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胡同里最近的大事件, 关月荷才把他赶进屋里去换衣服。
等两个小的都抱上了红苹果开始啃,关月荷悄悄地溜了进去,“有没有受伤?”
她最近没少听严打的消息, 听说有些嚣张的坏分子会开枪抵抗。
林忆苦没瞒着,两口子, 身上带着伤,想瞒也难。
“后背挨了一刀,已经结疤了。”
关月荷赶忙扯了他衣服,见伤口不算严重,才放下了心。
比起他身上其他伤疤,这已经算好的了。
她一抬头, 就和林忆苦撞上了视线。视线再往上挪, 就看到了林忆苦眉骨上的疤痕。
林忆苦刚想吭声, 胸口就被她锤了一拳, 锤完转头就走。
林忆苦摸了摸自己的左眼眉骨,没好气地笑了声, 小时候这仇是要没完没了了。
等他换好衣服出客厅,林听又喊了他一声爸爸,她和谷雨像被戳了胳肢窝似的,顿时哈哈笑。
剩他和林听不明所以。
“月荷, 你收拾好没有?……忆苦回来了啊, 正好,记者同志说要给咱们胡同拍个大合照。”
过来敲门的周红旗换上了崭新的工装, 手里还拿着自己的八级工证件, 笑哈哈地道:“以前没少被厂里的宣传科做报道,我这还是第一次上电视呢。”
关月荷拍了下手,她也是第一次上电视, 可不也得收拾收拾?必须展现出最好的精神面貌啊!
“行,你们先收拾着,我先出去了啊。”周红旗转头就去喊元宝回家换新衣服。
没多久,胡同口聚满了人。
这时候,谁也没穿打补丁的衣服,走出来时,扯扯衣角,再顺一顺头发丝,个个都龇着牙乐呵。
胡同口还拉了条红色横幅。
喜庆、热闹得像是在过春节。
虽然这一次只有几个同志出嘴出力逮到了人贩子/小偷,但胡同里丢了孩子,却是整个胡同的人一起出动到处去找,电视台的记者同志都说了,银杏胡同的每个热心群众都值得表扬!
记者同志快把银杏胡同的群众夸出花来了。
关月荷听着都乐笑了。
银杏胡同的邻居们在抓坏分子这事儿上绝对不含糊,说大家觉悟高,那没说错。
但要夸银杏胡同的邻居和睦相处……不好说。
“月荷、红旗,你俩大功臣不站前面去?”
“这不集体照吗?按身高站。”
关月荷个子高被安排站到了后面,这会儿和林忆苦,一人抱一个娃。
准备要拍照时,关月荷提醒林听,“待会再吃,抬头看前面那个阿姨。”
林听就这么抱着个大红苹果,直愣愣地看着最前面举着相机的女同志,和银杏胡同的邻居们留下了唯二一张大合照。
拍完了集体照,不少人上前去问能不能多洗一张,他们出钱。
“对哦!咱们胡同可从来没这样的大合照,我们家也想要一张。”
“我,我们家也要……”
过来跟着接受采访的街道办领导笑眯眯的,附和着说以后该一年留一张集体照。
关月荷没继续凑热闹,喊上林忆苦回家去。
这会儿才想起来问林忆苦从哪儿带回来的苹果,“个头比咱们本地的大,闻着还更香。”
“说是山东从日本引进的品种,以后要推广种植。”
林忆苦的行李袋,个人的衣服只装了一小半,剩下的全是苹果。
这下好了,林忆苦带了苹果回来,老家承包的苹果树大丰收,今年冬天绝对不愁苹果吃了。
关月荷一边把他带回来的苹果分出几份,一边笑道:“现在日子真是好过了,姐夫说看到二哥送的半筐苹果就头皮发麻,没开始吃就腻了。”
于是,谷满年过来接谷雨被塞了几个红苹果时,没忍住发愁,“今年的苹果管饱。”
“你们真是好日子过多了,以前苹果还是稀罕货,想买都难抢得到。”
谷满年可不敢反驳丈母娘,还是关月荷接上了话,“您也说是以前了,以前买布得有布票,抢还抢不到,现在布票都取消了,供应多得很。”
布票取消,算是今年的一个大事件。
布票存在了三十年,可以说,关月荷这代人就是从小就知道买东西是和票证划等号。现在,布票取消了,像是在和大家释放一个信号,以后什么票证被取消都不稀奇了。
说不定,等林听能自己出门打酱油了,票证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了。
江桂英恍惚了下,点点头,“也是,用了小半辈子的布票,就这么取消了。”
小小地感慨了下,江桂英又开始期盼粮票和肉票也早日取消,早日敞开供应。
“我就盼着以后能大口吃大米饭、顿顿白面馒头、天天吃上肉!”一想到要过上这种好日子,江桂英就觉得自己起码能多活二十年。
—
没两天,电视台、日报社陆续报道了银杏胡同热心群众的事迹,银杏胡同大集体照出现在了电视、报纸上。
外头又传起了银杏胡同风水好的谣言。
“你们胡同,能人真是多啊!”李雪莲真是不服不行。
关月荷一上班,没少听到同事们夸银杏胡同,她都开玩笑地问他们要不要换到那边住。
同事们也开玩笑地附和说要搬到她住的那个院子去。
“欢迎大家,报道上都夸我们胡同的邻居相处和睦呢。”
关月荷说完就把自己乐笑了。
电视台来做采访那天下午,大家确实非常和睦。
但也只和睦了一个下午,当天晚上就有人因为几根葱吵了起来。第二天早上又有人因为上公厕插队大打出手。
这吵吵闹闹的,才是银杏胡同里的常态。但遇上大事了,也不妨碍大家团结一致。
—
关月荷这一回做好事,对外贸部的同事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但对其他几位见义勇为的同志来说,这事儿挺新鲜的。
周红旗和周宝安也被五星汽车厂评为今年的优秀工人、先进工人。
对周红旗来说,她工作多年,都不知道被评多少次优秀工人了,但今年不一样,她被厂里推荐参评“三八红旗手”。
而周宝安进厂没两年就被评先进工人,罗桂芳一听到消息就笑得合不拢嘴。
赵大妈也喜气洋洋的,常正义在防疫站得到了领导表扬,她总算没再惦记着给常正义改个名字。
“我之前还寻思着要不还是给他改个名字或者求个东西戴,现在想想,这名字挺好的,还是别改了。他领导又夸他这名字起得好,人如其名呢,哈哈!”
海半耳这几天老听她念叨这几句话,都听烦了,背着手走远了几步,顺便问来送废品的伍家旺,“你那小弟回家了?”
“回了。”
孙大山用的迷药量大,才让金家和晕了大半天,在医院住了一天就又生龙活虎了。隔天就和爸妈挨家挨户地上门道谢。
“那你耷拉个脸干嘛呢?”
伍家旺没吭声,虽然他爸妈说孙大山做的坏事怪不到他头上,但他后悔没早点和家里说孙大山找他的事儿,不然也不至于没点防备。
要是家和真被拐走找不回来了,那……
不等他想下去,就被海半耳拍了下后脑勺,啥想法都没有了。
“上次和你说买工作的事儿,估计是成不了了。”
海半耳见伍家旺算老实,也没少帮他介绍人把老物件往他这儿卖,知道其他废品站有人想卖工作,就想着帮他一把。
但现在成不了了,卖工作的人一听伍家旺的亲爹有可能吃枪子,顾不上伍家旺出多少钱,就打定主意把工作卖给其他人。
可惜了,这要是提前半个月把工作买到就好了。
伍家旺倒是不遗憾,甚至还松了一口气。
他干收废品几年,虽然没个单位,工作也不体面,但挣得多啊!
他一个月挣到的比他爸妈两人加起来的工资还多,早就存了笔钱,他现在拿钱去买个平房都没问题。
他老早就琢磨着怎么和家里说,这下不用说了,他亲爹犯了事儿,就算他能买到工作,人家单位都不一定想要他。
也省得他爸妈老操心给他买份工作或者把工作转给他这事儿。
听他这么说,海半耳拍了拍他肩膀,“想得开就好,踏踏实实干活,总归不会饿死人。”
—
“也只能自己想开了。”伍二妮叹气。
从宋公安那儿打听到孙大山大概率要吃枪子的消息,伍二妮就知道给伍家旺弄个工作的事儿难成了。
关上家门,伍二妮还是没忍住又把孙大山臭骂一顿。
还没骂完,就听到宋西北在大门外笑个不停。
“这孩子是咋了?”
二号院的邻居们纷纷出去看热闹,只见宋西北大笑,林忆苦黑着脸,两人中间站了个小娃娃。
林听看看宋西北,又看看林忆苦,眉毛皱成了毛毛虫,最后还是抱住了林忆苦的大腿,肯定地喊了声爸爸。
林忆苦无奈叹气,他这几天休假在家,见林听老动不动就想往二号院跑,还直奔宋公安家找宋西北。
他想到以前他和月荷谈对象时,二号院里的小孩也喜欢去找他问当兵的事儿,以为林听也是这样,就没多想。
直到刚刚,宋西北穿了身绿色军装从外头回来,他闺女本来还蹲墙角捡银杏叶呢,一见宋西北就冲上去喊人家爸爸。
虽然林听最后盯着 宋西北看了很久,还是转头抱回了他大腿……
难怪他一说林听现在会记人了、不会把照片当成爸了,月荷就鹅鹅地笑个不停。
她也是个促狭鬼,他回来四天了,她愣是一句都不说。
第192章 约会
促狭鬼关月荷下班回来就听说了这事儿, 从口袋里拿出张银杏叶就把林忆苦给哄好了。
林忆苦顺手给她夹了一块肉。
“好吃!”关月荷夸道:“比明大爷做的还好吃,以后退休了咱也能开个小饭馆了。”
林忆苦没被夸迷糊,但是又夹了好几块肉, “多吃点。”堵住她的糖衣炮弹。
林听有样学样,把捡回来的半篮子银杏叶拎出来, 抓了一把送给林忆苦,并主动提出想法:“爸爸,我想吃糖。”
屋里安静了一瞬,很快就响起关月荷和林忆苦的笑声。
林听挠挠脸,最后也跟着笑,送了一把又一把银杏叶, 被喂了好几口肉, 但就是没人答应给她吃糖。
听到外面大孩子的喊声, 林听又一心想着出去玩, 完全忘了吃糖这事。
晚上,林听睡着了, 关月荷和林忆苦才说起悄悄话。
“年纪小还好忽悠,再大一点就没法忽悠了。”
像谷雨,现在精得不得了。她姐和姐夫想单独出去约会,那得先答应谷雨的一堆要求, 不然, 甭想甩开小尾巴。
隔天,不少邻居都知道了林听看军装认爸。
白大妈笑道:“我说这娃怎么突然老往蔡英家跑呢?!”
林听一见西北就抱大腿, 大家还开玩笑说这娃以后说不定要像她爸那样穿军装。
而林听只迷糊了几天, 毕竟林忆苦休假五天,天天抱着林听出门转悠,林听很快就记住了亲爸的脸。
—
宋西北难得回家探亲, 也没个空闲的时候。每天被他爸拉去给派出所干活。
就今天轻松些。
妹妹西南星期六上完课就会从师专学校坐公交赶回来,他闲着没事,大老远跑一趟去接她。
刚回到胡同,就见几个小孩在一号院跑进跑出玩闹,月荷姐的闺女最小,就属她跑得最欢乐。
小胖妞又一次跑出来时,被他给拦住,笑着逗她道:“看看我是谁?”
“叔叔。”
“你再看看。”宋西北低头看了眼衣服,想着是不是今天没穿军装,所以小胖妞没认错人?
在院子里和周红旗唠嗑顺便看娃的关月荷闻言,嘿了声,也要逗一下他。
“宋西北,你妈托我们这些老邻居给你介绍对象……”
这话一出,宋西北乐不出来了,溜得比谁都快。哈哈笑的人就变成了宋西南。
关月荷在一号院都能听到宋西北气急败坏的声音:“我是你亲哥你还笑?!”
“你还不知足,咱胡同好多大爷大妈想找月荷姐帮介绍对象呢……”
介绍是不可能介绍的,关月荷也就开个玩笑说说。
有做媒婆的时间,不如和林忆苦出去看看电影,或者去公园赏枫叶。
星期天早上,关月荷一家三口打扮齐整,早早就出了门。
“你们也秋游去?”周红旗惊讶。
也?
关月荷看了眼背着书包的元宝,就知道他们这一家三口也是今天出门秋游了。
红旗姐平时工作忙,忙完厂里的工作,偶尔还会被借去其他厂支援。元宝平时星期天都是跟着金俊伟出门,不是去上武术班就是在外头逛一圈。难得有这样一家三口出门游玩的时候。
在元宝问他们去哪里玩时,关月荷面不改色地回:“我们去服装厂家属院,去我姐家里。”
元宝还失望地啊了声,还以为能两家一块儿出门玩呢。
两家很快就分开两路,关月荷他们直奔卓越服装厂家属院。
—
关月华和谷满年也是难得有个同时休息在家的星期天,两人打算带谷雨去百货大楼逛一逛。
刚要开始吃早餐,就有人来敲家门了。
门一开,进来的是关月荷一家三口。
“才吃早饭啊?”
“才八点半!”谷满年示意她看看墙上的挂钟,休息天,睡到这个点多正常。当谁都像他们两口子呢?
谷满年说着就进厨房拿碗筷,“你们坐下来再吃点。”
关月荷和林忆苦对视一眼,一想到待会要做的事情,两人默契地避开与关月华对视。
关月荷把林听塞关月华怀里,林忆苦则是把林听的衣服和玩具都放一边。
在关月华的眉头越皱越紧时,关月荷理直气壮地道:“我和林忆苦要出去约会,也该轮到你们帮忙带娃了。”
“林听的东西都在包里了,我们走了啊。”关月荷拉起林忆苦就要溜,走出去了又掉头回来和林听挥手,“爸爸妈妈给你去买好吃的,晚点就来接你,你在大姨家里玩嗷!”
林听笑眯眯地点头,还挥了挥手说再见。
转头就对大姨道:“我想吃那个包子,谢谢大姨!”
关月荷彻底放心了,她就说,林听是见吃眼开,只要给她好吃的,她能乖巧一整天。
“趁她还没反悔,快走快走!”
等谷满年拿了两副碗筷出来,客厅里就剩下了关月华和林听,“他俩呢?”
关月华示意他看沙发上的包,“把孩子留给咱们,他们约会去了。”
“……”
谷满年很快就接受了,“也行,反正咱俩以前也没少把谷雨留给他们带。”
平时都是长辈们帮忙带娃,这个星期不凑巧。长辈们各有各的人情要去走,带孩子不方便。
再看看捧着包子吃得欢的林听,庆幸这个小的特别好哄。
谷雨是觉得喘气难受才醒的。
一睁眼,发现林听的大脸都快贴她脸上了,半个身子都压在了她胸口上。
“谷雨,大懒猪!”
谷雨已经放弃纠正林听的称呼了,翻身坐起来,“妈妈!小饭桶什么时候来的?”
关月华纠正称呼,让林听喊姐,也不准她给妹妹起绰号,才道:“你小姨小姨父送来的。快起来,就你没吃早饭,今天去百货大楼。”
谷雨了然,哼哼了两声,“小姨和小姨父肯定是偷偷约会去了!大坏蛋!”
一转头,就和旁边的林听对上视线,趁她妈背过身给她找衣服,谷雨捏了捏林听的肉脸,小声道:“小饭桶。”
林听嗯嗯地笑着点头,拉着她一起站被子上蹦跳。
关月华一转头,就看到这俩在床上比赛起谁蹦跶得高,蹦一下就嗷嗷喊一声,她看了许久才呼一口气。
“咋了?”谷满年收拾要带出门的东西,听到她连着叹了两声气。
关月华又叹了声气,一想到今天要带两个弹簧出门就觉得累。天天从早到晚忙工作都没这么累。
想到这儿了,关月华对谷满年道:“平时辛苦你了。”
“啊?”谷满年疑惑。
不等关月华解释为啥,那俩弹簧在楼道里跑远又跑回来,催他们赶紧出门。
关月华再次叹气,感谢国家独生子女政策,她不敢想要是家里生两个,那得多闹腾。
—
关月荷和林忆苦做贼似的匆匆出了服装厂家属院,坐上摩托车就往公园去。
在他们后头,许成才喊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最后只能放弃。
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俩大早上来服装厂的家属院干啥事儿。
再次下楼去领东西时,许成才见到了林听,总算知道月荷为啥一大早过来了。
再一看跟在林听后面的关月华,许成才啧啧两声,还得是月荷,居然敢使唤月华姐带娃。
而单独出门的两人,难得约会,又是去看电影,又是去下馆子。
为了找汽车厂旁边国营饭店原来大厨自己开的饭馆,愣是骑着摩托车在胡同里转了小半天,一路打听,才找到了开在胡同深处的小饭馆。
吃饱喝足还不忘打包一盒菜,留着哄林听。
“现在回去?”
低头一看手表,时间还早,关月荷就果断拍板决定去公园转一圈。
“有人帮忙带孩子,让他们带够一天。”
关月荷贼兮兮地笑道:“我们吃了晚饭再回去。”
她以前星期天也没少帮他们带娃,还一带就是一天,怎么都该他们两口子付出回报了!
准备去付钱的关月荷翻了下包,发现林忆苦把结婚证居然也给塞了进来。
她刚把结婚证拿出来,林忆苦就说了缘由。
严打了两个月,在男女关系上,大家都格外谨慎。别说正在谈对象的年轻同志了,就是已经领了证的,走外头都不敢太亲近,就怕被人举报耍流氓给抓进去。
所以,他出门时才特意把结婚证也塞进了包里,就怕他俩同坐一辆摩托车出门会被拦下来问是什么关系。
要是证明不了,万一被拉去派出所,去给他们各自的单位求证,那多尴尬。
关月荷立刻夸他想得周到。
严打一出来,张超男和郝大仁那两口子都老实了,这俩经常挑星期天的时候去外头招待所开房。
他们以为自己做得隐蔽,实际上,胡同里的大爷大妈早发现了,没说出来。
—
“妈妈,月荷阿姨!”
“哪呢?”周红旗顺着元宝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关月荷和林忆苦,这两口子肩并肩散步,一步顶别人两步,也不知道这算是跑步还是快走。
金俊伟更是表情复杂,这两口子真有意思,来公园拉练呢?
“小饭桶呢?”元宝左看右看,没看到林听。
小饭桶这个外号是谷雨给起的,背着大人偷偷喊,关键是林听次次都有回应,这个外号就这么传了出来。
不过,谷雨也很有原则,不肯带林听一起玩游戏的,就不准喊林听“小饭桶”。
“我去问月荷阿姨……”
“你玩你的。”金俊伟和周红旗把她给按住。
元宝想去问也没机会了,关月荷和林忆苦很快走远。
关月荷一心关注自己和林忆苦的走步速度,也没注意到在边上坐着的一家三口。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散步散着散着,就搞起了比赛?
第193章 蛋糕
关月华和谷满年带俩弹簧只在外面转了半天, 俩弹簧浑身牛劲,又是跑又是跳的,累得她提前结束了逛街。
回家了还得给她俩绑好看的发型, 又给她俩讲故事。谷满年也没闲着,进厨房给她俩做好吃的。
眼看着林听那身牛劲被消耗得差不多, 就开始找爸爸妈妈了。
在林听彻底待不住、拿吃的也哄不住时,关月荷和林忆苦终于过来接娃了。
在楼下就接到了娃。
陪着林听在楼下等着的还有关月华一家三口。
见到他们回来,谷满年总算松了一口气,“不肯在家里等,说送她回银杏胡同,她也不乐意。”
林听则是气鼓鼓地瞪着他们, 眼睛泛水光, 嘴巴快扁成鸭嘴了。
关月荷一下子觉得理亏, 后悔没把林听也带上。其实带上她也不耽误他俩约会。
“看这个是什么?”关月荷提了提手里的纸袋。
谷雨惊喜地哇了声, 绕着关月荷小跑,“是小蛋糕!”
看到包装纸袋, 关月华忍不住挑了下眉,打量了下前面的这两口子。想不到这两棒槌还会特意去外国餐厅吃饭。
“我还以为你俩去公园跑步就算约会了。”
最多加个看电影的安排。
关月荷、林忆苦:“……”
怀疑她姐又在阴阳怪气。
关月华没想到的是,他们两人一天时间里,把看电影、下馆子、去公园快走、吃西餐全都做完了。
只有去吃西餐是临时起意, 关月荷突然想起来有个外国人投资创建的西餐厅在九月份开业, 她单位法语特别厉害的那位同事曾给他们推荐过,说这个西餐厅西点部的蛋糕做得不错。
得亏他们去得早, 差一点就买不到了。
林听顾不上生气了, 快走两步上前,凑近纸袋,“蛋糕是什么?”
“好吃的, 专门给你和谷雨带的。”
林听被哄高兴了,但还有点生气,别扭地轻哼了两声,然后伸手要抱。
娃哄好了,关月荷赶忙把给谷雨那份递过去,又一把抱起林听,“咱们回家再吃。”
顺便掂了掂林听,故意夸张道:“比早上重了点,今天吃什么好吃的了?”
林听开始掰手指数今天吃过的,越数越高兴,她今天跟着大姨他们,居然吃了这么多!
数到冰糖葫芦时,林听立刻捂上嘴巴,不说了。爸妈不给她吃糖,但她今天吃了两个冰糖葫芦!
林听不说话了,脑袋搭在妈妈肩膀上,冲后面的爸爸嘻嘻笑。
“小姨,下次记得带我嗷!”谷雨抱着纸袋提醒道。
“行,等下次的。”
关月荷看了眼大姐和姐夫,心想着她和林忆苦难凑同一天休息,指望他俩带两个娃去西餐厅,不如指望她姐和姐夫。
刚刚还因为没带林听出去约会而觉得理亏,现在又盘算起下次让她姐和姐夫帮忙带娃。
关月华等了一会儿,见她盯着自己看,又不说话,也不走,就道:“还不回家?打算上楼吃一顿再走?”
“走了走了。”关月荷走之前还不忘过打个嘴仗,“我哪敢让青天大老爷张罗饭呐?!”
说完就溜,只有林听在认真地挥手说再见。
关月华:“……”
这么大个人了,嘴巴欠兮兮的,还是那么讨骂。还好生的娃讨喜。
—
刚到家,对面的元宝就过来找他们确认,他们今天是不是也去公园秋游了。
关月荷切了一块蛋糕给她,堵住了她的嘴。
林听也被跟前的蛋糕哄开心了,吃得摇头晃脑,甚至还问他们什么时候再去。
再去西餐厅遥遥无期,但到了十二月中旬,关月荷又去了海市出差,带回来一个裱花蛋糕。
从海市到京市,火车要坐一天一夜。要不是天气冷,怕是带回到半路就没法吃了。
这趟出差,关月荷发现火车站里的小偷小摸都少多了。
全是前段时间严打的功劳。
“你现在出差都成家常便饭了。”林思甜羡慕道,“我这想休息都难。”更别说离开京市去外地了。
关月荷挺喜欢出差,但希望海市汽车合资的事赶紧结束。
她还没说话,方大妈就拍了林思甜的后背,“好好进修,别总想着出去玩。还有我说的那事儿,你和立中早点商量。”
林思甜被工人医院推荐去京市医学院进修学习一年,方大妈想着她和陈立中两口子要是打算要孩子,就趁着这会儿要。
“一个两个都忙,等进修回来了,工作的担子更重,你到时还能忙得过来?”
林思甜悄悄和关月荷眨眼使眼色,关月荷意会,立刻张罗着把带回来的蛋糕分了。
“再不分,林听的脸都快埋蛋糕里了。”
方大妈转头一看,哎哟了声,赶忙捧着林听的脑袋抬起来,好笑道:“看把娃给馋的,这裱花蛋糕就海市有啊?啧!咱们京市的烟糖公司和食品厂咋还落后了呢?”
等方大妈端着蛋糕回了三号院,林思甜立刻道:“妈说得真轻巧,那孩子是说想要就要的?”
关月荷认真思考了下,得出结论:她和林忆苦算是速度快的,说要娃,也没等多久,娃就来了。
“你俩……”
关月荷刚张嘴,林思甜就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三十多年的好朋友了,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什么想法。
“我俩没毛病,就是暂时还不想要娃。”
“哦。”
关月荷很赞同她的打算,“学习怪累的,不比上班轻松,晚一两年再要也不算太迟。”
“我就知道你肯定懂我。”她俩在学习上不出挑,要学好就只能多下功夫努力。
“林医生学习辛苦,多吃一块。”关月荷把剩下的一小块分三份,她和思甜、林听都有份。
“哇!”林听满足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和旁边的林思甜挨着坐,一大一小,除了眼睛不像,其他五官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胡同里的老邻居们没少调侃,说思甜怕是都生不出这么像她的娃来。
不止长得像,性子也像,嘴甜得很。
这不,林听把多分的一小块给剩出来,“给爸爸留。”
关月荷让她自己吃,“留你爸下班回来就坏了,下次再给他带,大口吃。”
“嗷!”林听半点不含糊,又给自己喂了一大口。
“吃啥呢?”宋西北过来敲门,探了个脑袋进来。
林听眼睛一亮,“西北叔叔!”
这个叔叔是有点奇怪,经常拦住她问“我是谁”,但他有爸爸一样的衣服,还会给她带好吃的!
“来晚了,没你的份了。”
宋西北也没在意,他是过来找周红旗借工具修家具的,见关月荷家里的门敞开着,顺便过来唠两句。
关月荷忽然想起来一个关键问题,“你探亲假怎么这么久?”回来都有两个月了。
“你不会要转业回来了吧?”
她听林忆苦提过,现在军人转业不一定难分到好单位,宋西北这当兵也没几年,转业回来更是不容易……
“没。”宋西北摆摆手,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龇个大牙乐呵:“我表现不错,过了年要去军校进修两年。”
他爸以前当兵的时候吃了没文化的亏,不然也不会到年纪了升不上去只能转业回来。等到他当兵了,有林忆苦这个榜样在前面,他就没敢把知识给落下。
还真让他等到了机会,吊车尾拿到了推荐进修名额。
这趟探亲假能待那么久,也是因为有些别的任务。不过,这就没必要说了。
“不错啊!”关月荷拍了拍他肩膀,看着长大的小屁孩们有出息,觉得很是欣慰。
他们郑厂长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甭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停止进步。”
“是!”宋西北应答完,想起一些旧事,忍住笑。
他现在总算知道,为啥忆苦哥会喊月荷姐“关政委”了。
宋西北借到工具离开,林思甜咳了两声,身体站直,故意问:“领导对我有什么指示?”
关月荷气得伸手要挠她痒痒,屋里顿时都是她俩哈哈哈的笑声。
林听护着自己的小盘躲到一边,生怕妈妈和姑姑不小心把她的蛋糕给打翻。
没几天,宋西北被推荐去军校进修的消息一出来,胡同里的邻居们更想给他介绍对象了。
“进修两年正好先谈着,进修完了就领证结婚,多简单的事!”邻居甚至还找到了现成的例子,“月荷和忆苦两口子当初不就这么过来的?知根知底,还能培养感情,那多好!”
蔡英咬紧牙关不松口。
忆苦那时候能调回来,西北现在想调回来不容易,能是一样的?
但上门想给宋西北介绍对象的人里有丁大嫂,介绍的还是丁香,这是蔡英完全没想到的。
蔡英没答应,转头还劝她和丁老大别给孩子瞎安排。
丁香靠自己考上了大学,眼看着还有半年就毕业出来分配工作了,以后想找什么样的好对象不成?说不定丁香自己早有安排。
“啊?他们这是图啥?”
关月荷来二号院找罗桂芳买炒瓜子,一听说这事儿,就忍不住皱眉。
白大妈悄声道:“我看是他们两口子怕丁香以后嫁得远,没法照顾他们,才想着让丁香就嫁胡同里的男同志。”
“那他们就没想过丁香和西北成了,丁香跟着随军?”有些人跟着去随军,说不定小半辈子就待那边了。
“估计想着西北进修结束也能调回来。”白大妈撇了撇嘴,嫌弃道:“谁知道他们两口子怎么想的?和丁大妈似的,拎不清。”
“等丁香放假回来了,咱们给她提醒几句,好不容易读大学出来,大好的前途,别让她爸妈给搅乱了。”赵大妈呸地一声,吐了个瓜子壳,“孩子难得有出息,还遇上这么对不靠谱的爹妈,真是脑子被门夹了。”
“那是得提醒。”二大妈附和道。
关月荷给几位大妈竖大拇指,“街道办应该给咱们二号院的大妈大姐们颁个奖状。”
多热心呐!
第194章 小王八蛋
直到一月下旬, 眼看着春节就要到来,丁香才扛着被子和衣服回家准备过年。
丁老大和丁大嫂逢人就显摆:“哎呀,我们家丁香要去邮电局工作去了, 家里离单位近,还是住家里方便。”
要说这最眼红的, 就属同住三号院的许老大两口子。
大家同辈人,工作不出挑,儿子也就那样,但丁老大居然养出了个大学生闺女,以后进了邮电局,听说还是享受干部待遇。他们一下子就觉得不得劲了。
许老大忍住酸气, 故意提到丁显光, “话说你们家显光还没消息呢?这要是被逮到, 怕是要被枪毙吧?当时还不如不跑呢, 他小叔犯那么大事当时都没枪毙,现在就不好说喽……”
就这么的, 三号院里,许家和丁家对骂起来了。
去买菜回来的丁香皱着眉头听到院子里的吵闹声,胡同里的邻居们堵在院子门口看热闹,她站在院子外面, 完全不想进去。
忽然, 白大妈咻咻了两声,冲她招手, 把她给喊进了二号院, 手挡着嘴巴说了不少话。
丁香越听越愁眉苦脸,她只知道她爸妈想给她介绍对象,但要是白大妈不说, 她都不知道爸妈居然想给她找个家在胡同里的对象。
她爸妈以前惦记的是,等她进了单位分到房了,要跟着她一块儿住。
估计是她爸妈知道现在单位分房越来越难,知道就算是大学生,也不见得刚毕业就能分到房子,大部分单位还是要结婚后才给分房,没结婚的倒是可以申请单位宿舍,但那得和其他人一块儿住,没法带家属。
其他几个大妈大姐,你一言我一句,都是劝她把眼光放长远。
尤其是白大妈,“女同志有份好工作,想找对象那还不简单?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
话糙理不糙。
丁香一边憋笑一边不停地点头,完全不觉得大妈们唠叨多管闲事。
听完大妈们的劝,刚从二号院出来,就迎面遇上了带谷雨回来的关月华。
丁香恍惚了下。
她还小的时候,希望长大了能像月华姑姑那样,是不缺新衣服新鞋子的漂亮姑娘。
等她再大点了,希望能像月华姑姑那样,考上大学,以后分配到好单位。
她今早回来时,她爸妈没少念叨,说她眼看着就快二十四了,再不找对象就迟了、找不到好的了。
可她看着已经三十多的月华姑姑,又觉得她的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有思甜姑姑,三十岁才结婚,也不见得就迟了、找不到好的了。
察觉到前面有人盯着自己,关月华抬头看过去,盯了几秒才有些意外道:“丁香?差点没认出是你。”
要不说女大十八变呢,以前站在人群正中间都不起眼的小姑娘,在大学锻炼了三年半,也是个有光芒的大姑娘了。
丁香腼腆地抿了抿嘴笑。
“你快毕业了吧?工作分配定了吗?”
得知了丁香被分配到了邮政局,关月华道了声恭喜。
两人的年纪差距摆在那,本来也没多熟,关月华没再多聊。
等她进了三号院,正好听到丁大嫂揣着手说要给丁香介绍个好对象。
关月华给了丁大嫂一个冷眼,“罔顾妇女意愿安排婚姻,是违法行为,你要也想吃枪子,你就给多介绍两个,正好你们两口子一起到底下和祖宗商量哪个好。”
三号院顿时安静得落针都能听到。
丁老大和丁大嫂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想反驳,但关月华懒得和他们多说,抬腿就走。
丁老大和丁大嫂不敢再提半句介绍对象的事儿,生怕自己被抓进去吃枪子。
全靠前段时间严打太能威慑人。一车车的罪犯拉出去,一排排的,群众都可以去看这些人怎么吃枪子的。
丁香没想到还能这样!这下也不愁眉苦脸了,乐呵呵地帮着二嫂一起准备过年的年货,当天还多吃了半碗饭。
月华姑姑还是一如既往的威风啊!
“看二丫,读过了大学就是不一样,以前没发现这丫头长得好看……”
大爷的话没说完,就被旁边大妈给打断了,“什么二丫二丫的,人家名字叫丁香!”
“女大十八变,闺女长开了,这有啥奇怪的?月荷不也是后来才长开的?要说从小好看到大的,就属月华和许小妹……哎哟,说来就来。”
“小妹带孩子回来看爸妈呢?”
许小妹没好气地哼了声,“回来要债!”
大爷大妈们互相对视一眼,纷纷起身跟上,看许小妹把许家人堵屋子里,非要他们把钱给还上,不然就去报公安把大侄子给抓走。
谢大妈啧啧摇头,甭管是关月华,还是许小妹,张嘴动不动就是违法、报公安,真是俩大炮仗。
但还是有点区别的,关月华是不分家里家外都炸,许小妹只敢窝里横。
“真热闹。”
关月荷还没把年货给备齐,就先把胡同里的新鲜事都听了一遍。
不过,她也没空专门去听八卦,临近年底,她和林忆苦都忙,难得的休息天,两人都得出门去买过年用的东西。
“嘿!你俩囤酒干啥?送领导?”关沧海过来帮忙修地窖的木门,看到关月荷往屋里搬了一箱茅台酒,实在是疑惑。
这小家里,逢年过节才想起喝两口的是他闺女,忆苦不爱喝,他闺女平时也不喝,说怕耽误工作。
一个人一年到头怕是都喝不了两瓶,至于往家里囤这么多酒?
关月荷赶忙纠正道:“可别乱说啊,我俩可没想着给领导送礼。”
但平时关系不错的朋友或是同事家办喜事,不知道送啥时,拎一瓶酒过去准没错。
最重要的是,这算是她的爱好。囤别的东西,要么怕最后过期用不了,要么怕放久了不值钱。但酒不会啊,放着也不会坏。
“我研究过了,今年的酒比去年的贵了点。”
关沧海还是不理解,“你研究这干啥?”
“我闲的呗。”
关沧海:“……”
天天早出晚归,她能闲就怪了。
关月荷催他赶紧去补木门,然后换上旧衣服给家里搞大扫除。
半小时后,关月荷从家里各个角落扫出来一堆的铁皮青蛙。
“林听!小王八蛋,你的铁皮青蛙还要不要了?”
林听从对面家跑回来,像发现了宝藏似的,哇了一声,乐滋滋地去捡铁皮青蛙收起来。
但关月荷知道,这些铁皮青蛙过不了多久,又会被林听给藏到家里各个角落去。
“关月荷,出来拿信!”
“我,我我!”林听耳朵尖,急吼吼地出门要拿信。
送信员是老熟人了,见到她出来,故意逗她道:“你是关月荷吗?”
“我是林听。”林听伸着手,但送信员还是没把信件给她,“等你以后会写字了,你再来帮你妈收信。”
关月荷刚收好信,就见一群小年轻风风火火地推着自行车出门,一个个的都穿着靓丽的衣服。
其中有好几个熟面孔:周宝宁、婷婷、金花、西南……
“你们干嘛去?”
“我们要代表厂子弟出节目,正要去厂里的大礼堂排练呢。月荷姐,到时候来看我们表演啊!”
目送这帮小年轻一阵风似的骑了出去,关月荷笑了笑挥手,刚要带闺女回家,就见到张全斌也推了摩托车出门,还着急地嘀咕:“说走就走,也不等等我。”
关月荷惊讶,“人家小年轻出节目,你凑什么热闹?”
张全斌气得脸都红了,“我年纪也不大啊!”
关月荷哦了声,喊林听回家。
“妈妈,拎一下。”林听不肯动,关月荷只能揪住她的后衣领拎她回去。
—
“今年你们家还买烟花不?”
“买啊,你家买不买?”
“那当然得买了,一年就过一个春节,得办热闹喽。”
关月荷去年春节是在国外过的,当时就格外想念春节时那一小会儿的烟花。
今年听到邻居们聊起烟花,才拍了下脑门,发现自己居然把烟花给落下了。
“林听,妈妈要出门买烟花了,你去不去?”
“烟花是什么?”林听在奶奶家里吃炸丸子正吃得开心,一听到妈妈喊,就探出了小脑袋。
“好看的,不能吃。”关月荷又问了遍去不去。
林听没空回答,一边点头一边大口吃炸丸子。关月荷也不催她,拿起筷子,也吃了两个,等林听吃完了,才给她套衣服出门。
“外头冷,买完就早点回来。”方大妈跟出去提醒道。
“知道了。”
外头供销社和国营商店都是人挤人,为春节临时开起来的市场更是热闹。
为了让林听看得清,关月荷把她架脖子上,带着 她往人堆里一步步往前挤。
可把林听给乐坏了,甭管是跟爸爸出门,还是跟妈妈出门,她都能坐得高高的,柜台上摆的商品都能一览无余。
没人和她说过年这么好玩啊!
—
关月荷往回走时,一手拎着烟花,一手时不时地把林听拎起来。
林忆苦骑着摩托回家,远远就看到她们母女俩的身影,半条长湖街道都是林听咔咔的笑声。
不等他骑车上前喊人,林听率先回头喊爸爸,关月荷这时候也望了过来,扯下挡着半张脸的围巾,冲他笑得眼睛弯弯。
一家三口没立刻回家,而是又掉头往国营商店去。关月荷这次有帮手了,挤得更顺畅。
“同志辛苦了,帮我拿那个鱼罐头,还要两包新出的糕点,哎哎哎,我要新出的。谢谢您嘞,您真是一心为人民服务的好同志!”
售货员同志被她一连串的好话砸晕,见她一直笑眯眯的,也就忍下了火气,转头给拿了新出的那款糕点。
关月荷心满意足地带着林忆苦和林听从国营商店退出来。
“今年肯定是个好年!”
第195章 赚到了
今年确实是个好年。
比去年更丰盛的年夜饭、比去年更精彩的春节联欢晚会、比去年更多的烟花爆竹、比去年更厚的红包……
已经满两岁的林听像个小土包子, 过春节的这三天都是双眼亮晶晶的,看什么都新奇,尤其是除夕当天, 又是大鱼大肉又是烟花漫天,全家听她“哇”声不断。到了年初一这天, 跟着胡同里的大孩子跑遍每个院子,回来时,身上的小挎包满满当当。
哪怕春节过去了好几个月,林听偶尔想起来,还是会追着大人问:“什么时候到春节呀?”
大人说,等到墙上的黄历都撕完了, 下一个春节就快到了。
隔天, 趁着大人不注意, 林听就把家里厚厚一本黄历给撕得乱七八糟, 她还挺得意,“看, 春节就快到了!”
然后被奶奶罚着搞卫生,把撕碎的黄历全给捡起来,留着当火引。
墙上的黄历被林听嚯嚯了两本,日子也在林听的调皮捣蛋中悄悄走过。
春节刚过去, 宋西北就拎着大包小包去了军校报到, 邻居们介绍的对象没一个成的。
而林思甜也暂停了在工人医院的工作,去了京市医学院开始为期一年的进修。
五月, 丁学文带着糖果, 逐个去三位发小家报喜,傻笑着告知叶知秋怀了孩子,他要当爸爸了。
关月荷看他又笑又抹眼泪, 一边“噫”声不断地嫌弃,一边把林听的旧衣服收拾出来,连人带衣服一起推出家门。
“不留你吃饭了,赶紧回家照顾知秋和你家娃去。”
之后,关月荷他们几个去看望叶知秋,没人带头,但他们三个不约而同地学起了丁学文上门报喜的模样。
叶知秋看得直笑,丁学文脸都红透了,反复辩解他没哭得那么丑。但他们三个没听进去,学完还哈哈笑话他。
七月,丁香拿着毕业证去了邮政局报到,成为了一名线路维护技术员。
但她没住家里,而是向单位申请了宿舍,直接搬到了单位去,省得她爸妈拿她当借口和二哥二嫂找不痛快。
丁老大两口子刚开始还不满意,但等丁香说以后每个月给他们拿十五块钱养老钱,他们总算安分了。
“他们安分啥啊?还不是被月华给吓的?!生怕被抓进去吃枪子。”
与此同时,伟伟从机械厂技校毕业,最后被分配进机械厂,成了一名机器维修工。
但江桂英还是忍不住唉声叹气,“伟伟的工作有着落了,我就愁静静……早知道就该让她报中专。”
静静读了两年高中,成绩不算拔尖,按照汽车厂高中往年考上大学的情况,她极大可能考不上。
江桂英当着静静的面没敢说这些话,就怕她难受。只有和关沧海、老姐妹唠嗑时才说一说。
比起伟伟和阳阳,她带静静的时间最多,带得多,愁得就更多。要是静静考不上大学,家里没工作给她接班。
“实在考不上,就让静静回来,跟我学门手艺,正好,满年托人买回来的烫发机器是最新的,以后她负责给女同志烫发,来的人更多……嘶嘶嘶!”关沧海被她掐了把耳朵,没再继续说下去。
“不准说这晦气话!静静指定能考上!”
“行,我不说了。”关沧海哼了声,心里嘀咕着:咋说都不对,那我不说了还不成?
林听嘿嘿笑着伸出手也要揪他耳朵,可把关沧海给气笑了,故意道:“姥爷待会去下馆子,不带你去。”
“姥姥有钱。”
江桂英摆手,说没钱。
林听哼了声,理直气壮道:“谷雨有钱!”
等谷雨放学回来,她就找谷雨去供销社!
“……”
八月,瓜子王家彻底搬出了银杏胡同,在外头买了套两进的院子,还开上了小轿车。这事儿在银杏胡同掀起了一阵眼红病。
没工作在家的,又琢磨起做点小生意,江桂英更是天天喊着要把她和老姐妹一起经营的农副产品店给做大做强。
关月荷更眼红。不过,她不是眼红瓜子王家开上小轿车,她眼红瓜子王家的院子。
她一直想买个小院子,挑来挑去没遇上合适的,瓜子王家说买就买了,还是个两进的大院子!
“必须去医务室开一瓶眼药水了。”
九月底,林听在胡同口跟着大孩子玩丢沙包,一听到熟悉的摩托车声,也顾不上玩游戏了,撒腿就往外跑,刚跑几步,果然见到了下班回来的关月荷。
“妈妈,谷雨被选做小报幕员了!”
关月荷哟了声,“这当报幕员的本事还能遗传呢?!”
林听挠挠头,她听不懂,但她想去看谷雨当报幕员。
“妈妈,你和爸爸也去吧。”
“爸爸妈妈不一定有空,和姥姥姥爷去不好吗?大姨父也去的。”
但到了国庆前一天,关月荷和林忆苦都按时下班,没回家,而是直奔五星汽车厂大礼堂。
他俩来得晚,没抢到位置,得亏眼睛好,站后头也能看得清。
关月荷看着台上那个开始抽条长个的小棒槌,忍不住感慨遗传这玩意儿还真是厉害。
“你看她,简直和我姐以前一模一样。”
她姐以前读小学时也当过小报幕员,就那一次,整个五星汽车厂的工人都说理发店关师傅的大闺女长大了肯定是厂里一枝花。
台下看节目的老工人有些眯起了眼睛细看,听说台上的小报幕员里有一个是曾经厂花关月华同志的闺女,也有些感慨,“我那时候刚进厂,老关那大闺女也是小报幕员,这是母业女承,她闺女也接上棒了?”
“哎哟!你不提我都没发现,这母女俩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林听坐在爸爸的脖子上,下巴搁在脑袋上,认真地往台上看,一见到谷雨出来就拍手,激动过头了就忍不住拍亲爹脑袋。
林忆苦好几次拍她屁股,“你可真是孝顺闺女,别人拍手,你拍你爸脑袋。”
林听嘻嘻笑着认错,没一会儿还知错再犯。
自从看了谷雨当小报幕员,林听也在家搞起了节目表演。
跟着对面的元宝学了几招武术,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小木棍,天天哼哼哈哈的。
一天到晚使不完的劲儿。
要不说孩子都是见风长呢,一段时间一个样儿。林听现在是越来越调皮了,像个陀螺似的,一天到晚没个停歇的时候,待不住,只有在吃东西时能安静会儿。
关月荷打定了主意,等到过完了年,就把林听送去卓越服装厂的育红班。
但这会儿,她暂时顾不上年后的事情,海市合资车眼看着就要成了,这紧要关头,她得先顾着工作。
十月中旬,中德合资汽车企业成立,国内有了第一家中外合资轿车企业。
关月荷作为谈判团成员之一,这回从容了许多。她想着,以后再参与汽车合资项目谈判工作,她也算是有两次成功经验可以借鉴了。
“你这是不是要往上挪一挪了?”李雪莲下班时小声问道。
“没有的事儿。”关月荷笑道:“要真往上挪了,请你去下馆子。”
“那我就等着了啊,我也不挑,去你家理发店旁边那个小饭馆就成。”
“这还不挑啊?我明大爷现在是个有名气的大厨了,想订个桌都难。”关月荷话音一转,哈哈笑道:“那我得让我老爹早早去排个号。”
忙完了又一汽车合资工作,关月荷总算能歇一歇了。
虽然她自己也琢磨过会不会往上挪一挪的事情,但她已经把工作顺利完成了,剩下的,就该是领导考虑了。
于是,趁着工作不忙,星期天都能正常休息,关月荷不是带林听出门见朋友们,就是带林听去下馆子,偶尔也会去看看亲朋好友帮忙留意的小院子。
这段时间,关月荷听得最多的两句话,一句是:“你闺女眼睛长得和你真像。”
另一句就是:“你这是不是要往上升了?”
连关月华都这么问时,关月荷两手一摊,“你们是从哪儿联想到我要往上升的?”
要说工作突出吧,也还行,不说整个单位,就他们司,一个司底下将近十个处长,工作表现突出的也不止她一个。再说,她上头的领导也没要调走的消息啊。
关月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是我们想当然了。”
“怎么说?”
“你没看到你们单位的大学生升得快?”
关月荷认真想了下,觉得算正常的,没工作经验或者工作经验少的,刚毕业进来先是科员,基本一两年都能升到副科,升到正科都算正常。
关月华啧了声,忽然想起来关月荷是算情况特殊那一类。
正常来说,关月荷毕业出来应该是正科,之后再根据工作情况往上提拔。她倒好,刚进单位就把几年内的提拔一次性给跳过了。
所以,第一批大学生在分到单位后,在这短短两三年里都得到了提拔,而关月荷还在原地踏步。
关月荷哦了声,乐呵呵地道:“那我算赚到了,一步到位,多领几年工资。”
关月华看她一副占到大便宜的表情,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别人惦记往上提拔,她惦记工资。
关月荷还在念叨:“要不是这几年工资高,我才不换彩电。等我再攒攒,我也要买个两进的大院子,我住一间,空一间……”
关月华不想和她说话,背过身去翻了个白眼。
她早该明白的,别看关月荷经常自称“关处”显摆,但在关月荷心里,甭管是“关科长”还是“关处长”,这都是一份工作。
重要的是有一份工作,不管是在国营厂还是在政府单位。工作的区别只在于每个月能领到的工资和票证是多是少。
“哎,对了,你现在是什么级别的青天大老爷?”
“不想找骂你就闭嘴!”
“哦。”
第196章 逢春(中间补了一段)
关月荷这一年里没有升职, 但与她仍保持联系的研究生同学们倒是陆陆续续来信提到自己被往上提拔了。
她也没继续惦记升职的事情,又一头扎进了忙碌的工作和平淡的生活中,并琢磨着要不要再学点什么。
还没琢磨好, 眨眼就又翻过了一年春节。
林听跟着姥姥姥爷回丰收大队待了几天,回来时往存钱罐里放了不少压岁钱。
林听的存钱罐攒了三年, 沉了许多,关月荷打算给她办张存折存起来。
“妈妈,我好多钱。”林听双眼放光地看着妈妈数钱,厚厚几沓钱放在炕上,可以去很多次供销社了。
“林大户,请我喝黑汽水吗?”
“嗯嗯!”
“走, 我请你下馆子, 你请我喝黑汽水。”
关月荷把钱和办存折要用的给收进包里, 再把抽屉里的厚信封也带上, 麻溜地给自己和林听穿上大衣。
“挺直了背走路。”关月荷拍了下林听的后背。
林听笑嘻嘻地跑远了几步,又学公园里遛弯的老大爷背着手弯腰走路, 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妈妈。
小王八蛋怪会气人。
关月荷假装撸袖子说要收拾她,她哈哈地笑着拔腿就往外跑。
刚出一号院大门,正好遇上回来找林听的林大爷。
林大爷在85年元旦过后,从五星汽车厂办了退休, 暂时没打算给自己再找份工作继续发光发热, 而是经常带着林听去公园遛弯,或者隔三岔五地和方大妈出门逛四九城, 说要腾出一段时间适应已经退休了这回事儿。
林听就是老跟他去公园遛弯, 才学会的退休老大爷的姿态。
年底那会儿,林大妈拿林忆苦的旧军大衣给林听做了件小款的,林听穿上手肘处打补丁的军大衣, 一背着手走路,就像个缩小版的老大爷。
这不,林大爷今天闲着没事,听说街道办组织周围居民搞一个戏剧团,他打算找老伴一块儿去看热闹。
出门时,又想着难得月荷休息在家,准备把林听这个小皮猴也给带出门跑跑,好耗一耗她的牛劲。
要不说隔辈亲呢。
林忆苦小时候调皮经常被林大爷收拾,到了林听,她也皮,但林大爷又开始说孩子皮点好,说明长得结实。
“你要是有事儿要忙……”
不等林大爷和关月荷说完话,林听一骨碌就爬上了摩托车坐好,“爷爷再见!”
林大爷好笑地点了点她额头,这只皮猴还怪精的。
林听被关月荷拿条长布绑在身前,像揣了个大暖水袋,骑着摩托车铛铛铛地出门了。
先去了银行,用自己的名义办了张新存折,再把林听存钱罐里的钱全给存了进去。
才三岁出头的小娃娃,居然已经攒下了三百二十三块的存款。
这要放在十年前,关月荷指定是要犯一下眼红病的。
三块钱的零头塞进了林听的小口袋里,留着待会买汽水付钱用,剩下的三百二十存了三年定期。
关月荷刚开始还想存个十年的,但一想到现在东西越来越贵,钱越来越不经花,不如再攒攒,过个三年,应该能给林听买个小平房。
关月荷低头看贴着自己腿边的小矮墩,总算理解了许成才和秦子兰常挂在嘴边的话:“我们多给他们攒一点,以后孩子甭管混得有出息还是没出息,总还有个落脚地。”
不过,等林听长大,那还有好多年呢。
当下最重要的,是先去吃顿好的。
路过邮局时,关月荷哎呀了声,又倒回来,把包里的信给寄出去。
“妈妈,春梅阿姨什么时候能收到信?”
“不知道啊,一个星期应该能收到了。”
春梅同学在最近一次来信里放了个“炸弹”——春梅居然一声不吭地生了对龙凤胎!随信寄来的,还有春梅一家四口的照片。
关月荷身边没亲友是生龙凤胎的,双胞胎倒是见过两对,真难得。
以后春梅给她寄一份孩子的压岁钱,她得给春梅寄两份,哎呀,她吃亏了!
—
从供销社买了两瓶可乐汽水,然后就直奔明大爷的小饭馆。
“哟!关处长和林厅长有空来深入群众了?”
这语气,不用抬头看,一听就知道是明大爷。小饭馆里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住他的嘴!
论给人起外号这块儿,关月荷觉得明大爷在银杏胡同是独一份的。
以前见她练摩托车就喊她“机长”,自从过年时听到林听说以后也要当领导后,他就说:“你都不用等以后了,看你爸妈给你起的名字,那必须得厅长起步啊。”
但别说,关月荷每次听到“林厅长”这个称呼都忍不住乐呵。
“今天想吃点啥?”明大爷探了个脑袋往外看,后面等着的人不多,关月荷不愁点不着菜。
“两碗炸酱面、半只烧鸭。”
“就你俩啊?”
关月荷点头。
这顿属于午饭和晚饭中间的加餐,她刚路过农副食品店和理发店喊她爹妈,他俩一个劲地摇头说吃不下。
等到她们的炸酱面和烧鸭上来时,小饭馆里已经没几个人了,对比前两年,显得冷清了许多。
这两年里,私人小饭馆如雨后春笋冒出来。光是长湖街道,加上个国营饭店,现在就有八家大大小小的饭店,明大爷这儿的生意难免受到影响。
但关月荷没想到影响这么大。
明大爷哼了声,“国营饭店旁边开了家洋餐厅,说可以免费领一份小面包,大家都去尝新鲜。”
怪不得明大爷这儿今天这么冷清!
关月荷拿小碗给林听拨面,让林听自己拿着筷子吃。
俩人坐一条长板凳上,吸溜吸溜的声音此起彼伏,吃了几口,不约而同地伸手找汽水,再吨吨吨吸几口。
明大爷坐她们对面,看着看着,肚子也跟着响了两下。
最后,明大爷吃着花生米,看她俩大口吃烧鸭。
“丁老四他媳妇儿生娃了没有?闺女还是儿子?”
“没呢。”要是生了,那肯定得给他们打电话报信的。
关月荷从明大爷的小饭馆离开,想着带林听也去看看街道办搞了个什么样的戏剧团,人才到,就见方大妈一脸兴奋地冲她挥手。
“丁老四刚来电话了,说他媳妇儿生了个儿子。”
“真的?!大人孩子都好吧?”这个娃娃也是不经念叨,说来就来。
“好着呢,让你们过几天再去家里看孩子。”
关月荷放下了心。
但方大妈开始叹气,提到了发小四个中最早谈对象、却现在还没生孩子的林思甜。
林思甜去年一整年都在进修学习,如她们预想的一样,这进修一点都不轻松,林思甜过去一年里,回银杏胡同的次数大大减少,关月荷想和她聊胡同里的八卦都找不到机会。
进修一结束,林思甜回到医院就被往上提拔了,又忙成了陀螺。
方大妈没少唉声叹气,想催她赶紧生孩子都找不着人。
“我也懒得催她,但她也不想想自己的年纪,还当自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呢?上年纪了生孩子,多伤身体,就说咱们七号院东厢房那家……”
照方大妈的想法,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生也就那样,反正都能活。但怕影响了闺女和女婿的感情,这些话她又没法说。
关月荷也不知道咋说,思甜有自己的计划安排,哪怕是家人,也没法干涉。
林听收到妈妈的眼神,立刻去抱奶奶大腿,显摆自己刚刚吃了个烧鸭腿。
方大妈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哎哟!那你可真能吃!”
关月荷偷笑,这才想起来去看戏剧团。
一转头就看到了报名的人里有个熟悉面孔,林听率先开口打招呼:“金叔叔!奶奶你快看呀,元宝姐姐的爸爸,他有朵大红花!”
“奶奶看着呢,看到了。”
林听原地蹦跳,看得出来,她也很想要金俊伟身上挂着的那朵大红花了。
关月荷带着林听往报名处挤,听到大爷大妈们正在聊金俊伟。
“我早说了,金俊伟一看就是以前唱戏的,他那兰花指,哎哟喂,我可学不来。”
“听说他师父以前还是个角儿……话说,他和周工是谁介绍认识的?”
“是啊!谁给介绍的啊?”
大爷大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说不出个答案来。
站他们后面的关月荷撇嘴,人家就不能是自由恋爱?
金俊伟一下子就成了银杏胡同茶余饭后的新话题。
林听去公园遛弯的劲头更足了,每天一起来就惦记着喊爷爷出门。
就因为金俊伟每天早上把周红旗和元宝送出门后,他去公园练嗓子,偶尔会唱一段。
林忆苦乐笑了,“怪不得林听在家嗷嗷喊,合着这是在练嗓子啊?”
关月荷忍住笑让他小声点,“嘘,别让她听到了。谷雨说她唱歌找不着调,她还急眼了。”
两口子刚悄悄蛐蛐了闺女,没一会儿,林听跑进来,脸颊红扑扑的,大声宣布:“我要开始表演啦!”
关月荷和林忆苦对视一眼,默契地鼓掌称好。
关月荷觉得自己和林忆苦是对特别捧场的好父母。
但林听那唱的都是啥啊?
“林厅长,爸爸妈妈跟你商量个事儿。”
“嗯?”林听端正坐好。
认真不到两分钟,一听妈妈问她要不要去上育红班,林听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说自己要和谷雨一样去汽车厂上学。
“你不够年纪,上不了小学。”
“谷雨去了。”
“谷雨比你大四岁。”
甭管关月荷怎么哄,林听就是不松口。她都问过她的小伙伴了,要么在家玩,要么去汽车厂上学,没有人去育红班。
娃不同意,几个长辈也不同意。
“家里四个老的,还怕带不了她一个?”
送娃上学计划,暂时失败。
—
三月初。
关月荷他们几个约好时间去丁学文家看小娃娃,见到了个眼睛红肿的丁学文。
叶知秋躺床上冲他们挤眉弄眼,让他们别笑话他。
“起名字了吗?”林思甜忍住笑,只能转移话题。
“起了,我爸爸给起的,叫丁逢春。”叶知秋笑道:“我妈还说,我和孩子的名字听着像是姐弟俩。不过,我俩觉得这名字挺好,已经上户口了。”
“叔叔文化人,这名字起得多好。”关月荷他们几个张嘴就是夸。
眼看着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小娃娃这会儿出生,可不就是赶上了春天到来?!
丁学文点头,看着床上的爱人孩子,再看看围在床边看孩子的发小好友们,心里软和得不行。
他的孩子来时正逢春,赶上了一个很好的时代、也赶上了他与知秋都在事业上做出了些成绩的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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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月荷再次得到提拔,那已经是1986年国庆后的事情了。
关月荷同志81年初进的外贸部,这过去六年半时间里,多次顺利完成重大合资项目的谈判工作,从未出现一次工作纰漏,甭管是领导还是下属,对她的工作能力认可度极高,被提拔是理所应当的结果。
“关副司长,恭喜!”李雪莲还没忘两年前的玩笑话,“哪天请我去下馆子?”
“哪天……我听雪莲同志安排。”
“那就等下次咱俩都能准时下班的时候,就在长湖街道去找个小饭馆吃一顿,我带我闺女,你带你闺女,成不?”
“成啊!”
关月荷看了眼手表,“我今天准时下班,得早点回去了。”
李雪莲了然,关月荷要被提拔的消息传了得有几个月了,现在终于出了调任文件,事情尘埃落定,换成是她,她也想赶紧回家和家人分享。
晃了晃手里的资料,李雪莲耸耸肩,“我晚点走。不过,我爱人待会儿过来。”
“月荷,再次祝贺你!”
关月荷从办公室出来,一直到出单位大门,没少得到同事的道贺。
在同事面前,她还挺谦虚,骑着摩托车一走远,嘴巴就抿不住了,龇个大牙乐呵。
一回到家直奔三号院,“妈,今晚别做饭了,出门下馆子去。我请客。”
江桂英不同意,“改天的,我这都煮上饭了,不年不节,也没啥大事儿,下啥馆子啊?”
关月荷忍住笑,咳咳了两声,“关副司长请客,您真不去?不去拉倒,我去喊我方妈和林爸。哎,林听呢?”
“你真是工资多了烧屁股,上个月刚说买了小院子就变穷光蛋,现在又成大户……等会儿,谁请客?”
关月荷嘻嘻笑,手指指向自己,“关副司长。”
“哎哟!”江桂英懵了一瞬,很快就乐开了,边哎哟边拍大腿,在小小的厨房里原地转圈。
乐够了,又不太确定,“这是算升职了吧?”
自言自语地念叨:“我知道科长、主任、厂长,这司长又是算什么级别?能拿几级的工资?”
反正她就知道国营厂里,就厂书记最大,但这机关单位的级别,她是真搞不明白。
就比如说月华,又是不同的称呼,什么法官、审判员的,搞不明白,但她们一说拿几级工资,她就心里有数了。
关月荷哈哈笑了两声,夸她们母女俩是一脉相承的实在人,一听升职,第一反应就是涨多少工资。
现在的钱没以前经花了,物价蹭蹭涨,工资涨得没物价快。也就关月荷和林忆苦本来工资就高,不然,真不如前几年能攒钱。
刚刚还舍不得去下馆子的江桂英赶紧解了围裙,催关月荷去隔壁喊方大妈,她自己则是去找谢大妈,托她帮忙留个口信,让关爱国两口子下班了直接去明大爷的小饭馆。
“有啥好事啊?”
谢大妈追着问,但江桂英只说是好事,就是没说到底是什么好事。
看着关月荷带着江桂英和方大妈风风火火地出门,谢大妈忍不住撇嘴,小声嘀咕道:“邻里邻居的,瞒得真紧。”
但一想到自己也被儿媳妇要求瞒着家里的好事,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转身就回了屋。
第197章 好事
关月荷带着两妈出门, 走到一半,正好遇上下班回来的林忆苦。
“咱可真是心有灵犀!”
两个妈乐得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林忆苦瞬间有了猜测, “往上提拔的事情定下来了?”
关月荷啧了声,她还想给林忆苦抛个大炸弹呢, 但他一下子就给猜到了,准备的惊喜少了一半。
林忆苦也很识相,当刚刚自己什么也没说,改口道:“家里有什么好事了?”
“大好事!”关月荷立刻配合,咳咳了两声,严肃道:“林团长, 你以后得喊我关副司长!”
“关副司长。”林忆苦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
这话一出, 关月荷可就藏不住笑了, 这称呼听着就很厉害。
一边乐呵一边把林忆苦给赶下车, 自己坐了上去把住车头,招呼两个妈上车。
“我们可不坐你的车, 你俩先过去街道办喊你们爸和林听,我们自己走过去。”江桂英一脸抗拒,拉着老姐妹小跑躲远了。
身后的小两口听到她俩念叨:“哎哟,我是没那个胆坐她开的车哦!以前骑自行车就跟骑小汽车似的, 现在骑摩托车能比得上开飞机……”
“谁说不是?上次载我去医院, 吓死个人。也就忆苦和林听喜欢坐快车了。”
关月荷闻言,哼哼了两声, 大声提醒:“我听得到的!”
察觉身后贴上了个大火炉, 这才发动车子,开飞机似的冲向街道办,准备接上小火炉。
街道办旁边的空地全是群众戏剧团的成员, 小时候练过基本功的金俊伟被推荐做团长。
这个群众戏剧团成立一年,今年国庆时就被邀请去参加市里举办的国庆汇演,还拿回来个三等奖的奖状。
奖状一拿回来,戏剧团里的老大爷老大妈像打了鸡血似的,说要争取下次拿个一等奖。
这不,一个星期里总有三、四天要聚到一起,排练一整个下午。
像林大爷这样爱好听唱戏的退休人员,就爱过来凑热闹,听听戏曲,也顺便帮忙带娃。长湖街道办已经成了这一片最热闹的地方。
关月荷到的时候,林听正躺在摇椅上翘个二郎腿,拿着小半块苹果一边啃一边摇头晃脑地看戏。
看她悠哉的,怪不得死活不肯去上育红班。
但话说回来了,关月荷也觉得这戏挺好看的。
可惜,只看了一小会儿。
“今天就到这儿了,大家改天再来。”金俊伟一看到点了,立刻停下排练,让大家把道具和地上的垃圾都给收拾好,从街道办借的长条板凳也都给还了回去。
站在一众退休了的老大爷老大妈中间,金俊伟显得格外突出。
“金姐夫这都四十出头了,看着还跟三十似的。”关月荷有些感慨,金姐夫和红旗姐结婚,搬进银杏胡同那得有近二十年了。
当年金姐夫刚来银杏胡同,那叫一个轰动,好多大姑娘小媳妇儿过来看呢。但这么多年过去了,银杏胡同至今还没出现第二个和金姐夫一样被公认“该他吃软饭”的男同志。
说完,林听已经冲了过来,手脚并用地要往她身上爬,关月荷只能把她抱起来。
这是个实心娃,沉甸甸的。
林大爷说要慢慢走过去,让他们一家三口骑摩托。关月荷挑眉,她怀疑她林爸也嫌她开的车快。
林听搂着妈妈的脖子,看着跟在后面的爸爸,吱吱喳喳地说今天二舅送了苹果来家里,“舅舅喊我回大队摘苹果呢!爸爸妈妈, 你们去吗?去吧,求求关处长了……”
关月荷被她逗乐,伸手捏住她的脸颊,纠正道:“你以后要改口了,林厅长。”
然后又突然冒出来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觉得爸爸好看,还是金叔叔好看?”
“爸爸。”林听毫不犹豫。
“真有眼光,和妈妈一样,奖励你今晚吃烧鸭腿。”关月荷说完,回头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人,有人的嘴角都快翘天上去了。
林忆苦看着前面一大一小的俩糖衣炮弹,嘴角就没落下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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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还没上齐,大圆桌已经围满了人。
“老关老林,你们两家啥喜事啊?”隔壁桌的老邻居好奇,看看这两大家子,除了老关的大儿子一家,他们两家的儿女都拖家带口来了。
“嗐!也没啥大事,难得人凑得齐,就想着过来下馆子。”江桂英顺便问道:“你家这是有好事了?”
“我家老二分到了房,大喜事,过来庆祝庆祝。”老邻居叹气感慨,“现在日子好过了,分房却是比以前还难。等老久了……诶,要我说,还是前边的服装厂福利好。”
大家赶忙道喜,长辈们寒暄了几句,老邻居这才没再和他们唠嗑。
说来也是巧。
谷雨每天放学了都去传达室找万秀娟,然后等下班了,关爱国来接她们一块儿回银杏胡同。
而关月华和谷满年今天来接谷雨时,发现家里没人,就找到了这儿。同时过来的还有林思甜和陈立中。
临时的小聚,就这么变成了两家的大聚。
谷满年从外头搬了半箱可乐过来,让谷雨挨个去分。
“供销社老多人买可乐了,差点买不着。”
“它现在名气大了,大家都争着买,抢手着呢。”
“每天看完新闻都能看到它的广告,谁能不知道?”江桂英好笑道:“卫国今天进城来还给带了一箱回去,说是留着走亲戚用的。别是以后逢年过节都送这玩意儿吧?”
“也不稀奇,还有人中秋送礼送蛋糕的呢。”
关沧海感慨,“这不是以前喽,以前的洋玩意是坏的,现在大家都说是好的。”
点的菜也正好上桌,关月荷赶忙打断老关同志的“忆往昔”,“趁热吃,吃饱了再唠嗑。”
“行,赶紧拿筷,不用等菜齐。”江桂英对林思甜和万秀娟道:“你俩不能饿,先吃……”
林思甜和万秀娟在今年下半年先后怀了孩子,等到明年,又要多两个娃热闹了。
要是在家吃饭,关沧海少不得要拿酒出来和关月荷喝一杯,但这是在外头,他没少被老伴儿提醒:在外头少显摆。
于是,这会儿只能拿可乐当酒喝,抿一口哈一下,晕乎乎的,像是喝了假酒。
再一看眼前的几个小辈,关沧海又老话重提:“你们啊,真是赶上好时候了。”
他年轻的时候,读书识字当干部这种事,轮不着他这样的普通人。不过,也是他们争气。
看着桌子对面的俩闺女,关沧海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了。他还在乡下吭哧吭哧种地的时候,哪能想得到,家里还能出两个大干部啊?
“行了,吃你的。”江桂英说是这么说,但自己也没忍住笑。
胡同里有个在厂里当上车间主任的,家里人的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他们这已经很低调了,不然,在家门口放鞭炮都应该。
谷满年拿起汽水瓶,冲关月荷道:“月荷,恭喜了。”
关月华却是提醒道:“别骄傲,老老实实地干好本职工作,守住底线。”
啧!青天大老爷今年被调去了检察院工作,看谁都得来一句“守住底线”,看谁都像看违法违纪的。
连坐在关月荷旁边的林思甜都忍不住挺直了背,和陈立中悄悄眼神交流:看,知道月荷为啥老管她姐叫青天大老爷了吧?
陈立中刚想笑,被关月华一个眼神扫过来,立刻拿起可乐,对关月荷道喜,以此躲开青天大老爷的眼神。
虽然他只是国营厂里搞技术的,但在青天大老爷眼里,都差不多,干啥都得守住底线。
“你们不会是想先让我灌饱汽水,这样就没法和你们抢烧鸭腿了吧?”关月荷小小地抿了一小口,这菜还没上完呢,可不能就这么喝饱了。
林思甜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我看你还能吃两大碗米饭。”
月荷还能有吃饱的时候?
关爱国后知后觉这顿饭不太一样,好不容易等到大家说完话了,赶忙问:“还有啥是我不知道的?”
一问,才从亲妈那儿得知,他二姐又升官了。
虽然有些惊讶,但他已经习惯了。
他二姐这些年做的大事还能少了?从她不满十六就能自己找工作这事开始,关爱国就觉得他二姐是干大事的人。
再说了,谁能学会一门外语又接着学新的?最近接谷雨回家,听谷雨叽里咕噜地说些听不懂的洋语,这才知道他二姐最近在学俄语。
真是一年到头使不完的牛劲儿,时不时地就给自己加担子。
脑袋一转,和大姐对上了视线,关爱国心里叹道:这个在工作时也是使不完的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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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沧海觉得这顿饭吃得不够尽兴,和关月荷商量着要喊上大伯、大哥两家,再一块儿在家里庆祝庆祝。
但想把这帮大忙人给凑齐,也不容易,最后也没把时间给定下来。
吃完饭各回各家,关月荷一进屋就直奔卧室的衣柜,翻出了林忆苦藏起来的礼物。
紧随其后的林忆苦无奈,“什么时候发现的?”
早在关月荷第一次和他说有可能被提拔时,他就已经在准备礼物了,没想到还是没藏住。他刚刚走回来时,还琢磨着要不要等林听睡着了再拿出来。
白琢磨了。
关月荷朝林听抬了抬下巴,“你闺女藏铁皮青蛙的时候翻出来的。”
被提到的林听完全不知道自己坏了爸爸的好事,凑过去看了眼妈妈手里的金色圆圈,立刻转头抱爸爸大腿,“爸爸,给我也送一个吧,哪吒也有这个圈圈,我也想要。”
“哪吒还自己睡一间屋呢,你咋不学?”
林听自动忽略了这句话,跟进跟出地伸手要个圈。
剩下关月荷美滋滋地对着台灯欣赏大金镯子,她已经攒下四个大金镯子了,同时拿出来都戴上,手比头顶上的白炽灯还闪眼睛。
第198章 搬走
隔天是星期天, 难得林思甜能在银杏胡同待一整天,关月荷喊上她和陈立中,又带上林听和谷雨一块儿去长湖街道上的洋餐厅吃西餐。
两个小的迫不及待地要吃蛋糕, 撒腿就跑,陈立中只能跟上。剩下林思甜挽着关月荷的手, 慢悠悠地走着。
她俩以前能天天下班见,现在一个月也就见三四次,好不容易有时间唠嗑,这一说起话来就停不住嘴。
“你姐姐夫星期天也这么忙?不会是甩开谷雨偷偷约会去了吧?”
林思甜记得月荷提过,说她姐夫的干部进修已经结束了。
“那倒没有。”关月荷道:“这不是我姐工作调动嘛,光是忙新岗位的工作就够呛的。”
“至于我姐夫, 他现在是厂里销售科的科长。厂里现在改制, 部分工人有情绪, 厂干部要做好安抚工作……对了, 我记得汽车厂的改制七月份就完成了,有没有什么变化?”
厂长负责制早就提出来了, 从84年开始推行,这两年,各个国营企业陆续改革,有些步伐快的, 已经完成改制了。
卓越服装厂这回倒是慢一步, 愣是拖了一年多,今年下半年才开始改制。
林思甜耸了耸肩, “我在医院里是暂时没察觉出什么变化来的, 不过,听我们科室的同事提过,车间生产效率提高了不少, 车间工人的奖金涨了一部分。”
改制后,厂里的下达通知的速度快多了,以前厂里一项决策,从提出到最终下达,中间花了很多时间在开会、沟通上。
但林思甜也有担忧,“以后要都是厂长说了算,这厂子还是工人们的厂子吗?”
关月荷一时半会儿也给不出答案。
每个改革之下,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但她觉得,当下外资企业进入、合资企业也不断冒头,国营厂再不改革创新,下一个破产的厂子就是自己了。
就在今年,东北一家国营厂破产,第一次给全国的国营厂工人敲响警钟:时代不一样了,国营厂这口大锅饭是会被砸掉的,以前的工人身份是能代代传下去的铁饭碗,它现在不牢固了。
“哎呀,怎么就说到这么沉重的话题上了?”林思甜立刻切换了话题,“天塌下来有高个头的顶着,咱们就算操心也帮不上忙,能做好本职工作就算是不给组织添乱了。”
“有道理!”关月荷很是赞同,在什么岗位就操什么心,做好手头工作就是做贡献了。
“那咱们说些实际一点的,妈说等你快生了就搬你那儿去,陈立中他爸妈怎么说?”
“我昨晚才和妈说了,到时候我回银杏胡同坐月子。陈立中和我公公婆婆没意见。”林思甜故意道:“小姑子要回来占房子了,你当大嫂的怎么说?”
关月荷给了她一个白眼,“我还能怎么说?把你赶去杂物间行不行?”
“那你把杂物间给改早了。”林思甜笑哈哈的,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到了她身上,叹气,“可惜了,就晚了一步,不然咱俩以后继续当邻居。”
林思甜邻居家打算出国投靠亲戚,想把房子给卖掉。消息刚放出来没两天,房子已经找到买家了。
林思甜想起来还是觉得可惜,“早知道我就先给定金了。”
“算了,我也没特别想买。”
关月荷觉得那位置离得太远,价格也贵。毕竟林思甜隔壁家的那院子是林思甜家的两倍大,她要是买的话,肯定还要找朋友们借钱。
现在放出来卖的小院子真是越来越贵、也越来越难少了,她估算着,买了个小院子,就要变回穷光蛋了。
这不,她昨天说要请客,她妈还念叨她工资多得烧屁股,她妈平时没少提醒她别大手大脚花钱买大件。
这小院子迟迟买不下来,归根结底还是关月荷没那么热衷了,换个住处,真比不上住在银杏胡同方便。
“差钱了,你就开口。”
关月荷立刻伸手去翻她口袋,“行,今天这顿让林大户请客。”
“让前面那个小的林大户请客。”
“那不成,她的钱都进存折里了。”
陈立中带着俩小的在餐厅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嘻哈说笑的两人走近。
最后请客的是陈立中这个大户。
“改天叫上丁学文他们,让丁学文和许成才请客,他俩一个做外国导游挣美金,一个做衣服挣外快,都比咱俩有钱。”林思甜提议。
“就这么定了。”关月荷拍板。
谷雨赶忙举手,“小姨带我。”
跟着小姨,肯定有好吃的。
“小姨带我!”林听也嘻嘻笑着举起手。
啧!这小王八蛋有时候就是欠收拾。
关月荷伸手捏她的脸颊,“今晚就把你送去我姐家里。”
林听赶紧抱住她的手臂,嗷嗷喊着说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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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的几人晃悠着散步回胡同,发现不少邻居们聚在三号院大门口。
林思甜不敢往人堆里挤,就问站外面看热闹的白大妈:“里面又咋了?”
“是好事儿。”白大妈回道:“谢老师弄出了几个专利,厂里给他分了小洋楼,现在消息传出来了,打算这几天就搬走。刘阿秀打算过几天请老邻居们吃饭,家里的一些旧家具也不要了,都给送出去。”
“是这事儿啊。”
谢振华一家要搬走,大家不觉得奇怪。自从谢振华读完研究生回到厂里,陆续发明了好几个专利,听说不只是五星汽车厂得利,还造福了国内其他汽车厂。搬走那是迟早的事情。
二大妈过来补充道:“听说前年就该分到他了,怕影响婷婷高考,就给拒了,等到现在才又分到。”
“婷婷那成绩还怕被影响?是我我早搬了。”白大妈撇嘴。
去年八月,婷婷考上了华大,谢大妈买了个铁皮喇叭,在胡同口宣传了半个月,怕是隔壁胡同的狗都知道婷婷高考考了全市前十。
“看你这话酸的,我还羡慕你家金花现在读完厂里的技校被分进财务科呢,还有蔡英家的西南,师专毕业出来就分配进学校当老师,现在当老师多好啊,体面。我说啊,还是张德胜想得长远,老早就把工作让给了全斌,他现在在学校里管后勤,和当老师拿的工资差不多。”
赵大妈一想到顺顺过两年也要中考了,心里就愁着慌。
白大妈就爱别人当她的面夸大孙女,这会儿也不谦虚,乐呵呵地道:“金花自己争气,这没得说。”
赵大妈瞥见了不远处的关月荷,压低声音问:“桂英家的静静是又复读了一年?”
白大妈点点头,也小声道:“听说去年是因为没报对志愿,可惜了。”
第一年差了十几分,去年已经过了录取线,但因为是先填的志愿后考试,比静静低几分的都拿到了大专通知书。
这要是没考过线也就算了,但都过了线还就这么算了,谁能放得下?于是,静静咬咬牙,坚持再复读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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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甜他们看了一会儿,不想往三号院挤,就回了关月荷家里待着。
傍晚的时候,刘阿秀过来请客,让周红旗、关月荷带家里人下星期天也过三号院去吃饭。
“思甜也在,正好,我和你爸妈说了,你和小陈也一块儿去。”
晚上两家吃饭时,方大妈叹了声气,“以前的老邻居一家家地搬出去了。”
小孩子长成了大人,陆续结婚成家,院子里添进了新人,又有了一茬小孩。而一部分老邻居也陆续搬了出去,换上一批新面孔。
但一转头,方大妈又高兴了起来,管邻居搬不搬呢,她的多年老姐妹和孩子都在跟前。
随着三号院里一场大酒席落幕,谢振华、刘阿秀一家搬出了银杏胡同。同时,又一家新面孔搬了进来。
日子没有因为老邻居的离开而有所影响,反倒是新邻居的到来给三号院增添了新话题。
因为新邻居想借厕所这事儿,江桂英和方大妈好几次和新邻居吵起来。为了早晚用水龙头,前院的老邻居也没少和新邻居吵。
但新邻居家要刮大白、添新家具时,院子里的老邻居们谁也没干看着。帮完忙那几天,三号院和睦了一阵,然后又接着吵架……
关月荷偷笑,新邻居刚搬进来的时候,她们还说新邻居人看着脾气好呢,这才几天啊,就吵起来了。
但邻里邻居的就这样,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吵,吵着吵着,就摸清了对方的底线,日后也就能和平共处了。
林忆苦抬头看她,偷偷笑了下。他可是听她独特的“与邻居和平共处之道”——拳头够硬,甭管什么邻居都能合得来。
关月荷不知道他这会儿的想法,还在念叨:“以前谢大妈在咱妈这儿多讨嫌啊,现在谢大妈搬走了,咱妈还说想她呢,你说稀奇不稀奇?”
“稀奇。”林忆苦心想着,要是谢大妈真搬回来,怕是又变成讨嫌的了。
关月荷看向对面家,“还好红旗姐家没说要搬走,我可不想换新邻居。”
而对面的周红旗和金俊伟也正说到这事儿呢,“咱们这个院的邻居挺好的,最好都不换。”
两家大人操心着自家邻居搬不搬的事情,林听和元宝又在院子里耍起了棍子。
关月荷和林忆苦就一小会儿没注意看,林听爬梯子已经爬了一半,还是胡大妈出来打水发现的。
“月荷!忆苦!你们家的皮猴要爬屋顶上去了!”
关月荷出来时,手上还沾着面粉,一看到林听站梯子中间冲她挥手,嘶了一声,试图好声好气地劝,“妈妈要开始蒸包子了,你吃不吃?快下来。”
“不要!”林听指了指屋顶,“我要抓小猫。”
试图当个慈母,失败。关月荷冲屋里喊林忆苦出来帮忙。
“林听你给我下来!看我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第199章 管事大爷大妈
黄历翻到87年, 银杏胡同的邻居们才知道关月荷升了职。
“难怪这两个月老方和桂英干啥都乐呵呵的,这两家人的嘴咋就那么严实呢?”
“嘴巴严实才走得长远呢,看看那个啥鞋厂的厂长, 就是家里人都大漏勺,不然他能被抓起来?”
“那还得多亏他们家的大漏勺们, 不然还得损失多少集体财产?单是一个厂长,十年下来贪污了十几万!加上其他干部贪下的,都够给咱们整条胡同所有工人发整年工资的了!”
前一秒还说关月荷升官的事儿,下一秒就骂起了第二鞋厂的干部班子,仿佛那帮人贪污的五星汽车厂的集体财产、损害的是他们这些工人家属的福利。
江桂英拿着毛线团出来找林听,发现林听正坐在一堆老邻居中间听八卦。她也就拿出小板凳, 一边看娃听八卦, 一边织毛衣。
“我听说了, 第二鞋厂要破产了, 市里头想让卓越服装厂把工人和设备接过去。”
“啥?还能有这种好事儿?”
“又不是没接收过,十几年前, 卓越服装厂不就收了第二鞋厂的一条生产线?一个车间的工人都给收过来了。那帮人调过来的时候还不乐意呢,结果,又是涨工资又是给分房……我看,第二鞋厂的工人早盼着赶紧破产分流了。”
也有邻居不赞同这个说法, “去别人厂和在待了十几、二十年的厂能一样?要不是厂子发不出工资, 谁乐意被并到其他厂啊?”
“也是。要说好,那必须得是自己看着成长起来的厂子好。”
“自己厂再好有啥用?都发不出工资了, 日子不过了?”
有人把问题抛给了白大妈, “你家向红现在也是个小干部了,她就没说服装厂要不要并第二鞋厂?”
“厂里干部多了去了,她个小干部, 能知道个啥?”白大妈心想着:就算我知道,也不能给你们这些大漏勺嘴巴说啊!
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就提到了国营厂改制的事,“改了之后,厂里就成厂长的一言堂了,谁知道以后是好是坏?”
“谁说不是呢?这厂长要都像卓越服装厂那位郑厂长一样有本事,年年给工人争福利,改也就改了。就怕遇上第二鞋厂厂长那样的,只管自己享福,不管工人死活,那真是没处讲理去。”
别看这些老大爷老大妈年纪不小了,但不少人是厂里的老工人,退休了也时刻关注着厂里的发展动向,觉得某个决策不好,跑去厂长办公室拍桌子也是有可能的。
但大多数时候,大爷大妈们也就是在家门口和邻居发发牢骚,说完也就过去了。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街道办来下发的通知。
“什么?每个院子要重新选管事大爷管事大妈?”
“还选这干啥?这么多年都这么当着了,用不着再选吧?我们院的,我看不用换。”
街道办的工作人员可不管他们咋说,把通知传达到位,让每个院子的管事大爷大妈尽快开会,早日把人选给确定下来。
关月荷下班回来时,胡大妈就跑来问:“月荷,你要当管事大妈不?”
关月荷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胡大妈又重复问了一遍。
“您看我像不像大妈?”
“咱们选人又不按年纪来,你看你和忆苦,在咱们一号院也算顶顶出息、有威望的人了,你俩要是报名了,那大家指定投你俩啊。”
“红旗姐也是啊……您想报名啊?”关月荷见胡大妈没否认,当下就表明态度,“我和林忆苦没这个想法,您要是报名,我们一家三口肯定给您投票。”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哈哈。”胡大妈笑了两声,又赶紧捂住嘴巴,做贼似的往后院看了又看,然后给关月荷塞了把自己做的炒花生,“给林听的。”
说完,胡大妈又跑去了对面,用同样的话去问下班的周红旗。
关月荷和周红旗都不想当管事大妈,工作就够忙的了,下班回来还要帮忙处理纠纷,休息时间还要抽空挨家挨户去收水电费,街道办的文件内容还要传达到位……
但架不住其他邻居想当啊。
晚上看新闻的时间,家里就来了三波客人,都是暗示她和林忆苦给自己投票的。
等屋里只剩自家人了,关月荷才道:“我已经答应胡大妈,说咱们家的三票都投给她了。”
林忆苦思考了一会儿,“应该的,咱们院里就胡大妈最热心,也最有空。”
虽然胡大妈有时候也会说些讨人嫌的事情,但她之前当管事大妈时也是真为一号院的住户们做事,平时有什么消息,必定是传达到的。挺负责的一个大妈。
“那就投给胡大妈!”
关月荷一想到胡大妈来问她要不要当管事大妈就忍不住笑,伸手戳了戳林忆苦,“咱们居然也到能当管事大爷大妈的年纪了。”
“林大爷好!关大妈好!”林听逮着机会就皮一下,喊完,和关月荷笑成了一团。
林忆苦无语,把切好的苹果给她塞了一块,又给林听塞了一块,屋里只剩下啃苹果的声音和电视声。
而二号院和三号院就没一号院这么安静了。
二号院里,常大爷和赵大妈说啥都不想当一大爷一大妈了,张大爷也不想当二大爷。只有二大妈,这回要竞争当最大的管事大妈。
没人竞选去当管事大爷,但大家都推荐了宋公安顶上。
宋公安黑着脸说自己工作太忙,没法当。
“也不用你干啥,有啥事,我都给办了。咱们院里,就差个镇院子的主心骨,大家一致认为,就宋公安你最合适!”二大妈还亲自上门劝说。
宋公安依然摇头摆手,非说常大爷和张大爷当得不错,从他俩里头选一个就行。
三号院也吵得厉害,许大爷许大妈想竞选,后罩房也有两家要竞选,为了拉票,居然在院子里吵了起来。
林大爷悠哉地在家看电视,反正他是绝对不当管事大爷了。
说起来,提议换管事大爷大妈的想法,还是林大爷去找街道办提的,说好多年都没换人了,但院子里的住户换了不少,也该重新选人,好让大家都信服。
这才有了换管事大爷大妈的事情。
关月华和谷满年过来接谷雨,谷雨又拉着他们去关月荷家里。
谷满年一进屋就问:“你和忆苦不去竞选管事大爷大妈?可惜了,我看你俩的呼声还挺高。”
关月荷给了他一个白眼,不答反问:“厂里真要合并第二鞋厂了?”
“没办法。”谷满年叹气,“上头给的任务。不过,咱们厂长也提了不少要求,不亏。”
关月华扫到桌上的俄语书,刚想拿起来看,就被林听给抱住了手臂,小声地问:“大姨,还有没有冰糖葫芦呀?”
关月华赶紧捂住她的嘴,视线余光瞥了眼关月荷,转移话题问:“怎么没穿大姨给你做的新毛衣?”
“妈妈说漂亮衣服要留到过年穿。”
林听还想再问,关月华立刻拿起俄语书,“大姨来考考你的学习成果。”
林听立刻撒手,转头拉着谷雨去对面找元宝,完全不知道大姨就是故意的。
而早听到林听问“冰糖葫芦”的关月荷对关月华不满地哼哼了两声,都说了不能给小孩多吃糖!
看在林听平时被管得严的份上,她就不找青天大老爷掰扯了。
其实也是觉得自己掰扯不过青天大老爷的伶牙俐齿。
没了两个多话的娃,关月华才问起关月荷:“何霜霜没说什么时候调回来?”
虽然不知道她为啥突然提起何霜霜,关月荷还是老实回道:“没说,但我猜应该快了。”
何霜霜在基层几年,每次给她和谢冬雪来信,都是报喜不报忧,只给她们分享最近的工作成果。但是,就算何霜霜没在信上写,她也知道其中必然少不了困难。
连续几年出成绩,调回来是早晚的事情。
“问这个干啥?”
“看她婆婆上蹿下跳的托人介绍没结婚的女同志,不知道的还以为何霜霜跟莫知南离婚了呢。”
关月荷也是服了那老太太了,真能搞幺蛾子。但话说回来了,“莫知南也有这个想法?”
“和他不熟。”关月华看向谷满年,“你和他天天在一个单位上班,你觉得呢?”
“我觉得没有。”谷满年也不是特意帮老同事开脱,而是厂里当下忙着完成改制,各个部门都忙得脚不沾地,他也天天和莫知南碰面,还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
“我看他也不敢。”谷满年解释道:“厂里有个分管采购、销售这块儿的副厂长要退休了,莫知南肯定想去争一争,他要这时候出岔子,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那他这辈子,顶天了也就是个科长了。”
关月荷一下子就来了劲儿,乐道:“那老太太这是给她儿子找麻烦啊。”
“等着吧,莫知南早晚得找他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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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霜霜来信说自己年后即将调回京市、还往上提了一大截时,关月荷也刚好收到新的任务安排——带队前往羊城,负责87年春季广交会的工作。
说起来,她已经好几年没参加过广交会了。
离广交会举办还有两个多月,关月荷已经开始忙活了。
银杏胡同各个大院竞选管事大爷管事大妈的工作也落下了帷幕。
胡大妈成功连任一号院的管事大妈,每天干劲十足地为一号院的住户服务。每月拿着小本子挨家挨户地收水电费。
二号院也推选出了二大妈这一个管事的,其他人都拒绝竞选,宋公安更是借口派出所有工作,躲开了院里的竞选表决。
最好笑的还是三号院,成功当选管事大爷的竟然是张全斌!难得的是张全斌自己也乐意干这活。
胡同里的小孩们嘴欠,一口一个“张大爷”地喊着,愣是把二十几岁还没谈上对象的年轻男同志给喊老了。
张二嫂某天带着小儿子回银杏胡同,听到大家管自己大儿子喊“张大爷”,脸都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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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广交会时间是从四月中开始,眼看着三月已经过半,关月荷才开始收拾行李。
江桂英笑道:“这回不用大老远扛可乐和鱼罐头回来了。”
但关月荷还是往行李袋里塞了个空袋子,反正她次次出远门,总少不了带一堆东西回来,多带个袋子,到时候好拎。
“你翻衣服干啥?”江桂英一转头,发现林听也把自己的衣服全给翻了出来,铺了半条炕。
关月荷摊手,五岁的小孩不好哄了,非要跟着一块儿出差。
第200章 改变
关月荷上午在家收拾要带去羊城的行李, 只过了一个中午,整个银杏胡同的孩子都知道林听要跟着妈妈去羊城出差了。
胡同里的邻居们明知道大人出差不可能带上小孩,还非要逗林听, 故意问:“林听,你也去当翻译?给大爷大妈说说, 你都会啥外语?”
林听把自己会的都一股脑都说了,想到哪句说哪句。
虽然有不少说错的,但她说得十分自信,大爷大妈们也听不出对错,没少给她竖大拇指夸好。
“你这水平,那指定能够去广交会当翻译员了, 你妈第一次去广交会当翻译员, 会的外语还没你多呢。”
夸得林听笑眯眯的。
谷雨自己骑了辆旧的二八大杠过来, 一听这些话, 就知道小饭桶被人蒙了。
她爸已经连续几年参加广交会了,早和她说过了, 他出差是为了厂里的大事,不是去玩的,没法带她。
小姨就更不可能带个淘气鬼出差了。
但林听也顾不上惦记跟妈妈出差这事儿了,一见到谷雨推车过来, 立刻要去爬车后座, 催谷雨载她出去玩。
“你 喊我姐,我就载你。”
“姐。”林听有时候也没啥犟脾气。
—
谢冬雪和何霜霜在外头逛百货大楼时遇上, 一商量, 就这么临时决定带着孩子、拎着水果糕点来银杏胡同找关月荷。
刚到胡同口,就正好见到谷雨在空地上载林听玩,谷雨不够高, 没法像大人那样坐车鞍上踩,只能从横杠底下跨条腿过去,歪着身子蹬车,高大的二八大杠也歪歪扭扭的。
车后座那个小的紧紧扒住车鞍,又害怕又兴奋,一会儿哈哈笑,一会儿嗷嗷喊。
莫明奇还担心地拉着何霜霜往后退了两步,顺便提醒了谢冬雪母女俩,小声道:“谷雨在家属院里练车,差点撞门卫亭。”
言外之意,就是:骑车的谷雨有点危险。
谢冬雪瞬间有些恍惚,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
她工作第二年,买了自行车,那时候骑车不熟练,月荷每次坐她的车也这样,又怕她骑臭水沟里又觉得坐自行车高兴。
谷雨车头一转,最先看到莫明奇,然后才是莫明奇旁边的何阿姨。
家属院里的大人最近都在悄悄聊何阿姨,说何阿姨以后肯定是要当大官了,比莫叔叔有前途多了。她也不懂怎么算更有前途,或许是何阿姨的工资比莫叔叔的高?
林听对何霜霜不熟,但对谢阿姨和谢冬雪的闺女赵紫嫣还有印象,前段时间妈妈才带她去谢阿姨家吃饭。
谷雨刹住车,林听就爬了下去,跑去拍小房间的后窗喊道:“妈妈,谢阿姨来啦!”
没一会儿,关月荷直接推开小房间的后窗,发现来的不只是谢冬雪,还有起码一年多没见的何霜霜,赶忙招呼她们进屋。
“哟!莫名其妙,你现在都长这么高了?!”关月荷看他还得稍微抬头,这小伙子应该快长到一米八了,比他爸还高一巴掌。
“现在的小孩养的好,个头都高一截。”
莫明奇默默地叹气,他就知道!他这个外号在月荷阿姨这儿是甩不掉了!
“你们自己倒水,我赶紧地把衣服放洗衣机去。”关月荷就顺嘴提到现在电网改造,这一片区在星期天下午能比以前提前好几个小时供电,不然,就得等到傍晚六、七点后才能用电。
有谷雨和林听帮忙找杯子,谢冬雪她们自己就给自己添上了水。
坐下后环顾了一圈,发现这小屋子里的摆设没多大变化。
除了墙上多了好几张奖状和报纸。
其中有一张报纸上有对五星汽车厂合资车签约成功的报道。
莫明奇站墙边把新添的报纸和奖状看完后,有些坐不住,又想出去溜达,又觉得不好意思。
最后被何霜霜塞了两块钱,让他带三个妹妹去供销社买汽水。
关月荷从卫生间出来,正好看到这一串孩子跑出去。
忽然觉得结婚生孩子早也有好处,看看何霜霜,现在正是拼事业的阶段,莫名其妙已经读高一了,大小伙子用不着人操心。
何霜霜摆摆手,道:“这个年纪要操心的多了,就怕他跟着学校里的一些小年轻干坏事儿。”
不只是外头的人要防,家里的亲戚更要防。连她亲爸亲妈都和她儿子说,有个在政府当领导的妈,还有个在国营厂当干部的爸,以后怎么都不愁没工作。
“现在调回来了,我怎么也得把这些坏思想都给隔开。孩子一天天的听这种话,能有上进心就怪了!”
就怕孩子听多了,觉得自己靠着爸妈能无法无天,那才坏了。
不说盼着他以后有多大成就,起码得有一技之长吧。就她多年的经验来看,靠人不如靠己。
何霜霜最后总结道:“等紫嫣和林听再长几岁,你俩就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了。”
“那就过几年再操心。”关月荷想着,就林听现在这个调皮捣蛋的劲儿,她就够操心了。
“对了,你现在调回来了负责哪一块儿?”
何霜霜放下杯子,“就国营企业改制这一块儿,前几天还在单位见到了咱们郑厂长。”
“那你这担子还挺重。”
“到处都在提发展、提改革,我看不管是做什么都不轻松。”
关月荷听她俩聊企业改革的事情,偶尔插几句嘴,被问到合资相关的事情才会多说点。
何霜霜提到市里要把一些影响居民生活的老厂子往外搬迁时,关月荷一下子来了精神。
“咱们卓越服装厂不会也在搬迁名单里吧?”
“暂时没有,不过,我认为也是早晚的事。”就长湖街道这一片,卓越服装厂以后已经没合适的地方可以扩了,货车进进出出的并不是特别方便。
三个从卓越服装厂离职近十年的人,说起卓越服装厂,仿佛从未离开过一般熟稔。
聊了快二十分钟,家门被敲了几下,莫明奇拎了三瓶北冰洋汽水进来,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估计是怕被关心学习情况,一放下汽水,又溜了出去,宁愿配合几个差一大截年纪的小孩们跳绳。
关月荷喝了两口汽水,忽然笑了下,她们现在见面聊天的话题都这么大了?!
“你们两个大领导,平时不就接触这些工作?”谢冬雪其实也觉得有点好笑,她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是在做采访。
所以说,时间多多少少还是改变了她们。
“这话不对。”何霜霜纠正道:“应该是我们凭努力改变了自己。”
谢冬雪和关月荷对视一眼,默契地举起手里的汽水,朝何霜霜的汽水瓶碰了下,认真夸道:“何主任说得对!”
—
与老朋友们再聚,总难免有些怅然,毕竟能一块儿回想的往事不少,平时也不常见面,一见面就追根究底似地把对方的近况都问一遍。
还会在结束聚会时,想起一些说盼着见面、但一直没能再见的老朋友。
关月荷当晚在第三次叹气后,最后给自己下了结论,“真是上年纪了,你看看老爹他们,也是动不动就说起以前的事儿,我现在就这么个症状。”
林忆苦附和着她的叹气,正想说点什么让她心情好点,她自己忽然就哎呀了一声,拍大腿道:“光顾着和她们唠嗑,忘记晾衣服了!”
“你去晾衣服,我去哄那只皮猴睡觉。”关月荷又风风火火地去逮林听去小房间,一瞬间就把那点怅然全给抛到了脑后。
林忆苦在门外晾衣服时,听到林听正在憧憬,“妈妈,我出差回来,要给爸爸带什么礼物呢?还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谷雨……”
光是数人就数出来一长串。
等林听数完,听到关月荷道:“行,你记住要送这么多礼物,那你赶紧闭眼睛睡觉。”
“为什么呀?我还不想睡,我想和爸爸妈妈睡大炕。”
“你睡着了,梦里啥都有。你想送胡同里的小猫小狗都成。好了,不准翻跟头了,赶紧睡觉。”
门外的林忆苦没忍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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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自己已经上年纪了的关月荷同志,在带队出发去羊城主持工作时,没少被人私底下悄悄讨论:“这次带队的总负责人,那位关副司长,有三十岁了没?”
“关副司长还是研究生毕业,你说呢?”光是读完书出来,年纪都不小了,再混到这个位置,又得好几年。
真看出不来,看着比二十出头的年轻同志还要有朝气啊。每天甭管多晚结束工作,第二天起来照常风风火火的。
在羊城待了几天后,一期的参展单位陆续抵达,每天都有五花八门的新问题冒出来,关月荷顾着统筹协调。
展会第一天,就有几个单位放了大卫星,拿到的订单远超往年。
关月荷挨个逛一遍了解情况时,转到五星汽车厂的展位,发现章新碧居然也在。
“咱们厂今年带着新产品来的,我当然得来看着。”章新碧开玩笑道:“厂里现在有足够的翻译员了,不然得拉上你过来帮忙。”
关月荷假装严肃,“我会好几门外语呢,缺人尽管找我。”
说着还把会的外语给列了一遍。
章新碧听懂了她的画外音:瞧,小关同志又学习了一门新外语。
关月荷前脚刚走,郭旭升后脚从其他展位了解情况回来,发现章新碧走神,于是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惊讶地挑了下眉。
“那不是咱们小关同志嘛?”郭旭升欣慰道:“老早听说这次的总负责人是外贸部的关月荷同志,我还寻思着能见面打个招呼呢,她这几年没参加广交会吧?”
“是啊。”
“章厂长、郭主任,看啥呢?”一个年轻同志从他们旁边探出个脑袋,她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章新碧和郭旭升同时回头,身后的小同志这朝气蓬勃的样子,真眼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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