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 伏友两脚一蹬将椅子向后一推,和燕堇拉开了距离。
燕堇是个什么样的人,伏友一无所知, 他理所当然的把燕堇归为了想要攀附大腿、追名逐利的货色,甚至连花时间调查一下都不愿意。
现在,伏友后悔了。
该做背调还是得做。
“你把我当绿茶也挺有意思的, ”燕堇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长得很像吗?”
其实不像。
燕堇的眸狭长且略微上挑, 金瞳镶嵌在其中,像是眸中刚爬上岸的冷血动物。
但他很爱笑,唇角总是上扬着, 像是用刀尖刻下的弧度,横亘在秾丽的脸上, 却看不出半点笑意。
很有攻击性的一张脸。
他怎么会觉得这人是绿茶,难道是因为燕堇笑脸给多了?
“你别过来, ”伏友伸手拦了拦燕堇的脸,“我先问你个问题。”
燕堇直起身, “什么问题?”
“你喜不喜欢我兄弟?”
这种问题的答案无非就两种, 伏友可不希望裴之涟喜欢上一个根本没可能的人。
燕堇沉吟了一会儿, 眼眸弯起, “我喜欢无条件支持我的人。”
换句话说, 谁不喜欢这样的人呢?
但这话放在伏友耳朵里,就成了燕堇希望裴之涟和他私奔。
兄弟你糊涂啊!
伏友双腿一蹬,旋转椅往后方一滑, 飞快的和燕堇拉开距离,然后噼里啪啦的给裴之涟发消息。
【F—Y:要不你换个人喜欢吧?】
【神明主教在天堂:你在放什么P?】
【F—Y:哥们儿,他水太深, 你把握不住。】
【神明主教在天堂:酒醒了再跟我说话。】
“你在和裴之涟聊天?”燕堇笑着问。
“我在劝他回头。”
伏友抬眸深深的看了燕堇一眼,“你死心吧,我是不会让他在你身上栽跟头的。”
燕堇大步走了过去,外套被风带起,遮住了伏友的视野,那块黑色的布料落下的瞬间,手里一空。
燕堇抽走了他的手机,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伏友惊讶的抬眸,既怕裴之涟接电话后燕堇说什么不该说的,又怕裴之涟不接电话,他不能揭穿燕堇的真面目。
铃声一遍遍的响着,裴之涟一没接通二没挂断,任由噪音在教廷内折磨众人的耳朵。
桑镜面不改色,“您不接电话吗?”
裴之涟翠色的双眸里充斥着恶意,“我不想不敬神。”
放任噪音才是真的不敬神。
桑镜却接受了他的说辞,微笑着说:“看来您的治疗是有效果的,在外城区的这段时间,您过得还好吗?”
“不好。”
裴之涟从口袋里抽出手机往桌面上一扔,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外城区是什么地方,主教阁下难道不知道吗?”
“哦,”他故作恍然大悟,“您从来没去过那些肮脏的地方,当然不知道。”
裴之涟说话夹枪带棍,桑镜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微微垂下眸,轻声道:“裴家主说,您在外城区诚心悔悟,深刻的反省了自己的错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裴之涟的牙关不自觉的咬紧了,早知道当初就一把火烧了教廷算了。
“当然。”
裴之涟强行忍住踹翻桌子的欲望,扯开一个笑容:“我都想明白了。”
等他接手裴家,第一件事就是弄死桑镜。
桑镜低下头,栗发垂在脸侧,双手合十闭上眼说:“救世神会原谅每一个诚心悔过的信徒。”
裴之涟快吐了。
两人虚与委蛇的又聊了一会儿,裴之涟借口去洗手间,终于接通了电话。
“什么事?”
“是我。”
燕堇的声音一出来,裴之涟下意识看了眼来电显示,伏友的名字明晃晃的亮着。
心口一窒,裴之涟喉咙发紧,“你现在和伏友在一起吗?”
瞥了眼旁边的男人,燕堇“嗯”了一声。
“他是我的朋友,”裴之涟立刻解释道:“他说话可能有些不带脑子,你别放在心上。”
偷听的伏友当即横眉倒竖,裴之涟居然当面说他坏话。
燕堇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住下唇,对着伏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唇角缓缓挑起。
“他说你想见我,是真的吗?”
金瞳与黑瞳对视,燕堇分明在问裴之涟,目光却不怀好意的停在伏友脸上。
伏友心中暗道不妙,果不其然,只听裴之涟说:“我想你。”
“燕堇,我们已经四天没见面了。”
剖开自己的真心并没有那么难,裴之涟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从那双绿瞳中看到了深不见底的渴望。
他听到自己一遍遍的说“我好想你”。
有多少遍?五百?一千?
不可能的,燕堇没那个耐心听下去。
终于,裴之涟提到了最初的话题:“你愿意跟他来内城区吗?”
平心而论,内城区处处都比外城区好,但裴之涟怎么看内城区都觉得还不够。
碍眼的教廷该全部清空,换上以燕堇为神的新殿。
等待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裴之涟在等燕堇的回答,伏友也在等。
其实伏友也不知道他希不希望燕堇去内城区,燕堇去了,裴之涟就完了,燕堇不去,裴之涟天天抓心挠肺的也不是个事儿。
察觉到伏友的视线,燕堇潋滟的金瞳中泛起淡淡的笑意,用口型问:“怕吗?”
伏友推了推眼镜,假装没看见。
真坏啊,裴之涟的心上人。
另一边的裴之涟等得心焦,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近乎贪婪的吸取氧气。
燕堇会再一次拒绝他吗?
掌心发烫,背后也在发热,裴之涟不安的拉了拉衣领,好让自己舒服一些,他没办法去想象被拒绝的场面,只能对着镜子强迫自己笑起来。
就像燕堇教他的那样。
终于,审判降临了。
“再等等。”
燕堇带着笑意的声音如天降甘霖,为裴之涟干涸的身体送进流动的血液。
这就是会来的意思。
燕堇会来的。
“我等你。”
裴之涟打开水龙头,用哗啦啦的水声掩盖自己过速的呼吸和心跳。
“咚咚”
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
邬俞嬉皮笑脸的捧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少爷,来,尝尝我们下城区的速溶咖啡。”
伏友麻木的接过杯子,心里已经将裴之涟和恋爱脑画上了等号。
燕堇这边,邬俞给他一颗一颗的放满了糖,到最后只剩下满满一杯的糖水,咖啡全溢了出来。
伏友喉结滚动了一下,问:“你在下毒吗?”
看来燕堇的职场关系不太好。
“少爷你不知道,他吃不了苦,”邬俞将桌面擦干净,弯腰鞠了一躬,“那小的先退下了。”
伏友嫌弃的看了眼价格都没他头发丝贵的咖啡,低头浅尝了一口。
“唔、”
好苦!
苦得他英俊的五官都扭曲变形,要是落在媒体的镜头下,今晚的头条新闻就该是:伏大少爷为情所困、黯然神伤、痛苦不能自已。
燕堇将自己的杯子推了过去,“要吗?”
他难得当一回好人,伏友却不领情。
推了推眼镜,男人对着燕堇伸出手,“手机还给我。”
燕堇递了过去。
一拿回手机,他立刻对着裴之涟打小报告:“兄弟我跟你说,他不是…”
“我有事,晚点说。”裴之涟直接打断了他。
通讯就此中断。
燕堇看着面色微沉的伏友,再次问:“要吃糖吗?”
伏友幽幽的望向他,颇有骨气的拒绝了。
“我还是那句话,裴之涟身边只能有贪图他钱财的绿茶,不能有想吞下整个裴家的食人花。”
燕堇扬眉,“你一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不一样,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你不是绿茶。”
燕堇双手交叉撑着下巴问:“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对于伏友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直接处理掉燕堇,但这次他没有轻举妄动。
“你介意我先和副局长聊聊吗?”伏友对着门口比了个手势,镜片后的眸色发冷。
燕堇当然不介意。
随便伏友和多少人聊天,结果并不会有任何改变。
燕堇离开后,副局长进来了,有他在,伏友要的资料很快送了过来。
好家伙,专职研究诡异的性格特征,面对袭击精神病院的诡异全身而退,协助异能管理局发现了易童的人偶,解决了毁坏高楼的诡异,还有精神病史。
不是,哥们儿你这么厉害去给裴家当保镖不是赚得更多吗?
副局长:“伏少爷,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回内城区?”
伏友顶了顶腮帮子,捧起放凉的咖啡啜了一口,两秒后,又啜了一口。
你别急。
先让我想想,我该怎么劝裴之涟换个安全的人喜欢。
救世神教廷
裴之涟存心恶心桑镜,让手下继续给他打电话,一路走到哪里铃声就响到哪里。
桑镜也深谙装聋作哑之道,两个人坐在一起,你喝一口水,我品一口茶,硬生生坐了一个多小时,期间经过了无数人的目光洗礼,两人都面不改色。
喝下第五杯茶后,桑镜撑着桌面站起身问:“您还打算留多久?”
裴之涟:“叔叔说我需要多在教廷接受熏陶。”
桑镜轻声笑了下,“那您跟我去拜拜神像吧。”
裴之涟最讨厌的神像。
“我的荣幸。”
穿过长长的走廊,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殿堂,高大的神像数年来不曾有丝毫变化。
见桑镜进来,守在两旁的神职人员纷纷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俩和一尊神像。
“您何不向神许愿?”桑镜问。
裴之涟抬起头直视神像,这在教义中无疑是不敬的,但桑镜没有阻拦他。
很遗憾,这只是一尊普普通通的神像罢了,裴之涟既没有被烈火焚身,也没有被尖针刺目。
裴之涟面无表情的说:“我的愿望神实现不了。”
这无疑是傲慢之语,桑镜听了只当没听见,反问道:“你的愿望是什么?”
裴之涟冷笑一声,他只对真正的神诉说愿望。
双手合十,烛火在高台上燃烧,映入深邃的绿瞳,如果那不是一尊神像,而是燕堇,他或许会更有诚意。
愿望?他有什么愿望?
得到燕堇的爱?那种事情根本不需要许愿,裴之涟有自信赢过所有人。
杀了主教?神明会接受这种愿望吗?
闭上眼,弯下腰,做戏做全套,裴之涟记得裴家主的的叮嘱,对着神像许了个无伤大雅的愿望。
毫无动静。
裴之涟本来也没抱期望,放下手问:“你来自悬浮城,桑主教,悬浮城有神明吗?”
在那片云层之中,无忧无虑的人们是否也需要神明的庇佑?
“我不知道,裴少爷,我只是悬浮城最普通的居民而已。”桑镜走到祭台前,吹灭其中一支蜡烛。
烟袅袅升起,直直的飞向那层厚重的穹顶,只要穿过阻碍,它就能飞进悬浮城。
“您如果实在好奇,不如去问问伏少爷。”
桑镜转过身,温和清俊的长相很容易博得他人的好感,但他手里的烛台却尖利的足以刺穿喉骨。
伏家曾经在悬浮城占据了一席之地,在各大势力倾轧之中为了明哲保身,将部分家业迁来了内城区。
但他们并没有放弃悬浮城的地盘,如果有人去悬浮城走上一圈,依然能看到门口写着“伏”字的庄园。
悬浮城没有神,伏友早就告诉过裴之涟。
嘲讽的勾起唇,裴之涟没对桑镜含糊不清的回答发表任何意见,只问:“您手里的烛台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的房间缺一盏烛台。”男人说。
随意取走祭台上的烛台,为自己的房间照明,桑镜对神的敬畏比吹灭的烛火还脆弱。
裴之涟面露异色,“您的房间不装灯吗?”
桑镜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他的发色一样,桑镜的眼睛并不是纯粹的黑,多了一点棕色,“我看不得强光。”
废话,天天待在点满蜡烛的神殿里,桑镜视力好才不正常。
裴之涟暗自腹诽了一句,又装模作样的和桑镜在教廷里逛了一圈,确保媒体拍到了足够多的照片才离开。
送走裴之涟后,桑镜回到了神像前,属于主教的宽大袖子猛地一扇,霎时间,所有烛光灭得一干二净。
没有了晃眼的火焰,将祭台擦拭干净,桑镜拿着烛台回了房间。
将精美的烛台放在床头柜上,桑镜坐到桌前,像往常一样翻开写满笔记的教义,刚拿起笔,突然感觉发顶一凉。
疑惑的主教走到窗前,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将帘子吹得不断鼓起波浪。
他的房间一向是不允许仆人进入的,所有的清洁工作都由自己亲力亲为,桑镜确定,他并没有打开这扇窗户。
转过身,桑镜环顾四周,气定神闲的说:“不管您是女士还是先生,如果想要向伟大的救世神祈愿,可以直接走正门,没必要翻窗,教廷不收门票钱。”
声音在室内回荡了两遍,并没有人给予回应。
桑镜幽幽的叹了口气,拿起床头柜上的烛台,在空中挥舞了几下,长长的金属针冰冷坚硬,看得人不寒而栗。
他眉目温柔,话音清浅:“如果您不愿意出来,我就只能碰碰运气了。”
沿着床走了一圈,男人弯下腰,掀开柔软的床单,床下黝黑空旷,连灰都看不见。
衣柜里同样什么也没有,只挂着几件设计款式如出一辙的白袍,和桑镜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也不在这吗?”桑镜嘀咕了一句。
转过身,他坐到床沿理了理衣袖,目光缓慢的扫过每一个摆件,突然抬起头,然而天花板上依然空无一物。
难道真的是他多心了?
许佑梧也没想到,他才刚打开窗户,桑镜就回来了,现在只能像个壁虎一样趴在外面的墙上。
现在只有两个方案,要么当着桑镜的面翻窗进去,直接把桑镜打晕带走,要么在这里趴到深夜,等桑镜睡着。
许佑梧虽然看着脾气不怎么样,但他其实很有耐心,别说等到深夜,就是等桑镜十天半个月都行。
问题是,燕堇愿意等吗?
咬了咬唇内侧的黏膜,许佑梧呼吸重了些,要是他回去的太晚,燕堇不高兴了怎么办?
想到这,许佑梧又开始唾弃自己了,明明是燕堇求他办事,难道不该是他当大爷吗,想那么多干什么,就是没绑到人燕堇也要谢谢他跑一趟。
算了,买点伴手礼回去吧,说不定燕堇会喜欢。
屋内的桑镜同样很有耐心,他也不做别的,捧着教义翻来覆去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直到最后一缕夕阳被夜幕遮蔽,他才终于打了个哈欠。
但桑镜没睡觉,他还要准备入夜后的祷告仪式。
等他离开房间后,吹了一下午风的许佑梧终于从窗口钻进来了。
桑镜的房间杂物不多,可供躲藏的地方也就一两处,许佑梧选择了门后的死角处等待桑镜回来。
只要下手够快,别说桑镜,救世神他也能绑。
半个小时后,被诡异前后夹击的许佑梧一边跑一边骂脏话,全身的肌肉都在努力发声。
内城区的诡异怎么比外城区还多?!
“别跑了,我不喜欢吃乳酸。”口吐人语的B级诡异伸出藤蔓似的触手卷起路边的电线杆砸向许佑梧。
“轰隆隆!”
电源杆压塌了一排车,许佑梧回头对它比了个中指:“给你吃你还挑上了,不要脸。”
诡异没被激怒,猫捉老鼠似的戏耍着被他视为食物的人类。
桑镜难得允许它们自主捕猎,就这么吃了也太浪费了。
这样大的动静污染管理局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们刚出门就被上面叫了回来。
局长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违背。
脾气暴的男人直接冲进了局长办公室,“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局长,难道我们要放任诡异横行吗?”
“你别跟我说,跟教廷说去。”
被称为局长的男人年过半百,两鬓的发早早的发白了,他面色平静的说:“教廷说神自会收走它们,让我们别轻举妄动,免得惹神不快。”
男人听得一愣,随即怒不可遏的喊起来:“可它们正在城里大肆破坏!”
局长没什么反应,“破坏就破坏吧,修缮的钱教廷会负责的。”
“教廷的钱不也是居民们给的吗?”男人只觉得荒诞,他拧着眉望着桌子后的局长,不理解对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突然想到了什么,男人沉下声:“是哪个教廷?救世神教廷?”
在部分不信神的人眼中,救世神教廷和其他教廷得分开看待。
生命神教廷每年都要搞祭祀,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这位神有多么大的排场。
救世神教廷向来低调,但存在感远远高过生命神教廷,曾有人说除了救世神教廷,其他教廷都是在装神弄鬼,当然,说出这话的人并没能活多久。
局长撇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别问了,你知道又有什么用?”
是没什么用,但男人就是不甘心。
思来想去,他只能搬出局长最在乎的事,“您不怕媒体说您身在其位不谋其政吗?”
局长慢悠悠的坐直了身体,对着男人招了招手:“小王啊,你过来。”
男人走到桌前,局长面上笑眯眯的,五指成爪,猛地掐住了他的喉咙,低声道:“威胁我,你长本事了?”
男人的呼吸短而急促,脸色涨红,像是即将炸开的气球,他死死的扣住局长的手指,试图索取氧气。
“您、您不能…”
“正好今天有诡异闹事,一会儿我直接说你违抗命令,擅自前往现场,死于诡异之手,”局长手下愈发用力,凝视着男人突出的眼球,状似怜悯的说:“你要是不多管闲事,我何苦杀了你?”
“嗬——”男人的嗓子像漏风的风箱,双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恰在此时,房门被人推开了,一人惊喜的喊道:“局长,诡异死了!”
房间里,局长一只手慈爱的拍着男人的背,解释道:“小王病了,喉咙发炎说不了话,你一会儿扶他回去。”
来人眨了眨眼,“是,局长。”
不久前,事故发生地
两只诡异处理起来确实比较麻烦,许佑梧状似无意的摔进了地下车库,捂着擦伤的双臂躺在地上,全身又痛又麻。
跑得更快的诡异立刻跟着钻了进去,触手刚一碰到许佑梧的血立刻被腐蚀,滋啦啦的冒出白烟。
“啊啊啊啊!”诡异痛苦的发出哀嚎,狂乱的甩动密密麻麻的触手,将承重柱抽得断开,坍塌的地面整个盖了下来,将下方的诡异砸成了肉泥。
另一只诡异见势不妙直接跑了。
碎石之中,许佑梧艰难的爬了出来,手指挖出了血,又在异化者强悍的恢复力下重新长出血肉。
多亏了那只诡异给他挡了不少伤害,不然他不死也得残。
草他爹的,堂堂救世神教廷主教居然私底下豢养诡异,也不怕被信徒知道了粉转黑。
摊开掌心,许佑梧看着那只有指甲盖大的银色宝石,得意的勾起唇。
这玩意儿,燕堇要给他两个吻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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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城区
闭合的房门外,燕堇和邬俞一左一右坐在一起,邬俞熟练的泡了杯白开水递过去,“怎样说,燕医生,和伏少爷聊得开心吗?”
“你很好奇?”燕堇双手捧着水杯当暖宝宝用。
“我听说他是来接你去内城区的。”
邬俞没说自己从哪听说的,但燕堇多少猜到了一点。
“你又去看监控了?”
“只看了这么多。”邬俞比了个手势,将大拇指和中指竭力伸到最长。
那不就是全看了。
燕堇低头小口小口的喝了点水,比起咖啡和糖水,白开水这样的东西更符合他的喜好。
邬俞意外的扬眉,燕堇长得不像好人,不说话只喝水的时候看着居然有点乖。
“你要去吗?”
燕堇抬起头,“我们是能够讨论这些的关系吗?”
邬俞咧开唇,“汪。”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邬俞将脑袋压在燕堇的肩头,故作亲密的说:“哪怕是外城区也不支持弃养。”
明明邬俞前两天还在试探他,现在又能厚着脸皮来套他的话。
燕堇轻轻抓住邬俞后脑的发,将油嘴滑舌的男人强行拽开。
看着那人因疼痛而颤抖的眉毛,燕堇笑得愉悦,眼尾跟着弯出细细的月牙。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长官,”燕堇松开手,指尖下滑摸到了邬俞的后颈,“你也想去内城区?”
“谁不想去?”
邬俞覆住燕堇的手背,扭头将自己的喉咙送了过去,笑嘻嘻的说:“你不想要一条内城区的、光鲜亮丽的狗吗?”
外城区居民对内城区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憧憬,邬俞有些不同,他只是觉得控制器有些勒脖子,还有些丑。
去更高的地方才能摘掉它。
燕堇的掌心正被控制器硌着,他收回手,给了邬俞一个否定的回答,“我不会跟伏友去内城区。”
邬俞居然不觉得惊讶,明明也没认识多久,但邬俞就是觉得燕堇不会理会伏友。
神的傲慢吗?
【燕堇:不知道生命神还缺多少祭品。】
他也要报名。
到时候举行祭祀的时候邀光看到他站在祭台上,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系统:你想吓死他吗?】
【燕堇:我只是觉得好玩。】
神可以稍微任性一下。
大多数时候,燕堇是个好相处的人,他甚至看在咖啡和白开水的份上安慰了邬俞:“等外城区完全被诡异占据,内城区就是新的外城区,到时候你就可以调职去那了。”
邬俞:“……”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抢过燕堇手里的水杯,邬俞握着已经没什么温度的杯子说:“你好像认定了外城区要被毁掉。”
抢什么抢,燕堇撇了一下嘴,握住邬俞的手腕往上一抬,就着他的手将白开水喝得干干净净,道:“早晚的事。”
是的,早晚的事。
这些天接连不断发生诡异袭击事件,所有人心里都有数,有大事要发生了,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副局长经历过一次突袭,急着回内城区,但伏友不愿意走,他总不能把人绑了带走。
“伏少爷,要不您先回去,我再让人劝劝燕堇,强扭的瓜不甜是不是?”
副局长苦口婆心,伏友听都不听,他既然答应了要把燕堇带回去,就是带尸体回去也得带回去。
至于燕堇口中的“再等等”,也就裴之涟信,伏友可不信。
他已经看明白了,裴之涟就是池塘里的鱼,倾尽全力蹦出水面就为了咬一口燕堇的钩,疼得呲牙咧嘴了也不放。
燕堇根本从来没打算把他放进鱼篓里,只是享受上钩的喜悦而已。
裴之涟这样下去,什么都等不到。
既然是好兄弟,那伏友就帮裴之涟一次,至于燕堇会不会被裴家主处理掉,就要看他命够不够硬了。
“好了,丰副局长。”
伏友摆了摆手,淡声道:“我不可能白跑一趟,燕堇不愿意走,那就把他抬进内城区。”
话落,一阵地动山摇,桌上的咖啡杯不断的上下颤抖着,深色的液体洒了一桌。
副局长连忙站起身,刚一开门就被人撞得差点摔倒,他堪堪扶住门,便听撞他的罪魁祸首焦急的喊道:“副局长,外面出事了!”
以三名B级诡异为首,数十名诡异集体闯进了外城区,这座过于安静的城市很快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弥漫的浓烟里传来人们的尖叫声,他们绝望的四散奔逃,灼热的气息席卷而来,发烧和衣物都被火舌舔舐的焦黑。
高楼崩塌,树木拦腰折断,到处都是哭嚎声和诡异啃食人体的咀嚼音,整个外城区都成了人间地狱。
方诏一马当先,带着人冲进了火海之中,邬俞嘴里说着不想工作,干起活来一点不含糊,锋利的骨刺轻而易举的穿透了几个低级诡异的头颅。
“噗嗤!”
人类的血和诡异的黑泥混杂在一起,有人刚被救下来就落进了另一个诡异手里,杀了一只还有一只。
“怎么感觉越来越多了,它们到底来了多少?”一名污染管理局成员啐了一口,反手扭下了一只诡异的脑袋。
邬俞从他旁边蹿了过去,“不多,几十只而已。”
“几十只还不多,你来批发的啊?”
多少低级诡异都无所谓,他们有能力解决,真正难缠的是那三只领头的B级诡异,他们一起上都怕喂不饱它。
伏友被副局长等人护着送到天台上,等待直升机将他接走。
从这里向下看,人类就像蚂蚁一样被诡异屠戮,伏友背后发麻,一直蔓延到头皮,他深吸一口气,摘掉了眼镜。
世界变成了模糊的色块,但耳边的哭嚎不会消失,伏友的胃沉甸甸的,像吞了一团团带刺的棉花。
一定是咖啡太苦了。
抓住副局长的袖子,伏友强行镇定下来,问道:“燕堇呢?带他一起走。”
他不能让燕堇死在这,不然就成了裴之涟一辈子忘不掉的白月光了。
在心里再次骂了一遍死恋爱脑,伏友冷眼看向面色惊讶的副局长,命令道:“叫人去找燕堇,必须把他救下来。”
副局长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原来内城区的大少爷们一个比一个色令智昏,自己不逃,想着带小情人逃。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燕堇正在翻自己的道具背包。
【可用道具:易童的人偶假发x1、无死角防护罩三分钟x1、一次性攻击x5(一天仅可使用一次)、一日蜘蛛诡异体验x1、老鼠药x1、火柴盒x1、蜡烛x1。】
【不可用道具:樱桃炸弹x1(需购买花盆后使用)、柠檬水一杯(可和老鼠药搭配使用)、邀光留下的丝线(需戴上易童的人偶假发后使用)、杨医生的白大褂(附赠手术刀一副,口罩一个、白手套一对,仅夜间使用)】
有用的东西没几个,没用的东西一大堆。
燕堇一次性使用了多个道具,黑发一寸寸染上了腥红的色泽,A级诡异的气息一放出去,所有诡异都停下了动作,惊疑不定的四处张望着。
三名看戏的B级诡异也被惊动了,其中一个刚站起来,就被无形的力量削掉了脑袋。
喷涌的黑泥如海啸般铺天盖地的涌来,邬俞低骂了一声,大喊道:“卧下!”
被黑泥浇一身至少不会死,邬俞滚进草丛里,一边嫌弃的捂住脸,一边寻找杀死诡异的身影。
这一幕太熟悉了,只需要动动手就可以终结诡异的生命,整个外城区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燕堇。
会是他吗?
A级诡异的压迫力还再节节攀升,两只B级诡异都升起了退缩之意,左边那只犹豫了一下,随便挑了个方向重重一砸。
邬俞硬生生挨了这一下,后腰的骨刺连根折断,痛得喘不上气。
爹的,怎么就他这么倒霉!
燕堇呢?出来救一救啊。
不知不觉中,邬俞已经把燕堇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低声咳嗽了一下,嗓子痒痒的,下一秒喉咙里涌出一口血。
摸了摸脖子上的控制器,邬俞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脏话都在今天骂完了。
要是没有控制器,他努力一下也不是不能一换一。
地上的血突然动了起来,向着空中飞去,邬俞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不只是他,所有人都失了声。
众人的血汇聚在一起,凝成绳索的模样将左边的B级诡异活生生绞死,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喊出来。
仅剩下的那只B级诡异已经吓傻了,易童很少露面,普通诡异闻不出味儿,但邀光不同,它比路边的狗更爱圈地盘。
跑!
这个字浮现在脑海里的瞬间,身体已经动了起来,但它也没能逃得掉。
那红线扎进了它的背,吸血虫一样鼓动了几下,眨眼的功夫,诡异庞大的身躯就像失去了根的大树般轰然倒地。
【系统:一次性攻击使用完毕。】
【系统:邀光留下的丝线使用完毕。】
【系统:无死角防护罩三分钟,确认使用。】
火焰还在燃烧,空气中依然弥漫着难闻的腥臭气味,人们呆愣着或跪或倒,不敢相信危机就这么解除了。
燕堇从火海中走来,火焰似乎也畏惧他的锋芒,忙不迭的向四面八方奔逃。
他是神。
邬俞跪在地上,足以撕裂身体的痛楚都不足以盖过这一刻的震惊和欣喜。
他真的是神。
伏友趴在天台边缘,一阵头晕目眩,不用戴眼镜,他也能看见那从火里走出来的人。
裴之涟,你到底喜欢了个什么角色?
颤抖着举起手机,伏友对着那人的侧脸拍了一张照,燕堇似乎发现他了,侧目望了过来。
照片在这一瞬间定格,火海中的青年约莫在笑,伏友能从他的脸上读出些微的嘲弄。
你在嘲笑我?还是在嘲笑所有无能为力的人?
伏友猛地弯下腰,捂住口鼻一阵干呕,他听到了副局长惊慌的喊叫声,脑袋里进了蜜蜂一样嗡嗡直响。
不能让他去内城区。
血丝充斥着眼眶,伏友心中暗道,绝对不能让燕堇踏足内城区。
“副局长,”伏友抬起眸,轻声问:“你相信世上有神吗?”
副局长讷讷无言。
“我不信。”伏友说。
他进过内城区的任何一座教廷,无论繁华还是清贫,无论知名还是无名,在一尊尊神像前,伏友无数次闭上眼,弯下腰,念诵溢美之词。
它们都是假的。
又或者,它们都拒绝理会他。
燕堇…他怎么会是神呢?
高高在上的神怎么可能垂怜水生火热的子民。他该像内城区里的神像一样,发挥不了任何作用,视信徒为草芥。
他不该救他们。
他该看着他们死。
伏友直起腰,脸色平静的戴上眼镜,缓了口气问:“建一座神殿要多少钱?”
副局长一愣,迟疑道:“至少数亿吧。”
以内城区寸土寸金的地价,这已经是保守的说法了。
伏友眸色一凝,“建在外城区呢?”
“只要几百万就够了。”
伏友微微颔首,“那就都建吧。”
大手笔的伏少爷当场打了电话,三言两语之间就定了下来,当属下问神殿该以哪位神命名时,伏友沉默了。
片刻后,伏友说:“不用额外取名,神殿就是神殿。”
除了燕堇,哪里还有神?
下方
燕堇目不斜视,从人群中走过,他没有为任何人停留,邬俞只能用眼睛禁锢青年的背影,直到他越走越远。
【系统:人物包才良,情绪波动值:100。】
【系统:人物徐浩瀚,情绪波动值:100。】
……
【系统:人物伏友,情绪波动值:80。】
燕堇走了,废墟中的人人从方才的惊愕中清醒过来,方诏扶起地上的邬俞问:“他去哪?”
他没有叫燕堇的名字,像是在刻意避讳什么。
“不知道。”
邬俞脸色苍白,用力扯了下脖子上的控制器问:“队长,我要怎么样才能升职到内城区?”
方诏早就看出邬俞不乐意待在外城区,道:“去杀一个B级诡异,把它的头扔到副局长桌子上当投名状。”
“这样就够了?”
“再准备点钱。”
方诏一瘸一拐的扶着同样身残志坚的邬俞,“没有头,光给钱也行。”
“真开明。”邬俞不无嘲讽的说。
“要派人跟着他吗?”邬俞又问。
“谁想死就去呗。”
这么多伤员和死者要处理,哪有人有精力跟踪燕堇,就算是副局长也不会做这种蠢事。
系统自带的锁定信徒位置功能不但方便找人,也方便追杀。
走了一路,天色暗了下去,道具背包里的蜡烛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内外城区交界处,燕堇蹲下身,在被血染红的灌木丛中发现了还剩一口气的许佑梧。
他的皮外伤已经修复的差不多了,主要是内脏受损严重,一张嘴就是一口血,地上的草被血泡得烂了根。
“感觉怎么样?”
“…快死了。”
“还能动吗?”
燕堇无奈的拽住许佑梧的衣领,将身形高大的男人从地上拖了起来,没两秒,两个人一起摔了回去。
燕堇跪坐在草地上,拍了拍膝盖上的碎草说:“我这辈子就没这么狼狈过。”
许佑梧躺在地上,一笑就肋骨疼得磨人,哪怕再疼他也要笑,“那多好,就我见过。”
“燕堇,你要是想灭口,也只用杀我一个人。”
燕堇站起身,嘴角漾起浅浅的弧度,出色的皮相上似有火光跳跃,他垂下眸低声笑起来,轻轻吹灭蜡烛,周遭的光线立刻暗了下去。
“这次你死了我还用哭坟吗?”
许佑梧眸子动了动,虚弱的表情退去,咬着牙用手撑起上半身,“燕堇,你亲我一下呗,亲一下,我断了腿也要爬完这条路。”
他这话属实胡说八道,燕堇就是答应了,许佑梧也爬不动。
抱着骗到就是赚到的想法,许佑梧笑眯眯的等着燕堇回答。
燕堇坏心眼的俯下身,浅金色的双眼在夜色中胜过满天繁星。
“抬头。”
许佑梧照做了。
燕堇在许佑梧的眼皮上吹了一口气。
“站起来,我就考虑。”
好消息,燕堇答应了。
坏消息,许佑梧站不起来。
重新躺了回去,男人垮着脸举起双手问燕堇:“倒立算不算站起来了?”
“真断了?”
许佑梧苦笑一声,“你都不知道桑镜养了什么,两只B级诡异,两只,差点没把我内脏掏出来。”
他故意说得凶险,好在燕堇面前邀功,见青年蹙眉,这才来了一句:“不过,区区两只B级诡异可拦不住我。”
拿出一颗指甲盖大的银色宝石,许佑梧在燕堇面前晃了一眼,立刻收了起来。
燕堇的笑容真情实意了些,“那是什么?”
“桑镜衣服上的,悬浮城的东西。”
具体能拿来干什么,许佑梧也不知道,但只要和“悬浮城”沾了边,那就一定是好东西。
悬浮城……燕堇垂下眸子,在他的交际圈里,唯一能和悬浮城扯上关系的就是伏友了。
【系统:你确定伏友在你的交际圈里吗?】
它看伏友一点儿都不想和燕堇交朋友。
【燕堇:你觉得他有选择权吗?】
好霸道总裁的发言,系统一时间无言以对。
等了半天没等燕堇说话,许佑梧只觉得脸上的血都凉了,“怎么了?这东西没用?”
总不能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什么都换不到吧?
燕堇拖着腮思索了一会儿,摊开掌心道:“给我。”
许佑梧刚想提条件,燕堇就插了一句:“多一句话我就不要了。”
算盘落空的男人不情不愿的将宝石递了过去,嘴里嘀咕道:“你至少把我也一起带走,这地方平常也没人来,我死了都上不了新闻。”
“你放心,”燕堇轻笑着说:“四百万的身价,上头条也够了。”
听他这话,许佑梧眉头高高挑起,“我艹,你不会真不管我了吧?”
斜了他一眼,青年劝道:“少一惊一乍的,按时吃药。”
许佑梧皮扯了扯嘴角,你不也不吃。
燕堇的信徒中有人也有诡异,他思索了一下,选择叫人来帮忙,这里毕竟是内外城区交界处,有不少守卫,要是惊动了他们,讨不了好。
“嗯,你一个人过来。”吩咐完,燕堇挂了电话。
许佑梧躺在地上无聊的数了一会儿星星,等燕堇说完后才问:“你身上怎么一股烟味?”
“没事看看新闻吧,原始人。”
许佑梧被他刺了一句也不生气,道:“我的手机碎了,你的给我看看呗。”
成功拿到燕堇的手机,许佑梧第一反应就是偷看他的置顶联系人,被青年不轻不重的瞪了一眼后老老实实的打开了娱乐板块。
【A级通缉犯死于诡异袭击,停车场坍塌后尸骨无存。】
不是,他怎么就死了?
“不止,还有人给你哭丧呢。”燕堇调笑道。
许佑梧翻了两圈评论区,很好,一半人在发喜大普奔,一半人在做法招魂,还有个别几个特殊群体,在发“接”。
ber?
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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