的求生者们人都傻了。
“不是，等等，这个任务就这么结束了？”
“怎么可能，我们连巡查组的脸都还没见到！是不是出bug了？”
就在刚才，求生者们组队跑到一楼办公室，想要找到巡查组，弄清楚诡域忽然碎裂的原因。奈何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办公室内早已人去楼空。只能看见整个被扯下来，像破铜烂铁般随手弃置一旁的不锈钢铁门，以及内里明显经历过激烈战斗的凌乱现场。
“这个门好像是直接被人扯下来的。”
有经验丰富的求生者正在研究门框断裂处的痕迹，忍不住偷偷咽口水。
结果大家还在努力研究现场遗留痕迹，试图搞清楚巡查组去向时，便收到主系统任务已完成的通知。一时间所有人都被震在原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的个老天，这才过去两个小时啊！直接创下S级任务最快完成的记录了吧”
“问题是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任务到底发生了什么，忽然就完成了，躺赢？”
如果说上一个A级任务红娘，好歹还能将手笔归结到1st身上，那么这个S级任务就实在是让人一头雾水，没有半点头绪。
“难道是1st大人或者是10th大人？”
有人立马提出不认同：“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这可是中型S级任务，难度摆在这，这两位大人虽然强，但应该都不至于有这么夸张的，碾压性的实力吧。”
大家都还在兢兢业业做任务，小心翼翼不被诡域规则扫射到，结果还没来得及各显神通，就宣告结束。
在场唯一知晓实情的，恐怕只有两个人。
宗乐转过身来，看到不远处那个倚靠在树上的银发男人。
他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因为他早就已经发现了，在他把一团人打包丢进后车厢时，向来神出鬼没的白袍牧首就已经站在了那里。
“怎么发这么大的火，乐乐？”
宗乐没有回答，而是平静地问他：“求生者如果在任务中死亡，遗体会被主系统带回无限空间吗？”
面对这个问题，约书亚愣了一下。
但他那堪称恐怖的洞察力和聪明的大脑立刻反应过来，并且迅速从这看似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中品出其中的关窍。
“等等，你这么生气，是因为那名死去的A级求生者？”
宗乐的下颌线绷得更紧了。他心情很差，一点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约书亚已经从青年紧抿的唇角中得知了答案。
即便自诩已经摸透了宗乐八成性格的他，此刻仍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震撼。
是的，他早知道这个黑发青年是彻头彻尾的守序善良。但为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做到这一步约书亚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权戒，忽然低笑出声。
他转念一想，这不正是最“宗乐”的行为吗？
黑发青年身上仿佛有种奇特的魔力，总能以最纯粹的方式，一次次刷新他对高尚的认知上限。就像黑夜中最耀眼的那束光，刺目得让人不敢直视，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啊不好意思，我并不是指责，而是有一个真切的疑问。”
因为兴奋，约书亚不得不刻意压制自己的语气，以至于声音变得无比轻柔，仿佛掺杂蜜糖，腻得发甜，几乎能拉出丝来：“这样的死亡，在无限空间每天都会上演好几例，我承认你的确很强，强得超乎我的想象，但也没有办法救每一个人。”
“所以，你可以回答我这个问题吗？”
男人俯身逼近，银发如瀑般垂落：“是每遇到一个这样的人，你都会去救他们，或者是为他们而复仇吗？”
看着那张俊美到妖异的面容在眼前放大，宗乐不适地皱了皱眉。
“是。”
意料之中的回答。
然而约书亚并未就此止步。他继续上前一步，近到垂在身侧的银质眼镜链条绞住青年颊边的黑发，蓝眸仍旧紧紧锁定对方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丝毫细节：“哪怕这个被拯救的人已经死了，哪怕他们并不在乎？”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不在乎？”
面对这样的压迫感，宗乐无动于衷的同时，直接抛出反问。
恰在此时，系统播报过后，已经来到主系统召回各位求生者的时间。
漆黑的永夜之上，骤然落下数十根发光的白色光柱，刹那间便将对峙的二人淹没。
在越来越大的，光芒落下的声音里，约书亚听见斩钉截铁的回答。
“你没有必要再试探我，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出口的秘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只要是我亲眼所见的苦难，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必定会伸出援手。”
“哪怕是我？”
“对。”青年站在原地，眼神清明如初雪：“哪怕是你。”
作者有话说：大家看这个flag它又大又圆[狗头]
今天又是一章半，努力凑凑也算加更了喵喵喵
第93章
结果到最后, 约书亚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光柱消散后，宗乐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望着面前空荡荡的地面, 头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做局了。
不过事到如今, 也不需要回复了。
黑发青年直接抬脚, 走向那间废弃的教室。
他掀开自己盖上去的白布, 发现A级求生者的尸体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很显然，主系统已经用行动表明：死在副本内的求生者, 不会被传送光柱带回无限空间。
他们的尸体将永远留在副本内，无法回归梦寐以求的家乡。
“只能把你埋在终极副本了, 将就一下吧。”
宗乐叹了口气, 用白布重新将尸体裹上，然后一路抱到救护车上。
救护车有一点不好, 前边座位没有太多人。不得已，他只能将尸体同样放到后车厢里, 反正巡查组的人都被他打晕并且绑起来了, 硬塞倒也塞得下。
做完这一切后, 宗乐这才回到阳光实验小学。
手里拿着文件夹和教案的教职员工们匆匆在楼梯上行走, 隔着老远便能听见他们的讨论声。
“怎么回事？巡查组好像忽然走了？”
“以往校长不都得送至少三轮礼，它们才有可能松口吗, 这回怎么什么也没要？”
“难道第一轮送太多了？巡查组可是见不着兔子不撒鹰的主, 绝对不可能主动退出。”
“算了别管了, 他们走了是好事，赶紧先安排一下，把学生送走吧。好不容易放小长假，能多休息半天就多休息半天。”
果不其然，宗乐脚步一拐, 便看见站在走廊口的诡孩。
奇怪的是，后者没有平日里的鬼灵精怪，反而有些发愣，盯着脚底的地板发呆。
“小福？”
宗乐走到他身边喊他，诡孩这才如梦初醒，茫然地抬眸。
“你怎么了，精神不好？”
他皱了皱眉，抬手摸了下诡孩的额头。
冰冰凉凉的，很符合诡异没有体温的特性。说起来，身为非人之物的诡异应该也不存在生病或者发烧这样的概念吧？
“没，老大，我刚才有点头晕，所以在这站了会。”
因为这个动作，诡孩彻底回过神来：“说起来刚才好像有个人来找我问路，我和他还聊了一会，结果刚聊完就开始晕了。”
话音戛然而止，诡孩困惑地眨了眨眼。
奇怪，它竟然完全想不起那个问路人的样貌，甚至连问了什么都记不清了。
不过转念一想，大概是不重要的事和一个无需关注的路人甲吧。诡孩很快将这个疑惑抛到脑后，仰起脸露出标志性的乖巧笑容。
“老大，您办完事情了吗？”
“嗯，办完了。恰巧家长会也提前结束了，我们回家吧。”
宗乐顺手帮它拎起小书包，朝着校门走去。
见宗乐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诡孩心里相当庆幸。
忽如其来的头晕打断了它本该去学生寝室拿别人礼物的步调，但既然老大自己都没提起，它当然不会傻到自己开口，于是乖乖跟着离开。
一路上，宗乐还没忘问诡孩：“桂逸市一般喜欢土葬还是火葬？”
“呃，一般是火葬。但听说桂逸市火葬场每天炉子都开得很满，想要烧还得提前三天预约排队下单，否则抢不到号。所以这些年不少居民也开始选择土葬，反正随便找块地挖个坑埋下去就行，区别是如果埋在市内，例如路边花坛不准立墓碑。”
“”好一个民风淳朴。
“老大是有想处理的尸体吗？”诡孩立马摩拳擦掌，自告奋勇：“要不然交给我们吧，我们幸福一家最擅长毁尸灭迹了。”
不管是屠夫的做肉汤，还是柳柔雅的黑发绞杀，都可以轻松做到这点。更何况诡孩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血食，虽然听老大的意思这是尸体，但只要死亡时间不太久，也不是不能勉强接受。
“嗯，是我的同僚，我准备找个地方把他埋了。”
诡孩紧急撤回了脑子里的红烧清蒸，心虚地道：“那、那要不咱们把他埋在小区后边的院子里，那里有很多空地，而且城管也管不到，可以偷偷立个墓碑。”
“行啊。”宗乐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以后还能经常去看他。”
两个人都没觉得就地掩埋有什么问题，当即开车回家。
与此同时，无限空间内正陷入前所未有的骚动。
伴随着又一个问号级任务突然解锁，整个论坛服务器不堪重负，彻底崩溃。首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刷新，每分钟都能涌现出99+的新帖。无数求生者像在瓜田里急得上蹿下跳的猹，疯狂打探着这个新问号级任务的内幕。
在这种信息爆炸的狂潮中，那些刚从“阳光实验小学”这个S级任务生还的求生者们发的帖子，就像投入海啸中的一粒沙，瞬间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讨论中。他们创造的“S级任务最短通关时长”记录，以及任务过程中种种匪夷所思的情况，还没来得及引起关注，就被冲到了论坛第二页的角落，到最后也不过引得寥寥几楼回复，大多数还都是质疑帖子真实性的留言。
“牧首冕下，半个小时前，2nd遣副官传令给圣殿一封信。”
刚踩上圣殿的大理石地板，守在传送阵面前的书记官便准时将一封信递过来。
约书亚拆开一看，发现是秦夜发来的召集令，看格式以及他对对方的了解，这封召集令应该群发给了全体S级，邀请所有无限空间顶端战力到新开的问号级任务中探探虚实。
“现在他们人呢？”
“已经带队去了。”
“嗯，行。”
不像其他恰巧没有任务在身的求生者，因为开启问号级任务时约书亚还在S级任务中，所以没能赶上第一波进入问号级任务的队伍。
“那就等他们回来再看看吧。”
约书亚随手将拆完蜡封的信件递给书记官，朝着圣堂内部走去。
他的习惯是每次从副本下完任务回来后，都要进行一次焚香沐浴，用圣殿内独有的，蕴含光明气息的圣泉水，洗掉自己身上在恐怖副本内沾染的诡力气息。
继任牧首仪式后，约书亚的力量源泉被彻底更替为光明属性。拥有这样属性的力量，好处是诡异难以近身，可以使用治愈，驱散等光明类能力；缺点是难以忍受诡力的阴森，更何况终极副本这种空气中处处弥漫诡力的地方，对约书亚而言等同于泥淖。
巨大的罗马式浴池蒸腾着氤氲热气。约书亚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解开长袍系带，衣物如流水般从肩头滑落。男人赤足踏入池中，淡金色的清澈泉水漫过脚踝，涌过分明的肌肉纹理。与此同时，水面泛起细碎的金色光点，那是圣泉在净化他体外残留的诡力。
等待净化的中途，他随手掬起一捧长发，抬眸看向穹顶恢弘的彩绘壁画，神情慵懒而倦怠。
“已经进行到第二个问号级任务了，也不知道这些求生者们，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几个惊天动地的秘密呢？”
摇曳的雾气中，摘去单片眼镜的蓝眸陡然变得攻击性十足，盛满兴味与愉悦。
“希望那一天能快点到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绝望了。”
那是除了新玩具和他的隐藏身份以外，约书亚目前最为期待的事
论坛上，讨论仍未停止。
正午时，守望公会最先放出消息，称会长秦夜已经联合月亮公会一起，带了数十名S级和若干道具，进入桂逸市南区的问号级任务地点——中心法庭。
此时距离秦夜进入法庭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人们都在翘首以盼地等待着结果。
[中心法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有没有跟着一起进去的S级大佬出来发个帖瞧瞧？怎么进去后全部都没了音信]
[是啊，进了任务至少手机还是能用，可以上论坛说说内容嘛，要不然把我们这些围观群众搞得人心惶惶，难道这个问号级任务已经难到中途抽空发个帖的功夫都没有？]
刚开始，人们还有闲心这么在论坛上讨论，开开心心展望未来。
但是等五个小时过去后，仍旧没有出现一条S级小分队的帖子，众人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情绪陡转直下。
[等等，之前可以说是腾不出手发消息，但五个小时了，还没有贴，绝不可能是故意整蛊或者是没时间这个原因]
[难道中心法庭里的诡域有让求生者隔绝信息的功能？但这真的可能吗之前我们经历那么多任务，也有像S级副本圣殿这样的难度，可都没有限制过用论坛交流啊]
[肯定是隔绝信息，拜托，这回进去的清一色全是S级大佬，前十里除了问号级任务开启时恰巧还在执行任务的1st，沉睡的3nd，以及10th，其他几乎都去了吧。如果这个阵容还能团灭，那我们也别想着回现实世界，收拾收拾睡吧孩子]
[确实，我也觉得楼上说的很有道理。事已至此，不如先睡一觉，只要一人通关即可全员通关这种东西反正天塌下来也和我们这些D等级求生者没关系]
论坛的乱象一直持续，无数种猜测和舆论发酵层出不穷。
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几只白鸽扑棱着翅膀落在寝宫外的雕花围栏上。它们清脆的鸣叫声伴随着咸咸的海风，穿过半开的鎏金窗，在静谧的室内荡起细微的回响。
约书亚骤然睁开双眼，冰蓝色的瞳孔氤氲在晨光里。
他起身，随手拿起搭在一旁的白色长袍，系在身上后推门而出。
“2rd那边怎么样了？”
“回禀大人，还没有回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已经接近十八个小时了吧？”
“是的，大人。”
约书亚若有所思地回到寝宫，准备晨起的工作。
这一等，便再次等到了傍晚。
当夕阳缓缓沉入海平面，将整片海域染成熔金般的赤红时，传令神官终于带来消息。
银发牧首正凭栏远眺，银发在咸涩的海风中轻轻拂动。落日余晖为他镀上一层流动的金边，连纤长的睫毛都沾染了细碎的光晕。神官不敢惊扰，而是垂首静立，直到海天交界处的最后一线金光也被暮色吞噬，这才听见对方开口。
“说。”
“大人，这一次前往中心法庭做任务的S级们回来了，如今正在圣殿会客室内，等候您的接见。”
终于。约书亚心想。
他撩起下摆，朝楼梯走去。
第94章
圣殿和商会的衔尾蛇集市一样, 都是24小时全程对外开放，因为内里都是NPC担当服务人员的功能，所以随时随地都有接待者。
特别是像圣殿这样的地方, 每时每刻都可能有求生者从任务中归来, 有些身体带伤, 有些命悬一线, 都需要即刻前往圣殿进行治疗，无论如何也不能关闭。
久而久之, 没什么伤的求生者们也习惯在任务结束后跑一趟圣殿，煮点圣泉水喝或者在这里沐浴除晦。攻打圣殿是全求生者的努力, 再加上牧首的慷慨和无私, 即使是魂灯这种保命道具，也只需要抢, 不需要任何求生点数或者金钱，所以大家都很愿意来这。
特别是在进入终极副本后, 副本内诡力的强度并不仅仅对约书亚这种极致光明属性造成影响, 感知过于敏锐的灵媒也受不了, 回来脚不沾地就得往圣殿赶。
也正是因为如此, 约书亚才笃定，他会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人。
果不其然,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神官准备好了会客室的茶水, 又为这些刚去尝试攻打第二个问号级任务的求生者们准备了单独的浴池。其中不少S级满脸疲色, 实在是撑不住，只能先行告退，去洗涤自己身上残留的诡力。只有几名高位S级留了下来，决定等和1st会面结束，交流完必备的信息后再行休息。
众人满脸疲色, 瘫倒在座椅上，要么则是抱着圣泉泡的茶，小口啜饮。
约书亚走进会客室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看来这次的问号级任务，不大顺利啊。”他意味深长地道。
“是的。”辉夜姬从茶水的蒸汽中抬头：“如果任务顺利，您现在应该早已收到主系统任务通关的提示，而非看到我们灰溜溜地归来，请求您的援助。”
银发牧首友善地笑笑：“言重了。我不过是一个后勤辅助而已，没什么战斗力，诸位倒也不必如此抬举。”
“不，这个任务恐怕确实只有您能完成，1st大人。”
4th圣诞老人摸了摸自己长长的白胡须，叹了口气：“您有所不知，这次的问号级任务和上次的不同，它十分特别。”
“哦？怎么个特别法？”
“事情是这样的”
面对新的S级任务，所有人都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松懈。即使是高位S级也同样如此，毕竟他们是第一批进入中心法庭的队伍，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而未知总是引发恐惧的第一要素。
秦夜带领S级小队来到中央法庭门口。和色调灰沉阴郁的其他桂逸市建筑不同，中心法庭通体用纯白色大理石打造，远远看去庄严无比，至高不容侵犯。
法庭前方，用纱布蒙着双眼的正义女神忒弥斯雕像肃穆而立，手中的天平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宣示着这里至高无上的权威。
踏入法庭的瞬间，全体求生者都感觉到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压。
他们惊愕地发现，自己在无限空间进行的强化全部都失去了效果，在跨过穹顶的刹那，身躯不复往日的轻盈，变得拖泥带水，无比笨重。
“等等，您老的意思是说，入门的瞬间所有的强化效果全部消失了？”
约书亚皱眉：“是包括进阶能力吗？”
“对。”圣诞老人点头：“不止是进阶能力，还有基础能力总之，跨过那道门之后，好像变回了还没有进入无限空间的我们。或者换句更通俗的说法，变成了普通人。”
“没错，我可以作证。”
束星文凝重地接话：“进入中心法庭后，我的灵媒能力完全失效了。”
参与先遣行动的求生者全部都是对自己身体掌控登峰造极的佼佼者，刚出现异状便第一时间察觉。其中像大灵媒束星文这样，能力很大一部分依靠精神力的求生者身上体现得更加明显，就好像依靠呼吸生存的人忽然掐灭掉感知能力，能够看到的视野霎时间缩短，体悟自然最为深刻。
“不过用失效来形容有些不对，因为我能够感觉我的能力还在，身体也保留着经过灵性训练和催化的痕迹，但却像隔着一层厚重的膜，无法调动。所以我想，中心法庭诡域的能力，并非是剥夺，而是压制。”
作用性这么大，范围如此广，又有如此显著的效果，除了诡域不做他想。
“而且不止如此，中心法庭这个问号级诡域甚至还限制了消息的传递。我们在里面论坛也登不上去，手机只能单向联系主系统，完全没有网络。”
“对，整整十个小时。队伍里特地有S级测试过，只要走过拱门，这两道规则便会直接进行附加，没有任何解除的办法。”
如此苛刻的诡域规则让约书亚脸上同样出现诧异：“你们确定是绝对压制吗？如果是绝对压制的规则，那恐怕诡域主人也无法幸免于难。”
虽然下过这么多次副本，见过形形色色的诡域，但老实说，真正规则苛刻的诡域没几个，即使是上一个问号级任务，泰康永乐医院的老院长展开诡域后也只是定下不可对NPC出手的规则，并且还进行了规则公开，这才确保了规则的延展性。
因为诡域有一条非常严格的特性，就是如果要做到规则的公平，那诡域主人也必须遵守这一点。换而言之，剥夺所有进入者，变成普通人的诡域规则，对主人也并不利好。况且诡异脑子们也不笨，可以制定其他利于自己的规则，为什么要搞一个全员削弱呢？
“您猜得没错确实如此，因为我们在拱门上看到了规则公开的内容。”
洁白的大理石上刻着几道金色的符文。
【法官为执掌天平之人】
【凡入此门，万物平等】
【有罪者寸步难行，无罪者畅通无阻】
“这个诡域虽然强大，但奇怪的是，我们并没有从中感受到敌意。”
借用神官递来的点火机，成功点燃长柄烟杆的蜘蛛夫人终于参与进对话。
“对。它甚至没有地域封锁的限制，我们走入拱门后，也可以转头离开，中途正常进出不受任何干扰，准许人员随意进出，堪称离奇。”
在此之前，求生者遇到的所有诡域，全部都有‘封闭’的特性。既然是诡异的捕猎，自然要把笼子的门封死，才能保证猎物无法逃离。
如果这是普通任务，无疑大大提高求生者的存活率。可这拥有开放型诡域能力的，偏偏是必须完成的问号级任务，所以大家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
“等到真正走进中心法庭，我们才清楚，拱门上刻着那几道符文的确切含义。”
拱门后是一条长长的阶梯，每条台阶上都镌刻着一行金色的字体。阶梯的尽头，则是审判庭，在此之前，求生者们必须穿过台阶，驱散雾气，才能真正走到审判庭的位置。
约书亚面色有些奇怪：“你们该不会说，全体小队和外界断联的十个小时里你们都在爬楼梯吧？”
鸦雀无声。
和脑力派说话就是这点好，有时候都不需要说完，他就猜出了后半句。
但问题的重点根本不在这里啊！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们上台阶前，听到了一道威严的声音。”
“声音说：桂逸市的外来者们，你们偷渡而来，没有进入市内的许可，擅闯此地。中心法庭在此向你们全体降下罪责，法庭禁止动武，禁止作弊，一切按照罪恶值进行量化，绝对公平。为此，法庭启动最高审判程序。通过三百三十三道拷问内心的台阶，即可进入审判庭内部，接受天平审判。只要你们之中存在一位纯白无暇的无罪者，即可得到许可，得到在市内自由活动的通行权；若无一位，则代表诸位的存在将危害桂逸市安全，法庭将降下审判，将全体外来者遣送离开。时限为七日。”
这道声音，所有走进中心法庭的求生者都听见了。也基本将这个任务的目的，结果，如果完成的过程悉数告知。只是内容嘛实在一言难尽。
“拷问内心的台阶是什么意思？”
当时就有不少求生者对这个台阶颇为好奇，于是上前一试。
结果刚上去就明白了。
每条台阶上都刻着一行字，每上一个台阶都需要选择。
例如其中一道阶梯：你认同自己吗？
如果选择认同，则可以上前一步，不认同，则无法上前。
“这个选择并不是说出口就可以，而是关乎着求生者当时的状态，更像一个测谎仪。越往上走，越需要发自内心的认同，只要有一点犹豫或者虚伪，都寸步难行。”
第一批队伍里，大部分求生者都走到了一百级左右的位置。
一百多级后，台阶上的难度几乎呈几何倍增长。
问题也变得更加尖锐，例如：你会为了集体利益，而牺牲自己吗？
这个问题，直接刷掉了十分之九的人数。
后续还有：你曾经杀害过桂逸市居民吗？
不少S级求生者在此折戟，毕竟下任务时大家都不把NPC当人。
“嗯我大概懂了。”约书亚颔首：“综上所述，法庭的主人已经意识到我们是非本地居民的外来者，所以启动了一个筛选和保护程序，如果通过，接下来说不定能放宽一些任务限制。如果通过不了最严重的后果，就是关闭终极副本，无法回到现实世界。”
在场都是高位S级，排行榜前十，自然清楚其中利弊。
“再集合在桂逸市其他任务里得到的资料，不难得出，中心法庭代表的是绝对公平，即使面对桂逸市居民也一视同仁。而对于你们，全体第一批进入任务的求生者，虽然没能成功通过拷问内心的台阶，却也没有在其中受到任何伤害。可以见得，这个任务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危险，不会死人。”
“您说的没错。”束星文表达认同：“结合拱门上的内容，我们猜，只有真正善良的人，才能通过这些阶梯，进入审判庭。”
真正体会过中心法庭苛刻的规则，更加清楚，这个问号级任务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如果求生者队伍里有纯白无暇的圣人，那就是送分题；但若是没有这么一个人，绕是想破脑袋也只能坐等遣返。
所以在第一次攻关失败后，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整个无限空间的道德楷模，光风霁月的代表——1st。
作者有话说：约书亚：真的假的？你们让我上？？？
第95章
想到约书亚, 实在是再自然不过。
以1st在整个无限空间的声望，以及平日里对外展现的圣父形象，这简直是自然而然, 如同喝水般简单的事。第一批进入中心法庭的求生者更是如此, 通关失败后, 大家一致想起1st。其中又以圣殿军最为推崇, 巴不得趁此一役，彻底落实他们家大人的救世主身份, 狠狠地打脸那些反对唱衰者。
“目前这个状况，恐怕确实只有您出手, 才能彻底解决了。遗憾的是头一次闯关, 我们队伍里没有一个人真正进入审判庭，所以也不清楚内里是不是真的如同那个声音所说的那样公平公正。”
“是的, 毕竟是单人任务，所以您也不必着急, 可以等消息放出去, 更多求生者去尝试通关, 拿到更多信息后再行决定。”
面对几位前十S级的集体请愿, 约书亚笑了笑。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他口头上还是熟练地进行安抚：“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大致了解了, 诸位刚刚从问号级任务中归来, 整整十个小时的时间, 想必精神早已紧绷。我已经命后勤神官准备好浴池，如果实在太累，可以在圣殿借宿一宿，这里有不少客房。”
眼看着已经将任务内容大概传递，还留在会客室的求生者们总算放心, 纷纷告退。正如约书亚所说，长时间的任务很容易消耗精神，他们的疲惫肉眼可见，实在没有什么再寒暄的心思，一个接一个跟随神官指引离开。
最后还留在原地的，只有后续一直沉默，坐在椅子上不动的秦夜。
“秦会长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是还不够累？”
略带阴阳怪气的话语却没有得到回应。
看着周围的人都走完，只有神官守候在门口，秦夜这才抬头，缓缓开口。
“约书亚大人，我病不建议你去。”
他开门见山，直截了当：“那个拷问内心台阶，看似苛刻，但实则是考验人对内心的坚定程度，如果足够坚定，其实可以无视台阶上的规则往上走。”
秦夜自己就是这批求生者里走得最远的那个，一度到了快两百级台阶的位置。只是他经历的下一个问题非常刁钻，问他能不能送自己的亲生骨肉赴死。片刻的犹豫酿成大错，由于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个问题，所以导致无法再往上走，只能停留在此。
即便如此，秦夜还是摸透了问心台阶的本质。本质并非能不能，而是够不够。中心法庭的诡域无法检测人没有做的事情，但它能检测到人是否坦然。
正因如此，秦夜才会说，这个问号级任务约书亚注定无法通过。
“我不赞同你去，并非是觉得你不能通过问心台阶。相反，我觉得这个台阶对你来说不成问题，甚至易如反掌。”
其他人不了解约书亚，被他圣洁的皮囊所蛊惑。但秦夜不同，他清楚那幅华美和精心打造人设的表皮下藏着的是怎样一颗漠视世人的心。
他明白，约书亚绝对不会被台阶上那些看似苛刻的问题所困扰。
每个人都拥有正常的情感，所以在面对不同问题时无法做到无动于衷；约书亚偏偏反其道而行，他情感匮乏到几乎没有，反而不起波澜。
“我真正担心的，是走上台阶后，进入的那个审判庭。”
说到这，秦夜脸上流露出一星半点忌惮：“毫无疑问，中心法庭的执掌者是法官，通过各种途径我们都能得知这名法官的大公无私，法不容情。而关于她手上那枚天平司玉燕恰好从泰康永乐医院的档案里解读出了一些关键信息，其中就有提到在天平面前无法说谎这点。既然规则里提出的要求必须是纯洁无瑕的圣人，那就只能是真圣人。”
闻言，约书亚缓缓收敛了笑容。
他漫不经心道：“看来秦会长还是在计较我的身份，也是了，毕竟我只是一个失败品，那些研究员口中的假圣子而已，自然担当不起所谓的救世重任。”
“您不要折辱自己，我绝对没有这层意思。”秦夜悚然一惊，连忙解释：“我只是担心您的安全，万一诡域的规则苛刻，后果不堪设想！况且档案里曾经还出现过，只要中心法庭动用天平，审判将给有罪者降下圣火责罚，即便是您也很难做到毫发无伤”
“我有不死能力，还会畏惧所谓的圣火？”
约书亚语气平淡：“你该不会连这点都忘了吧？想来是不会，毕竟当初进入无限空间，那么急着去攻打圣殿，不就是为了拿这个能力，为了这种时候吗？都可以为我的心脏上止博器，让我不救世就体会碎片扎在心脏里的痛楚，怎么，临门一脚反而退缩了？”
银发牧首的话语如同一把刀，硬生生剜开平和的表面，露出内里血淋淋的真相。
秦夜脸上迅速闪过羞愧，窘迫，以及难堪但到最后，他还是闭了闭眼：“这是上头的命令，也是为了全人类集体的利益，我无法动摇上层的意志。”
“即使你有动摇这个意志的能力，也会为了所谓的‘正确’，为了保留大多数人的利益，做出同样的决定吧。秦夜，你就是这种人，何必要在这里伪善呢？”
约书亚嗤笑一声：“再说了，这件事，不是我想不想去，而是必须得去。”
全体求生者对于现实世界的回归心理是如此迫切，必须救世的束缚还绑在约书亚身上，他怎么可能不去？再者，这个问号级任务并不致死，最后的结果肯定是所有求生者都得去中心法庭走一遭，博取那渺茫的希望。
很显然，秦夜也想到了这一茬。
他坐在座位上，神情颓废而无力。
“中心法庭的要求如此苛刻，恐怕现有的求生者里找不出这么一个人。”
求生者们都不是什么善茬，这一队去的S级哪个手上不沾点人血。在无限空间待的越久，越会被这里高压的环境改造。反倒可能是刚进入无限空间的新人，还怀揣着一些理想主义和赤子之心，说不定能在台阶上走更远。
“这个任务恐怕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那可不一定。”听到这，约书亚眼前浮现出一个人影。
如果说中心法庭需要的是纯洁无瑕的善人，某人倒是方方面面都符合。只不过遗憾的是中心法庭有洗清一切遮挡，直面真实的效果。在约书亚的目的还没达到之前，他可不希望宗乐的另一个身份被任何人发现。
银发牧首意味深长道：“不过有一点秦会长倒是说对了，我根本就不关心这个任务能不能完成，人类能不能得到拯救，你们能不能回归现实世界。”
所以他绝对不会为了什么求生者共同目标而分享自己独占的宝物。
宗乐最好是连知都不要知道，不然以对方烂好人的性格确实很难说。
不过经过这几回试探，约书亚发现宗乐并没有随时翻看求生者论坛的习惯，对上面不少热帖一无所知，这实在是一个不错的好习惯。
只要拖过这七天，一切又能回归正轨。
事实上，一切也如同约书亚所料。
在第一批求生者回来，并且将这次问号级任务的信息对外公布后，论坛上请愿让他出面进行任务的声音越来越大。
[太好了！这简直就是给1st大人量身打造的任务！]
[是啊是啊，我愿称之为史上最简单问号级任务，只要1st大人略微出手便能随意通过]
[哈哈哈哈哈，看来天意如此，我们很快就要回到现实世界啦！]
[又是被大佬带飞的一天，嘿嘿]
若是说以往还能派圣殿军或者其他手下引导论坛的舆论，那么这次，局面已经完全脱离了可以引导的轨道，变得不可控制起来。
约书亚的声望本就如日中天，更何况恰巧遭遇该任务，一时间所有只要讨论新问号级任务的帖子，最后都会拐到他身上。
秦夜最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这种情况下，别说约书亚身上还有束缚，就算没有束缚，也只能被架上去烤。
守望公会小型会议室内，秦夜眉宇紧锁。
他面前打开着论坛，上面几乎已经被欢求生者们的欢呼庆幸声占满。铺天盖地的舆论局势，几乎已经给这件事盖章定论。
“会长。”
正在他冥思苦想时，安桃端着一杯泡好的茶敲响了门。
她进来后发现秦夜仍旧坐在原地，就连姿势都维持两个小时之前，不由得建议：“隔壁您分发给司玉燕和后勤的档案分检筛选任务已经快要结束了，估计就是这一两天内的事，您要不去那里看看，毕竟久坐对身体不好。”
这一回，秦夜总算是听从了副会的建议，从座位上起身：“行。”
人为因素太多，光靠他是想不出什么了，倒不如去问问自家脑力派的意见。
后勤部内，灯火通明。
为了早日从秦夜带回的那批档案里找到有用的信息，后勤已经加班加点干了大半个月，工作强度不比积极下任务的求生者们要低。
秦夜进来时，每个人都埋头在一堆浩如烟海的文件里，连寒暄的功夫都没有。
见状他也没打扰，而是静静地走到一旁，随手拿起一摞摆在旁边，已经标注好“整理完”的档案进行翻阅查看。
泰康永乐医院有一点好，虽然要医德没医德，把人医死了算患者倒霉，经常还收黑心钱，但在档案留存这点上倒是不马虎，每份病历都写得清清楚楚。什么时候摘除器官，器官运输到了何处，都写得相当详尽，这也方便了他们后续查阅。
连着翻了几页，都没看到什么想要的信息，倒是再一次被终极副本这些NPC毫无底线的行为刷新认知。秦夜刚准备合上，忽然往下一翻，看见患者证件照片时忽然愣住。
他的脑海里忽然电光火石般闪过什么，可又因为某种屏障隔绝，仿佛置身大雾。
奈何恰在此时，司玉燕忽然从档案里抬头。
她猛地起身，手里同样攥着一份病历，声音控制不住地拔高，因为激动和发现的东西过于重大，所以隐隐约约带着颤抖：“我的天，会长！您快过来看看这个！”
好不容易唤起一些的思绪被声音打断，秦夜来不及细想，重新将手中的病历放了回去，匆匆走向司玉燕桌前。
第96章
论坛上的喊话持续了一天一夜。
在第一批求生者探明中心法庭并不会有生死危险后, 求生者们的热情和积极性被充分调动起来。大家都对这个据说是桂逸市唯一公平的中心法庭展现出极大的兴趣，当即涌现出大量组团前去攻关的人手，甚至还有人将其戏称为年度查查自己功德值活动。
大致状况和秦夜猜想的差不多, 这么多求生者里, 就没有能登顶的。
人活在世上, 总困在凡尘执念, 几乎没有人能做到像约书亚那样漠然。就算生性冷血，面对“您是否期待回归故土”这样的问题, 难免心生波澜。
反正台阶上越往后的问题越刁钻，目前为止最高记录是二百九十一级, 距离三百三十三级还差一点。而且纪录保持者也确实如同秦夜所想, 是一名D级求生者，而非经验丰富的高等级。
而论坛上, 以鱼安莲为首的脑力派即将亲身进入任务，等到他们回来, 台阶只是拷问人内心是否坚定这个谜底也即将水落石出, 藏不了多久。
虽然大家热火朝天, 但在执行任务的同时, 对于1st的关注不减反增。
越来越多的求生者在自己亲身体会过中心法庭的任务后，跑回到论坛上请愿。
无数双眼睛盯着约书亚, 期待着他能出面解决这个问题。
其中有些反对者不甘寂寞, 到处蹦跶。
[这都已经是第二天了, 约书亚怎么还没出面，该不会是怕了吧]
[就是，这次请愿的求生者可不是一个两个，装看不见有点假了]
[估计是怕被揭穿了假好人的身份呗，中心法庭可是不容任何虚假的地方, 藏了这么多年的真面目要是被发现那还得了，自然得藏藏]
[哈哈哈啊哈笑死，确实确实]
[这个问号级任务一共就开放七天时间，都快第三天了还不上。明明有不死能力，还这么贪生怕死，亏得那么多人把他当救世主，依我看，当初圣殿牧首的位置就不该给他]
原本这些声音都被圣殿军压得死死的，奈何长时间的等待终究让人静不下心。
圣殿对此的回应是：牧首已经收到消息，但仍需时间准备。
发布声明后，那些唱衰的言论才总算消停。
[太好了！现在就是坐等1st大人进任务了]
[趁着这个时间，我们多进去查查功德哇，约书亚大人一出手岂不是很快解决？]
[也不好说，现在还没人成功进入审判庭呢，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应该不会有问题吧，这个诡域的规则都公开了，想要达成所有人进去都被削弱，至少规则必须得说实话，不然达不到这种效果。当然如此肯定的结论不是我发现的，是昨天策略家大佬分析的，我只是个搬运工]
开启终极副本后的阴霾荡然无存，整个无限空间气氛活跃温馨。
接连两次问号级任务的大顺利让人们看到了回归的希望，连口角纷争都显著减少。
终于，在无数人的翘首以盼中，中心法庭开启的第三日晚，圣殿宣布，牧首已经抵达中心法庭门口。
无限空间这种地方，大家的作息时间都不怎么固定，二十四小时都可能有人在街上晃荡，做任务的时间更是随时随地。现在时间是晚上九点，差不多今日前来攻关的求生者全部铩羽而归。众人唉声叹气，或三五结伴离开中心法庭，却不曾想，在走出大门时，看见一席熟悉的白袍身影。
其他人都在下楼，独独白袍的主人逆流而行，拾级而上。
见此一幕，人们忍不住惊呼出声。
“1st大人！”
“天啊，我竟然亲眼看见1st大人了！”
“太好了，是约书亚大人，我们有救啦！”
欢呼声如浪潮般席卷整个广场。银发牧首似有所感，微微侧首回眸。街边的路灯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那抹惯常的温和笑意分毫不差地挂在唇角。他优雅地向人群挥手致意，举手投足间尽是令人安心的从容。
这份气定神闲的姿态，就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围观者的血脉。欢呼声顿时拔高了八度，有人甚至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不知道的是，在约书亚转身踏上台阶的刹那，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
不过约书亚并没有多浪费时间，男人抬眸看了眼法庭外围的拱门，迈步而入。
他不知道的是，就是前后脚的功夫，在进入中心法庭后，秦夜急匆匆地来了趟圣殿，却从神官口中得到牧首已经外出前往问号级任务的噩耗。
“您也知道，新开的问号级任务禁止任何形式的通讯，我们现在实在是无能为力。”神官一脸为难：“如果您有急事的话，可以在这里等牧首大人回来，再行告知。”
秦夜面色难看：“他走之前应该有吩咐过封锁小圣堂吧？”
“有的大人。”
“行。”
意识到约书亚已经下定决心，秦夜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那我在会客室等他。”
许多求生者都很容易下意识以为，能产出魂灯的大圣堂是整个圣殿的枢纽，其实不然。小圣堂才是牧首继任仪式的终点，也是整个圣殿的核心，那里供奉着约书亚的魂灯。
身为牧首，他的魂灯可以无限次使用，每次‘死亡’后都会将其主人转化为冰封状态，传送回小圣堂圣池内自动接受治疗。
换而言之，想要找到约书亚，只需要在小圣堂等他即可。
因为这是一场注定会失败的任务。
在会客室入座后，秦夜的神情依旧未能完全平复。
他想起方才看到那份病历时的惊愕，至今还未平复的心惊肉跳。
“秦会长，您的热茶。”
神官们为他端来热茶，又细心地将室内温度调到适宜的区间，点燃旁边熊熊燃烧的壁炉，这才无言退至一旁。
“叮铃铃——”刚坐下，电话便传来了声响。
秦夜按下接听键：“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有。”司玉燕直接略过前边的寒暄环节，说出结论：“我们联系到了至少七位曾经和他一起执行任务的求生者，其中大多没有发现异常。但在鱼安莲和孙明那里，我们得到一条关键线索基本可以确定，那份病历是真的。”
“而且会长，秦满公子的昏迷，似乎也同他脱不开干系。”
这句话说完后，秦夜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我明白了，约书亚这边刚进中心法庭，你先搜集好证据和材料，千万不要走漏任何风声，切忌打草惊蛇。我们这次要做好万全准备，来一个瓮中捉鳖。”
“放心，会长。目前这个消息只有会内后勤部的人知道，已经下了封口令，在水落石出之前绝对不会再进行任何扩散。”
“好。”
另一边，论坛已然欢呼一片。
约书亚进入中心法庭的事第一时间扩散出去，人们欢欣鼓舞的同时，也直接压下先前那些不和谐的质疑声音。除了唱衰者和秦夜这样极个别少数以外，大家都对约书亚攻克这个问号级任务表现出十足的信心。
遗憾的是，中心法庭内部并不允许通信，所以大家没法第一时间知道约书亚的进度。
[大家耐心一些吧，1st大人既然已经进去了，就一定没问题的]
[是啊，这个任务开放了三天，咱们里边已经有不少人去试过，别看那个拷问内心的台阶只有三百三十三级，但其实每一级都得走很久]
[确实，不然也不会给每个人十个小时的任务时间，我整整爬了十小时楼梯，服了]
好在虽然不能通讯，但还有最原始的人头传递法。
一个小时后，攻关失败的求生者遗憾返回无限空间，回来后第一时间在论坛上发帖。
【当当当当，我结束攻关前看到1st大人了！】
这名求生者绘声绘色地形容他看到的一切。
他恰巧比约书亚早一点进入中心法庭，正在艰难地爬楼梯。可惜意志并不坚定，感情还很充沛，一边爬一边骂，导致每一级都要花费几十分钟时间。
虽然不允许通讯，但是同一时间爬楼梯的求生者们可以看到彼此，甚至对话。只不过为了不打扰其他人的攻关进程，也是为了能加速自己的通关，在爬楼梯时大家都一致选择沉默。
自己工作结果不满意，当然会开小差。
也就是这么一抬头的功夫，楼主便看到了那身标志性的白袍。于是接下来的攻关时间，毫无例外，全部都被他用来盯着无限空间的救世主了。
主楼：1st大人爬楼梯的速度很快，几乎没有什么阻碍。大家也都知道，越往上走，楼梯难度越高，有时候一级楼梯都需要等很久。可这点放在约书亚大人身上几乎不存在，不管是前边还是后面，至少在我离开之前，大人向上走的速度都没有停过，比普通人爬山的速度稍微慢一点，但比我们那是快上百倍不止。
[天啊，不愧是1st，我一个台阶都得爬半小时，人比人气死人]
[毕竟是无限空间唯一道德担当，问号级任务的希望，正常啦]
[奇怪了，之前那些唱衰我们牧首冕下的黑子呢？出来，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现在还只是爬楼梯而已，又没有真正接受审判，让子弹再飞一会]
[就是，今天我就把话撂这了，如果约书亚真能通过审判搞定这个问号级任务，我立刻放下偏见黑转粉，这么多年他都没露馅，反而我还黑出感情来了，无语]
有了这名求生者做例子，好消息接二连三传来。
出来的求生者纷纷传出捷报，定点汇报。
一百级，二百级，三百级报，在最后一级卡住了！
明明人不在中心法庭，可却用这样的办法，全体求生者也实现了隔空追进度。
终于，最后一名求生者迫不及待传来喜讯。
【约书亚大人成功通过了问心台阶！】
约书亚登阶的速度快得令人窒息，谁看了都得说一声离谱。
除了在最后一级台阶前短暂驻足两分钟外，他几乎是以匀速走完了这三百三十三级台阶。那些其他求生者痛不欲生的道德拷问，在他面前如同儿戏，不足一提。
当走完最后一级台阶时，整座中心法庭突然震颤。足有十米高的鎏金大门缓缓向内开启，铰链转动的轰鸣声如同远古巨兽的喘息。
通往审判庭的门缝中光亮一片，透过缝隙还能够看见里面巨大的银色天平，周围墙壁上镶嵌着燃烧的火把，在这光亮之下，仿佛一切罪恶都无所遁形。
如果不是清楚这里是终极副本，恍惚还会以为来到奥林匹斯山上的理想神国。
“欢迎你的到来，待审判的外来者。”
威压的声音从虚空中响起，霎时又分裂成无数个回声，在法庭上空回荡：“请进入审判庭，站上天平，法庭将裁量你的善恶。”
“为善者，将无罪赦免，给予通行；有罪者，将以天火焚烧，洗清罪孽。在此之前，你可以选择向前继续审判，或者转身退后。”
约书亚似乎没有听到警示般。
他笑着朝台阶下的求生者们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进那扇大门内。
伴随着审判庭大门“嘎吱”一声合上，下方的求生者们这才如梦初醒，满脸激动，高声欢呼。
这时，他们还不知道。
这位独闯审判庭的牧首，即将与外界彻底失联整整八个小时。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乐乐闪亮登场！
第97章
“叮——”
微波炉发出清脆的响声。
穿着围裙宗乐放下手里的菜刀, 转身打开微波炉的门，将里边的碗端了出来。
热了几分钟，碗烫得几乎拿不稳。但黑发青年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端着, 像是完全感受不到这滚烫的温度, 甚至还低头凑过去嗅了嗅。
“嗯”
老实说, 宗乐做饭水平很一般, 仅仅只是做给自己吃不会饿死的程度。就比如他现在手里端着的这碗微波炉蛋羹，绝对不难吃, 但也好吃不到哪去，平平无奇。
前段时间监狱还在建设期, 各种事情忙到脚不沾地, 他也没时间做饭，天天到处去蹭饭吃。然而安康小区这些人, 做饭水平也很一般，变成诡异后更是失去味觉, 不会吃人类的食物, 也不需要食物。只有屠夫厨艺在线, 比较出挑。但屠夫只会炖肉汤, 虽然真的很好吃但是吃一段时间谁都会腻。
不得已，宗乐只能继续自己做饭。
好在屠夫收藏了不少菜谱, 自从当了老大后都不需要他自己买菜, 自然有人买好洗好送上门来, 每天变着花样做一份也挺有意思。
糊弄完午餐后，他溜达出门，准备消食，欣慰地看到犯人们都在老老实实劳作。
刚入狱不久的红娘在织布机上搞手作，她的能力包含了控制丝线的内容, 自然要物尽其用，不然太过浪费。蓝胡子穿着监狱新一批定制的囚服，正在一桶一桶往外倒垃圾。姜仇则笔直地在门口站岗，和王大爷轮班。
“典狱长！”
看见宗乐，不管是前求生者还是现诡异，个个老老实实打招呼，不敢造作。
宗乐朝他们点点头，继续朝前走去。
小区里人不多，这个时间段居民们刚吃完午饭，基本睡午觉去了。倒是来财叼了根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骨头，嗷嗷呜呜一直跟在他背后，例行巡查领地。
诡孩这两天玩疯了，一直在外跑，中途还去了趟泰康永乐医院，见不到人。
走着走着，宗乐走到了小区背后的空地。
这里以前十分荒芜，但自从他接管小区后，便将其改造出来，其中一片开垦当了菜园。另一边比较紧实的土则留了下来，之前他还没想好这里拿来干嘛，只是让人移植了一大块草皮过来，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上面长出了一茬青翠欲滴的绿地。恰巧，这次任务回来后便有了用武之地。
那里正矗立着一块小小的墓碑。
“这束花挺好看的，喏，送你了。”
说着，宗乐随手将走过来时往路边揪的几株狗尾巴草和不知名小黄花递到墓碑前。
他要不摘，这些野花野草过段时间也会被园艺大师管家清理掉，倒还不如放过来。远远地看过去，不至于让墓碑如此孤独单调。
“你死之前的梦想应该是回到现实世界吧。很抱歉，没能完成你的梦想。我毕竟是桂逸市的人，不可能真的跟随你们这些求生者去现实世界，而且我还有想要完成的事。”
虽然桂逸市天空永远漆黑一片，但吃完午饭后的困顿感还是涌了上来。
宗乐索性在墓碑旁找了块柔软的草皮，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整个人向后仰倒。青草立刻温柔地包裹住他，清新的草香萦绕在鼻尖。身下的土地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仿佛整块大地都在轻轻托着他。
“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你们口中的现实世界是什么模样的。”
宗乐在论坛看到过一个热贴，足足有上千万的回复，是全求生者论坛盖楼最多的帖子。而这个帖子并非什么八卦贴，也不是攻略贴，而是一个回家打卡贴。
许多求生者们每天上线第一件事，便是到这个打卡贴内打卡。更多的人除了打卡以外，还会简短的留下一句话。
例如：妈妈我想你了。
第1294天，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好想家啊，模糊记忆后已经记不清家里的模样了。
简单的，没有任何修辞手法的话语，反而最能凸显出其中蕴含的情感。
在桂逸市土生土长的宗乐并不知道求生者口中“现实世界”的模样，他只能从求生者们平日里的描述，还有那些抱怨“副本里这些NPC也太不做人了吧，好怀念现实世界人与人和谐相处的时候”这样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个大概的印象。
“你们的现实世界，应该是一个很美好的地方吧。”
仰望着天空上的血月，宗乐喃喃自语：“好好上学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普通人努力打工就能拿到钱，每个人都有饭吃，不会饿肚子，还有社会福利制度如果一切尘埃落地后，可以让主系统开放旅游通道就好了。”
求生者描述的现实世界是桂逸市所没有的，是宗乐想要创造的。
只是仅凭现在的他还远远不够。
虽然能跻身泰康永乐集团董事会一席，可改变的空间还是太小了。
宗乐不是那种独断专行的暴君，他是温和善良的鸽派。
“害说起来也尴尬，死之前并不认识你，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所以没给你刻墓碑。”
说到这，宗乐又有点过意不去。
他从脑后抽出一只手，摸向裤兜，精准地将手机勾了出来。
因为某人阴魂不散的跟踪行为，自从加入求生者便开始卷起来的宗乐破天荒地地准备给自己放个小长假。一般不接任务时，他压根连求生者账号都不会登录。
刚进入求生者页面，宗乐便被下方论坛显示的9999+震了一下。
“论坛怎么这么多新帖，该不会我发帖没人回吧？”
这么嘟囔着，他点进论坛主页面，顶着自己的可乐ID，开始编辑帖子。
【求问，有上回做了S级任务‘阳光实验小学’的人吗？】
主楼：想问一下在这个任务中死掉的那名A级的名字，应该有人记得吧？
奈何宗乐不好的预感还是成真了。
他发出去的帖子宛如石沉大海，根本没有等来一位好哥哥回帖。
“怎么回事，人都哪去了？”
这让以往不管什么时候发帖，永远会有热心人来暖贴的宗乐相当疑惑。
他退出帖子页面，开始详细浏览论坛的信息。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整个屏幕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求生者的哀嚎。
【约书亚大人已经进去整整八个小时了，还没有音讯？！】
【完了完了，中心法庭那个声音是不是骗人的哇，我就知道这些诡异贱得很】
【一共就十个小时的攻关时间，如今已经过去八个小时情况不堪设想】
【求求了，让我们立刻收到系统攻关通过的消息好吗，求求了】
【主要是这个破法庭，也不对外公开开庭，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现在谁都不知道】
【我不关心任务完成没有，我只关心1st大人有没有事！大人真的千千万万不能有事啊，现在可是终极副本的节骨眼上，失去一个大治疗的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是啊，要是1st大人有个三长两短，那绝对是全体求生者的损失】
怎么回事，约书亚出事了？
宗乐紧紧皱眉。
虽然某人经常把自己“没有战斗能力”“手无缚鸡之力”这种话挂在嘴边示弱，但实际上宗乐从来没有小瞧过他。因为战斗力并非只能量化为武力值，有时候恐怖的脑力值也是武力值的一种，而且还能杀人不见血。
约书亚既然能在没有战斗能力的情况下来到榜一的位置，本身肯定就有过人之处。虽然这个排行榜更多的看任务评价，而非求生者自身的总和素质。但也绝对不是有些黑子口中的“全靠进任务等其他求生者冲上去，在背后充当治疗角色，捞一个完美评价”这样简单轻松。
这种情况下约书亚还能出事，实在匪夷所思。
想到这里，乐于助人的宗乐连忙点击论坛热度最高的帖子排序，开始补课。
半个小时后，他缓缓放下手机，揉了揉太阳穴，差不多弄清楚了前因后果。
“这次的问号级任务竟然这么棘手”
因为并非强制参加，再加上事务繁忙，宗乐已经完全将收到的系统提示抛之脑后，这几天都过着与世隔绝的田园生活。
思及此处，他从草地上跳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朝小区门口走去。
“大人，您问中心法庭？”
看见大魔王过来，正把自己窝在摇椅里乘凉的王大爷放下扇子，连忙规规矩矩起身：“那是个十分特殊的机构或者说，是整个桂逸市唯一存在‘公平’的地方，也是一个中立组织，虽然经常会被当做博弈的中心或重点，但不被划入任何势力范围。”
绝大多数桂逸市居民，都对中心法庭充满畏惧，甚至有止小儿夜啼的效果。
甚至别说普通居民了，权贵也对此讳莫如深。
毕竟桂逸市的警察局压根不管事，是否出警全看有无后台。通常情况下，权贵买通警察，来个颠倒黑白的判决，或者是指使他们抓人拘留，都是常用手段。
按照这种互相打保护伞的黑心程度，桂逸市警察局本该权力很大，偏偏出了个中心法庭，大大遏止了恶势力的范围。
“中心法庭的主人其名讳谁也不清楚，我们将其称呼为大法官。她的面目同样无人知晓，只知道是一名女性，而且至少也是S级诡异。”
大法官在整个桂逸市里都是一股清流，不接受权贵的收买，不接受舆论的裹挟，不因为身份进行偏颇。坚持贯彻“凡入此门，万物平等”的思想，多年始终如一日。
“中心法庭日常经手的案子，都是比较棘手的疑案。或者是当事人真的有冤屈，问心无愧直接告上去的。不过这种案例比较少毕竟本地人，大多数狗咬狗一嘴毛，也没那个胆子捅到中心法庭面前。”
闻言，宗乐若有所思。
他想起自己前段时间去参加泰康永乐集团的董事会，会议上那名副手似乎提到过。说桂逸市最近外来者越来越多，已经开始影响本土势力，所以准备给中心法庭提交档案，让法庭来试试这群外来者的深浅。
“这很有可能。”没想到王大爷表示认同：“大人您平时不怎么关注新闻，其实关于外来者的事情，最近桂逸市电视台也有报道。这些外来者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中间干了什么谁也不清楚，但不少诡异都因此离奇失踪，大大破坏了市内平衡。那些大人物们自然很难坐得住，肯定要采取手段。”
“用中心法庭试探，好也不好。对于一切危害桂逸市的可能，法庭都会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这是好的一面。但不好的一面是中心法庭永远公平公正，循规蹈矩，绝对不会偏帮任何一方，若是外来者们运气好或者硬件条件不错，甚至还可能得到法庭的许可，让大人物们算盘落空。”
在安康监狱混，察言观色已经成了最基本的要素。
索性宗乐也没准备隐藏，他上回把姜仇和蓝胡子带回来，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两位是妥妥的外来者，因为外来者身上那种单纯的，没有丝毫诡力的气息和原住民真是格格不入。更何况这会任务后，他还干脆带回来一具尸体，特地埋在小区背后的草地里，愣是谁都能看出问题，并且推测出典狱长大人和外来者情同手足这样的结论。
“而且大人您也知道，在此之前，桂逸市是没有监狱的因为平时法庭下判决，都是当庭处罚，严重的圣火焚烧当场死亡，不严重的也能被烧个半身不遂”
说到这，王大爷忽然想起一件事：“其实如果按照咱们安康监狱的规模，再走下去，您应当也会收到中心法庭的传唤令。在桂逸市内，涉及到司法活动，规模到了一定程度后，中心法庭都会用天平过一次判决，只有通过者才能继续，遗憾的是此条还没有任何先例。”
“那还挺不错。”黑发青年脸上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欣赏。
“”
没想到这一大番苦口婆心的话，不仅没让自家老大提起警惕，反而还惺惺相惜了起来，王大爷人傻了。这种时候，他又忍不住想起老大的精神病史，内心忍不住扼腕。
“那个，大人啊容我多嘴一句，您忽然询问中心法庭，是有什么打算吗？”
“没什么，我打算过去走一趟。”
第98章
“说起来, 咱们桂逸市还有城市通行许可证这种东西吗？”
“有的，老大，有的。”王大爷答道：“这个是专门给外来者设立的许可证, 外边的人想要来咱们市做生意或者干嘛, 都需要持有该证件才算合法, 不然便算偷渡。若是被人举报给中心法庭, 这些人又无法证明自己对桂逸市没有危害，便会遭到放逐。”
宗乐再一次陷入沉思。
归根结底, 中心法庭大张旗鼓弄出这么一个声势浩大的问号级任务，确实也只是为了确定求生者身上有没有不安定的因素。
“桂逸市还有其他的外来者？”
“以前有过, 但不多。大概三十年前, 桂逸市宣布彻底封闭后，才有外来者这个概念, 再以前可以正常通行时，自然没有这个说法。”
王大爷不愧是上了年纪的人, 知晓不少秘辛。
这些隐秘的往事, 桂逸市高层根本不对民众普及开放, 他说起来却记忆犹新。
“啊！原来桂逸市外边还有城市？”
对于从来没这个概念也没接触过相关信息的宗乐而言, 更加显得惊奇。
“当然，不过现在估计没有, 全死光了。毕竟当初桂逸市封城就是因为一场天灾, 据说是瘟疫感染还是什么, 致死率极高。实在不得已，桂逸市才直接把盘山公路和几条外出的道路大桥全部炸掉，并且关闭所有港口和通道，这才保住桂逸市居民的命。”
看自家老大脸上流露出跃跃欲试，王大爷赶紧道：“您可千万别以身犯险, 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外边危险的很，遍地都是变异植物和变异动物。当初的新闻我记忆犹新，若非如此，桂逸市也不会选择自我封锁。”
听到这，宗乐也歇了心思。
他眼前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桂逸市和平的未来还亟待他的建设。
若是未来有朝一日能在桂逸市推行自己的理念，倒是可以考虑出去看看。
“行，那我走了。”
“诶，老大您注意安全！”
他没有再多问，而是回家一趟，换了身衣服，然后开车出门。
就论坛上的讨论来看，这次求生者遭遇的困境相当明显。
因为中心法庭的要求过于苛刻，大批求生者铩羽而归，束手无策。这都过去四天了，原定七天的期限的一大半，成功走完所有台阶并且进入审判庭的，还只有约书亚一个人。
如果求生者拿不到通行证，就会被驱逐，这是宗乐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的局面。虽然是桂逸市原住民，但宗乐对自己求生者身份同样认同，他非常愿意帮助这些迷途的旅人重返自己的家园。
当然，其中还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在担心约书亚的安危。
熟练地点火发动后，宗乐将开启导航的手机放到支架上，缓缓朝外开去。
他的目的很明确，直奔中心法庭。
约莫二十分钟后，导航提示他即将抵达终点。
根据指示，宗乐将救护车停在停车场内，然后顺着大门朝内走。
接近法庭时，宗乐发现，门口时不时会落下一道白色光柱，显然那是求生者们从无限空间传输到问号级任务门口的动向。但以他现在走过去这个距离，再显示接取任务会显得太过刻意，不得已，他只能绕了个大圈。
还好中心法庭并不只有一个门可以入内，还有侧门。
侧门这边因为没有求生者，所以格外冷清隐蔽。
“厉害，这么大个法庭，也没有站岗的”
一路走来，宗乐看得颇为稀奇。
踏入法庭内部，眼前的景象令他不由驻足。空旷的厅堂高不见顶，白色的灯光通明。没有繁复的装饰，没有华丽的陈设，但每一处线条都透着神圣的几何美感，空灵肃穆。
在桂逸市这样小偷扒手众多的地方，敢不设立保安，足以见得其凶名在外。
最重要的是，在踏入这里的第一秒，宗乐便感觉到中心法庭最上方那股强大的气息。不过和他在桂逸市遇到的任何一名大诡异都不同，中心法庭内里的气息并不阴森，反而充满亮堂的感觉。连带着诡域给人的印象也相当平和，即使进来后能力被压制
“嗯？等等，我的能力好像没被压制？”
刚察觉到时宗乐还有些不敢置信，直到他抬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轻轻松松将其掰弯后，这才陷入沉思。
不知道怎么回事，全体求生者包括约书亚都被限制的诡域，对他好像没起作用？？？
不过很快，心大的宗乐便将其抛之脑后。
毕竟他来中心法庭是做任务，又不是来打架的，保不保留武力值影响不大。
还没走两步，宗乐便看见前方的白色石阶。
石阶上已经站满不少求生者。自从约书亚进入审批庭，并且时间越来越长，陷入失联状态后，前来攻关的求生者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已经来攻关一次的求生者，还来攻关第二次，试着克服自己的心理压力。
虽然约书亚在论坛上拥有一小批死忠黑粉，但在全体求生者利益之下，谁也不会这个时候跳出来蹦跶。
宗乐躲在暗处，抓准了一个没有新进求生者的时机，连忙闪身过去。
他在论坛上已经提前看过关于这个问号级任务的信息，知道接下来的流程是爬楼梯。
老实说，刚开始踏上楼梯时，宗乐心里还有点紧张。因为求生者们在论坛里疯狂哀嚎问心台阶的难度，说什么每一级台阶都要几十分钟才能通过，而且还分享各种在上台阶时摒弃杂念，进入心流状态的小技巧，搞得宗乐心理压力很大，各种认真阅题，认真作答。
前十级台阶，他走得不快不慢，给自己留下了充裕的思考时间。
走到十一级台阶时，宗乐还没读题，却因为上一题的歧义，身体快了一步，等到回过神来后才发现因为自己过于沉浸其中，已经抬脚朝上走了。
最重要的是，往上走的时候并没有其他求生者说的那样被空气墙阻碍的感觉。
“诶？”
宗乐傻眼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又故意没读题，往上走了一格。
果然，真的没有空气墙。
看着自己又毫无阻碍地顺利登上一格，宗乐沉默半晌。
如果放在平时，他肯定会好好思考一下原因。但现在毕竟约书亚还处于失联状态，怎么说还是救人更加要紧，所以宗乐也干脆抛弃自己的脑子。
毕竟有更简单高效的办法，为什么不用呢？
然后宗乐是愉快地扔掉脑子了，其余求生者则直接懵了。
其中一名求生者恰巧在攻关下一个台阶上的心理难题，累到不行时抬头看了眼，当即惊得合不拢下巴。
在一众慢速如同龟爬，老长时间才能挪一格台阶的求生者里，那个闲庭信步如同爬山般丝毫不受阻碍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出。
渐渐地，伴随着宗乐往上爬的越来越高，开始不止有一个人发现他那堪称奇迹的爬楼速度。
“不是，等等，那个人谁啊？怎么爬得这么快！”
“我靠！我们求生者里还隐藏着这种奇才？这个速度几乎和约书亚大人差不多了吧！”
“他每个台阶都是读一下题然后直接就上去了，不儿，难道我眼睛花了？”
“你没看错在我眼里也是这个速度。”
终于，某位求生者发现了端倪：“等等，看他的背影，怎么和超新人有点像？”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
台阶上的动静越来越大。这让不少攻关过一次的求生者疑惑地抬眸或者回头，不清楚这阵骚乱的来源。但在攻关时保持缄默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准则，如今违背准则，定然事出有因。
果不其然，马上就要结束攻关的求生者恰巧回头，看到了宗乐。
下一秒，他便因为时间告罄被传送回无限空间。
面对着晃荡的光海，求生者恍然大悟。
“什么很像超新人啊，那明明就是超新人！”
想毕，他立马掏出手机，双手疯狂敲打键盘，争取第一时间将这条大消息发布出去。
求生者们这么努力的多次攻关，还不就是为了再出一个能进入审判庭的人，现在这么一个人就要出现，那自然是高兴都来不及，恨不得广而告之。
【报！拯救约书亚大人有望！即将出现第二位进入审判庭的大佬！】
彼时的宗乐还不知道，他又一次在论坛掀起轩然大波。
而这场风波落到某些戒备已久的人眼中，又是另一层意思。
因为不想做的太过明显，所以在上楼梯时，宗乐还会特地停顿那么一下，留给自己“读题审题”的时间。但绕是这样，他的速度也过于突出了些。
周围的窃窃私语宗乐不是没听见，要是放到往常，习惯于低调合群的他肯定会降低自己的速度，力求和其他求生者一样龟爬。可这回救人心切，再加上任务卡在这，宗乐难得放弃自己一贯的坚持，愣是顶着这些讨论声坚定不移地往上走。
慢慢地，他越爬越高，一不留神就把所有人甩在身后。
顶着如芒在背的感觉，宗乐继续朝上走。终于，五分钟后，他站到了审判庭的门口。
奇怪的是，他登顶时，中心法庭的穹顶上并没有出现求生者在论坛中所说的那个“充满威严的声音”，就连中央那扇沉重的大门也没有任何要开启的迹象。
台阶最顶端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宗乐疑惑地摸了摸脑袋，又回头看了眼台阶下的求生者。
目睹了超新人登顶的全过程，求生者们干脆也不爬梯了，疯狂朝上挥舞双手。看见前方的黑发青年回头后，有几个还激动地跳起来，朝他大声喊话。
“太厉害了宗乐大佬！”
“大佬别看我们，快进去呀！”
“对对，约书亚大人还在里面呢，多一个人进去也有个照应！”
“是啊，万一那个诡异真的有什么坏心思”
听着同僚们的鼓励，宗乐信心大增。
他比了个OK的手势，朝那扇沉重的大门走了过去。
甫一入手，门板冰冷，没有多少温度。
虽然这扇门确实锁住，而且门板还很沉，但是对于身在诡域中却并未失去自身力量的宗乐来说轻而易举。所以他只是手心稍稍一用力，这扇十几米高的落地大门便如同棉花那样“咔哒”一声，内里嵌合的锁芯霎时断裂，发出清脆的响声。
“轰隆隆——”
情急之下弄坏了别人的锁，宗乐尴尬地眨了眨眼，试图挽救的同时并没有将门推得太开，而是放轻动作，出现一条容许他通过的缝后便溜了进去。末了还不忘将门牢牢关紧，复原成完好无损的模样。
干完这一切操作后，宗乐这才回头。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审判庭内并没有他想象中森然景象。
相反，法庭内部竟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庄严。纯白的圆形大厅宛如古罗马万神殿的完美复刻，高耸的穹顶上镶嵌着无数细小的水晶，折射出星辰般的光芒。
四周弧形墙壁上，数百支火把无声燃烧，冷冽的火光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焰火明明在跳动，却诡异地没有产生任何温度，反而让空气变得更加凛冽，映得一排排空置的旁听席肃穆无比。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大厅正中央坐落的那架巨大的银质天平。
此时此刻，天平的其中一边上正漂浮着一个人影，正是失联的约书亚无疑。
宗乐分明看见，那些和墙壁上截然不同的，亮红色掺杂着些微金芒的火焰从天平的托盘上燃烧而起，将腾空的银发男人包裹其中。奇特的是，火焰似乎并非实体，因为男人身上那袭白袍仍旧一尘不染，没有丝毫被烧毁或者火燎的痕迹。
但更令人心惊的是约书亚的状态。
银发男人双眸紧闭，睫毛如蝶翼般剧烈颤抖，素来含笑的薄唇此刻抿成一道苍白的直线，额间沁出细密的冷汗，在火光映照下如同血珠。他修长的手指死死扣住自己指节上佩戴的权戒，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即便是不相识的人，也能一眼看出他正在承受着某种非人的痛苦。
在宗乐的印象里，这家伙一直是只笑面虎，每天挂着微笑，实则很难从这层面具下窥探出更加深层的情绪。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约书亚流露出如此明显的表情。
于是宗乐瞬间意识到：火焰焚烧的，不是肉//体，而是更深层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乐乐：（嚼巴嚼巴）怎么感觉这个东西（嚼巴嚼巴）对我没用啊？（嚼巴嚼巴）
第99章
无论如何, 宗乐也不可能看着另一个人在自己面前遭受痛苦。
所以他压根没有来得及细想，三座并做两步上前，来到天平面前。
这座巨型天平相当之高, 足足有五六米, 人只能站在下边看着上面巨大的银质托盘。如果是其他求生者, 就算侥幸能够进入审判庭, 也只能对这高度望而却步，束手无策。偏偏站在这里的是宗乐, 他压根就没把这点高度放在眼里，只是足尖一点的功夫, 身体便如同离弦之箭般腾飞而起, 不偏不倚地落到托盘上方。
面对前方熊熊燃烧的火焰，宗乐眼睛都没眨一下, 抬手就往里面抓去。
他已经做好了被火烧的痛楚，却没想到自己靠近火焰后, 却并没有感受那里边传来应有的滚烫温度, 反而如同虚幻的花, 轻而易举没入焰心。
“轰隆隆——”
几乎是他做出这个行为的同时, 审判庭前方的高处传来一声巨响。镶嵌的水晶灯疯狂摇晃，投下支离破碎的光影。
正在等待审判结果而中途小憩的庞然大物已然苏醒, 望见前方不知何时出现的外来者, 勃然大怒。
“何人胆敢擅闯审判庭？！”
空灵恢弘的声音有如惊雷般炸响, 裂变为数十种不同的声线和腔调。
宗乐连忙收回手，眯着眼睛朝上边望去。只见审判庭穹顶汇聚光辉的地方，逐渐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
不过与其说是人影，他反倒感觉对方给自己的感觉更像这座法庭本身。
上回参加泰康永乐集会时，宗乐长了不少见识, 成功扩宽视野。知晓有些诡异为了提升的实力，会将自己化为类似地缚灵一样的存在。通过永远不离开这方地界，最大程度开发自己的力量。现在想来，整座中心法庭可能都是大法官的诡域具现化，难怪他一路走过来，给人的感觉都很虚幻，和整个桂逸市格格不入。
“抱歉，我无意打搅法庭审判，只是来救人。”
宗乐对这名被桂逸市全员认证公平公正的大法官印象很好，所以言辞间格外礼貌。
然而大法官却不为所动：“审判中途严禁外人入内，你是怎么进来的？”
“呃走进来的？只不过走的是侧门？”
不是，这和走正门走侧门有什么关系？
大法官有些迷惑。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很快抛弃了这些想法，淡淡地开口。
“你是桂逸市本地人吧，这是审判外地人的案子。”
言下之意，整桩事件都和宗乐没有关系。
“不啊，他是我的同伴，而且我也算半个外地人，当然和我有关系。”
本来宗乐准备直接将人带走的，但毕竟大法官现身了，还是得给对方一点尊敬才行。
于是黑发青年礼貌地问：“既然解释清楚，我可以把他带走了吗？”
“不可以。审判一旦开始，便无法中止。”
“但是必须有罪的人，才能接受中心法庭的审判吧？”
宗乐不解地问：“贵法庭开启这个审判，不正是为了判断外来者会不会对桂逸市造成危害，而非真正审判他们的罪恶吧。如果只是审判罪恶的话，那未免太宽泛了，将这套办法用在原住民中，都找不出一个真正完美无瑕的圣人。”
“最重要的是，有没有罪这个定义过于宽泛。如果一个人，虽然心中有恶念，却从未做过坏事，那算有罪还是无罪？如果一个人，心中想着世界和平，但是却做尽恶事，那他算好人还是坏人？更何况，罪也分多种，是犯罪还是道德瑕疵，这些桂逸市的法条里可没写，更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
看着大法官陷入沉默，宗乐忍不住得意地翘尾巴。
虽然这通理论完全复制粘贴自约书亚上次说的话，他只是个淳朴的理论搬运工，但看到此刻说出来后效果拔群，他心里还是默默暗爽。
要是换做以往，宗乐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这样两难抉择的诡辩。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能凭借话语就能将人有理有据地噎住，果然脑子好使的人真的很爽啊！
不像他，每次都只能做到以武服人，根本做不到以理服人。
“你说的理论确实很有前瞻性，但无论如何，已经开始的审判无法停下。”
大法官对此不为所动：“对桂逸市一切可能存在危害的外来者，中心法庭都会启用最严格的审判程序。”
“很多法律并未书写在文书里，但圣火会给出最直观的结果。人可以用言语行为或者其他方式粉饰并且伪装自己，勘破真实的圣火却不被这些所困扰。最严格的审判程序，并非由我执掌，而是圣火，一切都以圣火的结果为定论。不过我想，你这位同伴，大概就属于你口中并未犯罪的类型，否则圣火在接触到他的瞬间就该将其焚烧地尸骨不留。”
听到这，宗乐稍微松了口气。
好在约书亚这回没扯谎，要不然吃亏的是他自己。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无罪。相反，我从未见过焚烧如此之久，还未消散的圣火，说明他的心理相当阴暗。”
大法官语调平淡，直接将约书亚的老底给揭穿：“这样的人，对于桂逸市来说绝对算威胁。毕竟没有人可以保证他完全无害，或者某天不会危害市内。”
“能够通过问心台阶，说明你是一个内心坚定的人。为了同伴赴汤蹈火，说明你有情有义。可法不容情，更没有中途停止的说法。他的审判也快要结束了，你不如坐到旁边的旁听席上，静静等待。”
“那可不行！”宗乐急了。
看约书亚现在的模样，就知道对方正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据约书亚自己的言论和宗乐的观察，这家伙内心的阴暗程度绝对不简单，如果这么放任下去，也不是没有被烧死的可能。
忽然，宗乐灵光一闪。
“这个审判没说不能中途换人吧？！那不如这样，把他放下来，换我来如何？”
求生者们都在中心法庭的诡域下失去了能力，可他并没有。
既然没有被剥夺能力，宗乐觉得，这圣火的强度，作用到他身上估计也就那样。
一时间，审判庭内陷入沉默。
毕竟和普通的审判不同，本次面对的是这批外来者，而通过问心台阶的人确实都享有一次可以登上天平的审判权。
宗乐可来不及等大法官的CPU回过神来，他将沉默理解为默认，二话不说朝前走去。
等到大法官捋清其中逻辑，垂眸才看见那个黑发青年已经走进托盘内的圣火里。
“等等！”
她话说到一半，连平日里用来增加威严的变声都没有再使用。或许是终于看清那个站在托盘上，手还保持在火焰中的黑发青年，声音忽然顿住。
“你怎么回事，圣火竟然对你不起作用？！”
“啊？”宗乐被它忽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表情茫然：“我不知道啊。”
“中心法庭进来的拱门上的那些字，你没有看吗？”
或许是因为这名闯入者身上存在许多谜团，大法官放缓了声线：“在圣火之下，万物都会显露出自己的真形，圣火不会焚烧无罪者，但却会让有罪者坠入烈火地狱，体会火焰焚身的极致痛楚。”
“哦原来拱门上写的是真的？我还以为只是一种警示呢。”
宗乐点头：“那可能我还算个好人吧，所以它不烧我。”
破天荒地的，大法官并未出言。
因为她清楚，这绝不是所谓“好人”就能达到的程度。
整个中心法庭都是大法官的诡域所现，她的眼眸无处不在，可以从各个角度，各个刁钻的位置打量任何一切在这里发生的事。而事实是，不管怎么看，这名黑发青年确实毫无阻碍地突破了圣火的封锁，走入天平中央。而那平日里“洗涤一切罪恶”的圣火，此刻却温顺到如同绵羊一般，静静地环绕在青年身边。
“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
圣火的效力没有人比大法官更加清楚。
她亲眼见过无数有罪者痛苦地在圣火中嚎叫，身上出现一道道焦黑的痕迹，可在罪孽偿还完之前，并不会就此死去。这也是她断定约书亚罪孽深重的原因，因为在圣火的准则里，痛苦通常和赎罪程度挂钩。
只有真正完美无瑕，不含任何污点，内心毫无阴霾的人，才能被圣火所接纳。
这样的人竟然能存在于桂逸市？
大法官感到震撼的同时，忽然福至心灵。
她想起一件十分久远的事
八个小时前。
约书亚踏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进审判庭，银白长袍在身后迤逦如流水。
沉重的黑色大门在他身后轰然闭合，那声闷响犹如法官最后落下的法槌，宣告着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就此断绝。
进入整个中心法庭的内部，他收敛了笑容，面上不带惧意，反而打量着周围。
仅仅只是看了一圈，约书亚内心就大概有了数。
‘果然是诡域的具现化这个问号级任务诡异的实力比我想象中还要棘手。’
即使再次上调了心里的危机等级，银发牧首脸上却没有流露丝毫。
他走上前去，最后停在银色天平面前。
“外来者啊，审判开始前，请倾听规则。”
“审判规则一：一旦开始，除非圣火自动熄灭，除非不会停下。审判规则二：圣火将洗涤罪孽，包括身心，在洗涤结束前不会熄灭。审判规则三：圣火会自动做出判决，依据判决程度从轻到高分别是痛楚警示、四肢焚毁、行动剥夺、灰飞烟灭。”
“如果下定决心，站上天平，即可开始审判。如果心生胆怯，此时离去，尚且为时不晚。外来者并非戴罪之身，中心法庭不会追求临阵脱逃者责任。”
等了一会，约书亚也没发现审判庭有任何强制审判的动作。
这么看来，中心法庭倒还真如传闻以及它自己写明的那样，绝对公平，绝对公正。
也正常，毕竟他对这名大法官有点印象。
始终将理想贯彻如一这点确实令人钦佩。
“不必了。”约书亚云淡风轻地摇摇头：“开始审判吧。”
伴随着他的话语，审判庭正中央缓浮现出一口大钟。
上面黑色的秒针一格一格转动，在恢弘的读秒声里，最后缓缓归零。
“审判开始，请站上天平。”
巨大的银色天平缓缓下降，最终落到和地面齐平的高度。
约书亚抚了抚衣袂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从容优雅地走到天平的中央。
在男人足尖落定的瞬间，无数道符文从天平表面浮现，如同锁链般缠绕上他的周身，将他牢牢固定在原地，不得动弹分毫。
“审判开始。”
万千道不同声线的声音齐声说着，交织成和声，瞬间填满了整座审判庭。
与此同时，天平托盘边缘的虚空中突然绽放出无数火红的花苞。这些火花次第盛开，每一朵的花蕊焰心都是纯粹的金，花瓣则是跃动的赤红。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生长，转眼间就将整个托盘变成了一片火海。
约书亚垂眸看着这些圣火逐渐包裹住他，生成的热浪将他的银发吹起，感受着四周逐渐升腾到常人难以忍受的温度区间。
其实这样明知赴一场必死的结局，倒也不是第一次。
只是时间太久，稍微唤起些不大美妙的回忆。
因为高层的指示，进入无限空间后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先拿下圣殿副本。在当时求生者们普遍还是新手的情况下，拿下一个S级副本谈何容易？所以那场战役付出了十分血腥的代价，即使是以无限空间数十年历史的发展性眼光来看，也仍旧是无可撼动的第一。
和约定的一样，约书亚继任了牧首之位，在圣殿身上弥补了他所不具备的，独属于真圣子的复活能力。
因为他是最后吃螃蟹的人，再加上人设还没立起来，难以服众。再加上厄洛斯密码需要极长一段时间的前期部署能力，所以自那之后有一段时间，约书亚都是将自己身上这个复活能力，当做不死能力来用的。具体表现为下任务时当先遣敢死队，进入诡域以身涉险找到规则关键一桩桩一件件，这才总算将“悲悯众生”“乐善好施”的形象深深刻入每位求生者心中。
但很少有人关心，虽然主魂灯绑定在圣殿的小圣堂，但并不意味着约书亚不会痛。
相反，每一次“死亡”时，那种痛苦都堪称刻骨铭心。
万箭穿心时每一根血管爆裂的剧痛，腰斩后内脏流淌一地的温热，断头刹那视野天旋地转这些记忆如同附骨之疽，在刚开始经历的那几个夜晚经常肌肉痉挛，无端从睡梦中惊醒。
虽然能够复活，但每一次的死亡都是真切的。
普通人死亡顶多感受到剧痛，而后便永远坠入黑暗和虚无的深渊，彻底失去意识。可约书亚的“不死”却抹消掉了后面的过程，让这个恩赐般的能力，变成近乎诅咒的存在。
特别是他心脏内还存在一枚随时裂变的止博器时。
如果不救世，止博器便会碎裂成数千片，永远扎在心脏中，伴随血液流遍全身。在不死能力的加持下，绝对是可以写进恐怖片，足以让任何人为之胆寒的噩梦。
除此之外，求生者的话语显得不值一提。
其经典案例就是早些年他还没有建立威信时，论坛中经常出现让他打头阵的言论。
[让约书亚去打头阵呗！]
[就是，反正他也死不了]
[真无语，那么多求生者都眼巴巴的想要圣殿传承，凭什么他这个关系户天降啊！]
[最烦这种不公平行为了，圣殿可是我们兄弟们一滴血一滴汗打下来的，那么多人死在这场攻坚战里，结果却被人摘了桃子]
不过求生者们虽然被无限空间弄得心硬如铁，但显然还没有被极致高压弄到灭绝人伦纲常的地步。至少如果放到约书亚身上，知道另一个人有不死能力，恐怕早就盘算着将人控制起来，当做无消耗品使用了。
漫无边际地想着时，火焰终于爬上了周身。
旋即传来的，是撕裂般的痛楚。
“嘶”
即使是约书亚，也忍不住紧抿唇线，这才不至于太过失态。
在这个刹那间，灵魂仿佛被扔进了绞肉机。
约书亚几乎同一时间意识到，这并非肉/体上的疼痛，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撕裂感。和它相比，他之前每一次经历的死亡都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得一提。
天平上每一簇火苗都像是有生命的毒蛇，啃噬着灵魂深处，洗涤着所谓的“罪恶”。
遗憾的是，像他这样的假圣子，本就是怀着恶意的人造实验产物，自然给了圣火添柴的机会。于是，火焰越烧越旺，裹挟着他腾飞而起。
很快，约书亚就没有时间细想了。
人在经历剧烈痛苦时，人体会被动启用防御机制，强制将人拉到休克状态。
遗憾的是，经历审判的人并不会。
所以即使是痛到极致，约书亚也依旧保持着神智的清醒。
但很显然，过载的疼痛即使不让人就此断掉那根弦，也会因此屏蔽掉绝大部分的五感功能，特别是火焰在燃料充足情况下燃烧的声音，足以覆盖整个耳膜。
不得不说，即使是他，品尝此等程度痛苦的机会，也还是头一遭。
以至于经历了最初难捱的适应期后，他竟然还有余地在圣火的焚烧中重新拾起思考的余地，想些自娱自乐的模糊东西。
‘亏大了，没想到不仅不是一下子给个痛快，还是作用于灵魂。’
‘早知道是这样的场面，说什么也要做多手准备，最好把宗乐骗过来，这家伙绝对完美符合圣火的筛选条件。果然，还是吃了信息不足的亏。’
‘也不知道这样的痛苦，和心脏止博器碎裂时相比呢？’
‘如果不遵循他们立下的束缚，要无时无刻遭受这样的痛苦，似乎也没有很难嘛。想想这些人知道唯一救命稻草也被压垮的绝望表情，该是多么愉悦的事。’
‘所以，还是毁灭吧。让所有人尝尝我的绝望，我的痛苦。’
漫长。
时间在痛楚中被拉到极致长，随即爆发的是充盈的毁灭欲。
长到约书亚恍惚以为是一辈子的程度。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感受痛楚时，一只手一直按在自己脉搏上，利用人体机制大致推算着时间。
‘火烧得倒是越来越烈，大概很快就要结束了。’
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约书亚忽然感到袍角传来一丝微弱的牵引力。
“？”
银发男人在火海中微微蹙眉。
刚开始那动作并不明显，又或者是在圣火剧烈燃烧，极致的痛楚中显得微不足道。
但紧接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突然扣住了他的手腕。
那是真真切切的，人类标准的三十六度体温。在这片滚烫的地狱中如此格格不入，将他从地狱拽回人间。
约书亚猛然睁眼。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长长的额发，挂在眼睛上的单片眼镜早已滑落，只有一根孤零零的银链牵引着，无助地落在衣襟背面。仿佛风筝和大地唯一的牵引。
经历焚烧后必然会缺水，那双蓝眼睛在干涩的情况下却依旧不减锐利锋芒。
它直直看向这位胆敢闯入圣子自我献祭祭坛上的羔羊。
可后者却毫无所觉，还在为掰回一局而沾沾自喜。
“上回你问我：被拯救的人已经死了，你怎么知道他们在不在乎？”
“当时我可不是嘴笨说不过你，我只是没想到更好的形容词来反驳，现在终于有机会了！看到没，等你落到这种险境，你就在乎了！没经历的人根本不会懂好嘛！”
‘只要我亲眼见过的苦难，我绝对会伸出援手。’
耳畔叽叽喳喳听不明晰的话语，和不久前记忆中掷地有声的大话逐渐重叠。
‘哪怕是我？’
‘对，哪怕是你。’
这个笨蛋。
约书亚望着眼前因高温而扭曲的身影，青年头顶两串数字，撇开那个孤零零的“1”，另一串正如脱缰野马般疯狂飙升。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突然袭来。
——要知道，即便是圣火的焚烧，都不曾让他感到如此无力。
以至于银发牧首不得不重新阖上眼帘。
人只会在巨大的无可抗拒下，听到自己心脏坍塌的声音，意识到命运真的存在。
聪明一世，栽在了这里。
作者有话说：这是第99章，为了庆祝小情侣99以及约书亚彻底翻车，本章为六千字大肥章，加更了三千字[加油][加油][加油]
第100章
宗乐此刻心情出奇的好。
上回在阳光实验小学任务完成时的短暂交锋, 虽然不是他第一次和约书亚意见不合，但宗乐一直罕见地耿耿于怀。因为在他斩钉截铁地说出“哪怕是你”这句话时，他从银发牧首那张永远挂着微笑面具的脸上窥到了毫无掩饰的质疑和不信任。
这个发现让宗乐十分不爽。
虽然他口头上没说, 但是已经默认了约书亚的同伴身份, 不再将他视作或者划分到“坏人”栏目。而在宗乐心目中, 同伴最基本的要求便是相互信任。
如果信任都谈不上, 还算什么同伴呢？
不过这也不能怪约书亚，毕竟人确实很难对自己未曾亲眼见证过的事情交付信任。
正因如此, 宗乐才马不停蹄地赶赴现场。中间有出于对求生者未来的担忧，身为集体一份子的责任, 当然还有想证明给约书亚看的意思。
“有句古话说的好：子非鱼, 安知鱼之乐？没经历过，就不要把话说那么满。每个身陷困境的人肯定都希望有人拽他一把, 不管别人怎么想，但至少我会做到言出必行。”
无视了那道复杂的眼神, 宗乐絮絮叨叨地说着：“就比如上回那个你说没必要的求生者, 他肯定在乎啊！如果他活着, 知道有人给他报仇, 肯定也会高兴的”
这么说着，他手心微微用力, 径直将闭上眼的约书亚拽出这片熊熊环绕的圣火天平。
说起来也奇怪, 明明在大法官口中圣火又多么难缠, 多么强大。但是在接触到宗乐的刹那，它们纷纷像无害的流水那样自行褪去。炽烈的火舌扭曲着收缩，发出近乎呜咽的嘶响。原先蔓延整个托盘的大火逐渐消融，最终化作缕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变作无形。
因为圣火焚烧, 原先强行吊着一口气的约书亚在圣火褪去后身形闪烁两下。
宗乐还没来得及问他，便亲眼看见银发男人的身形猛地闪烁，就像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先是变得透明，继而边缘泛起细碎的光点，最终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宗乐：？？？
他疑惑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不明白一个大活人究竟是怎么消失的。
“这个审判还有其他的流程？”
黑发青年抬眸，看向审判庭中央上方。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他提出要代替约书亚进行审判后，大法官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仿佛陷入了某种自我沉思。
直到宗乐呼唤她，她才从漫长的思考中晃过神来。
“啊？什么？没有。审判的流程只有先前说的那些，他的消失只和他自己有关。”
这倒是提醒了宗乐，他想起之前做红娘任务时，约书亚说过自己有不死能力。看他自己的有恃无恐和其他求生者的态度，这事多半是真的。
“对了，我有他的好友。”
直到这时，宗乐才想起自己那个自从加了之后就再没打开过的好友列表。
他拿出手机，点进列表，找到约书亚的联系人，发了条消息。
[你怎么忽然消失了？]
做完这一切，宗乐刚想抬头，忽然听见了耳旁传来一连串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审判结束，已通过中心法庭检阅】
【？级任务‘中心法庭’已完成】
【‘桂逸市西区’图鉴开启，求生者可接取任务区域增加】
【当下个区域任务完成度达标时，将开启下一阶段的？级任务】
【全体求生者已获得‘桂逸市内通行证’，颁发方：中心法庭】
【拥有该通行证即可在桂逸市内自由通行，注：仅限执行任务时间内】
愣在原地的不仅仅是宗乐，更是那些苦苦守候在门外的求生者们。
他们纷纷睁大眼睛，而后蹦起来欢呼：“太好了！”
“哇靠！过了，我们真的过了！”
“我们做到了！！！”
“约书亚大人实在是太厉害了，我就知道他出手准没错。”
“对对，还有超新人，真是长江后浪拍前浪啊，那么多资深求生者和S级都没能爬上去，让他这个B级上去了，牛就一个字。”
门内，虽然宗乐不知道外边普天同庆的场面，不知道论坛刹那间爆火以至于造成论坛服务器瘫痪的情况，但他同样感到十分高兴。
“多谢放行。”
他朝着上边再次陷入发呆的大法官挥挥手：“没什么其他事的话，那我就先走啦？”
“还请稍等！”
大法官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单一，不再有那种多重回响的威严感。
她犹豫片刻，终于问出了那个萦绕心头的问题：“我还有一件事想问，算是一个私人问题您为何要帮助外面这些外来者？他们明明和您没有关系，不是吗？”
“仅仅只是帮人而已，不需要理由。”
宗乐眨眨眼：“况且他们都是好人啊。作为法官，您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些求生者进入桂逸市后，不仅没作恶，还清理了不少害人的坏诡异呢。”
听着这样大公无私的话语，大法官心神俱震。
她喃喃自语：“您说的对不愧是能通过圣火检验的人，是我狭隘了。”
“哎呀别这么说，在桂逸市这种地方还能坚守本心，您已经很了不起了。维护城市安宁的初衷本身并没有错，是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宗乐没听出她言语里的复杂，而是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哦对了！这次来还有一件事。听我的伙伴们说，中心法庭会对所有在桂逸市进行的司法活动进行监管，如果规模过大则会对领头人进行传唤。恰巧我在桂逸市东区开了一家安康监狱，这次刚好来中心法庭，顺带一起申请个许可证。”
“没问题。”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大法官直接答应下来。
片刻后，一张签署了姓名还盖了中心法庭金色公章的卷纸从空中缓缓飘下，中央盖着火红的封漆，准确无误地落到宗乐手中。
“嗯？这样就结束了，不需要其他流程吗？”
宗乐还记得不久前王大爷特别提醒他说“中心法庭要求超级严格，审核流程也很繁琐，想要从它们那里拿到许可证很难”所以做好了心理准备。
顺带在开车过来的路上还临时组织了一条“安康监狱环境优美，秩序井然，管理有序，各方面设施齐全”的宣传介绍语。没想到大法官压根连问都没问，直接将许可证下发，这不禁让人倍感困惑。
“不需要。”
大法官：“你是通过圣火检验的人，圣火的判决不会出错，正如同你的决定一样。”
“哦那好吧。”
事情办完，宗乐也没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他转身往外走，推门时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啊，对了。刚刚推门时我不小心把门锁弄坏了。但这次来得比较匆忙，身上没有带钱包，随后我会让人送维修费过来。”
大法官：“不必。”
“确实是我弄坏的，我会承担相应责任！”
为了不让大法官继续客气下去，宗乐赶紧加快脚步往外走。
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出审判庭大门，结果刚踏出门槛就愣在了原地。
问心台阶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求生者，黑压压的人头一直延伸到广场尽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仰着头，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攻克下中心法庭这个难啃的问号级任务后，全体求生者们都收到了获得桂逸市通行许可证的提示。先前除了做任务以外，其他时间都不能来桂逸市，现在有了通行许可证后，求生者们终于可以通过主系统自由出入桂逸市，每个人每天可以在市内停留一个小时。不仅如此，也不再有地域限制，可以到除了任务地以外的其他地方进行自由探索。
有了许可证，不少求生者们在收到主系统提示通关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来到中心法庭门口，将中心法庭围得水泄不通，准备迎接这次的两位传奇大功臣。
看到黑发青年从审判庭走出来的那一刻，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审判已经结束，问心台阶上面的刻字已然暗淡下来，不再具有效力，成为了最好的观礼台。人们站在上面，激动地挥舞着双手，高声呐喊，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宗乐大佬！约书亚大佬！太厉害了！”
“我们真的做到了，成功了，第二个问号级任务无伤通过！”
“有史以来伤亡最少的问号级任务纪录再一次被打破！！！”
“等等，怎么只有宗乐大佬一个人出来了，1st大人呢？”
“肯定是因为受伤太重，回圣殿复活点了，唉，不愧是悲悯众生的圣殿牧首。”
震耳欲聋的浪潮差点把刚出审判庭的宗乐吓了一跳。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慢慢地眨眼，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快，和我一起喊！宗乐！宗乐！宗乐！宗乐！”
“宗乐！宗乐！宗乐！宗乐！”
不知是谁起的头，整齐划一的呼喊很快席卷整个人群。
映入眼帘的每一张脸，都写漫丰富的表情，闪烁的泪花，颤抖的睫毛，无以言表地希望和感激。开心，喜悦，高兴，期待，感动人们的情绪，正毫无阻碍地通过语言，肢体动作以及神态传递给他。
宗乐第一次被如此庞大的正面情绪所环绕，忍不住微微睁大双眼。
很难用言语形容他这一刻的感受，唯有越翘越高的嘴角不自觉袒露他的内心。
宗乐甚至觉得，桂逸市终年不变的阴沉天空头一次如此好看，红色的血月变得和蔼可亲。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胸口堆积，一点点漫上心头。
从泰康永乐精神科出狱，成为求生者，执行任务，第一次登录论坛，完成任务，第一次认识求生者朋友，和同伴们一起交付后背组团合作完成任务，一路走来的记忆开始闪回最终定格在地铁上无意和刘建华相撞时。要不是他撞了自己一下，恐怕都没有绑定主系统的机会，更遑论陈伟求生者了。
此时此刻，宗乐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能够成为求生者，能够帮助到大家，实在是太好了。
于是黑发青年举起手，对人群回以最灿烂的笑容。
就在此时，人群末端忽然发出一阵嘈杂的巨响。
在全场的呐喊声里，它如同古典音乐演奏现场骤然断裂的琴弦，突兀而刺耳，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主意。
许多靠后的求生者忍不住回头。
只见一队穿着黑衣服的人从中心法庭的拱门外走进来。为首那位中年男性佩着长刀，气场强大而凛冽，让不少挡在前边的人纷纷自觉退让，像摩西分红海般退让出一条供给他们通过的道路。
“好家伙，大阵仗啊，这么多S级！”
“最前边那个不是2nd秦夜吗？他怎么来了？”
“不知道哇，而且他身后那些跟着的人全部都是守望公会的精锐吧？”
“哇，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还真是！不仅如此，这一队放眼望去全是他们公会核心军团的人，前边那几个清一色S级，后边跟着的最次也是A级，搞什么啊？难道他们也是看两名大佬打通了问号级任务，来庆祝狂欢的吗？”
“呃看起来不像啊，这走路带杀气，衣摆纷飞，说是来寻仇的还差不多。”
人群议论纷纷，不明所以。
守望公会作为三大公会之首，靠的从来都是他们碾压般的武力值。会内核心军团更是声名在外，里边个个都是精英，堪称力量型梦想中的众神殿。军团选拔条件极其苛刻，至少要有A级才有进入审核的资格，是整个无限空间武力值的代表。当初左文轩就是挤破脑袋也想进，可惜最后在会长儿子身上棋差一着，彻底失去了机会。
在人们窃窃私语的同时，秦夜已经带领手下，占据了问心台阶上方的二十级。
几乎是他停下脚步的刹那，身后核心军团的成员们便沉默地扩大阵容，二话不说，将站在这里的求生者们全部赶了下去。
军事化训练的结果就是高效，沉默，井然有序，并且不过多解释。
只有被推下去的求生者们一脸懵逼。
“搞什么啊，这么霸道，还推人？！”
“就是，仗着自己拳头大，直接搞清场？！有没有王法了！”
“靠，守望公会真是脸都不要了。谁不知道你们三大公会都想抢超新人入会啊？之前好歹还演一下，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拦截，演都不演了是吧？”
“我要小发雷霆诅咒你们！回去我就到论坛上给月亮公会和灵性公会打广告，坚决成为超新人加入守望公会的拦路石啊啊啊啊！”
奈何无限空间向来遵循谁拳头大谁有理的原则，所以被赶下去的低级求生者也只敢小声抱怨，谁也不敢当众站出来硬刚。
清场的速度很快，等宗乐回过神来，距离他最近的前排台阶上只剩下秦夜一人。
其他核心军团成员都退至秦夜身旁或者身后，有的手中甚至已经拔出武器，然后毫不掩饰地将刀尖对准站在台阶上方的宗乐。
“你们这是”
正当宗乐对这剑拔弩张的氛围感到疑惑不解时，秦夜开口了。
“宗乐。”
这名和他有过几面之缘的守望公会会长此刻面色冷凝，沉到几乎要滴出墨来。
他此刻眼神锐利，充满戒备：“你身为桂逸市原住民，终极副本的NPC，如此处心积虑伪装自己，混进我们求生者的队伍，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作者有话说：乐乐委屈，乐乐能有什么坏心思，他只不过是想和大家成为朋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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