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长子的来意, 朱乃正准备殷勤端给他的糕点顿时掉落在了地上,瓷器的碎裂声让她脸色也越加苍白。
她好似没听清长子的话一般,捡起地上摔碎的糕点, 自顾自说道:“真是可惜了, 这是我一大早就蒸好的奶糕, 我记得严胜你以前是很喜欢吃的,厨房里还有, 我现在再为你端来。”
“我从来就不喜欢吃什么奶糕。”继国严胜轻声说着,他看着女人的背影骤然僵硬,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初只是瞧见您亲自下厨所以我很想要尝尝,尝尝您做的奶糕是什么味道。”
“厨房还有剩余的, 阿系见我想吃便端了几块给我,只是还没来得吃便被他发现了,他倒掉了那些奶糕, 说是只有小孩子才会想着贪嘴, 我是家族的继承人该学会克制自己。”
“然后呢……你吃到了吗?”朱乃背对着继国严胜,声音颤抖的问道。
继国严胜微微垂下眼帘, 思绪都好像回到了那一天的晚上,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精疲力尽的自己终于回到寝室能好好休息一番, 忽然阿若端着一小碟子奶糕偷偷摸摸的凑到跟前,笑道:“严胜少爷, 这是阿若为你特意留下来的奶糕,夫人做的有点多,所以厨房里还有哦!”
碟子上的奶糕不多,只有三块, 但继国严胜依旧很惊喜,他让阿若自己也吃一块,主仆二人像是偷溜进了米缸的老鼠,乐滋滋的吃着奶糕。
只是白天做好的糕点到了晚上理所当然的冷掉了,奶糕趁热才好吃,冷掉后会溢着一股奶腥味让继国严胜不适的干呕了一声。
他咬牙吞掉手上的奶糕,剩下的两块直接全给阿若吃掉,阿若完全不介意这股奶腥味,两三口便快速吃完了。
她感叹的说道:“趁着奶糕热乎乎的吃掉那才是最美味的呢,好可惜哦……”
想必缘一是能趁奶糕热乎时吃下的吧,他可以靠在母亲柔软的怀里让她亲手喂给他,吃饱了还能让母亲哄着睡觉……
是这样子吗?
是这样子吧。
继国严胜如鲠在喉,即使身体累极了却也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在漆黑的夜里他睁着一双眼睛,有根刺在喉间若隐若现,每次呼吸都牵扯着未出口的千言万语。
自那之后,他便再也不喜欢吃奶糕了,不,或者说他从一开始便不喜欢,只是瞧见母亲专心致志埋头做奶糕的温婉侧颜,他忽然就想要吃了。
“吃到了,那天晚上我就吃到了,虽然冷掉了但也很好吃。”继国严胜微笑的说着。
朱乃的肩膀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她压抑着声音故作镇定道:“我先去一趟厨房,严胜你等我回来。”
没等长子回应,她便立马踉跄的奔了出去一直跑到远离院子的蜿蜒长廊中,这才敢扶着柱子痛哭出声。
一个亲手做过奶糕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奶糕冷掉会变得非常腥根本难以入口,怎么会好吃呢?
“怎么会好吃啊……对不起,对不起,严胜对不起……”朱乃头用力抵在柱子上,痛哭失声,声音凄厉而颤抖,流淌的每一滴眼泪都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愧疚。
这些年她到底做了什么啊,为什么要那么忽视那个孩子!
朱乃后悔了,她后悔到恨不得时光倒流,如果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会跑过去用力抱住那个一直被她忽视的孩子,她一定会好好亲亲他的额头,笑着对他说母亲真的很爱很爱严胜!
“严胜,母亲从来都没有不要你……”
继国严胜远远的便闻到属于奶糕冒着热乎气的香甜气息,和曾经他偷偷望着母亲时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朱乃笑着端来一大碟子雪白奶糕,她放到长子面前,满怀期待的望着他,“严胜你快吃啊,我保证这热乎的奶糕最好吃了!”
她的眼睛注视他的时候是那么让人沉醉,他曾经梦寐以求的关心竟然在他放弃的时候又那么轻易的实现了。
他想要笑,可又觉得应该哭才对,但思来想去,果然还是觉得……他舍不得这个人双目含着泪的样子,目光一扫而过对方湿透的衣襟。
继国严胜沉默的伸出手拿起一块奶糕放在嘴里,香甜泛着浓厚奶味的软糯口感几乎入口即化,云朵一样轻盈,仿佛置身于一个甜蜜的梦境,拉着人就要沉浸其中。
“原来热乎的奶糕那么好吃啊。”吃着吃着,继国严胜感叹的笑出声。
朱乃又想要哭了,但一个母亲老是在孩子面前哭可不像话,于是她强忍着泪水,嘴角抿出笑意,对他说道:“你想要吃,以后我都做给你吃!”
吃完手中的奶糕,继国严胜抬起头对朱乃说道:“你现在已经是合格的城主,就算不需要我也没关系,神社的事你别担心,我都已经交待妥当让银杏代我管理……”
朱乃看着长子有条不絮的安排下所有事务,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满满自豪。
看,这个优秀的孩子是我家的!
她多么想要向世人炫耀,这个小小年纪就那么懂事聪敏的孩子是她的大儿子,是她心中的骄傲!
她多么、多么想要告诉所有人,她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啊……
“你和缘一放心去吧,我会守护好继国城等你们回来,只是无论去哪里都不要忘记这里是你们的家。”朱乃伸手抚上长子的脸颊,眸中溢满了怜爱与骄傲。
继国严胜絮叨的话顿时停住了,在朱乃惊喜的目光中他微微歪头,将脸颊靠在她的掌心上,阖上双目,嘴角轻轻弯起极小的弧度,无比恬静的回应了她的话,“是,我和缘一不会忘记这里还有我们的家。”
“好…好……吃不完的奶糕我给你和缘一打包,记得要在路上趁热吃掉。”朱乃忍不住声音哽咽,喜极而泣道。
继国缘一很惊喜,临行前竟然得到了母亲打包的热乎奶糕,他拿出一块塞到兄长嘴角,眼神亮晶晶的对兄长说道:“母亲做的奶糕超级好吃,兄长大人快吃!”
不忍拒绝缘一的好意,继国严胜一口咬过奶糕囫囵吃掉,面对胞弟的期待眼神,他回应似的点点头。
这场送行,来的人很少,本来浩浩汤汤的送别仪式直接被继国严胜打发掉了,不过就是他和缘一两个人离开而已,没必要搞的那么声势浩大,劳民伤财。
朱乃不舍的望着两个儿子,一手拉着一个细心叮嘱着,交待他们出门在外一定要保障自身安危,念念叨叨的话好似怎么也说不完,但兄弟俩却是无比认真的听着记着。
他们知道这些话都是真心实意的为他们好。
“严胜,缘一,母亲会在这里等你们回家。”朱乃说完,忍着离别的不舍与痛苦,缓缓放开了他们的手,任由两个孩子像离巢的鸟儿,越飞越远。
走了一段路,继国严胜回头,不远处的女人依旧保持着目送他们远去的姿势,他忽然举起手用力挥舞,然后拉着缘一的手离继国城渐行渐远。
嗯,我听到了你说的话。
继国严胜默默的在心里回应了他所看到的那个画面,长廊中女人哭得声嘶力竭,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滚落下来,湿透了衣襟。
*
他们与继国城的方向逐渐背道而驰,相比起有目的的游走,继国严胜更青睐于漫无目的的出行,总之目前先离继国城越远越好,引导幕后之人的视线从继国城身上移开,如此一来城民与朱乃也会越发安全。
这些天继国严胜也在思索,无论是上任继国城主发动内乱还是朱乃“殉情而亡”,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都太近了,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足以令寻常人应接不暇。
或者说如果他以孩子身份还怀有对父亲、母亲与生俱来的濡慕、舔犊之情,即使他拥有09大人赐予的神通,也一定会被打得措手不及,万念俱灰。
正因为他硬下了心肠及时斩断了对父母的感情,所以他才能从容不迫的应接下这种种穿心毒计。
继国严胜敢肯定这两件事一定有同一个幕后推手在实施,朱乃曾经的恋人丹生之死是否真的是意外,还是说丹生是被人害死从而假造信书来推动朱乃的死亡?
上任继国城主虽说对自己这个儿子忌惮有加,但走到最后那一步也必定有人推了一把。
继国严胜仔细回放着他过去的记忆,终于让他找到了蛛丝马迹,一个身披银白色狒狒毛皮,名叫奈落的奇怪家伙。
挑拨上任继国城主的人有很多,他心知肚明他挡了太多人的路,那些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自己赶下台。
毕竟一个看穿了你所有秘密的人掌握着权柄是件多么令人不安的事啊。
但只有这个名叫奈落的家伙却是真正挑拨成功的人,在那之后便是继国城发动内部政变,事后继国严胜其实也有象征性的寻找过奈落行踪,然而需要善后的事情太多,他忙到差点猝死,找人一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静下心来后,他一下子便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所有事的源头目的都是冲着他来的!
担心在继国城继续呆下去,幕后之人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又会使出下作的阴谋诡计,于是继国严胜决定先离开继国城。
除此之外,他在继国城受到瓶颈,获得系统积分的数量达到了上限,而他一时间找不出可以打破瓶颈的办法。
或许也只有到外面的世界才能让他攥取更多的系统积分。
思索间,他们来到了一条宽阔的大路,周遭与他们一样赶路的人也越来越多。
继国严胜重新戴上白绫,他现在见到太多的人依旧会被过量的窥探命运线弄得差点昏厥过去,即使服用了灵液也效果渐微。
“缘一就拜托你带着我走了。”
难得听到兄长大人的请求,继国缘一激动的用力挺直背脊,无比认真的回复道:“放心吧兄长大人,缘一一定会照顾好您的!”
听出缘一激昂的语气,继国严胜不禁微微沉默,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很激动的,对缘一来说不就是一件小事吗?
难道在缘一看来自己这个兄长弱小到需要他去保护吗?!
脑海中刚一浮现出这个念头,继国严胜的脸就黑了下来,嘴角抽搐的被胞弟小心翼翼的牵起手,哪怕是前方的一颗小石头,继国缘一都会语气郑重的提醒兄长小心,仿佛在对待易碎的琉璃瓷器一般。
“缘一,你不需要那么小、心,我不至于连颗小石子都跨不过去。”继国严胜皮笑肉不笑的咬着“小心”二字。
“哦。”被兄长教训了一顿,继国缘一呆呆的点了点头,接下来的路程果然就不再提醒了。
就算比不过缘一,但自己也不是什么弱小之人,区区小石子根本难不倒自——
继国严胜不小心踩到石头,脚下一滑,身体瞬间失去重心,快要摔倒之际便被一双手及时揽了起来。
“兄长大人您还好吧?”继国缘一担忧的问道。
“……还,还好。”
默默稳住身体重心,继国严胜佯装看天看地,虽然蒙着白绫看不见但不妨碍他假装自己很忙碌的样子。
“兄长大人,接下来还是让缘一帮您看路吧。”
没有再反对,继国严胜默默点头。
不远处的一个老人观察这对模样奇怪的兄弟很久了,在周围都是背负着行囊匆匆赶路的行人中,就只有他们衣着不凡、两手空空,神色间不似众人一样仓皇无措,偏偏周围还没有可靠的大人,一眼看过去便觉得突兀无比。
他刚一靠近,兄弟俩中其中一个少年便瞬间抬起头,目光定定的望着他,那双殷红色的眸子一片空无,清晰的映照出老人惊讶的神态。
“孩子不要怕,我只是瞧见你们身边没有大人,所以特意来问问你们家中的大人去哪儿了?”老人笑得友善,满头的银白发丝更显得他可蔼可亲,他身后还站着一个背着行囊的清秀少女,同样一脸好奇的观望着兄弟俩。
继国缘一摇摇头,“没有家里的大人,就只有我和兄长两人。”
老人见少年身边蒙着白绫的兄长并没有出声反驳,面上越加同情,他掏出两张干硬的饼子硬塞给继国缘一,小声说道:“没有大人就你们两个孩子是要去哪里啊?”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像是深怕旁人听见他们的话得知兄弟俩没有家中大人。
虽然还不饿,但继国缘一没有拒绝递过来的饼子,他摇摇头,回复道:“不知道,我跟着兄长大人一起走。”
清秀少女看了一眼他身边蒙着白绫的少年,不由好奇出声,“可是你兄长眼睛都瞎了还怎么看路啊?”
“纱织你别胡说!”老人呵斥一声。
“本来就是嘛,不是瞎子为什么还要蒙着白绫啊。”纱织不服气的大声喊道。
她的声音太大导致周围的人都不由张望过来,见状,老人赶忙带着这对兄弟俩退到人群后面,纱织不耐烦的喊出声,“爷爷啊,你管这对兄弟干什么?”
“够了纱织,大家都出门在外,如果还不能互帮互助还怎么更好的生存下去!”老人神色不悦的呵斥,目光严厉的扫过纱织一眼。
纱织骤然安静下来,状似不服气的低垂下头,双手紧紧攥住包裹。
老人接着向继国缘一问道:“小娃,不是我胡说,虽然是男孩但你们这样年纪的少年如果没有家中大人跟着,在这个世道也是很危险的,你们有想过以后该怎么生活吗?”
继国缘一想了想,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然后很干脆的摇头,像小兽一样用力牵住兄长的手,“兄长大人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老人一噎,终于将目光放在这个状似眼瞎的少年身上,从一开始他便很安静,静静的被弟弟牵着走路,即使他和纱织说了那么多话,对方也没有丝毫要出声回复的意思。
蒙着白绫的少年相貌与他兄弟一模一样,很明显他们是对双生子,老人的脸色顿时有点古怪。
在这个落后庸俗的时代,双生子被视为不祥之兆。双生子(包括多生子)的母亲被称为“畜生腹”,生了双生子的家庭会被众人避而远之,在贵族中更是会把其中一个溺亡,或者送去寺庙出家,不承认是自己的孩子。
老人顿时恍然大悟,看他们衣着该是出生大户人家,现在沦落到外面恐怕是因为双生子的缘故,不受家主待见所以才会独自跑出来谋生。
想明白了一切,老人叹息道:“孩子如果你们没地方可去,不如就跟着我们走吧,不说吃饱饭但半饱还是没问题的。”
蒙着白绫的少年终于开口说话了,“老人家,我们自有去处,你不用费心。”
纱织又跳出来愤怒的指着他大喊,“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爷爷好心给你们一口饭吃,竟然还敢挑三拣四,就你们这样不详的双生子除了我们还有谁肯理你们?!”
“纱织你到底在干什么!”老人极其愤怒的瞪视少女,像是恨铁不成钢一样揪住她的耳朵,失望道:“纱织,我曾经教过你什么,难道你都忘记了吗,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老人背对着继国兄弟,言辞严厉的教训少女,或许是他的言辞让少女感到害怕了,纱织身躯不由微微颤抖,神色躲闪的低下头,声音如蚊蝇般小,“对不起爷爷,我知道错了……”
老人转过身,神色抱歉的望着兄弟俩,“对不起啊,我孙女被我惯坏了,但其实她没有坏心的。”
继国缘一正要开口拒绝时,他突然感受到兄长牵住他的手微微拉扯了一下,察觉到兄长的意思,他不解的眨眨眼,点头答应了,“好,我们跟你走。”
“现在外面战火纷飞,我年轻时就将家搬到了山上,虽然出入不太方便但也远离了那些战火……”老人解释般的絮絮叨叨,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几人往山上走。
一路上少女都很沉默,默默抱着行囊走在最后面,与之前嫌弃吵嚷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在想什么?”
纱织迟钝的抬起头,瞧见之前一直蒙着白绫的少年此时竟然解下了白绫,他睁开殷紫色的双瞳,眸光清淡的望着她,好半响他嘴角抿起,“原来你是想要回姐姐身边啊。”
“你,你不是瞎子?”纱织愣愣的说着。
继国严胜望着像是傻住了一样的少女,眸底浮现出淡淡的怜悯与叹息,缓缓伸出手拂过她的眉眼间,轻柔的像是在掸去尘埃,“支撑了那么久,你该安心休息了,我会将你的亡魂带回你姐姐身边。”
“好奇怪,你在……说什么啊?”不知怎么的,听见这个人的话,纱织心中升起极其不好的预感,脸色变得茫然,浓厚迷障笼罩住了她的思绪,让她大脑变得迷迷糊糊的。
“你忘记了吗,你早就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纱织心神俱震,这番话仿佛化作了一双手拨开了笼罩在她心田上的迷雾,让她的神情瞬间清明起来,死亡前的记忆也霎时想起。
原来她早就已经死了啊,她再也回不到姐姐身边了。
纱织潸然泪下。
“吼——”
走在最前面的老人四肢伏地,转眼间变作一头斑斓巨虎,虎妖怒目圆睁,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它残忍的开口拧笑道:“没错,纱织早就被我吃掉了,那堆吃剩下的骨头可就是被她日日夜夜亲手抱着哈哈哈哈。”
闻言,继国缘一下意识看向纱织手中的包裹,他之前的注意力被老人奇怪的身体构造所引去,完全没有注意到纱织手中的包裹,现在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一根根残缺的骨头吗!
左额处深红色火焰斑纹仿佛闪烁着道道流光,继国缘一眉毛紧皱,殷红眸底逐渐弥漫怒气,胸口不断起伏,显然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不可饶恕!不可原谅!”
“你吃了她,竟然还让她成为你的伥鬼……你该死!”
愤怒到极点,继国缘一的身形如疾风般飘忽,长刀出鞘,炽热的火焰在林间暗色中划出一道耀眼红光,炽热的火舌舔舐着周遭空气,带来一股令人窒息的灼热。
虎妖引以为傲的坚硬皮毛在这道犹如晴空烈焰般的一剑下不堪一击,鲜血狂涌着喷洒而出,它痛得仰天咆哮,步步后退,眼神畏缩的盯着持刀而立的继国缘一。
“杀了它,快杀了它啊——!”纱织含着泪,尖叫着痛苦喊出声。
“闭嘴,我死了你现在也活不成,你以为你现在的形态是靠你自己修炼出的吗。”虎妖龇牙,狞笑出声,“我死了,纱织也活不成!”
“不如这样,你们放我一马,我就让纱织自由,虽然肉身没了但她现在还能跑还能叫,和活着没什么区别。”虎妖循循善诱。
“嗤——”
继国严胜神情冰冷,指着虎妖说道:“就算我们放了你,纱织这种形态也坚持不了几天,正因如此你才盯上我们,你是想要我们兄弟俩一起做你的伥鬼。”
“缘一,杀了它。”
“是,兄长大人。”继国缘一脚尖在地上用力一点,身形纵跃如飞,紧握刀柄举过头顶,像是要把天地劈开一样熊熊燃烧着火焰,如巨龙般翻腾挥舞着炽热的利剑——
一刀如切黄油般将虎妖的头颅切下。
砰。
虎妖的身躯僵硬的立在原地,唯独狰狞的头颅滚落在地,神情犹带几分不可置信与浓浓的恐惧。
锋锐的刀身上没有沾一滴血丝,继国缘一面无表情,轻挥长刀,刀尖划过地面,随后缓缓收回刀鞘中。
他干净的仿佛没有历经过一场杀戮。
这就是继国缘一真正的实力吗,还是说区区虎妖根本不足以让他真正发挥出全部实力?
继国严胜缓缓瞪大眼睛,仿佛在看下凡的天神一样倒映着继国缘一的身影,心脏剧烈跳动,情绪如涨潮的海水,汹涌翻腾,无法遏制的涌现出一股股炙热的渴望。
他、他想要——
他紧紧扼制住悬挂在腰间的紫鞘长刀,思绪不断翻滚几乎是烧灼着他所有的热烈与渴望。
继国严胜无比确信,他想要继国缘一登临巅峰宛如神级般的剑技!
虎妖被杀死,纱织只觉得身体一轻,某种看不见的桎梏忽然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树影婆娑间,漏下的阳光如同金色箭矢,穿透了纱织变得薄雾一样的身躯,她低下头看着逐渐透明化的手掌,无奈的伤感让她苦涩的笑了笑。
她抬头望着那对双生兄弟,目露哀求道:“拜托你们将我送回姐姐身边好吗,我……我不想要独自一人待在外面,我想回家。”
说着,她忍不住哽咽。
继国严胜看着透明到几乎快要看不见身形的纱织,心下微微一沉,语气快速说道:“你家在哪里?”
“我家在小河村,那里有条蜿蜒漂亮的小河!”眼神亮晶晶的,纱织知道自己最后能够回家,忍不住朝他们露出感激的笑容。
微风摇曳,叶片婆娑起舞,透过叶隙的阳光被遮掩的摇摇晃晃,最后连带着林间的少女一同消失。
继国严胜走过去,将装有纱织残骸的包裹提起来,包裹很轻,大部分骨头都被虎妖嚼碎吃掉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到最后却只剩下了寥寥残骸。
“缘一,我们去小河村吧。”将包裹重新系得更加严实点,继国严胜转过身看向朝他走来的胞弟。
“是,兄长大人。”继国缘一瞧见兄长准备自己将包裹背起来,于是伸出手直接包裹拿到自己手上。
“兄长大人,请让缘一来吧,缘一力气大,干活不累。”
继国严胜:“……”
可恶,是在嘲笑我力气比你小吗,完全无法反驳的继国严胜心里一哽,气呼呼的走在前头,徒留下继国缘一跟在后面,好半响困惑的摸不着头脑,兄长是生气了吗?
在山上偶遇到几位采野菜的农家妇人,继国严胜直接上前在她们警惕的目光中询问小河村该往哪个方向走。
他的态度非常友善,外加精致好看的容貌,令几个妇人不自觉放下警惕心。
“小河村?我记得前年不是全部搬迁了吗,你现在去原址也是找不到的。”妇人们善意提醒道。
闻言,继国严胜惊讶,村子集体搬迁可不是什么小事,除非实在是活不下去才会想着搬离祖祖辈辈生活的地界。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其中一个妇人物伤其类的叹息道:“这个世道到处都在打战,小河村就是被战火波及到了,每天都被征走一批青壮年,还被军队要求无偿提供吃食物资,要是再待下去恐怕村子都要死光了,那么多人趁夜色悄悄溜走了。”
“我们这里还算好的,不过也是害怕以后会有战争打过来。”
“你要找小河村搬迁后的地址,可是顺着这条山路走过去,不过距离有点远,得要走个几天几夜才能到新的小河村。”
打听到路线,继国严胜郑重的向她们表示感谢,临走前他对其中一个妇人说道:“你回家后立马准备解蛇毒的草药,明天你家会用到的。”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徒留下妇人们面面相觑,得到告诫的那个妇人心里纳罕,但在临走前还是鬼使神差的采下了好几株解蛇毒的万能草药。
她回到家将这件事和丈夫提了一嘴,闻言,丈夫顿时大笑出声,“你还真信啊,不过就是对方胡说八道的话而已,我一个专门捕蛇的还能真被毒蛇咬到吗。”
妇人想想觉得也是如此,于是便将草药放在罐子里,准备明天处理掉。
第二天丈夫上山捕蛇去了,她留在家里正准备将罐子里的草药处理掉时,村民们抬着她丈夫便慌慌张张的进来,担架上她丈夫脸色青白,痛苦的抽搐着身子。
得知是被毒蛇咬了后,妇人慌忙将罐子里的解毒草药处理好,给丈夫服用下去。
好一会儿的功夫,丈夫才缓过来,劫后余生的拉着妻子的手,嘴里不住感叹,“神了神了,真是神了!你遇到的那个少年不是寻常人啊!”
此时,妻子不由庆幸自己听从了少年的告诫,否则丈夫今日必定死于蛇毒,她和孩子今后可要怎么活啊!
*
夜色渐深,但他们还是没有走出大山,继国严胜深吸一口气,浑身是汗的坐在大石头上,抬起头目光幽幽的盯着背负行囊却还是若无其事的胞弟,片刻后心累的移开视线。
可恶!
“兄长大人,我们晚上还是住在万能帐篷里吗?”继国缘一眼巴巴的凑到兄长身边,表情很是期待的望着他。
从继国城出来后,继国严胜并不打算在外风餐露宿,他是没问题,但一想到缘一会可怜兮兮的藏在树下躲风避雨,他就完全接受不了。
于是晚上他们都靠着万能帐篷在野外住宿,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高科技产物的继国缘一都惊呆了,对拿出这种神物的兄长更是崇拜有加。
从系统里拿出前年耗费上千积分兑换出来的露营万能帐篷,继国严胜随手放在大石块上,一放上去帐篷便自动固定,即使是八级大风也撼动不了帐篷的稳固性。
万能帐篷外观小巧,只有一米高度,然而爬进去却是别有洞天,即便是十个成年男性也足够在帐篷里活动。
继国严胜将帐篷内设置成夜晚观景模式,墙壁瞬间变得透明,夜晚的花鸟树木在帐篷散出的光源中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餐桌上摆满了兄弟俩爱吃的食物,继国缘一眼睛一亮,他现在早就饿坏了,拉着兄长就跑到餐桌边坐下大快朵颐。
看着缘一吃的无比满足的样子,继国严胜现在也不纠结花费出去的上千积分了,当时一看商场对万能帐篷的介绍,彼时还好奇心过剩的继国严胜心里痒痒得很,蠢蠢欲动的就想要剁手买下。
来自星际世界的高科技产物让身处古代的继国严胜好奇得很,纠结了好几天最终还是咬咬牙买下了。
然而等满足过好奇心后,目前又用不到万能帐篷的情况下,继国严胜又后悔了。
他甚至不能共情昨天的自己,盯着少了四位数的积分,只觉得心头在滴血。
即使是一年后的某个晚上,他也会突然从梦中惊醒,想起自己竟然花费了上千积分去买了个废物玩意儿,他就忍不住想砍自己的手。
死手,叫你买买买!
不过现在好歹是把万能帐篷给用上了,吃着帐篷里标注来自澳大利亚的美味羊排,继国严胜心里总算是舒服多了。
不算是买了废物玩意儿。
虽然这些美食花费的都是他的积分……
好好的休息了一晚上,继国严胜收起万能帐篷,和缘一沿着唯一的山路走下去,走了两三天的路程,终于能够看到远处村庄升起的炊烟。
他们刚一走进村子里就被好几个拿起锄头的农汉团团围住,瞧见只是两个小少年,其中一个农汉顿时放下锄头,抱怨的说道:“吓死我了,还以为是那些人又出现了。”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农汉们七嘴八舌的问道。
继国严胜说道:“这里是小河村吗,我受纱织的嘱托才找来这里的。”
“……纱织,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其中一个农汉忽然惊恐的瞪大眼睛,他看向其他人大声喊道:“是真的,纱织说是失踪了,其实最后还是找到了纱织失踪前穿的衣服,那衣服上全是野兽齿痕与鲜血!”
闻言,众人眼底纷纷染上警惕,戒备的瞪视说谎话的继国严胜,他们重新举起锄头,似乎只要他们一有不对便会狠狠打过去——
作者有话说:终于入V啦,感谢支持买V章的宝子们,爱你们么么哒(づ ̄ 3 ̄)づ
不知道下周二在新书千字榜上的排名会怎么样,希望不会太差[忐忑.jpg.]
果然夏天开着空调喝着冷饮去码字,真爽!
第27章 除妖村 我们只是恰好对除妖村感兴趣而……
面对众人的怀疑, 继国缘一默默挡在兄长身前,警惕着随时会爆发的冲突。
“纱织说小河村有一条蜿蜒漂亮的小河,她想要回家所以拜托我们送她回去。”继国严胜从缘一身上取下装有纱织残骸的包裹, 双手抱着举到众人面前。
“这是纱织的骸骨, 她被虎妖吃掉被迫成为妖怪的伥鬼, 可是纱织本性纯善,即使成了伥鬼也依旧不想要帮着妖怪害人。”
闻言, 众人面面相觑,忽然有个男人从后面挤了上来,面色复杂的看着那具包裹,对继国兄弟俩说道:“你们跟我来吧。”
男人似乎在小河村内有些名望,他的话一说出来, 农汉们便纷纷让出一条路,任由外人进入村子。
跟着男人来到位于村子中心的一处屋子,还没进去便看到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提着竹筐步履艰难的走出来。
男人见状顿时紧张的跑过去一把接过竹筐, “都说了这些以后都交给我, 你现在可是都怀孕了啊!”
女人温婉的笑了笑,“没事, 只是提个东西而已。”
她看到由丈夫带来的一对兄弟, 热情的伸出手朝他们打招呼,“我叫纱纪, 是于一郎的妻子。”
进屋坐在榻榻米上,纱纪给兄弟俩倒了两杯茶水, 热情道:“这是于一郎亲手炒制的野茶叶,味道一点都不比上等茶叶差,快喝喝看。”
继国缘一不懂什么茶,正好渴了便端起来一饮而尽, 低头沉思了下,觉得和君山银针也没什么两样。
继国严胜礼貌性的抿了一口,目光从纱纪高高耸起的腹部上一扫而视,心里微沉,如果这种时候得知纱织的可怜下场,难保不会情绪大起大落从而影响到身体。
他在斟酌着要不要告诉纱纪。
然而相比起他的犹豫,于一郎却是决定要告诉妻子这件事,正因为了解纱纪所以他才更应该说,而不是打着为她好的名义隐瞒住纱织的情况。
他伸手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声音低沉道:“纱纪,他们带来了纱织的骸骨。”
砰——
纱纪手中的茶壶顿时跌落在地上,她面色苍白的呆怔在原地,话未说出,泪水便先一步涌出眼眶,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整张脸打湿了。
继国严胜默默的将包裹放在推到夫妇俩跟前,轻声说道:“纱织很想念你,走之前一直想着回到你身边。”
于一郎将纱织被虎妖吃掉变作伥鬼的事细细说与妻子听,期间他的手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似乎想要从中给予她一份力量似的。
纱纪嘴唇颤抖几下,喃喃说着,“纱织一定过得很辛苦,那个孩子那么善良,死后成为妖怪的伥鬼一定很痛苦吧。”
她朦胧着泪看向继国兄弟,哽咽道:“谢谢你们解脱了纱织,真的万分感谢!”
将装有妹妹骸骨的包裹紧紧抱在怀里,纱纪脸上的珍惜与痛苦相互交织着,让她身体控制不住的一晃,趴在丈夫怀里终是忍不住痛哭出声。
继国缘一心情忍不住低落下来,挪动身体紧紧挨在兄长身边,小声说道:“如果兄长大人出事了的话,缘一也一定会很伤心的哭泣,整日茶饭不思。”
继国严胜嘴角微抽,敲了缘一脑袋一下,低声警告道:“别胡说八道,我们都会没事的。”
“嗯!”听见兄长的话,继国缘一重新振奋起来,不过身体依旧靠在兄长身上。
哭累了,纱纪沉沉的昏睡过去,被于一郎抱进床褥中也没有被惊醒,很可怜的缩成一团。
出去后于一郎对继国兄弟弯腰道歉,“非常抱歉,我妻子身体有点不适,接下来还请让我招待二位吧。”
于一郎给继国兄弟俩继续倒了几杯热茶,随即目光灼灼的盯着继国严胜看,半响试探的问道:“请问您是除妖师吗?”
继国严胜摇头,“我们并不是除妖师,妖怪其实没有传闻中那么坚不可摧,只要掌握住方法,就算是普通人也能除妖。”
只是往往绝大部分的人类一旦见到妖怪反而被吓破了胆子,让本就微薄的求生机会更是渺茫。
即使知道他们不是除妖师,于一郎也没有失望,对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能够打败甚至杀死妖怪的都是大人物,他们惹不起也得罪不起。
“您知道为什么我们小河村要搬迁到这里吗?”于一郎捧着茶杯问道。
当然知道,继国严胜从于一郎的记忆中看到了除妖村的存在,正因如此,小河村才拍板搬迁到这里。
没有期待继国严胜的回答,于一郎继续说道:“这个世道太难了,不只是战火纷飞,还有吃人的妖怪存在,我们这些普通人活的如同草芥一般。”
“太难太难了……”于一郎的神情变得苦涩。
继国严胜沉默的听着,继国缘一听到于一郎的话不禁困惑的问道:“为什么不去寻求城主的庇护?”
要知道在继国城内,城民们都是受到继国家的庇护,出现了妖怪也是派士兵们去解决,有兄长大人的存在更是轻而易举。
于一郎无奈又好笑的摇摇头,“我们之前就是隶属于毕方城,可是就是因为毕方城主的不知节制与索取无度,我们才被迫举村搬迁啊。”
继国缘一愣住了,他不知所措的望向兄长。
继国严胜心里一叹,缘一还是太天真了,继国城是继国城,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如继国城一样爱民如子,要知道上任继国城主掌权早期和毕方城主没什么两样,还是最后神社异军突起,才压制得住对方。
“缘一,我事后再与你细说。”安抚住弟弟后,继国严胜继续对于一郎说道:“你是打算并入除妖村吧。”
心中一惊,于一郎没想到自己还没有说出口便被对方先行察觉到,于是点头应下,“对,我想你们或许也会对除妖村感兴趣,我想要委托你们代替小河村进去考察一番。”
“这并不是无偿的,这些钱财还请您收下。”于一郎拿出一袋子钱推到继国严胜跟前,他看得出来,这对兄弟中是由哥哥掌握主导权的。
钱袋鼓鼓囊囊的,显然是于一郎早就准备好的,就算没有他们也会有其他人。
似是看出了继国严胜的想法,于一郎若无其事的摸摸鼻子,苦笑着解释道:“没办法,小河村经过这件事后青壮年越发少了,我这也是没办法,所以村子里勒着裤腰带挤出这袋钱就是希望能雇佣到别人进去帮我们探探头。”
这个人非常爱护小河村的人,宁愿出钱请外人去冒险,也不愿意损失小河村的一位村民,要知道这袋子钱足够买下好几个人了。
继国严胜将钱袋子推回去,说道:“这袋钱你拿回去,我们对除妖村也很感兴趣,就算你不说,我们也会去的。”
于一郎茫然的接过钱袋,他知道对面的这对兄弟不缺钱,毕竟看他们的穿着就知道是来自富贵人家的出生,光是哥哥那一身白色狩衣,指不定大有来头。
可是他们小河村现在也只能拿出一点钱财,其他多余的根本拿不出,对方不要报酬就直言会进除妖村帮他们,内心纯善的于一郎又将钱袋推过去。
“除妖村现在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据说很多除妖师都不太亲近普通人,你们不收报酬冒然进去,我……我这心里不好受。”
何况他们还带来了纱织的残骸,于一郎更是对他们感激不尽。
不愿意他们吃一点亏。
“不用了,你们留着吧,毕竟你们现在百废待兴,正需要用钱的地方。”继国严胜推过去。
“可是也不能占你们的便宜啊,请一定要收下!”于一郎不肯接受,眼疾手快的又推过去。
“……我说了,我们并不是很需要。”继国严胜黑着脸,嘴角的笑容都变得勉强起来,拿起钱袋子用力塞进于一郎的手中。
“还请收下吧!”
“……真的、不用了。”
继国严胜并不缺钱,说句难听的他连山珍海味都快吃腻了,根本看不上小河村的这点报酬,相比起他们,小河村无疑更加需要这笔钱。
只是……这个家伙为什么就那么难沟通呢?!
见状,继国缘一拎起钱袋子往屋子里一把扔过去,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回望于一郎目瞪口呆的脸,板起脸说道:“我和兄长有钱,很有钱!”
说着,他摊开手,掌心间赫然是一锭金子,金子的光辉差点闪瞎于一郎的眼睛。
他表情呐呐的缩回手,怪不得这对兄弟俩不肯收下报酬,原来是身怀巨款啊,他这点报酬说不定人家都看不上。
轻咳一声,于一郎准备向他们介绍除妖村的情况,话一张口便被继国严胜比了手势打断了。
“我已经知晓大致情况了,事不宜迟,我和我弟弟便现在出发进除妖村内,如无意外,几天后便能给你们一个反馈。”
听到这个承诺,于一郎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殷勤的将两人送到临近除妖村的小路口上,或许是见这对兄弟俩都还年幼,他禁不住像老妈子一样细细叮嘱,“如果除妖村里的人都很排斥外来人的话,你们也不要勉强,或许是小河村没这个命。”
“不过就算除妖村不肯接受我们,大不了以后遇到危险再搬迁就是,你们已经对我家有恩,万万不能在冒险了。”
“不要多想,我们只是恰好对除妖村感兴趣而已。”抛下这句话,继国严胜便带着缘一走向除妖村。
徒留下身后的于一郎感动的泪眼汪汪,觉得这果然就是嘴硬,就是不想让他有心理负担罢了。
真是个好孩子啊,要是纱纪能生下和这对兄弟一样好的孩子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愿意订v章的宝子们,爱你们么么哒(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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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我…神算师? 你们不是奈落的对手……
全然不知道于一郎内心对他们的过度脑补, 他们还未走进除妖村周边便被一个手持白骨作成的超大型回力镖的少女挡在前路。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珊瑚面色冷厉的看向那对陌生面孔的少年,出言呵斥道。
继国严胜一眼便看穿了对面少女的一生, 没想到仅仅过去几年除妖村便全然覆灭, 眉头不由得微皱起来, 片刻后沉声说道:“珊瑚小姐,我需要见见你的父亲。”
“哈?”
珊瑚本不欲理会一个外来人冒然的要求, 然而不知怎么的当她看到对方暗含怜悯的一双眼睛时,她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简直就是像被下了魔咒一样,珊瑚将难得空闲休息的父亲带到这对兄弟面前,讪讪的对父亲说道:“父亲,他说想要见您一面。”
木珈无奈的看了一眼讪讪低下头的大女儿, 心里有点奇怪,要知道珊瑚平日里可是颇有主见,怎么现在随便便被一个外人使唤住了?
“木珈村长, 亦或是除妖师的首领, 我看到了你们村子的未来,在五年后除妖村会被覆灭, 只剩下这位珊瑚小姐和她的弟弟琥珀还活着。”
继国严胜的这番话堪称惊天之语, 如块巨石砸中湖面在木珈和珊瑚的心上掀起滔天骇浪。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如果你只是来这里胡言匪语的话,我们村子不欢迎你, 就立马离开!”被外人当着面诅咒自己家,珊瑚顿时冷下脸, 摆明了不欢迎之色。
唯独木珈细细打量着继国严胜和继国缘一,好一会儿的功夫才震惊的瞪大眼睛,指着继国严胜下意识喊出声,“您, 您是神算师?!”
神算师?继国严胜面露困惑。
见状,木珈解释道:“现在谁人不知继国城的一位神子得神眷顾,拥有着能够通过去、晓未来的惊人神通,外界无一不向往,尊称其为‘神算师’。”
“您,便是来自继国城的那位神子吧。”望着继国严胜那一身风雅的白衣黑袴,木珈语气笃定的说道。
继国严胜:“……”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被外面的人取了神算师的名号,乍一听到这种称呼,继国严胜不禁有些不适的抽动了下手指。
“我不知道外界怎么称呼我,但我的确来自继国城,被他们称为神子。”继国严胜语气平淡的说着。
“既然如此,那便对了,神算师大人请跟我来。”木珈不愧为除妖师们的首领,即使听到了五年后村子覆灭的消息,也依旧是稳如泰山,非常客气尊敬的将继国兄弟请进村子内。
珊瑚心神不宁的守在屋子外面,面色仓皇,整个人光是看着便如同惊弓之鸟,她想到那个人说的关于村子将会在五年后覆灭的话,心脏就不由得瑟瑟颤抖。
“姐姐?”琥珀走过去,奇怪的瞧见姐姐似乎是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依旧双目无神的呆怔在原地。
他轻轻推了一把姐姐,明明只是很轻柔的力道,然而姐姐却还是吓了一大跳,脸色惊慌不定。
珊瑚怔怔的望着弟弟琥珀,想到在那个人口中未来除妖村会覆灭,存活的仅剩下她和琥珀,如同凋零的秋叶不知前路何方,话还未出口,眼泪便先落下。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了你,我去帮你报仇!”琥珀义愤填膺,沉着脸恶狠狠的举起拳头挥舞。
“……不,我没事。”珊瑚擦掉眼泪,她揽着琥珀与他一起坐在缘侧边上,,勉强笑道:“我只是想起昨天晚上做的一个噩梦,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
琥珀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他知道这只是姐姐的一个借口,但他还是贴心的佯装被糊弄过去。
珊瑚一边望着前方一边凝神试图偷听到屋内父亲与那对兄弟的对话,心里有点忐忑,既然已经提前知道了未来会发生的事,那现在开始预防是不是就可以避免村子覆灭的凄惨下场?
她不知道,但无论如何哪怕是赔上性命,她也要避免那样的悲局!
屋内,木珈专心致志的听着神算师开口讲述的关于除妖村的未来,当全部听完后,他深深的吸口气复又缓缓吐出,心中为除妖村的未来胆颤不已。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那个名叫奈落的半妖搞的鬼。”木珈咬牙切齿。
“是,你们不是奈落的对手,即使我告诉你们一切但我所看到的未来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当看到珊瑚的一瞬间,继国严胜就明白了奈落的狡猾与下作,想必当初朱乃会死也有奈落在背后的推手,根本目的就是为了09大人赋予他的神算能力。
他都能够想象的到,一旦先前的阴谋真的被奈落得逞,他受于奈落控制,无论是09大人还是他的神算能力都会被对方算计的渣都不剩,本就混乱的世道更是会乌烟瘴气,不堪入目。
现在他为明处,奈落在暗,如果不出掉这个家伙,恐怕又会遭到什么阴谋诡计的暗算。
毕竟只有千里做贼,没有千里防贼的道理!
继国严胜面容平静,缓缓垂下眼帘,遮挡住了越发晦涩冰冷的眸底,谁也没有看到那犹如凝结成实际的杀意。
木珈握紧拳头,他看着继国严胜与他身边的继国缘一,哥哥是得神眷顾的神算师,弟弟则是天赋异禀的强大剑客,这两人要是能留在村子里,恐怕那个叫奈落的半妖想出的什么阴谋诡计都别想得逞!
不,哪怕这是让他们两人短暂的停留在村子里也好啊,琥珀等孩子或许可以跟着继国缘一学习他强大的剑术。
想到这里,木珈郑重的向两人请求能否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停留在除妖村教授孩子们剑术。
继国缘一非常愿意将他的剑术教出去,只是在答应前他不由得看向了兄长大人,目光亮晶晶的似乎在恳求兄长答应下来。
“……”继国严胜默默移开视线,按住蠢蠢欲动的胞弟,他看向木珈,斟酌道:“不知村长可知晓外面新搬迁过来的小河村?”
木珈点头,“自然,不过我如果想的没错,他们是想要并入我们村子吧。”
继国严胜点头,“是,他们想要寻求你们除妖师的庇护。”
闻言,木珈苦笑着摇头,解释道:“不是我不答应,只是你也知道我们村子基本人人都是除妖师,就算村子里也会豢养着一些妖怪,难保不会冲撞普通人。”
“很多普通人在得到我们除妖师的庇护后,都会开始恐惧我们,视我们如洪水猛兽,久而久之我们便也开始排外。”
“在普通人和除妖师之间划下一道分明的界限,其实都是对双方的一种保护。不过小河村平日里也可以委托我们除妖、护宅之类的任务,我们是不会拒绝的。”
“至于并村,还是算了吧。”木珈眼神复杂,似是想到什么不堪的往事一样整个人都消沉了下来。
“我明白了,我会去通知小河村的。”继国严胜点头,在胞弟灼灼的目光中话题一转,说道:“接下来我与缘一便在这里叨唠了。”
木珈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告退一步便兴致勃勃的出了屋子,准备为兄弟俩收拾出干净的住所。同时,他也将珊瑚和琥珀拉到一边细细叮嘱了几句话。
等继国严胜和继国缘一出去时,便瞧见一个小男孩满眼好奇的瞅着他们看,不远处的珊瑚正满心忐忑的绞住双手,下意识瞧向继国严胜,见他面上没有任何不悦之色后,心里登时一松。
琥珀目光灼灼的盯着继国缘一,他上前一步走到他们面前,弯下腰鞠躬,随即故作沉稳道:“严胜先生,缘一先生,我叫琥珀,今后的日子还请多多指教。”
继国缘一嘴角抿出一个笑意,他摸摸琥珀脑袋,说道:“你父亲想要让我传授你们剑技,明天你就带着想要学剑术的孩子一起过来吧。”
琥珀惊喜的大喊道:“是,缘一先生!”
瞧见琥珀成功拜师,珊瑚微笑的走过来,礼貌的对他们说道:“请跟我来,父亲已经为二位准备好了接下来的住所。”
一路上都有除妖村的村民们好奇的巡视两个眼生的外来人,村长已经和他们说过了,未来一段时间这二位都会在村子里住下,日常相处必须要态度尊敬,不能出言不逊,一旦被发现定严惩不贷。
继国严胜目不斜视,他现在没有戴白绫,为了避免头痛连一丝眼神余光都没有瞥向周遭。
继国缘一也知道兄长的毛病,拉着兄长奔向安排好的住所,那速度就差起飞了。
见状,周遭的除妖师们不禁面面相觑,纷纷担心这两位贵客是个不好相处的性子。
晚上,继国缘一将吃剩的餐盘送出去,洗漱完毕等回来后发现兄长已经铺好两床被褥了。
心里顿时一垮,期期艾艾的凑到兄长身边,继国缘一假装超绝不经意的说道:“兄长大人,要不晚上一起睡吧。”
继国严胜一顿,想到缘一身上火炉似的温度,嘴角微抽,直接拒绝道:“缘一,我们现在都大了,还是分床睡吧。”
说着,他直径躺进被窝里,侧过身背对着继国缘一,明摆着拒绝的态度。
继国缘一:“……”
他失望的垂下头,闷闷不乐的也躺进了被窝里,侧着身面对兄长,睁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声音缓缓响起,“也不知道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继国严胜倏然睁开眼睛,淡淡回复道:“不用担心,她现在过得很好。”
听到兄长这番话,继国缘一顿时放下心,眼睛一闭,瞬间秒睡。
听着胞弟微鼾的呼吸声,继国严胜见怪不怪,毕竟一直以来缘一的睡眠质量都很好,反倒是他,时常觉得难以入眠,但此时听着缘一清浅的呼吸声,不知不觉便也睡觉了——
作者有话说:珊瑚和琥珀的父亲在原著中找不到叫什么名字,所以我私设了一个名字“木珈”。
因为榜单的缘故,下一章会在周二晚上11点后发表。
最近因为期末周的缘故,JJ流量好少啊,周六的千字榜单竟然没有过千收藏,这真的吓到我了,保佑我这篇文能得到不错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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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自创剑技 谁不希望能沾染一点太阳的光……
珊瑚保持这种惊愕的神态已经很久了, 在这之前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还有一个人能够使出如此登峰造极的剑技,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被太阳宠爱的神之子。”继国严胜站在珊瑚旁边,目光定定的望着继国缘一手持长刀, 细细教导着除妖村的孩子们。
珊瑚一惊, 倏然转头看向继国严胜, 她瞧见对方注视着继国缘一的视线是那样的专注,似乎是天崩地裂都不足以让其转移的刻骨铭心。
“缘一先生的剑技的确是我生平仅见。”珊瑚低声说着。
继国严胜露出微笑, 语气笃定道:“不会有人会比缘一的剑技还要高超了。”
他的夸赞没说出多久,等到休息时间时琥珀和小伙伴们便满脸茫然的来到了珊瑚面前。
“怎么样,有把握学到缘一先生的剑技吗?”珊瑚拿出手帕为弟弟擦拭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琥珀:“……”
他想到缘一先生堪称干巴巴的传授,以理所当然的姿态觉得每个人都和他一样,握起刀剑便能够知道该怎么以最好最省力的角度劈砍刺斩。
他垮下脸, 表情都快哭出来了,紧紧抓住姐姐的手,茫然道:“姐姐, 我应该是笨蛋吧。”
周围同他一样学剑的孩子们中有好几个都开始抹泪, 被打击到就差怀疑人生了。
听完琥珀声音低落的阐述,珊瑚瞬间明白了, 毕竟她在除妖村中是天赋出众下一代, 许多孩子的启蒙都是由她来教导的,自然一下子明白缘一先生的教学方式是多么的……嗯, 不太靠谱。
简而言之,天才习以为常的模版不适合普通人。
继国缘一也有点怀疑人生, 他抱着刀站在兄长身边,脑袋垂得低低的,小声问道:“兄长大人,我是不是不适合将剑术教出去啊?”
继国严胜耳聪目明, 听见了那些年龄幼小的孩子们哇哇哭的声音,眉头不悦的皱起来,他抬起继国缘一的下巴,让他的眼睛直视自己。
“听着缘一,这不是你的错,天才与普通人之间本就隔着厚重的壁垒,想要学习你的剑技本就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如果他们连这点都参悟不透,干脆趁早回家去吧。”
“兄长大人……”得到了兄长过于夸张的安慰,继国缘一脸颊微红,觉得自己又行了。
休息时间到了,琥珀和一干小孩垮着脸走到缘一先生面前,那不情不愿的样子看得继国严胜心头火起。
能够无偿学到缘一登峰造极的剑技,应该是他们的荣幸才对!如果是他……如果是他来学习这种剑技的话,那他一定不会是如此姿态!
仿佛被雷劈中一样,继国严胜蓦然瞳孔一缩,手掌瞬间攥紧。
对啊,为什么不是他呢,为什么他不能学呢?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热切的光芒,像是不断燃烧的火焰,这份迫切渴望如同久旱的大地渴望甘霖一样强烈,让他情不自禁的走上前。
他抓住继国缘一的手,眸光明明灭灭,“缘一,既然他们现在暂且学不会,不如你先来教我吧,等我学会后你就有经验去教其他孩子了。”
闻言,继国缘一不禁犹豫道:“可是兄长大人,学习剑术会非常累,缘一担心您因此受累。”
明知道缘一只是单纯在为他担忧,可是继国严胜却还是忍不住心头火起,抓住缘一的手都用力了几分,难道他曾经的刻苦训练是摆设不成?
缘一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
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缘一,你觉得我会害怕这点劳累吗。”
听出兄长语气中的不悦,继国缘一慌忙解释出声,“不是这样的,只是缘一担心兄长身体而已,如果兄长想要学,缘一自然义不容辞,将全部剑技为兄长奉上!”
“好,那便开始吧。”
琥珀很想要学会缘一先生的剑技,他比不了姐姐的天赋,本来他还发愁自己今后的道路要该怎么走,结果父亲请来的缘一先生剑技竟然如此厉害,他立马看出这种剑技堪称无上限的厉害之处,决定说什么都要学会!
结果……他根本就学不会啊,他绝不承认是缘一先生的教学能力过于言简意赅,他只是暂时领悟不到而已。
与父亲和姐姐的侧重关注不一样,相比起严胜先生,他更加关注的是缘一先生。
然而琥珀发现他错了——
在剑技天赋上,严胜先生同样绽放出了耀眼的光彩,仅凭缘一先生略有些不足的的讲解与示范下,严胜先生竟然领悟出了属于自己的剑技?!
这才过了多久,仅仅只是过去了月余时间吧。
琥珀大受震撼。
继国严胜的身姿轻盈如燕,刀法飘逸灵动,挥出的每一刀都凌厉至极,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道残影。
月华如练,仿若月牙流光般的紫色剑气伴随着长刀流畅而连绵不绝的挥舞,刹那间万籁俱寂,唯余清辉漫漫。
在夜色下呈现出令人惊心动魄的美丽,而在这份轻柔的美丽下却掩藏着骇人的杀机,靠近一步,魂断身消。
继国严胜气喘吁吁,举起手中刀剑,眼睛亮的如同有束光在照射,就在刚刚他从缘一的剑技中成功推演出属于自己的剑技第二式。
只是……他到底没能学会缘一那仿若太阳一般耀眼的剑技,只能退而求其次领悟出这种如同月华般的剑技。
“就像是天上的弦月一样……”珊瑚目光灼灼,不住地夸赞出口,女孩子总是对漂亮的事物无法抵抗。
“不愧是兄长大人!”继国缘一用力拍打双手发出热烈的掌声,高兴的对身边同样目不转睛的琥珀说道:“你看,没必要过于执着学习我的剑技,你也可以像兄长大人一样自创领悟出独属于自己的剑技。”
琥珀怔怔的仰起头,在皎洁的月光下严胜先生高尾长发,一袭白衣黑袴,衣袖宽大,在夜风下轻轻飘动,宛如挥毫泼墨的写意画,他持着长刀,月光都仿佛在为他披上一层朦胧的轻纱。
这个在月夜下独身而立的剑客变作了经久不变的画,直到若干年后琥珀依旧清晰的记得每一个细节。
“是,我明白了,缘一先生。”琥珀知道他该怎么做了,他的确是不应该在过度执着缘一先生的剑技,他该有自己的路去走。
珊瑚欣慰的看着想通一切的琥珀,缘一先生的剑技实在是太难了,即使琥珀起早贪黑的训练却还是没法学会一星半点的招式,这段时间都快要魔怔了。
她看在眼底,急在心里。
现在琥珀能想通真是太好了!
收刀入鞘,继国严胜沉着脸款款走来,脸上不见半丝笑意,继国缘一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兴奋的凑过来不停夸赞出声,“不愧是兄长大人,创造出的剑技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美丽……”
继国缘一叽叽喳喳的声音如魔音灌耳,在他耳边余音绕梁,他握住长鞘的手都不禁用力了几分,挂着勉强的笑意打断了缘一还要说下去的话,“好了,这点根本不值得说,我自创这种剑技不过是无奈之举。”
月亮再如何美丽,都无法和太阳相提并论,只要太阳一出来,谁还会注意到黯淡的月亮?
继国缘一茫然的望着兄长直径离开的背影,无措的看着珊瑚和琥珀姐弟倆,“兄长大人这是怎么了?”
珊瑚同样茫然的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啊。
倒是琥珀可能大致理解一点严胜先生的心情,不过他也没有贸然将这个猜测说出去。
第二天,琥珀是在村子后面的一座山丘上找到的严胜先生。
云川相连,蔚蓝与翠绿相互辉映,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曲折绵延的山丘上,坡上铺满了柔软的青草,遥遥望去,一点洁白显得分外明显。
“严胜先生。”
盘膝坐在草地上,继国严胜扭过头瞥了一眼自顾落座的琥珀,然后重新将视线移向山坡下,这里海拔较高,可以清晰的瞧见整座除妖村和一点小河村的样貌。
琥珀同样看见了,赞叹的发出感慨声,“原来从高处俯瞰的风景那么美丽啊。”
继国严胜不说话。
“是因为这样,所以严胜先生才想要学会缘一先生的剑技吗。”
闻言,继国严胜微微眯起眼睛,扭头看他,终于开口说道:“你再说什么?”
面对严胜先生锐利逼人的视线,琥珀僵硬了一下,鼓起勇气继续道:“严胜先生其实很希望学会缘一先生的剑技吧。”
“……谁不希望能沾染一点太阳的光辉,你不也一样吗。”继国严胜表情淡淡。
“可是……缘一先生他告诉我没必要过于执着他的剑技,依靠自己创造的剑技同样很厉害。”琥珀说道。
继国严胜冷笑了一声,“那你自己相信吗。”
他坐如劲松,腰背挺直,整个人的坐姿仿佛被无形的框架笼罩,唯独头颅微微低垂,在琥珀看不到的地方,眼神无比复杂,“正因为缘一他已经站在了高处,所以能够很坦然的对山脚下的求道者说出这番话。”
“索道求路,求的就是一条康庄大路;问道之心,问的就是一颗永无止尽的道心。”
“如果只是将就一番,那又何必踏出第一步,既然踏出了又怎能停下脚步。”
“琥珀,你告诉我,明明看到了得道的希望,却又生生被打碎,只能退而求其次走其他未知的路。你,会甘心吗?”
继国严胜抬头望天,那无垠的蓝,仿佛能洗净世间一切尘埃,却唯独洗不净他心中的喧嚣——
作者有话说:千字榜单真好啊,真想整本书就待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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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小河村有妖 严胜先生现在依然还是个孩……
被那一句句话叩问着心扉, 琥珀下巴抵在膝盖上,茫然的沉思了许久,他忍不住轻轻点头, 说道:“我……我不会甘心。”
一点也不意外琥珀会赞同自己的话, 继国严胜知道, 琥珀其实和自己一样都被缘一炙热璀璨的剑技所折服,当最好的东西出现在眼前, 旁人是不会将目光分给其余分毫的。
然而琥珀又接着开口说话,“可是我想要学习最好的剑技其实是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只有更加强大的力量才能保护好家人,这才是我的根本目的啊。”
琥珀转头看向严胜先生,好奇问道:“严胜先生, 你想变强是为了什么?”
听到琥珀单纯的疑惑声,继国严胜却怔住了。
他变强是为了什么……
最初习得剑术只是为了想要得到所谓父亲的夸赞,再然后遇到缘一则是想要变强保护弟弟, 保护母亲。
可是父亲从不会真心的夸赞自己, 可是缘一其实从来都不需要自己的保护,母亲最看重的也是缘一。
他最初习剑所有的目的都是无法实现且没必要的, 那现在呢?他现在想要变强又是为了什么。
继国严胜张开手掌举到眼前, 透过张合的指缝间他看到了被均匀切割的寰宇,这双手在紧握刀柄的那一刻他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毫无疑问, 他喜欢拿起刀剑挥舞的感觉,就好像他变作了一股自由的风, 不受尘世间的纷扰。
“是为了我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琥珀才听到严胜先生回答自己问题的话,他惊讶的望向对方,在他尚且年幼的年纪中还不明白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继国严胜说, 他变强只是为了自己而已,他喜欢拿起剑的感觉,他喜欢感受身体一点点变强的细微变化,他喜欢这种只是为了自己而做出的一切努力。
“不是为了别人,我是为了我自己,我是因为我自己才去选择所有决定。”
想明白这一切,继国严胜对着琥珀抿出清浅的笑意,“我已经想好了,剑技第一式与第二式的名称。”
“欸,是什么?”琥珀兴致勃勃的凑到严胜先生旁边,要知道这段时间严胜先生一直都很纠结呢,缘一先生给自己剑技取名倒是很快。
“月之呼吸一之型——暗月·宵之宫。”
“月之呼吸二之型——珠华弄月。”
琥珀喃喃的重述了几遍,然后大大的‘哇’了一声,“严胜先生您取得名字感觉都好有文化,不知道我以后会给自己的剑技起什么名字呢?”
说到后面,琥珀期待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目光中满是对未来的向往。
他是多么想要快快长大,然后能够早点帮父亲和姐姐的忙,每次村里人出去接任务除妖的时候,他都只能和一群小屁孩无聊的待在村里,每天坐在门口等大人们回家。
所以琥珀很希望自己能够变得很强,然后快快长大。
闻言,继国严胜面色复杂了几分,感受到身边小孩强烈的期盼与渴望,他伸出手揉揉他的脑袋,温声道:“不需要那么快长大,你现在好好地和家人在一起安稳的生活就足够了。”
小孩子的无忧快乐最是难得,等长大后会有各种各样的烦心事接连涌上来,等到那个时候再来回味童年的快乐就太晚了。
*
继国严胜刚一来到小河村内就瞧见一大群人哭天抢地的坐在稻田里嚎哭,他走过去再定睛一看,惊愕的发现原本此时应该收割的成熟水稻,此时竟然被霍霍的不成样子,七零八碎仿佛被大风过境摧残过一样惨不忍睹。
“这,这是怎么回事?!”
于一郎眼眶通红,好好一个高壮汉子此时却憔悴的不成样子,满脸都写着愁苦,苦涩道:“不清楚,一大早发现就变成这样子了,昨天睡下前都还是好好的,肯定是我们入睡后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我们的田地变成这般模样。”
继国严胜皱眉,“所有人都没发现,肯定不是寻常人能做得到的,或许是妖怪作祟。”
如果真是妖怪,那为什么又要祸害这些水稻田,还专门挑水稻成熟即将收割的时间,说不是故意的都不相信。
“最近村子里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继国严胜问道。
虽然他一眼就能看穿他人的过去,但是除了幼龄稚童,其他少年、成年人历经的过去复杂又漫长,他想要从中挑拣出有效的信息,无疑是在消耗自己的时间与精力。
所以如非必要,继国严胜更喜欢去询问当事人、知情人。
事关村子,于一郎苦思冥想却还是想不出最近村子里有什么值得过于关注的大事,更别说还是和妖怪挂钩的。
“我很确定没有!”于一郎语气笃定的说道。
继国严胜说道:“我对妖怪一事了解不多,我去除妖村请人过来看看。”
满怀感激的目送严胜先生离去,于一郎心里却升起了淡淡遗憾,如果当初能够并入除妖村的话,说不定今天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破事了。
很快他用力摇头将这道念头摇去,算了算了,在这个世道做人要知足常乐,能够在除妖村邻近的位置住下也很不错了。
阻止了缘一想要跟过来的请求,继国严胜皱眉,挥开胞弟眼巴巴的视线,无奈道:“好了,你过去也没什么用,这些孩子还等着你教呢,珊瑚就麻烦你跟我走一趟了。”
珊瑚架起飞来骨背在背上,惋惜道:“可惜父亲现在带着人去了人见城接见城主,要不然以父亲老道的经验,指不定能一下子知晓严胜先生你说的是什么回事。”
“木珈先生去人见城也是好事,提前告知奈落的阴谋布下准备,就算不能杀死对方也能重创一二。”继国严胜淡淡说道。
珊瑚神色纠结,叹了一口气,“就是不知道那个人见城城主愿不愿意相信我父亲的话了。”
她目光灼灼盯着严胜先生,试探的询问道:“严胜先生您觉得父亲此行会顺利吗?”
继国严胜摇摇头。
见状,珊瑚瞬间泄气,整个人忿忿不平,“他不相信迟早吃大亏!”
“算了,不提晦气的家伙,严胜先生我都准备好了,听描述来看应当是妖怪所为,而我最擅长捉妖了!”珊瑚骄傲的抬起下巴。
“那就拜托你了,珊瑚。”
涉及到妖怪,于一郎与村长配合着让村民暂时各自躲回家中,听到动静千万不要马上出来,只有他们放出安全的信号才算是解决危机。
珊瑚看着被祸害的七零八落的水稻田,心疼的紧紧皱起眉,脸色阴沉,“这个妖怪绝对就是故意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村民们即将收割的时候出来下手,真是可恶至极!”
她转头看向脸色同样难看的于一郎,问道:“白天你们没有一个人发现妖怪的蛛丝马迹是吗。”
于一郎很肯定的摇头,“我确定没有,我询问过所有人,的确是没人发现过,只是一夜过后所有水稻都被糟蹋了。”
珊瑚点头,“我明白了,看来这个妖怪主要活动的时间应该是在夜晚,我会待在这里等到夜晚妖怪的出现。”
她基于自己的判断做下决定,她没有去询问或许知道答案的严胜先生,对她来说只要是能够独自解决的都不算大事,没必要因为区区小事就去打搅严胜先生。
她又不是巨婴。
于一郎将两人安排在距离水稻田最近的屋子里,在这里可以听到一切来自水稻田的动静。
天色昏暗,屋内地炉用柴火燃烧出一团炙热的火堆,架在火堆上的铁锅内发出咕噜咕噜的烧开声,锅盖一打开,霎时间食物的香气弥漫在不大的屋子间。
于一郎往里面放了一点调味的茱萸,顿时一股子稍些辛辣的气味涌进继国严胜的鼻腔中。
“咳咳咳……”继国严胜从来都没有闻到过这种味道,脸色都微微变了,声音干涩道:“你,你们平时都很喜欢放进这种东西吗?”
珊瑚表情有点奇怪,困惑道:“严胜先生,你不会是没吃过吧?”
“……嗯。”继国严胜僵硬的微微点头。
闻言,珊瑚笑了起来,她给严胜先生兜了半碗浓汤,满脸笑容的递过去,“严胜先生请你尝尝看,我保证这味道绝对好吃!”
于一郎也更着应和点头,“味道绝对不差,我们这一带的人都很喜欢食用茱萸,这可以帮助我们在严冬保持身体热度。”
见两人那么热情款待,继国严胜深深呼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小小喝了一口气浓汤。
辛、辣、麻、香等等复合的味道一下子充斥着他的口腔,浓烈的辛辣味混合着微苦味一股脑的都涌上了舌头。
要不是有着良好的涵养,继国严胜真的会控制不住刚一入口就想要吐出来的冲动,面色古怪的迅速咽下去,本以为就此结束,结果慢慢的一股畅快的热意从腹腔中涌起,让他平添一份暖意。
他怔了一下,这一次他好好的又尝了第二口,麻辣刺激着感官,脸颊迅速烧出一坨红晕,身体在微凉的夜色中也暖意融融。
继国严胜放下喝完的汤碗,见珊瑚和于一郎一直偷偷摸摸的瞄自己,神情显而易见的期待,他不禁笑了一声,慢慢悠悠的温声道:“味道嘛……还不错,再给我来一碗吧。”
于一郎顿时又快又稳的重新递了一碗满当当的饭食,热情道:“严胜先生请不要客气,不够的话,锅里还有很多呢!”
看着一边喝汤一边舒出一口气的严胜先生,于一郎偷偷笑了一下,即使外表再怎么表现的稳重,但严胜先生现在依然还是个孩子啊,还是个在爹娘膝下承欢的年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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