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你没事吧？”
听到巨响, 优娜急匆匆冲到霍尔旁边，上下检查：
“怎么没反应，身上没大伤口啊！霍尔, 霍尔？”
霍尔呆望前方, 眼神发直：“我没事……”
“那就好，魔化魔兽呢？”
优娜警惕地握紧巨人赫尔剑, 顺着霍尔注视的方向, 看过去——
硕大的生物俯视着他们，瞳孔如淬火的裂金。
“……？”
优娜立马变成霍尔同款呆滞表情。
其他教师赶来后, 也纷纷愣在原地：
“霍尔, 说好的魔化魔兽呢……怎么变成巨龙了？”
这比魔化魔兽超标太多了吧！？
霍尔：“魔化魔兽在它爪子下面。”
教师们看着巨龙爪下那滩认不出形状的赤血岩虫, 陷入了沉默。
如果是魔化魔兽，他们还能紧急集合, 试着保护学生；但如果出现的是巨龙, 不用说全体教师, 就算诺里斯王国全部强者集合……
都得死。
“嘎哈！彻底完啦！”尤金的笑声融入哭腔, “巨龙一千多年都没在诺里斯王国里出现过，我不会在做梦吧？”
“真的是巨龙？我的天！”
“书里的描述、魔法记录石的模糊照片全部加起来，也没有亲眼见到它感受到压迫感的万分之一。”
“赤血岩虫的暗红色和它的鳞片相比, 简直是不值一提的赝品颜色！”
“你们还欣赏起来了？”
优娜眼角抽搐：“深褐色鳞片、身体上的疤痕, 它很有可能是传闻中凶残至极的巨龙族首领！”
“破坏矮人族山脉，还时不时攻击蛮荒之地的灾厄之龙？”
“唉, 它怎么会盯上人族……”
“霍尔, 现在怎么办, 咱们联合起来也没办法对抗它啊！”
“冷静！”
霍尔深吸一口气：“先观察观察它要干什么。”
“好。”
巨龙的压迫感令教师们如坠冰窖，与此同时，龙宝也被这群人族盯得浑身不自在。
“吼？”你们怎么总看我爪子？
我踩到什么了吗？
龙宝低头, 不明形状的暗红色在爪下滩开。
它抬起一只爪子，翕动鼻孔，一股类似魔兽却不是魔兽的臭味扑鼻而来。
“吼！”这什么东西，臭烘烘的，啊脏死了！
勾在爪子上的玩偶也被染脏，龙宝气得胡乱蹬爪子，想要把臭味甩飞。
教师们：？
大家面面相觑：“你们观察出来了没？它这是什么行为？”
霍尔看向尤金：“我记得你前段时间一直研究巨龙族，有思路吗？”
“呃……”尤金扶着棱镜框架，“我怀疑，它在进行一种巨龙族禁忌仪式，比如说献祭。”
“献祭！？”
“这样就解释通了，它选在满是学生的幻象中出现，还踩爆了魔化魔兽，赤血岩虫体内液体，说不定就是献祭仪式的索引！”
霍尔面色阴沉：“所以巨龙想献祭这么多人族的命？”
他主动向前走几步：“巨龙族首领，您好，我是人族魔法学院的教师，我叫霍尔。”
龙宝激动地喷了口火焰，嘴边树枝燃烧起来：
“吼！”
你好呀霍尔老师，我们家函函上学表现得怎么样？
教师们警惕地拿起武器：“霍尔小心，它开始攻击了！”
见这几个人族和慌乱的小蚂蚁一样，龙宝赶紧扇动翅膀，拍灭被点燃的地方：
“吼吼。”
你们千万别向函函告状，他教过我，小朋友不能玩火的。
“自己点的火，又自己扑灭了？这也是献祭仪式的一部分？”
霍尔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继续询问：
“龙族首领，诺里斯王国是人族聚集地，您这样突然造访，不合适吧？”
“吼。”
我听到函函的消息，太心急了。
龙宝把比它指甲盖还小的玩偶推到教师面前，尾巴尖期待地摇成螺旋桨：
“吼？”
你们知道函函在哪里吗？
……
江函待在幻象另一处，侧耳倾听：
“尼科尔，你有没有听到吼叫声？”
“什么魔兽的吼叫？咱们进森林幻象这么久，连魔兽的一根毛都没见到！”
“不像魔兽的声音。”江函眉头愈皱愈紧，“是……巨龙？”
“啊？”尼科尔傻眼了。
林间又传来若有若无的吼声，江函感觉心脏都被抓紧了。
“哈哈哈，大哥，新生试炼而已，你别太紧张了，巨龙怎么可能来这里？”尼科尔解释道，“霍尔老师可能在用幻象制造恐怖气氛，你听到了假的声音。”
江函蠕动嘴唇：“是吗。”
“听说十头狂暴野牛加起来，也没有一头巨龙大，要真有巨龙落下来，还不得把咱们全踩成碎末啊？”
“不会。巨龙族用龙炎攻击，不用‘踩’这种没礼貌的方式。”江函停顿一下，补充道，“除非没看见爪下有东西。”
“哦……大哥，你怎么知道？”
常识课唯一新生认真道：“这是常识。”
“你，你你们常识课学的都是什么硬核知识！”
江函踌躇再三，还是朝声源走去：“我去看一下。”
“不行！”
尼科尔拉住他手臂：“你忘了霍尔老师刚才的扩音魔法？他专门强调，不管发生什么都必须待在原地等！”
“你留在这里，我确认是什么声音就回来。”
“大哥，就算确认了你又能做什么？危险的事交给老师们吧，他们会处理的。”
江函咬了咬下唇。
层叠茂密的树木在他与那道声音之间盖上迷雾。
他迫切地希望自己没有听错，有巨龙出现在了不远处。
但即使有巨龙，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的龙宝只是存在于APP中的“电子宠物”。
江函垂下视线：“你说得对，就算确认了我也无法做什么。”
“大哥……”
尼科尔不明白江函为什么突然失落，急忙转移话题：“霍尔老师说试炼中断是什么意思？魔法沙漏还在计时呢。”
“嗯，之后要重新计时吧。”江函心不在焉。
“还要等多久，好无聊！”
“尼科尔，你稍等一会儿，我和它们说一声。”
“好。”
自从尼科尔知道江函觉醒能力是幻想生物，江函不再避讳，经常当着他的面拿出元素石传音。
尼科尔也习惯了江函张口闭口都提到“它们”。
“大哥，我父母也这样，晚回家就提前和我说一声，担心我一个人害怕，但其实我早不是小孩了。”
江函笑着拍了拍他脸颊：“所以你一个人怕不怕？”
“当，当然不怕！”尼科尔脸唰的一下通红，“大哥你快传音吧。”
江函将元素石握在手心，先给旺财传音：
‘旺财？’
‘……嗷？’旺财声音迷迷糊糊的，似乎还没睡醒。
‘吵醒你了，抱歉，今天的试炼可能要花很长时间，咱们聊天时间得推迟了。’
‘嗷。’
‘嗯，我没事，别担心。’
结束了旺财的传音，江函深呼吸。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龙宝听到不能按时传音，肯定一哭二闹三哀嚎。
江函做好长时间安抚的准备，连通了与龙宝的传音：
‘龙宝。’
对面隐约有些杂音，江函没等到应答，再次呼唤：
‘龙宝？能听到吗？’
*
“吼！”
都跟你们说多少遍，我来找函函的！
要不是玩偶上气味散尽，我早就用气味追踪魔法找到了。
“它似乎一直叫咱们‘憨憨’？”霍尔看向尤金，“你有头绪吗？这在巨龙语言中是什么意思？”
尤金摊手：“巨龙语来源于种族传承，人族绝不可能听懂。”
“吼！”
你们这些笨蛋人族，我说得简单易懂，还不理解？笨蛋！
巨龙狂躁地跺爪，教师们面色凝重地后退几步，准备迎战。
‘……宝？’
忽然，抓狂的巨龙就像卡帧一样，定在原地。
教师们：“什么情况？”
“嘘——”巨龙竖起一根龙爪指头，朝他们吹了口气。
这股气息呼啸而过，刮得周围树枝秃了七分。
教师们也被重塑了发型。
他们顶着鸡窝一样的毛躁头发，丝毫不敢发出怨言。
因为隔着语言障碍，他们听懂了巨龙表达的意思——
安静！
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下，他们默契地听从指令，连呼吸都放轻，生怕打搅了“残暴巨龙首领”的清静。
巨龙手忙爪乱地找了一圈，抓起地上的玩偶。
它把玩偶扔到自己头上，卡在两边龙角中间，眼珠也跟着往中间看，仿佛在认真倾听某种声音。
霍尔和其他教师对视，懵逼地用眼神交流：
巨龙还会斗鸡眼？
……有点萌。
‘龙宝，能听到吗？’
‘吼！’
即使知道传音魔法对面看不到自己，龙宝还是挥动翅膀打招呼。
‘吼吼。’函函，我来找你啦！
江函被它的欢乐感染，浅笑道：
‘龙宝遇上开心的事了？怪我听不懂你的语言，不然就能听你分享了。’
‘嗷！’不，不是函函的错！函函那么聪明，怪巨龙语太难学了！
龙宝笃定道：‘函函好，龙语坏。’
“阿嚏！”尤金在一片静谧中脱颖而出。
龙宝面无表情瞥过去。
尤金吓得棱镜差点滑下去，他将上下嘴唇捏在一起，小幅度摇头：
龙族首领，我再也不敢了，下次死都会憋住！
传音魔法只会在意念中传递双方声音，并不会收录其他人的。
但龙宝就是不愿意其他人打搅。
它不爽地哼了一声。
其他教师朝尤金使眼色：怎么突然打喷嚏？
尤金欲哭无泪：不知道啊，应该被说坏话了！
他们后怕地擦了擦冷汗。
只有一名教师没有参与这次“眼神对话”。
炼金教师盯着巨龙头顶的陈旧玩偶，死死皱起眉头……
‘龙宝，今天的聊天要推迟了。’
‘嗷——’不要！
龙宝意料之中地嚎叫起来，江函无奈道：‘我说过吧，今天有重要的试炼。但出现了意外情况，我现在只能干等着。’
龙宝看了看森林幻象，又看了看“装死”的教师们：
‘嗷……’你说的意外情况好像就是我。
‘这次意外严重的话，魔法学院可能被强制关闭。’江函担忧道，‘希望大家平安度过试炼，我很喜欢魔法学院。’
龙宝爪子抠了抠土，支支吾吾。
它能感受到周围零零散散有很多人族，继续待在这里，免不了造成误伤。
‘别担心，龙宝，结束试炼我就补上聊天时间，乖乖等一等，好不好？’
‘……嗷。’那我等你出来吧。
结束传音后，龙宝朝一动不动的人族们打了声招呼：
“吼。”先走了嗷！
巨龙的翅膀展幅惊人，在下方投下一大片阴影，如同压在教师们心头的乌云。
它拍打几下翅膀，直直飞出森林。
“就这么飞走了？还不知道它来人族的目的。”
“它没大规模破坏就很走运了，遇上灾厄之龙还能活下来，天哪！”
教师们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仰望巨龙身影。
“我总觉得没有看错……”
“？”教师们转向炼金教师，“你说什么？”
“灾厄之龙放在龙角中间的那个东西，像是玩偶。”
“我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你竟然敢抬头观察它？”
“因为很眼熟！”炼金教师魔怔了一样，“是丑东西，不，比丑东西旧了特别多，不应该啊，才过了多长时间，怎么磨损得那么严重？”
“你叨叨什么呢？被巨龙吓疯了？”
“我一直以为只是自己的妄想，但‘丑东西’真的在巨龙那里，我没猜错！”
炼金教师的机械义肢牢牢扣住霍尔的肩膀，面色疯狂：“霍尔，霍尔！你说过江函隐藏实力，你能理解我的，对吧？”
“你说清楚，和江函有什么关系？”
“是江函做的！我亲眼看着江函缝出来了‘丑东西’啊！”
“龙族首领刚才拿的，是江函做的东西？”霍尔下意识摇头，“不可能，他觉醒的能力虽然能联系传说级，但只是幻想类天赋。”
“嗖——”
巨龙起飞时残存的气流卷动，将霍尔思绪吹得七零八落。
霍尔无力地撑住树干，仿佛被一桶冰水浇下，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所以，不是幻想类天赋？”
其他教师围过来：“什么意思？”
“江函呢？”霍尔陷入了和炼金教师相同的癫狂，“快去找，江函在哪里！？”
“呃，好。”教师们茫然应下。
“应该很容易找。”优娜提醒道，“魔法沙漏时间快到了，也就是说——”
霍尔趔趄一步，发现手上撑的树干逐渐虚化：
“幻象魔法要消失了。”
*
“大哥，传音结束了？”
江函收起元素石：“嗯，比预想得顺利。”
龙宝有些反常，没怎么闹腾，一哄就乖。
“那就好。”尼科尔指着身边的树，“大哥你看，幻象颜色越来越淡。”
“森林幻象结束，就能看清周围情况了。”
尼科尔哆嗦一下：“附近会不会有魔兽，总感觉心里毛毛的。我让凶冥巨蜥出来保护咱们吧。”
召唤魔法阵亮起，凶冥巨蜥从中出现。
它呼吸非常微弱，紧紧缩成一团，惊恐到晕厥。
江函愕然：“凶冥巨蜥？”
“嗬……呃，嗬！”尼科尔连通到凶冥巨蜥的感受，趴倒在地，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声音。
“尼科尔！”江函扶着他，“你怎么样？”
尼科尔恍若溺水时抓到浮木，倚靠过去：“有……威……威压。”
对魔兽的绝对威压。
江函瞳孔一缩，仰头，看向上空。
他难以形容自己抬头时怀着怎样的心情，也无法描述自己期待看到什么。
因为承受不了希望再一次落空……
幻象魔法化为元素之力，褪色，隐于空气中。
遮天蔽日的森林消失，将视野还了回来。
地面的学生们，终于看清延阻试炼的罪魁祸首——
有学生忍不住跳起来，指着空中：“巨龙！有一头巨龙！不是幻觉！”
“深褐色鳞片，巨龙族实力最强的首领？”
“妈妈呀，我总算明白新生试炼为什么会让人族终身难忘了！”
江函的脑袋快要燃烧起来，热度在眼前蒸出眩晕感，那道深褐色身影仿佛只是海市蜃楼。
成年巨龙，对啊，他的龙宝已经长大了。
他颤抖地拿出元素石：
“龙宝？”
天空中的巨龙动作乱了一瞬，打断它流畅的飞行轨迹。
江函笑了出来，泪滴从眼角滑下。
“嗷？”
“龙宝，我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江函如视珍宝般望着那头巨龙，“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吼！”不准怀疑自己，函函永远是对的！
巨龙急切地大吼，声音同时从上空和传音魔法传来。
也将巨龙族首领和“电子宠物”拉进同一个时空。
巨龙吼声吓坏了地面的人族。
学生们四处乱跑；尼科尔和凶冥巨蜥感受到更强力的威压，动弹不得。
江函抹掉眼角湿润：“龙宝，可以收起你的威压吗？”
“嗷。”没问题！
巨龙连“为什么”都没有问，听话地照做，空气中看不见摸不着的气场悄然消失。
“嗬！”尼科尔仿佛终于浮出了水面，大口呼吸。
他一头红发被汗水浸湿：“差点以为，要死了，呼，呼……”
“大哥，你没事吧？”
尼科尔顺着江函的视线，仰头看去，猛地爆了声粗口：“我**！龙，巨龙！？”
他和凶冥巨蜥跑到江函身边，摆出保护的姿势。
“大哥，别害怕，不会有事的，只要不主动攻击，巨龙一定注意不到咱们。”
尼科尔不知在安慰江函，还是在安慰自己：
“你听说过那个故事吧？很久很久以前，恶龙闯入人族王国，掳走了公主，然后国王召集王国内所有魔法师、剑士一起救公主。
这头巨龙是来找公主的，没事，和咱们没关系！”
来“找公主”的恶龙正抓着玩偶邀功：
“嗷。”我收起威压啦！
它得到了期待的夸赞：“乖崽崽。还有一件想让你做的事情……”
“嗷！”尽管说！
江函的话尾盈满笑意：“龙宝，低头。”
“！”
“没事的，没事，大哥，咱们现在特别安全……等等，它是不是在看咱们？”尼科尔心跳到了嗓子眼。
随着巨龙俯冲直下，尼科尔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我**！”尼科尔哭爹喊娘，“恶龙你治治眼睛吧！公主不在这里啊啊啊——”
江函拍上他肩膀：“尼科尔，我认识它，别担心。”
“啊？你说什么？”巨龙卷起的气流冲散了声音。
尼科尔扯着嗓子喊：“大哥，快逃，我们拖住它！”
他和凶冥巨蜥勇敢地冲了过去。
一个带着魔法学院天才新生的骄傲，一个带着中阶亚龙魔兽的自豪，势必拖延凶恶巨龙。
巨龙翅膀打了个卷，掠过地面。
“啊——”
“呼哧——”
御兽天才和亚龙魔兽被气流卷着翻了几个后滚翻。
龙宝：？
是不是有两个小鼻嘎飞出去了？
龙宝没有因此停留，与地面短暂地接触，便飞走了。
“呕，好晕！”尼科尔总算稳住身形，晕头转向地干呕。
“尼科尔，你怎么样？”
赶过来的教师们检查他的身体：“还好没事，江函和你一组的吧？他去哪里了？”
“大哥就在这……哎？”
尼科尔来回找了几圈：“人呢？刚才他就站在我旁边啊！”
“糟了……”
霍尔脸色铁青：“江函被灾厄之龙抓走了。”
*
巨龙的出现，令诺里斯王国陷入恐慌。
人族聚集到诺里斯广场，惶惶不安：
“到底怎么回事？巨龙为什么会出现在王国里？”
“我亲眼见到巨龙从魔法学院里飞出去，听说有学生被它杀了！”
“我的孩子就在魔法学院上学，不会出事吧呜呜……”
“冷静！大家冷静一点！”
王国骑士团艰难地维持秩序。
骑士团团长用扩音魔法，高声解释：“死亡的学生是因为试炼时遭遇了魔化魔兽，巨龙没有攻击人族，大家不需要这么恐惧！”
人族情绪反而更加激动：
“你当我们好骗吗？那头深褐色巨龙可是灾厄之龙！”
“对啊，它攻击过矮人族、兽人族，现在又盯上了咱们！它肯定想屠城！”
骑士团团长厉声：“从现在开始，妄加猜测的人族将被抓捕！”
大家的声音被强行压了下去。
“所有骑士都出动保护王国，魔导师和大剑士们也已经集合，讨论巨龙为何时隔千年来到这里。”
团长高举铁剑：“咱们人族必须团结，守护诺里斯王国！”
一只只手臂跟着举起来：“守护诺里斯王国！“
王国中心，正在召开一场紧急会议。
人族强者们全数到齐，会议厅仿佛被抽干了氧气，气氛紧张得令人喘不上气。
“相信大家赶来时，已经听说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废话了。”
大学士长发几乎与魔导师袍子一样长，她坐在会议桌主位，凝视霍尔一众教师：
“魔法学院的各位，解释一下，你们办的试炼怎么回事？”
霍尔拿出记录石，展示出巨龙照片：
“说来话长，学生们进入幻象魔法后，我去放魔兽……”
听着他叙述，在座强者的表情从惊讶，到不解，再到匪夷所思。
大学士：“你的意思是，试炼中出现了魔化赤血岩虫，然后巨龙突然出现，踩爆了魔化魔兽。”
“对。”
“整个事件只有一名学生死亡，一名学生失踪？”
“对。”
大学士扶上额头：“这合理吗？”
其他强者纷纷出声：“魔化魔兽每次出现，死伤数都上百，更别提象征毁灭的灾厄之龙。”
“损失这么小，太反常了，各位教师难道害怕魔法学院被关停，隐瞒了真实情况？”
“嘭！”
优娜拍上会议桌，木桌裂出断纹：“这叫什么话？我开会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来听你们质疑的！”
“优娜，别这么着急。”
“我们魔法学院还有学生没找回来，你让我怎么不急？”
大学士翻开失踪学生的资料：“这个叫江函的新生，还活着吗？”
“活着！”
尤金抢先回答，手指扶住黄铜镜框，聚精会神地念叨：“人族，江函……”
棱镜散射出微光，在前方映出一个人族虚影。
“用我的能力可以看到他，说明他还活着。”尤金担忧道，“但他落入了灾厄之龙爪下，随时面临危险，大学士，求你们帮忙救救江函吧！”
霍尔也站起身，请求道：“各位都是人族顶尖强者，联手的话，一定能救出……”
“霍尔。”大学士打断他。
大学士视线扫了一圈，除了魔法学院的教师，其他人族全部低头不语。
“我理解你们救学生心切，但对方是巨龙啊。”
大学士平淡的语调透露出无奈：“曾经的龙骑士拥有传说级实力，尚且殒命于巨龙爪下，咱们又怎么能对抗？”
会议厅被诡异的静谧包围。
“如果巨龙不攻击咱们呢？”
大学士揉了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霍尔重复道：“如果巨龙不攻击，你们愿意一同去找人吗？”
“霍尔你，你疯了？”
“灾厄之龙这次没有朝人群吐龙炎，只能算幸运，你不能因此把巨龙当成温柔的物种吧？”
大学士也不赞同道：“自从一千年前龙骑士和巨龙反目，两族关系一直很僵。”
“转折点已经出现了。”
一双双眼神聚焦在霍尔身上：“人族与巨龙族关系的转折点？”
“对，被抓走的学生，江函，他觉醒的能力……”
“咚，咚咚。”
会议厅大门被敲响。
一名骑士推开门，行了一个骑士礼：“很抱歉打断各位的会议。”
大学士：“什么事？王国又遭到袭击了？”
“有位大人要见魔法学院的教师们。”骑士单臂伸向门外，“请几位跟我来。”
“啊？会议还没结束。”尤金急切道，“有学生等着救呢！”
“你们快去吧。”
大学士暗中朝尤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话。
尤金不情不愿被霍尔拉出会议厅，狠狠瞪了骑士一眼：
“霍尔，这人是谁，耽误了救江函的时间！”
“王国骑士团的成员。”
“骑士有这么大权力吗？直接打断会议？”
“我之前开会的时候，见过骑士团几次。”霍尔小声解释，“他们只听从王室成员的命令。”
“你的意思是……”
国王要见他们！？
骑士带领他们进入诺里斯王宫。
穹顶垂落水晶吊灯，光元素之力在其中闪耀，将钻石般的光芒洒向被魔法剖光的大理石。
尤金瞥了一眼天鹅绒窗帘底部的流苏，结结巴巴：“我，我是不是该换身新衣服见国，国王大人？”
“拿着剑见国王大人合适吗？”优娜握着巨人赫尔剑的手心全是汗。
“请各位放轻松。”骑士拐向一条窄道。
数不清拐了多少道弯，周围的装饰越来越朴素，远不如王宫大殿金碧辉煌。
教师们意识到了不对劲：
“诺里斯王宫里还有这么僻静的角落？”
“我本来不路痴，现在连方向也认不清了。”
霍尔：“要见我们的，不是国王大人吧？”
骑士回头，意味深长地笑道：“失望吗？”
“……”
尤金撇嘴：“本来以为国王大人要派骑士帮忙找江函，现在可怎么办？”
“你们不会失望的。”
“？”
骑士在一间不起眼的门前停下脚步：“就是这里，请进。”
门大敞着，教师们边观察边走进去，里面布置精简，不像王室成员住的地方。
房间里只有一盏光魔法灯，光线昏暗。
从亮的地方进入暗处，霍尔看不清楚，不小心撞上了什么东西。
“哗啦。”
等眼睛适应这里的亮度，霍尔发现他碰到的是一副棋盘。
棋盘悬浮着，黑白方格上很多枚棋子被撞倒了。
象征“国王”的棋子同样摔在棋盘上，看得霍尔心惊肉跳：
“不好意思，我这就复原棋局。”
“没关系。”
低沉声线带有一丝慵懒的沙哑，仿佛对一切漠不关心。
棋盘就像有了生命力，从霍尔旁边飘走，浮到了身形颀长的男性人族手边。
“！”
霍尔和优娜脸色瞬间变幻，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后脑。
他们拥有魔导师/大剑士的实力，刚才竟然没察觉到这个人族的存在！？
“你撞倒棋子，是因为这里太暗。”
随着那人说出这句话，光元素之力聚集到魔法灯周围，催动灯变亮。
教师们终于看清房间里的人族：
金发如流淌的月光，垂落在礼服上，贵气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恍若技艺最精湛的矮人雕刻出来的作品，眉峰、鼻梁、下颌线，每一根线条优雅得恰到好处，但仅仅一处显得不够完美——
他眼前被白色丝绸覆盖，令人不禁遐想，那双眸子将是何种绮丽色彩。
“……”霍尔晃了晃头，艰难地从对方吸引力中抽离。
霍尔挪动视线，注意到那人礼服袖口蔓延着荆棘一般的花纹，那是诺里斯王室的象征。
患有眼盲的王室成员？
“卡西安王子殿下。”霍尔深深低头。
其他教师们也连忙跟着他行礼。
卡西安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弧度：“不必多礼，我不是什么值得各位行礼的人族。”
卡西安诺里斯，诺里斯王国的大王子，却也是最不受国王器重的王子。
霍尔听说过，这位王子不仅眼盲，而且觉醒的天赋很弱，连魔法学院的入学门槛都没达到。
所以他一直被国王关在王宫深处，没有实力竞争下一任国王的王座。
“咕咚。”霍尔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冷汗从额头低落。
怎么感觉真人和传闻不符啊！？
“您说笑了，王子殿下。”霍尔头都不敢抬，“您找我们吗？”
“没错。”
修长手指搭上棋盘，一枚一枚扶起倒落的棋子。
“？”霍尔快速睨一眼卡西安系的眼罩。
眼睛看不见的话，能精准摸到棋子的位置吗……
霍尔心有疑虑却不敢多嘴，眼观鼻鼻观心：“请问我们能为您做什么？”
“听说，有头巨龙抓走了魔法学院的学生？”
“是的，至今还没有找到。”
“那名学生叫什么？”
“江函。”
“咚，咚……”
卡西安指间夹着一枚棋子，规律地敲击棋盘：“请各位教师分析一下，巨龙为什么要抓走他？”
“呃……”教师们感觉自己的心跳在跟着敲击节奏跳动，“也许和江函的天赋有关。”
“哦？”
“我们觉得江函通过天赋，接触过巨龙。”
敲击声在一个重音后突兀结束。
“！”
霍尔和其他几人交换视线，发白的嘴唇有些颤抖。
在找到江函前，他们本来打算隐瞒这个猜测，没想到在一个陌生人族面前，鬼使神差说了出来……
霍尔上前一步：“王子殿下！刚才说的只是没有依据的空想，请不要放在心上！现在最紧急的事情是把江函救出来！”
教师们纷纷附和：
“对啊，江函的处境极其危险！”
“晚一秒去救，他就要在绝望与恐惧中多待一秒！”
卡西安微微侧头，语调怪异：“有多危险？”
瞬间，一幅幅残忍、血腥的画面涌入教师们脑海中：
“灾厄之龙生性暴戾，江函很可能会被它的利爪划伤，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全身上下连一块完好的皮肤都找不到！”
“灾厄之龙还会喷龙炎恐吓江函，张大巨口，腥臭的口水一滴一滴落在江函身上！”
“更可怕的是，灾厄之龙如果起了玩心，折磨江函，逼迫江函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受苦受累，他一个人族该如何支撑下去！？”
*
“嘶！”
江函皱了皱眉，抬手，手背被划出一道伤，微微渗血。
“嗷——”函函，你受伤了！
龙宝嚎得惊天动地，爪子颤颤巍巍探向那道伤，哭成了水龙：
“嗷！”对不起，都怪我爪子太尖了，我只是想和你牵爪爪！
龙宝缩小了形态，变成幼龙时期的大小，正好被江函抱进怀里。
“没事。”
江函擦去它前一滴泪，后一滴泪立马淌出来，源源不断。
“嗷哇哇——”
“你再多哭一会儿，这点伤口就愈合了。”
“呜。”不行，我要帮你治好。
龙宝抽抽嗒嗒地撕开治愈魔法卷轴，江函手背上小到几乎找不到的伤发出淡光，痊愈了。
一对小爪子捧着那只手，翻来覆去检查。
“你看，没事了吧？”
“呜。”
龙宝似乎还不满意，张开嘴巴，在他手上舔来舔去。
“哈哈，好痒。”江函笑道。
“嗷？”你不会嫌弃龙宝的口水吧？
龙宝朝空中喷了一口小火花，闻了闻：
“嗷！”我有按照函函教的，乖乖刷牙，嘴里一点儿都不臭！
“嗯，乖崽。”
龙宝高兴地叼来玩偶：“嗷！”
江函活动几下酸痛的手臂：“还要玩吗，咱们至少玩了五百次‘捡回玩偶’了。”
“嗷！”
“……好吧。”江函无奈叹气。
他该如何支撑下去？
第23章
巨龙俯冲直下的冲击力非常强。
龙宝低头看见江函后, 江函在第一时间给自己套了卷轴里的防御魔法，却还是在被抓到的瞬间晕了过去。
他的意识昏昏沉沉，仿佛从高空坠落, 失重感侵蚀全身。
“噗通！”
意识落入水中, 江函被冰凉水流包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吼, 嗷嗷。”
龙宝的声音？
江函向上看去, 隔着水面，是最熟悉不过的深褐色巨龙。
龙宝, 龙宝！
无论江函怎么努力, 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龙宝也和看不到水里有人似的, 仔细清洗布制玩偶，朝玩偶说话：
“嗷嗷, 呜, 吼！”
像一个和家长讲述今日经历的小孩, 它“嗷”得有声有色, 讲到精彩的地方，还挥舞爪子比划几下。
然而，这是一场独角戏。
龙宝将玩偶的玻璃眼珠洗得锃亮, 却没等到任何回应。
它扔起玩偶, 用龙角中间接住，那是离它耳朵最近的地方。
“嗷？”函函？
我在这！
水流如牢笼般锁住了想要回答的江函。
“……嗷。”函函今天也没有传音。
龙宝喷出一口鼻息, 脑袋耷拉在河边, 丧气地掉小珍珠：
“哼。”聊天时间怎么还没到, 已经好几天没听到函函声音了。
巨龙的泪珠在河水中晕开，思念的苦涩传递给江函。
江函这才明白，眼前的影像并非真正的龙宝。
而是曾经日日夜夜等待着江函的龙宝。
意识浮沉间, 水流卷起漩涡。
眩晕过后，江函看到水面上方换了一副画面。
“嗷呜——”
纯白色冰狼在望不到尽头的荒原嚎叫。
旺财！
“嗷呜——”
远处，几声若有若无的狼嚎传来，冰狼族群在呼唤它。
旺财眺望一眼那个方向，没有再出声。
它安安静静在原地刨出浅坑，将陈旧的小木牌放在里面，身体绕成一圈，围着木牌趴下。
冰狼族群的呼唤仍在继续，旺财忽略那些声音，耳朵凑近学号牌，认真听里面有没有传音。
许久之后，它抖动几下耳朵，失落地闭上眼睛：
“呜。”
等我变得足够强，你就会再来见我了吧。
江函心脏一阵阵抽痛。
冰狼族群可能想不通这头白化兽人为什么甘愿当孤狼。
但其实旺财从不认为自己是孤狼，它只不过在等江函而已。
江函的意识在心痛中支离破碎。
“吼！”
“嗬！”江函从昏睡中惊醒。
龙宝“嗷”的一声扑来，舌头舔上去，几乎给江函洗了个澡。
江函手掌贴上它脸上的鳞片：“龙宝，对不起。”
“？”
“我该早点想到和APP里的崽有时间差，该早点去找你们的。”
“嗷嗷。”龙宝舔得更欢了。
“吼！”
另一道巨龙的吼声充斥着恼怒。
龙宝立马瑟缩脖子，不敢再舔江函。
江函环顾四周，他身处一个宽敞的山洞中，除了龙宝外，还有一头黑色巨龙正盯着他看。
山洞？其他巨龙？
江函眼皮跳了跳：难道，龙宝把他带到了龙岛？
“吼吼！”黑龙边训斥龙宝，边用爪子在地上划拉。
随着它爪下的魔法阵成形，一股庞大的知识量钻进江函脑海。
“唔……”江函捂着头，缓了一会儿。
“多利安，我都强调了多少次，人族身体脆弱，你触碰他之前必须缩小形态！”
“黑龙姨姨，我真的知道错了。”
像是在耳朵里安装了翻译器，江函毫无障碍地听懂了巨龙语。
他惊奇地看向地上的魔法阵。
“那是巨龙族的魔法，你现在能听懂我们说话吗？”黑龙与江函保持一段距离，好像害怕鼻息冲散了脆弱人族的身体。
“能。”江函仰头看它，“谢谢您。”
“黑龙姨姨的魔法最厉害了！”
龙宝缩小体型，和大型犬一样扑进江函怀里：“函函，我终于见到你了！呜呜！”
“多利安，缩小了体型也不能横冲直撞，你这么鲁莽，会让他受伤。”
“可我小时候就是这么和函函玩的！”
“他被你载来龙岛，身体已经承受不住，昏迷了那么久，需要静养。快从他身上下来！”
龙宝恋恋不舍跳到地上，尾巴蹭啊蹭，偷偷蹭到江函手边。
江函顺着鳞片摸了摸它的尾巴：“原来你叫多利安，名字真好听。”
“那是爸爸妈妈起的名字，它们，它们不在了。”龙宝顺势把头也靠过去，“我还是喜欢函函叫我龙宝！”
江函的rua龙手法出神入化，抚上龙角，几下就把龙宝舒服得眯起眼睛。
“哗啦——”
黑龙尾巴扫过来一些东西：“我不清楚人族喜欢吃什么，随便准备了几样。”
先是几颗水果滚到江函身边，紧随其后，是一头焦黑的野猪魔兽。
“……”江函起身，对着黑龙鞠躬，“谢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
黑龙走向洞口，回头看一眼紧紧贴着江函的龙宝：
“要不是你，龙族不知道何时才能等到足够强大的新首领。”
‘西幻大陆赫赫有名的现任龙族首领。
它残忍、暴虐，大家称它为灾厄之龙。’
江函想到尤金描述的龙族首领，怔了一下。
“人族，你待在多利安的山洞里，不要出来，不然会被闻到人族气味。”
黑龙展开翅膀，如暗夜降临：
“其他巨龙绝不会接受人族！”
洞口掀起气旋，下一秒，黑龙消失在天际。
“黑龙姨姨说的有道理，函函你就住在这里吧。”
龙宝翅膀推着烤猪魔兽，把它滚到江函面前：
“快吃吧，这个部位，还有这里，一口下去又肥又香，可好吃啦！”
龙宝嘴边流出可疑的液体，又猛地吸了回去。
江函：“……”
残忍、暴虐的灾厄之龙？
*
“王子殿下，我们知道这个请求很莽撞，但有学生处于水火之中，我们于心不忍！
您能否派出王国骑士，与我们一同去救江函？”
教师们深深弯着腰，恳切道。
他们从对面的卡西安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实力，但也因此，对他升起了一丝不切实际的期望。
毕竟上一个感受不到实力的江函，已经被巨龙抓走了。
金色发丝滑过卡西安的嘴角，隐藏了那道弧度，似嘲讽，似警告：
“我能派出的，只有刚才给你们领路的一名骑士。”
教师们噤声。
这位大王子是诺里斯王国最没有权势的王族，他们猜到了国王给他分的骑士数量很少，但没料到仅有一个。
完完全全的弃子啊……
“笃。”
卡西安指尖在棋盘点了一下，几枚棋子开始震颤，飘离棋盘。
教师们齐齐看向霍尔：他在用风魔法？
霍尔表情是他们之中最震惊的：不可能，他连咒语都没念！
本以为飘浮的棋盘和改变亮度的魔法灯都是魔法道具，现在看来，这些和卡西安有关系。
每一枚棋子飞行轨迹都不同，分别悬停在一名教师面前。
“王子殿下，这是？”
卡西安没有回应，即使相隔了丝带眼罩，教师们也能感觉到他在“看”着他们。
霍尔盯着自己身前不断颤动的棋子：“要我们，收下吗？”
他不确定地伸出手，那枚棋子犹如找到了安身之处，落进他手心。
霎那间，棋子颤抖发出的嗡鸣声和电流一样钻进霍尔身体。
剧痛化为沸腾熔岩，流淌过血管。
霍尔抽搐着翻起白眼，疼得快要昏死过去。
某种力量势不可挡，打碎他体内传输元素之力的通道，强行拓宽，又一点点重组。
疼痛上升到无法忍受的临界点时，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重获新生”的身体。
“嗬！嗬……”
霍尔手臂撑在地上，剧烈喘息，大量元素之力从四面八方簇拥到他身边，密集程度远超他之前能够使用的。
“这些……难道！？”
霍尔感受着体内奔涌的魔法之力，老泪纵横。
他的实力提升了！
从魔导师，提升到了传说级魔法师。
他成为魔导师后努力了三十多年都没有进展的实力；诺里斯王国近百年没有出现过的传说级实力，就这样达到了？
霍尔低头，张开发抖的手，不敢置信地盯着那枚棋子。
“还以为要死掉了，没想到实力提升一大截！”
“我也是，我感觉我现在能顺利炼金低级物质！”
“太神奇了！”优娜摸上自己的手臂肌肉，“棋子里藏着这么强的力量？我升到了传说级剑士！？”
她激动不已，一把抓住霍尔的魔法袍子，和拎鸡仔一样把他抛起来：
“霍尔你也成了传说级，太好了！”
“咱们魔法学院一天之内出了两个传说级？”
“做梦也不敢这么想啊！”
“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哈哈哈！”
“恭喜你们。”尤金孤零零站在一边，黄铜镜框低垂，“实力大增的话，咱们救出江函的可能性更大了。”
他觉醒的能力太特殊，根本无法提升实力。
优娜立马把霍尔放下来，不敢再庆祝：“对对对，还是尤金理智。”
“特殊能力？”
很长时间没有出声的卡西安，突然插话：
“特殊能力也能提升。”
“什，什么？”尤金握紧棋子。
卡西安句尾微微上扬，如同危险的邀请：
“既然担心那名学生，就亲自确认他的情况，怎么样？”
尤金：？
“！”霍尔像是听懂了什么，冲到尤金旁边，摇晃他肩膀，“快，快用你的能力找江函！”
“哦，哦好。”
尤金一脸懵地催动能力，棱镜如以往那样发光、映射出目标的身影。
却又与以往不同，画面无比清晰。
“……咦？”教师们眼睛瞪得一个比一个大，都挤了过来。
“简直和记录石拍摄的画面一样清楚。”
“没错，是江函……他怎么会动？”
“老师？”
“我幻听了，听到江函的声音。”
“我也听到了，好像从尤金能力里传出来的？”
教师们直勾勾盯着，影像对面的江函也看了过来：
“真的是老师们？这个图像是什么魔法，视频聊天？”
教师们下巴简直要掉到地上。
尤金的能力，从只能“找”对方变成了与对方远程见面。
要知道传音魔法条件苛刻，通讯这一方面魔法的稀缺，让人族颇为头疼。
现在尤金的能力不仅能传音，还可以远距离传输画面。
从此以后，“鸡肋能力”这四个字，与尤金再无关系。
尤金被惊喜砸得头脑一片混沌，磕磕巴巴：
“先，先不说这个，江函你，你还好吗？”
“嗯，我没事。”江函一脸愧色，“我找不到办法联系你们，让老师们担心了。”
“你现在在哪里？”
“龙岛。”
“……”尤金哑然。
被巨龙抓走、带去巨龙族的地盘，江函还毫发无伤？
霍尔试探地问：“你之前要传音的对象，就是带走你的那头巨龙？”
“是的。”
“你……”霍尔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管巨龙族首领叫‘贪玩又黏人的小朋友’？”
江函尴尬一笑：“它当时还小。”
“算了，人没事就好。你确定那头巨龙不会伤害你吗？”
画面那头的江函转身，勾了勾手指：“来和我的老师们打个招呼吧！”
教师们不约而同后仰身体，倒抽一口凉气。
要直面灾厄之龙了！
“嗷！”
一头缩水版巨龙飞到江函怀里，卖力挥舞胖嘟嘟的翅膀：
“嗷嗷！”又见面啦！
教师：OoO
哪儿飞来的大肥麻雀？
江函看着卡顿的非静止画面：“他们好像没认出你。”
“哼。”龙宝鼻孔喷出一簇火焰。
它飞到江函身后，再落地时，原形态爪子将洞穴震得抖三抖。
画面只能装下巨龙的一只眼眸，深渊一般的眸子倒映着对面人族的战栗：
“吼？”
“认识了，现在认识了！”霍尔深深低头，“巨龙族首领阁下，刚才是我们唐突。”
“吼。”
江函翻译道：“它说感谢各位教师帮忙连接传音魔法，要不是当初及时联系到，西幻大陆很可能已经乱作一团了。
你们是西幻大陆的救星。”
霍尔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教师们感动，却不敢动：“咱们真的拯救了西幻大陆？一把年纪了还能这么燃！”
“对了，江函。”
江函：“嗯？”
霍尔抬眼偷瞄一眼卡西安：“除了巨龙，你还找我连接过一次传音魔法，对方是不是……”
“咔擦。”
通话画面毫无预兆地消失。
“怎么回事？”尤金再次发动能力，棱镜忽明忽暗闪烁几下，“哎？用不出能力了！”
“嗡——”
尤金感受到手里的震颤，张开手，那枚棋子赫然飞起，径直回到金发人族身前。
尤金讷讷自语：“能力，被收回去了……”
教师们面色凝固。
他们当教师前，都经过了一路历练，顶住了一次次对手带来的压迫感。
但这位患有眼盲的王子，让他们有了全新的体会——
最令人胆寒的，是对方不经意的淡漠。
不必虚张声势，无需大放厥词，卡西安仅仅站在那里，就让教师们惊觉：他们根本没资格生出对抗的念头。
卡西安能给予他们力量，便也能将他们的实力打入谷底。
霍尔行跪伏礼，最珍视的魔法袍垂落在地也没心思管：
“王子殿下，是我说错话了。”
“今天见到我的事，当作只有咱们知道的秘密，不要告诉其他人族。”
卡西安顿了顿：“包括那个学生。”
“是。”
卡西安指尖隔空一点，尤金的棋子顺着原轨迹，飞到尤金手里：
“巨龙现世后，会有很多势力去魔法学院探究原因，麻烦你们用这份力量——”
教师们纷纷看向自己的棋子。
“守好魔法学院，阻止任何想介入学生生活的人族。”
“是。”
霍尔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其他指令，不由出声：“王子殿下，我们只需要做这些？”
用前所未闻的方法创造出两个传说级实力、一个超实用特殊能力，竟然没有指派他们去战斗。
霍尔：“江函回来以后，要带他来见您吗？”
“不，不要打扰他。”
卡西安声线沉了下来，再开口时，语气罕见地融入温度：
“他说过，最喜欢平静的生活。”
……
走出王宫，教师们愁容满面，丝毫没有提升实力的喜悦：
“不好办，守护魔法学院还行，到底该怎么让江函过平静的生活？”
“就是说啊，江函从入学第一天起的事迹，就和’平静‘搭不上边，更别提他和龙族首领有关系！”
“做不到也得做，你们不想要这身实力了吗？”
“唉——”回魔法学院的路上，他们想办法想得抓耳挠腮。
“老师！”
刚进魔法学院，一个学生和疾风一样冲刺过来：“老师，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霍尔上上下下扫视对方几遍，不确定道：
“你是……尼科尔？”
“老师，咱们一起去救大哥吧！”
尼科尔从头到脚裹满了冒险装备，防御魔法头盔、抵抗火元素之力的斗篷、加速魔法靴，连最不起眼的矿石项链，都是加强体力的装备：
“我做好准备了，我可以当肉盾，抗下巨龙攻击，然后老师们趁机救出大哥！”
优娜咋舌：“你这一身，花了不少吧？”
在别人眼中，尼科尔贴了满身黄灿灿的金币。
尼科尔：“都是我家族店铺里的装备。”
“……这样下去你家族会被搬空的。”
“只要能救人，就值得。”尼科尔气派英勇，“大哥，撑住，我马上来救你！”
“尼科尔，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尼科尔：？
霍尔和教师们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要想让江函生活平静，必须先把学生们稳定住。
“江函没事，不用去找他。”
“他不是被巨龙抓走了吗？老师，就算灾厄之龙再可怕，也不能就这样放弃大哥啊！魔法学院怎么忍心让那么努力学习的学生离开！”
“他没有离开魔法学院，只是出去……实习了。”
尼科尔迷茫眨了眨眼：“实习？”
“对，去不同环境增长经验，毕业后才能成为更优秀的冒险者。”
“那他去哪里实习？”
霍尔面不改色：“龙岛。”
尼科尔“嘎”的一下瘫软。
“尼科尔！尼科尔？”优娜单臂拎住他，摇几下，“他晕过去了。”
尤金怀疑道：“去龙岛实习，学生们会接受这个解释吗？”
“他们迟早能接受，这已经是最低调的说法了。”
霍尔眺望远方，出神：“不知道江函在龙岛过得怎么样……”
*
“吼——”
有巨龙的吼声由远及近，逼近洞口。
那并不是龙宝或黑龙的声音，江函连忙躲到龙宝的“宝贝山”背后。
“首领！首领，我有急事禀报！”
翅膀拍动的频率很急，巨龙一头扎向巨龙族首领的巢穴。
要被发现了！
江函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
第24章
“首领！首领, 我有急事禀报！”
江函藏在“宝贝山”后面，双手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人族, 你待在多利安的山洞里, 不要出来，不然会被闻到人族气味。其他巨龙绝不会接受人族。’
‘函函, 我去捕猎, 很快就回来！’
江函独自待在洞穴里，心里很不踏实。
他听到逼近的巨龙朝山洞飞过来——
“咚！”
“哎呦！”巨龙痛呼着, 被龙宝设置的禁忌结界弹了出去。
“首领？首领！”
巨龙降落在洞口, 翅膀小心翼翼敲了敲透明结界。
山洞里没有回应。
“看来不在, 可是我之后还有事啊……”
巨龙在洞口跺了跺爪：“对了，禁忌结界虽然能拦截所有生命体, 但‘这个东西’它没有生命波动！”
它似乎想到了办法, 将爪子里抓的东西扔向结界。
“嘭！”
椭圆形物体顺利通过结界, 重重撞到了洞壁上, “咕噜咕噜”滚了几圈，正好停在宝贝山后。
江函看清，立马瞪圆眼睛——
龙蛋？
“首领回来以后就能看见了吧。”洞口的巨龙絮絮叨叨, “路上捡到的‘死蛋’, 唉，又一个永远被困在蛋壳里的可怜小家伙。”
死蛋？
江函低头观察脚边的龙蛋, 和最初在APP里遇到的龙宝不同, 这枚蛋是杂色的。
“咦？怎么有其他种族的气味？”
巨龙贴在结界上, 向里面左右寻找。
“！”
江函连忙抱住龙蛋，搂在怀里。
龙蛋和龙宝“宝贝山”的味道包围江函，隐匿他属于人族的气息。
巨龙翕动鼻孔：“奇怪, 又没有了……”
“也对，首领的山洞里还能藏着其他种族不成？肯定是我闻错了。”
江函听着那头巨龙拍打翅膀、逐渐远离的声音，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没被发现。”
江函轻手轻脚放下龙蛋，绕着它检查蛋身。
刚才的巨龙那么用力将它扔到洞壁，蛋壳也没有出现任何裂口。
“‘死蛋’是什么意思，无法被孵化吗？”
江函感受着掌下与鳞片纹路相似的蛋纹，可惜道：“鳞片这么漂亮，破壳的话，应该是一只可爱龙崽。”
【嘀嘀！】
沉寂了很长时间的APP突然响起提示音。
江函迟疑地看向龙蛋：难道，出现了新的崽？
【BUFF“可爱崽崽爱上我”已生效，增益效果：对幼崽自带吸引力。】
“啊？对壳里的也能生效？”
“咔擦。”
山洞里，碎裂声荡出回音，一遍又一遍冲击江函的耳膜。
“不会吧！”江函快要凝固成一座石像。
只见被巨龙当铅球扔都没碎的龙蛋，赫然裂出一条缝隙。
龙族幼崽的气息强势向四周扩散，渗透出洞口的结界。
……
看守龙岛的巨龙远远望见深褐色身影，恭敬地让路：
“首领，您回来了。”
龙宝翻侧身体，翅膀拂过它：“辛苦你了！”
“不辛苦！”守卫在空中立正，激动道，“首领，发生了好事吗，您看起来心情特别好。”
“嗯……捕到了心仪的猎物算不算？”
守卫下意识看向龙宝后背：“确实，您今天捕猎成果很丰厚呢。”
龙宝笑了一声，拍动翅膀。
“等一下，首领。”守卫叫住它，“那天您后背上带的，也是猎物吗？”
“那天？”
“就是您以最快速度回来的那天，我甚至没看清，您一瞬间就飞过去了。只模糊看到您背上有什么东西。”
“那次……”龙宝停顿一秒，含糊道，“没错。”
“但如果是猎物的话，为什么要套上保护魔法？”守卫用翅膀比划，“一层又一层，叠加了好几道禁忌保护魔法。”
“那头猎物……肉质太嫩。”龙宝干巴巴道。
守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用保护魔法抵御天空之境的风元素之力，给肉质锁水，最大程度保鲜猎物口感！”
它像是领悟了世间真理，佩服得五体投地：
“首领大人，您什么时候开课教学巨龙们保鲜美食？课名我都想好了，舌尖上的猎物，怎么样？”
“……再说吧。”
龙宝朝自己巢穴的方向看一眼：“我感受到一股幼崽的气息，哪头龙的龙蛋破壳了？”
“我也不知道，刚才好多巨龙往那边飞，还说幼崽在禁忌结界里。”
龙宝一惊：“结界里？”
“对，纯色巨龙大人们也赶过去了，它们应该能破开结界……哎？首领？”
守卫还没说完，红褐色巨龙已经不见影了。
“嗖——”
龙宝疾冲回去，背上的食物七零八落掉下去，它也顾不上。
“不可能，我的巢里怎么会出现幼崽？一定是其他巨龙的巢……千万要是其他巨龙的！”
绕过一个弯，龙宝终于看到了自家洞口——
几乎所有巨龙都环绕在此。
龙宝心脏坠落谷底。
“让开！”
一头巨龙怒目圆瞪：“为什么堵在洞口？”
黑龙龙炎在喉间酝酿：“首领既然布置了结界，就意味着不能进去！”
“可现在有特殊情况啊，龙族幼崽是全巨龙族共同的大事，首领不在，咱们必须及时去保护幼崽！”
“不行。”黑龙瞳孔眯成一条缝，随时吐出的龙炎充满威胁意味，“服从首领，是巨龙族族规第一条。”
“黑龙，你堵在那里，该不会想隐藏其他事情吧？”
一头纯色巨龙怀疑道，冲着洞口仔细嗅了嗅：
“虽然味道很淡，但我嗅觉很好，绝对没闻错——
首领在里面藏了人族？”
巨龙们一片哗然：“什么！”
“人，人族？”
“这么一说，我好像也闻到人族味道了！”
纯色巨龙义愤填膺：“人族的龙骑士背叛巨龙族之仇，我永远不会忘，把那个人族抓出来！”
“抓出来！抓出来！”
一头头巨龙逼近洞口，黑龙背后紧靠禁忌结界，没有再后退的余地……
“你们要干什么？”
愠怒的声线一出现，巨龙们不由自主让出一条道路。
“首领大人！”
龙宝飞到洞口旁边：“黑龙姨姨，你没事吧？”
“嗯。”黑龙向龙宝的巢里使了个眼色。
他被发现了，怎么办？
龙宝目光沉沉：我会保护好函函！
“首领，请您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纯色巨龙翅膀指向洞口：“里面怎么会有人族的气味？”
“他是我带过来的。”
“！”一语在巨龙中激起火花。
“首领，你应该比任何巨龙都清楚人族有多么可恶！你的父母，前首领夫妇就因人族的背叛身亡！”
“巨龙族里有好龙，也有坏龙，人族也是一样！”龙宝拍着胸脯，“我保证我带来的人族不是坏人！”
“听闻人族最擅长花言巧语，首领，您是不是被蛊惑了？”
“我早就不是小龙崽了，你觉得我会被轻易蛊惑？”
龙宝努力解释：“就是这个人族帮我长大的，他是我最最最重要的家人。”
纯色巨龙沉吟片刻：“既然如此，可以放过他一条性命，首领，请您立刻让他离开龙岛。”
“现在吗？不行。”
眼看着巨龙又要不满，黑龙帮忙说话：
“你们也知道人族身体有多么脆弱，这个人族被带来龙岛，虚弱得昏迷了几天，最起码要修养一段时间，才能扛住飞出天空之境的冲击。”
“那不关我们的事啊。”
“肯放他出龙岛，已经很宽容了。”
纯色巨龙直接飞向洞口：“我无法容忍龙岛上有人族！”
“吼——”
龙宝仰天大吼一声，猛地喷出龙炎。
幽紫色火光吞噬光线，所到之处，空气中的水汽瞬间被蒸腾，紫色尘雾如同深渊。
纯色巨龙察觉到恐怖能量，堪堪停住冲势，差点被这口龙炎烧得灰都不剩。
它抖了抖翅膀，翅膀边缘的焦黑落下粉末：
“首领，您……”
“我说过，他对我最重要。”
龙宝瞳孔收缩成两条淬毒的暗炎锋芒：“敢伤害他的巨龙，先来当我的对手。”
一时间，巨龙们噤若寒蝉。
它们这还是第二次看到首领如此恐怖的模样。
第一次是在它的成年仪式后，体内能量爆发，失去理智攻击矮人族山脉。
那时巨龙族所有纯色巨龙一同阻止它，却被紫色龙炎中的能量碾压。
而现在，要是继续触怒它……
“这样下去，会死龙的。”
“呜呜好可怕！”
几头还没成年的小龙哆嗦着啜泣。
“别怕。”鳞片泛白的苍老巨龙用翅膀轻拍它们，“你们仔细看多利安喷出的龙炎痕迹。”
幼龙们躲到它身后，小心翼翼探出头。
龙炎留下的紫色尘雾浓密，隔断了洞口与巨龙，而飞在最前方的巨龙面前，尘雾密度极小。
年长巨龙：“多利安控制着龙炎的温度，没有伤到任何龙。”
“真的哎。”幼龙们向龙宝投去崇拜的目光，“首领它，只是在用力量保护它的巢。”
“越是强大的力量，就越难以控制，然而首领控制龙炎的精准度称得上巨龙族顶尖。”
花白鳞片的巨龙感叹道：“不愧是两头最强巨龙留下的孩子，多利安已经成长为可以睥睨西幻大陆的巨龙族首领！”
“那个，打扰一下……”
正当龙宝和巨龙们对峙的紧张时刻，一道不属于巨龙的声线打破局面。
人族语？
巨龙们不敢置信地看向龙宝身后——
黑头发、皮肤白皙的男性人族主动走出结界。
黑龙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你，你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江函指着结界：“这个好像是单向的，不能进，能出。”
“我不是问你这个……”
“人族！”
巨龙们瞳孔死死锁定洞口的弱小身形，怒不可遏：
“奸猾虚伪的人族，胆敢自己出现在我们面前？”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开会’。”
江函低头，臂弯里有一只紧紧蜷缩的龙幼崽。
“不知道为什么，它突然开始发抖、流泪，用衣服裹起来也没有好转，我无法眼睁睁看着它状态越来越糟。”
江函抬头，不卑不亢地面对乌泱泱一片巨龙，语气担忧：
“巨龙比我了解怎么让它好起来，我只能来请求各位的帮助。”
就好像一口龙炎喷在了隔热棉花糖上，龙炎反弹回来，噎得巨龙们原路吞回去怒气。
怎么办，要继续发火吗？
可是他看上去很有礼貌的样子……
“嗷哇——”
霸道地守护了巢穴的龙族首领，突然爆发出哭嚎。
这一声惊天地泣鬼神，吓懵了在场所有巨龙。
“首领您？”
“龙宝？”黑发人族仿佛习惯了这个哭包，熟练地安抚，“怎么哭了，告诉我为什么，好不好？”
“我，嗝，我太难过了呜呜！”
龙宝哭得稀里哗啦，时不时夹杂巨龙浑厚的嗝声：
“函函，你背着我养其他小龙崽！？”
年长巨龙看着这一幕：……
它无法理解地摇了摇头，嘱咐：“孩子们，你们千万别学这样的多利安。”
“呜呜，对啊，为什么养其他小龙崽？”
幼龙们完全没听进去它的教导，眼中满是江函的身影，委屈巴巴：
“为什么养的不是我？”
年长巨龙：？？？
那个人族出现后，怎么一个个都变成了没出息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周四的更新挪到23点，之后恢复正常，每天零点更新。
有喜欢的预收记得收藏哦[比心]
我是薯片儿，你值得拥有[狗头叼玫瑰]
第25章
“嗷, 呜呜——”
当着巨龙们的面，巨龙族首领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哇哇大哭。
幽紫龙炎被泪水淹得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 是一个硕大的鼻涕泡泡, 随着龙宝哭泣的轻重缓急，一会儿变大一会儿缩小。
“多利安！”黑龙使劲用翅膀拍它, “大家都在看, 你这样像什么样子，别哭了！”
“可是, 可是……函函养其他龙崽了, 函函不要我了……”
龙宝越想越委屈, 鼻涕泡泡“啪”的一声，破了。
黑龙不忍直视地扭头, 求助江函：
“人族, 拜托你了, 多利安从小到大哭到止不住的时候, 都只听你的话。”
江函站在龙宝身边，抚摸深褐色鳞片。
在体型最大的智慧生物前，他抚摸的力度轻得和羽毛似的：
“龙宝, 你自己乱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龙宝看一眼他怀中的幼龙, 立马撇过头，重重一哼：
“你抱着其他龙, 要我怎么相信？”
看热闹的巨龙们：……
它们家首领, 真是让人族见笑了。
“龙宝, 我没准备养其他龙，这只小龙的出现是个意外。”江函耐心地哄，“我养了你这么聪明可爱的龙崽, 已经很满足了。”
龙宝尾巴尖悄悄翘起来一点：“真的？”
“嗯，真的。”
江函不小心踩到石块，身体一歪，倚靠到它身上。
“函函！”龙宝卷起尾巴，把他圈起来，“你头晕吗？”
纯色巨龙飞到黑龙身边，若有所思：“原来首领吃软不吃硬啊！”
黑龙纠正道：“准确的说，多利安只吃那个人族的软。”
“……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多利安刚才说过，他们是家人。”
纯色巨龙眼中闪过混乱：“算了，我搞不懂首领的事，所以人族抱的幼崽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黑龙摇头，“我很确定首领只在巢里藏了人族。”
“总不会是首领和那个人族生出来的吧？”
“！？”黑龙瞳孔地震。
“你怎么这副表情？我开玩笑的。”纯色巨龙嗤笑，“其他种族怎么可能生出巨龙幼崽？”
“呃，嗯，对……”
与此同时，江函怀里的幼崽依然抖个不停。
“龙宝，你知道它出了什么问题吗？是不是生病了？”
龙宝凑近江函，盯着那只幼崽：
“它被吓到了。”
“吓到了？被什么？”江函环顾周围，“这里没有可怕的东西啊。”
一旁的纯色巨龙爪下打了个滑：
“那个人族什么来头？这么多头巨龙盯着他，他一点儿不害怕？”
黑龙：“可能是因为他经常接触多利安。”
“也对，哄得好巨龙族最恐怖的一头，对其他也就免疫了……”
“咳咳！”
黑龙大声吸引来龙宝的注意，提醒道：
“幼崽都被吓抽搐了，还不快收收你的威压？”
“哦。”
和龙炎余韵一同残留在空气中的威压，无形消散。
幼崽终于不再颤抖。
纯色巨龙昂着头，伸出翅膀：“人族，我们龙族幼崽可从来不会交给其他族带，把它交给我们。”
“好。”
江函轻轻将龙崽放到巨龙翅膀上。
纯色巨龙翅膀卷起幼崽，朝背后一扔。
幼崽pia到坚硬的鳞片上，晕头转向爬起来。
江函欲言又止：“那样会不会摔疼它？”
“你个人族瞎操心什么？我们巨龙都这样带崽，巨龙从龙蛋时期就皮糙肉厚，根本摔不疼。”
“呜呜——”
尖细的幼崽哭声打断了纯色巨龙。
“怎么哭了？”纯色巨龙身体起伏，背后的幼崽在它后背剧烈颠簸，“乖哈，幼崽最喜欢玩蹦蹦游戏了，好玩不好玩？”
幼崽被颠得哭声断断续续。
“怪了，怎么还在哭？”
纯色巨龙拍动翅膀：“看来只能换这招了——”
它带崽方式变得更加硬核，叼起幼崽，飞到空中猛转圈。
“？”江函嘴唇颤动，“这？”
黑龙介绍道：“幼崽第二喜欢的转圈圈游戏，一系列游戏下来，保证幼崽不哭。”
江函：“……？”
一系列游戏下来，幼崽该晕了吧。
怪不得龙宝喜欢“捡回玩偶”的游戏，相比这些，捡玩偶太安全了。
“呜，呜呜！”
刚出壳的这只幼崽格外皮实，边高速转圈边保持哭泣。
纯色巨龙落到洞口，把幼崽放在地上，纳闷道：
“它是我见过第二难哄的幼崽！”
龙宝好奇：“第一是谁？”
“……首领您忘记当初全龙岛出洞来哄您的盛况了吗？”
它们说话间，江函蹲到幼崽旁边，顺着鳞片抚摸。
“呜……嗷？”幼崽哭声减弱，泪眼朦胧地看向他。
江函浅笑：“是不是饿了？吃蛋壳吗？”
幼崽突然抓住他手臂，哼哧哼哧往上爬，小爪子攀住江函的脖子。
“！”纯色巨龙下意识张口，想要要回幼崽。
“呼，呼……”
幼崽均匀的呼吸声钻入它耳朵里。
纯色巨龙观察那只小龙的神情，它像是终于找到了安稳地方，紧紧抱着江函不松爪。
江函注意到纯色巨龙的视线，把幼崽抱下来，递过去：
“我没有要抢它的意思，它现在不哭了……”
“不用了。”
纯色巨龙移开眼神：“既然它愿意，就让它待在你那里。”
‘人族的龙骑士背叛巨龙族之仇，绝对不能忘记！’
但对幼崽那么耐心的生物，能有多少坏心思？
“首领，可以解除您洞口的禁忌结界了吗？”纯色巨龙闷声道，“我去帮忙拿蛋壳，给幼崽吃。”
它态度上的变化，令巨龙们议论纷纷：
“我记得它最讨厌人族，怎么语气变这么和善？”
“因为咱们哄不好的幼崽，那个人族能哄好，留着他有用！”
“喂，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有龙扒拉几下身旁的巨龙：“平时话那么多，现在却和块木头似的，没事吧？”
对方一副大脑宕机的呆样：“我总觉得，那只幼崽鳞片纹路有点眼熟……”
“你认识它父母？它是谁家的？”
“不，等会儿，我得确认一下它的蛋壳——”
正巧，纯色巨龙从山洞里拿出了蛋壳。
“是它！！！”
那头龙尖叫着冲出巨龙群，和见了鬼一样指向吃蛋壳的幼崽：
“它，是我扔到首领巢里的龙蛋！”
“你扔的就你扔的，激动什么？”
“我出去捕猎时捡到了这颗蛋，它当时，它当时是‘死蛋’！”
“！？”
失去了父母、无法被孵化、毫无生命迹象的“死蛋”。
巨龙族存在至今，一共只有两枚死蛋成功破壳。
一个是现首领多利安，第二个就是这只幼崽。
而它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
全体巨龙用狂热的目光锁定江函。
*
“唔……”
尼科尔捂着头，眼皮沉重得和灌了铅似的。
“你醒了？”
尼科尔模糊的视线缓缓对焦：“尤金老师？”
“终于醒了，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你晕了很长时间。”
“我还好。”尼科尔抓住尤金手臂，“老师，大哥去龙岛是怎么回事？”
“说起江函，我上次联系到他的时候，他托我给你传达一些话，我都写在这张纸上了。”
尤金递去一封信，尼科尔赶紧坐起来，抚平纸张。
‘亲爱的尼科尔：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当上龙龙托管员了。
……’
“龙龙托管员？”尼科尔挠了挠头，“这是一个实习岗位吗？干什么的？”
尤金：“听说是养巨龙。”
“啊！？”
尼科尔又嘎巴一下晕了过去。
“尼科尔？尼科尔！”
“尼科尔怎么了？”霍尔走进教师休息室，看到昏睡的尼科尔，“他还没有醒？”
“不，他醒过。”
霍尔脸色划过疑惑，拍上尤金肩膀：“麻烦你照看他了。”
“没事，反正我这会儿没课。”
尤金环视休息室，确定这里只有他、霍尔和晕过去的尼科尔，低声说：
“霍尔，刚才我又用能力联系上了江函，他说巨龙们有些认知与人族完全相反。”
霍尔正色：“相反？”
“巨龙族认为，一千年前，龙骑士背叛了龙族，才引发毁灭之战。”
“什么？”
霍尔左右踱步，魔法袍扬起思绪转动的轨迹：
“《剑术简史》中记载的是，巨龙族不由分说杀了龙骑士，人族才会迎战。巨龙们反而说挑起战争的是人族？”
尤金：“而且江函描述，巨龙们没有表演或撒谎的迹象，传承记忆就那样告诉它们的。”
“可是《剑术简史》也在一千年前记录下这件事，到现在为止，没有人族篡改过。”
尤金沉重叹气：“这也太奇怪了！”
“要不然是其中一方的记录出了错，要不然……”霍尔周身元素之力颤动，“就是有其他种族故意让人族和巨龙族反目成仇！”
“嗬！”尤金震惊得说不出话。
“尤金，快联系江函！”
尤金踌躇道：“把两族之间的重担压在他一个学生身上，是不是太残酷了？”
“并不是让他解决这件事，得让他尽快离开龙岛。”
霍尔急切催促：“按照巨龙的记忆，它们仇恨人族，就算龙族首领护得了他一时，也随时有巨龙不顾一切杀了他！”
尤金脸色骤变。
黄铜镜框固定的棱镜发动，在尤金面前投射画面。
尤金、霍尔：“江函！”
“哎。”
对面的江函被吓了一跳：“霍尔老师，尤金老师，有什么事吗？”
“你……马上……”
江函只见两人嘴型动，却听不清：“我这边太嘈杂了，听不到！”
他说话的背景音充斥各种巨龙声，有乱吼乱叫的，有互相交谈的，甚至有细声细气的幼崽音。
霍尔和尤金表情惊恐，大声问：“江函，你身边很多巨龙吗？”
江函歪了歪身体，露出身后的巨龙们。
它们都竖起瞳仁，紧紧盯着江函后背，仿佛下一秒就扑过来撕咬。
“江函，它们仇恨人族，你快逃！立刻离开龙岛！”
“嗯，好。”江函眼角下压，“我不会让龙宝难办，现在就回人族。”
“吼！”
在霍尔和尤金惊惧的眼神中，江函身后的巨龙一同俯冲过来。
“江函！快跑啊——”
“？”江函回头。
巨龙齐刷刷俯下高傲的头颅，像膜拜首领一样虔诚：
“吼！”求你留下来！
霍尔、尤金：O.o
“江函，你对它们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零点还有哦
第26章
“人族, 不准走！”
纯色巨龙吼完，被黑龙挤到一边。
“怎么能用这种语气对尊贵的宾客说话？”黑龙伏低身体，恳切地对江函, “请你留下来。”
“视频通话”对面传来霍尔和尤金惊悚的语调：“江函, 你对它们做了什么？”
黑龙探过头，入镜画面：“吼。”
霍尔、尤金：“？”
江函：“它说请放心, 巨龙族不会伤害我。”
尤金老泪纵横：“我学生出息了, 还能听懂巨龙语！”
“巨龙用魔法让我听懂的。”
霍尔看向黑龙，全身鳞片都是同种颜色的巨龙地位很高, 既然有纯色巨龙承诺, 他相信江函处境安全。
“江函, 既然这样，我们就不打扰了, 定期保持联络, 养好身体后随时欢迎你回魔法学院。”
“好的, 谢谢老师。”
结束联络, 江函一抬头，就对上一双双写满期盼的硕大眼眸：
“人族，你能留在龙岛了？”
“可以待一段时间。”江函想了想, “如果你们允许我待在这里的话。”
“当然允许, 不，应该说十分欢迎！”
“我们巨龙族最和善了,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人族喜欢吃什么？我去给你抓来！”
热情潮水般涌来, 江函身边被围得密不透风。
“别聚过来, 都离远点！函函身体还没好，他需要流通的新鲜空气！”龙宝尾巴和鞭子一样挥舞，赶走巨龙们。
“我们也可以帮忙照顾人族！”
“不需要, 函函有我就够了！”龙宝鼻孔里哼出火焰，“你们刚才还凶他。”
纯色巨龙讪讪一笑，搓了搓翅膀尖：
“是我错了，首领决策英明，带来了可以增加巨龙数量的人族。”
江函眉尾上挑：“增加巨龙数量？”
“是这样的……”
听了巨龙们的解释，江函才明白了什么叫“死蛋”。
刚才孵化的那枚蛋，以及当初的龙宝，原本都不可能出生，但江函带来了奇迹。
巨龙族寿命极长，繁衍难，每一只幼崽的出生都来之不易。
对幼崽的珍惜，足以让它们忽视江函的人族身份。
“所以我要试着让它们孵化？”
江函指着巨龙们带来的几枚“死蛋”，询问道。
“对。”黑龙点头，“等蛋壳裂开，你就退到我身后，幼崽出生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你，就不会像多利安那样黏你。”
江函来到其中一枚蛋旁边：“我不确定能成功。”
“没关系，被蛋壳永久困住是死蛋的命运，孵化才是奇迹，我们巨龙族并不是不切实……”
“咔擦。”
黑龙：“？”
江函跑到它背后：“这样就可以了吗？”
“这么快！？”黑龙死死盯着死蛋上出现的裂纹，“福音，你果然是巨龙族的福音！”
它语气激昂，仿佛一个狂热的信徒：
“人族，从今往后你就是巨龙族的朋友，只要开口，我们必定相助！”
“能帮到你们就好。”
“其实，我还有一个请求。”
“？”江函眼皮一跳，生出不祥的预感。
……
江函正式当上了龙龙托管员。
平时由黑龙照顾这些“死蛋”孵出来的幼崽，而每天龙族会议的时间，它便将幼崽们带到龙宝的巢穴，拜托江函托管。
“感觉干回了原本的工作啊……”
江函撑着下巴，叹息一声。
“嗷？”
幼崽们簇拥到他身边，水润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我没事，没有伤心，只是感叹一句。”
江函挨个摸头：“到游戏时间啦，玩不玩滑梯？”
“嗷！”
幼龙们迈开小短爪，跑到龙宝的宝贝山旁边，自觉排成队。
“不能推不能挤，一个一个爬上去滑，听到了吗？”
“嗷嗷。”
“真棒！”
幼龙们雀跃得像一群找到谷子堆的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江函走去宝贝山另一边：“来吧。”
排在第一个的幼崽爬到宝贝山最高处，然后扑扇着短翅膀朝江函滑过来。
江函张开双臂，接住它。
“哇，又比昨天重了一点，快要长成帅气的巨龙了。”
“嗷！”幼崽来回摇晃他手臂，仿佛在问“真的吗”。
“好好吃饭，很快就长大了。”江函从黑龙带来的蛋壳碎片中，找出和这只幼崽鳞片颜色相同的，“吃吗？”
幼龙使劲点头，把蛋壳一口塞进嘴里。
江函把它抱到身边，朝下一只幼崽张开双臂：“来吧。”
“嗷！”
“吼——”
不多一会儿，龙岛间回荡起巨龙的吼声。
江函刚来到龙岛那两天，听到这种吼声还会害怕，现在已经免疫了。
他望向洞口，一头巨龙撒着欢飞过，和地球上卡点下班的社畜一模一样。
“看来它们开完会了。”
话音刚落，两道降落的震颤从洞口传过来。
龙宝冲进山洞，尾巴卷着江函，把他从幼崽的包围群里捞起来：
“小鬼们，托管时间到！”
它专门收起威压才进来，幼崽们不怕它，有的捶它爪子，有的顺着它翅膀往上爬，势必要救回江函。
“下去，下去！你们霸占了函函这么长时间，该还我了！”
龙宝怒气冲冲转向黑龙：“黑龙姨姨，快接这群小鬼回去！”
“多利安，在幼崽们面前，你能不能表现出点巨龙族首领的风范？”
“啊！这小子挠我！”
“……”黑龙无奈，“孩子们，来，咱们该回去了。”
这批“死蛋”幼崽出壳第一眼见到的是黑龙，它们都很听黑龙的话，恋恋不舍和江函挥挥翅膀，便爬到了黑龙的背上。
目送黑龙飞远，江函拍了拍龙宝尾巴：
“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函函，万一你被它们抢走，我该怎么办？”龙宝缓缓降低尾巴，让江函平稳着陆。
江函好笑道：“我只是它们‘托管班老师’，怎么会被抢走。”
龙宝在江函身上嗅了嗅，然后一舌头舔过去：
“呜呜你身上都是那群小鬼的气味！”
它对自己体型没什么自觉，江函被它舌头掀翻。
龙宝爪子轻轻按住江函，执着地舔来舔去。
“龙宝，再舔下去，我衣服都湿透了。”
“我一会儿带你去河边洗澡。”龙宝丝毫不退步，“等我把那些幼崽的气味盖掉。”
江函无奈一笑，抚摸它脸上鳞片，有些出神。
“函函。”龙宝观察江函的表情，“你不开心吗？”
“我在担心旺财，刚才给它传音的时候，它没有回应。”
江函握起拳头，又缓慢张开手指：“我感觉我体力恢复了不少，你带我去旺财那里吧。”
“还不行！”龙宝鼻孔翕动，“我闻得出来，你还抵抗不住飞出龙岛的冲击。”
“那你最近有见到旺财吗？它怎么样？”
“函函你来龙岛之后，我还没去过呢。”龙宝回忆道，“今天龙族会议上，有巨龙报告蛮荒之地那边出了冲突。”
江函眉梢微沉，睫毛在眼睑投下一抹阴影：
“必须去一趟了……”
*
“我，我输了！”
焰尾狮兽人的尾巴无精打采下垂，尾巴顶端的火焰点燃了一小丛枯草。
“。”身形被斗篷遮盖的兽人用剑尖指着它，警告似的轻哼一声。
焰尾狮兽人浑身一激灵，立马趴到地上，厚厚的爪垫在起火处拍来拍去：
“我这就扑灭！”
斗篷下传出冷冽的音色：“我说过，蛮荒之地要是再起火的话……”
“您第一个找我们焰尾狮兽人部落算账。”
扑灭那团小火苗，焰尾狮兽人立正站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您放心，我们部落现在以防火为己任，立志守护蛮荒之地每一寸土地！”
斗篷兽人收剑，转身。
“呼……”焰尾狮兽人终于放松，尾巴又耷拉下去，眼看着要接触到枯草。
斗篷兽人脚步停顿，斜睨一眼。
“！”那条尾巴急转弯，绕一圈，盘在了腰上。
要是被人族看见焰尾狮兽人如此卑微的模样，怕是要惊掉下巴。
毕竟这是一个以暴脾气出名的兽人部落。
火元素之力和它们极端战斗理念融合，一言不合就能和对方打起来。
它们永远不可能被驯服成乖顺猫咪——
除非被打服了。
“你是不是又变弱了？”斗篷下的旺财嫌弃道，“连半分钟都没撑够就认输。”
“绝对是您又变强了，我前不久才击败了所有同部落兽人，当上了焰尾狮部落族长！”
“那就是焰尾狮部落太弱，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焰尾狮兽人嘴唇哆哆嗦嗦，想要反驳，却底气不足。
旺财握着誓约之剑，空挥几下，明显还没打够：
“你真的很让我失望，昨天找你们部落隔壁的土熊兽人打了一会儿，它足足抗了一分钟才晕过去。”
“晕，晕过去了？”
皮糙肉厚超抗揍的防御专家，土熊兽人，硬生生被揍晕了？
焰尾狮兽人差点哭出来：“对不起，我下次一定坚持打得久一点！”
自从这个披斗蓬的单挑狂出现，蛮荒之地有头有脸的厉害兽人们数不清挨了多少次揍。
单挑狂的日常：找头兽人单挑→赢了→换一头单挑→赢了……周而复始。
只要发现对手相比上一次交手没有变强，单挑狂就用看废物的眼神凝视。
搞得兽人们自尊心哗啦啦碎一地。
它们再也顾不上什么部落之争，每天闷头提高战斗能力。
甚至有的部落之间，会联合起来当对手，磨练战斗技巧，互相约定变强。
一切的一切，就为了下一次成为被单挑狂挑中的倒霉蛋时，能输得体面一点。
曾经充满血腥与杀戮的蛮荒之地，和被整改了似的，进入诡异的“和平时代”。
“我问你个问题。”
单挑狂一出声，焰尾狮兽人点头哈腰：“您说！”
“有没有去龙岛的办法？”
“我只知道巨龙和少数飞行魔兽能飞进天空之境。”
单挑狂沉默着站在原地。
“您要去龙岛？”焰尾狮兽人脸上划过一丝暗喜，“接下来要去单挑巨龙了吗？”
兽人族终于熬出头了！
“不是。”
焰尾狮兽人被浇了盆冷水，尾巴尖端的火焰缩成一丁点：
“不是的话……难道和巨龙侵入人族王国有关？听说巨龙族首领亲自出动袭击了人族，就是那头总来蛮荒之地吼叫的深褐色巨龙。”
意识到单挑狂气压变低，焰尾狮兽人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对不起！我话太多了，不该妄自揣测您的想法！”
斗篷边缘扬起，单挑狂快步离开，剑锋反射冰凉刺骨的寒意。
焰尾狮兽人喃喃：“下一个当它对手的，要遭殃了……”
“族长——族长！”
另一头焰尾狮兽人跑过来，气喘吁吁：“族长，出事了！”
单挑狂停下脚步。
焰尾狮兽人部落族长：“你说清楚，发生了什么？”
“蛮荒之地边境，有外敌侵入！
好几个部落的族长都赶了过去，但都没能挡住对方。”
“这么厉害？哪个种族的？”
“呃……”报信的兽人支支吾吾，“穿着人族的衣服，但不像人族。”
“连种族都认不出来？”焰尾狮兽人面色凝重。
它下意识转向单挑狂，低头：“这个敌人实力不可估量，您是蛮荒之地最强大的兽人，可否请您……”
“实力不可估量？终于来了个能打的。”
不等请求的话说完，单挑狂主动走向报信兽人：“带路。”
“是！”
它们全速赶路，到达蛮荒之地边境时，现场满地骨头。
不是尸骨，而是白花花的骨头。
旺财踩到一根骨头，脚下“嘎嘣”一声。
它疑惑地低头，那根骨头仿佛拥有生命，颤动着挣扎。
“朽骨听令，破土而出吧！”
吟诵咒语的声线诡谲，高音像古老神殿彩绘玻璃透出的光，低音又如深渊般幽邃，听不出种族，也听不出性别。
随着这道声音，大地开始震颤，恍如密密麻麻的灵魂在地下蠕动。
突然间，一只泛着死气的手骨刺出土壤。
随后又有第二只、第三只……
“嘎吱，嘎吱。”
上百具骷髅僵硬地爬了出来，空洞的眼眶里跃起绿色磷火。
旺财脚下的骨头用力飞出，贴合到其中一具骷髅身上。
“这是……召唤亡灵？”
焰尾狮兽人倒吸凉气：“如果我没记错，西幻大陆只有一个生物能召唤亡灵——
魔族，亡灵法师。”
它抬头望去，提前赶到的兽人们几乎防成一堵墙，挡住了亡灵法师的身影。
“亡灵法师怎么会来攻击兽人族？”焰尾狮兽人焦虑地转向旺财，“只有您出手，才有打败它的可能！”
旺财盯着行动慢悠悠的骷髅：“真要进攻的话，这些骷髅早就有动作了。”
“不能掉以轻心，亡灵法师是掌握死亡的魔族，听说它动动手指就能收割无数生命，极其可怕！”
“你们这群兽人到底能不能听懂话？”
掌握死亡的亡灵法师小发雷霆，只埋怨一句，就切换成礼貌语气：
“把你们种族最可爱那只的叫出来吧！”
“？”
“一定要最可爱的，只有最可爱的兽人才和我有共同语言！”
焰尾狮兽人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爱？兽人族里都是战斗好手，怎么会和这个形容挂上关系？”
它大笑着看向一声不吭的旺财：
“您说对吧？”
第27章
旺财最近很是郁闷。
听说有巨龙族首领闯入人族王国时, 它就猜测可能是江函出现了。
‘旺财，我才知道你们等了我那么久。’
江函的传音，也印证了旺财的猜测。
他们的时间线终于交汇了。
旺财兴奋得像第一次吃到肉的小狼, 变成冰狼形态, 撒着欢跑向人族王国。
‘我现在在龙岛。’
狂奔的冰狼逐渐减速，迷茫地抬头望天。
‘呜？’
‘对不起, 我过段时间才能去见你。’
旺财呜咽着耷拉下耳朵。
‘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咱们很快就会见面。’
‘呜。’
‘我有没有说过，你是最聪明、最可爱的乖崽？’江函温柔声线如给冰狼顺毛的手, ‘你还愿意继续等我吗？’
冰狼对着空气点头：‘呜。’
旺财其实一秒都不想等, 它恨不得把自己的前爪换成翅膀, 现在就飞去龙岛。
满肚子思念却无法见面，它只能用战斗缓解烦躁。
路过的兽人都会被它揪来单挑。
包括那头焰尾狮兽人。
“哈哈哈, 您说对吧？”
旺财的思绪被从回忆中拉出来。
焰尾狮兽人没有得到回应, 笑声变得尴尬：“您, 您不这么认为吗？”
“认为什么？”
“任何兽人被‘可爱’这个词形容都会生气, 那个亡灵法师找可爱的兽人，明显在挑衅兽人族！”
“不管它来干什么，打退就行了。”
旺财冷冷道, 周身战意弥漫。
焰尾狮兽人脊骨生寒, 连忙朝前方挡路的兽人们大喊：
“都让开，单挑狂来守护蛮荒之地了！”
兽人们分两边散开, 都夹着尾巴给旺财让出一条路。
旺财也看清了传说中的亡灵法师——
它全身包裹了厚实的布料, 和人族穿的衣物很像。
袖口下方露出一截灰白色指骨, 表面密布古老的魔法符文，颇为骇人。
“你就是兽人族选出来最可爱的一只？”
亡灵法师指骨撩起兜帽，颅骨上深陷的眼窝中跃动灵魂之火, 审视旺财：
“把你斗篷脱了，我看看够不够可爱。”
“闭嘴，不准你用‘可爱’侮辱单挑狂！”焰尾狮兽人怒气冲冲，“在我们兽人族，它是最勇猛、最强大的！”
“‘单挑狂’？好奇怪的名字。”
亡灵法师声音带着空洞的回响：“我找的兽人，名字只有两个字。”
“从刚才开始就不知道你在瞎说什么，亡灵法师从来没有来过蛮荒之地，怎么可能有认识的兽人？”
亡灵法师微微歪头：“为什么不相信我？”
它没有嘴唇覆盖的牙齿毕露无遗，仿佛一个狰狞的微笑，相当瘆人。
如果在西幻大陆排一个恐怖生物榜，亡灵法师稳居榜首。
焰尾狮兽人看得浑身不适，侧头对旺财说：
“您别在意它的话，和这具惊悚的骨架没什么好说的。”
“惊悚的，骨架？”
亡灵法师向前迈出一步，骨骼相互摩擦，咯吱咯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骷髅头中的灵魂之火摇摆不定，语气固执：
“我只是一具惊悚的骨架？”
它森白的指节捏住兜帽，碎碎念：
“不会的，他夸我是最漂亮的小骷髅。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惊悚的骨架，一定是衣服的原因，换一件就变漂亮了！”
伴随它念出魔族咒语，骨头上印刻的符文亮起。
兽人们被晃得眯起眼睛，等光亮消失，亡灵法师赫然换了一身装扮——
繁丽的珍珠帽檐、精致的胸前蕾丝、撑出满月弧度的裙摆褶皱……
人族贵族之女才能订制的礼服。
“这一身是我最喜欢的，不惊悚了吧？”亡灵法师看着兽人们的表情，“要不然再换一身？”
说着，印刻在骨头上的符文再一次发光。
骷髅头戴着一顶礼帽，西装领口还搭配了领结：“现在呢？”
焰尾狮兽人嘴角抽搐：“你有毛病吧？”
“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亡灵法师嗓音忽而如钟声般沉厚，符文飘浮起来，环绕骨头转圈。
它召唤出来的亡灵们一同动了起来，逼近兽人。
“终于露出真面目了。”焰尾狮兽人爪子一拍，一具亡灵骷髅立马散架。
但那些骨头被源源不断的魔族力量粘合，很快就再次起身，加入战斗。
焰尾狮兽人“啧”了一声，侧头对旺财：“这些骷髅交给我们，亡灵法师就靠您了。”
誓约短剑发出“噌”的嗡鸣，正如它好战的主人。
旺财在剑身上覆盖冰元素之力，快速刺向前方。
“！”亡灵法师侧身躲避，却被短剑发出的寒气割了一块衣角。
“我的衣服……”
它尾音颤抖，指骨小心翼翼捧起缺了一角的衣料，周身的符文猛然暴起：
“我的衣服！！！”
魔族力量庞大而深厚，翻涌着拍向罪魁祸首。
一道冰墙瞬间筑起，挡在旺财前方。
飞溅的冰凌在旺财脸颊划出一道伤口。
旺财舔了舔嘴角，血液味道仿佛往身体里投入泡腾片，每一个细胞都沸腾着渴望战斗。
冰元素之力与魔族能量正面撞击。
蛮荒之地“轰隆”一声，上空聚起黑沉的乌云，夹杂电光与闪电。
“天哪！”
焰尾狮兽人朝旺财大喊：“您冷静一点！照这样下去，兽人族也会要遭殃！”
它的声音被卷入能量风暴，根本传不到红了眼的旺财耳朵里。
“完了，完了……”
焰尾狮兽人摇着头向后退：“见了血的单挑狂，和爆发的亡灵法师，这场战斗，注定要血染蛮荒之地！”
“族长，咱们要不要一起喊，让单挑狂听到？”
“喊个头啊，快逃！现在已经没有生物能阻止它们了！”
“可是，亡灵法师召唤的骷髅又复活了。”
“什么都别管，想活命就快跑！头也不回地跑！”
蛮荒之地边境，出现了反常一幕——
一群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兽人，竟然和被追逐的食草动物一样，变成兽形态慌不择路地奔逃。
蛮荒之地，弱肉强食。
在战斗中的那两个生物面前，它们只是需要逃命的蝼蚁……
【剩余1次可用次数，是否使用“去见崽崽吧”功能？】
【嘀嘀！】
【使用成功。】
山雨欲来的蛮荒之地，突然静止。
冰元素之力和魔族能量失去攻击性，无序飘散。
“？”
焰尾狮兽人停下逃命的步伐，抬头一看，乌云仿佛被硬生生撕裂，从缝隙照下阳光。
“怎么回事？”
“族长，战斗看上去已经结束了。”
“不可能这么快啊，它们刚才一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是不是有生物阻止了它们？”
“……”
它和其他兽人们对视一眼，转身：
“走，回去看看。”
一路上，焰尾狮兽人把西幻大陆实力最强的生物盘点了一遍：
“按道理来说，那几位不可能来蛮荒之地，就算它们来，也无法一招碾压单挑狂和亡灵法师。”
一个恐怖到荒谬的想法跳进它脑子里：
“难道西幻大陆上，还存在一个未知实力的生物？”
焰尾狮哆嗦一下，浑身毛竖立起来。
‘……终于见到了。’
‘真的很想你！’
一道不属于单挑狂，也不属于亡灵法师的声线远远传过来。
“人族的语言？”焰尾狮兽人赶紧对另一头焰尾狮叮嘱，“一会儿不管那个人族气息有多么弱小，都不要发起战斗！”
“我当然不会那样做，多么温柔的声音啊。”还没有成年的焰尾狮兽人脸红扑扑的。
“？”焰尾狮部落族长愣了愣，“你怎么这么奇怪？”
小焰尾狮爪子扭扭捏捏地划拉地面：“我就是觉得，那个人族声音特别好听。”
“说什么呢……”
“你们好！”
焰尾狮族长还没回过神，就听见人族语言的招呼声。
一个年轻的人族挂着礼貌笑意，身高比他旁边披斗篷的兽人矮一个头，身形也比它瘦弱许多。
“果然外表很容易让人轻敌。”焰尾狮族长自言自语。
它目光扫过乖巧得和木桩子似的单挑狂和亡灵法师，暗自咬牙：
“他到底有多强啊？”
“你们好，各位兽人。”
江函手心隔着斗篷，贴在旺财后背，像是送孩子上学的家长：
“多谢大家平日对它的关照。”
焰尾狮族长一张狮脸皱巴巴的，语气复杂：“我们不被它揍就万幸了，还关照……”
万丈深渊般凶戾的眼神盯上它。
焰尾狮族长瞬间变成兽人形态，僵硬一笑，用江函能听懂的语言道：
“您太客气了，我们……互相关照。”
江函转头，旺财的目光立刻变得温顺：
“你为什么会凭空出现？”
“借助了一种特殊魔法，暂时来你身边待一段时间。”
斗篷帽子矮下去几厘米，能猜出是兽耳失落地耷拉。
“又不是只有这一次见面。”江函拍拍它后背，“咱们很快能团聚，到时候一起玩游戏、一起练剑，好不好？”
他声线本来就是治愈系，低声安抚时，仿佛拨动水面的清风。
一旁的小焰尾狮听得感动不已，喉咙里发出“呜呜”声，和辆小火车似的。
焰尾狮族长一巴掌就拍了过去：
“不准摇尾巴！堂堂兽人，摇尾巴像话吗？”
小焰尾狮尾巴尖端火苗变黯，委屈道：“可是单挑狂也在摇。”
“？”
焰尾狮族长顺着它目光看过去，果然，单挑狂的尾巴将斗篷翘起来一个弧度，左右摆得正欢。
“呃……”
它一直认为单挑狂不加入任何兽人部落是因为冷血，但现在看来，真正的原因是那头兽人认了主。
此时，旺财身为孤狼的清冷气质尽失，头埋在江函颈窝，紧紧抱着他：
“我等了好久。“
“嗯。”
“打赢了六万七千八百九十场战斗，才等到你。“
“是我不好，我来得太晚了。”江函心疼道，“刚才你没有回应传音，发生了什么事吗？”
“刚才没听到，正要进行第六万七千八百九十一场战斗。”
旺财抬头，朝江函身后看去：“对手是它。”
江函回头。
被礼服包裹的骷髅骨架一动不动，要不是它眼窝里闪动的灵魂之火，还以为它没有生命。
亡灵法师上下牙齿开合，咯咯直响：
“我，我是……”
第28章
“我, 我，我我是……”
当江函的视线看过去，亡灵法师变得结结巴巴。
就算没有肌肉牵连, 也能从它嘎嘣嘎嘣的下颌骨, 感受到它的紧张。
“我是，是是……”整整过了半分钟, 也没能等到它说完一句话。
焰尾狮族长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如果说单挑狂瞬间结束战斗, 是因为能让它摇尾巴的人族出现，那么亡灵法师又是为什么在眨眼间就收起了席卷天地的魔族能量？
难道也和人族有关系？
这个猜想刚在脑海中出现, 焰尾狮族长就暗自点了点头。
亡灵法师和兽人们说话时很流畅, 一对人族开口却磕巴, 态度差异很明显，肯定关系不一般！
焰尾狮族长朝江函看去——
“你好。”江函疏离地对亡灵法师打了个招呼。
“？”焰尾狮族长怔住。
看陌生人的眼神不像演出来的, 那个人族竟然不认识亡灵法师？
“……你好。”
亡灵法师声线萎靡, 被板正服装包裹的骨架更显瘦弱, 像一朵枯萎的花。
见惯了弱肉强食残酷的焰尾狮兽人, 也不忍心多看一眼它的表情。
而江函在打完招呼后，就没有多关注亡灵法师了。
“去见崽崽吧”功能持续时间很短，他还有话对旺财说。
“我的身体情况一天比一天好, 马上就能出龙岛, 到时候咱们就能真正见面。”
旺财和小狗一样，贴在江函脖颈旁边, 不停嗅, 仿佛要把他的气味印在身体里。
江函还在当地球上的托管老师时, 接触过各种各样性格的小朋友。
有龙宝那样的“分离焦虑症”，一分开就哭闹，很擅长霸占他的注意力；
也有旺财这样, 不会吵不会哭，总是乖乖听话，生怕被嫌弃。
旺财的类型，在托管班最“吃亏”。
因为它比别的小朋友更缺乏安全感，却最容易被忽略。
“真的很快会来见我吗？”
“会。”
“真的吗？”
“真的。”江函不厌其烦地给予回应。
“一直在龙宝那里，只是因为身体原因？”
“对。”
“并不是要抛弃我？”
“我永远不可能抛弃你。”江函在它耳边娓娓道来，“我有没有说过，你是最聪明、最可爱的乖崽？”
“嗯！”
焰尾狮族长瞠目结舌。
任谁都无法把眼前这头“哼哼呜呜”的兽人，与蛮荒之地实力金字塔顶端的强者联系起来。
“怎么有人族把那位当幼崽哄啊？”
它嘀咕着，顺手拍一巴掌身旁的小焰尾狮：“不准摇尾巴了！”
【嘀嘀！】
【“去见崽崽吧”使用时间还有最后十秒。】
旺财闻到逐渐变淡的气味，慌张睁眼，发现江函身体接近透明。
“函函？”
“魔法时间快结束了。”江函扶正它斗篷上夹的学号牌，笑了笑，“下次见。”
“好。”旺财依依不舍。
江函的身影，连同他留下的气味一同飘散，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焰尾狮族长小心翼翼看向旺财：“请问，刚才的人族是？”
旺财沉吟片刻：“我的老师。”
“嗬！”兽人们大受震撼，“老师？”
“是他教我变强的。”
兽人们对江函的印象，从“他可能是强者”变成了“他果然是强者”。
旺财指尖擦过誓约短剑，漫不经心：“如果你们以后遇到他的话……”
焰尾狮族长敬畏道：“一定敬他为兽人族上宾！”
旺财又变回了平时冰冷的模样，它抬起眼皮扫过兽人们：
“要是他被兽人伤到，我就把那个兽人所有部落成员全部卸成八块。”
“明白！”
兽人们顶着一头冷汗，将“黑头发人族”加入了重点保护名单。
焰尾狮族长继续问：“那亡灵法师也和您认识吗？”
旺财开口想要回答，却犹豫了。
它看向从江函说了“你好”后，就一身颓态的亡灵法师。
周围被召唤出来的亡灵骷髅已经散架，一地白骨毫无生气，显然亡灵法师已经没了战意。
旺财：“你第一次见到他在什么时候？”
“一百年前。”亡灵法师拍几下礼服上沾的灰尘，“你呢？”
“比你早五十年。”
“所以我还要等五十年。”骷髅里发出的声音死气沉沉。
“也许比那短，我也比上一个晚五十年，但他几乎同时联络了我们。”
亡灵法师像是看到了曙光：“那……或许就在明天？”
“不知道。”旺财用不擅长的安慰语气，生硬道，“我觉得他会留给你线索。”
“线索？”
“让你等待时间不至于无所盼望的线索。”
亡灵法师愣了一会儿，颅骨中的灵魂之火重新旺盛燃烧。
它抬起枯白的腿骨，缓慢却坚定地踏入蛮荒之地。
焰尾狮族长冲上前：“这是兽人族的地盘！”
“让它过去。”
誓约短剑的寒芒挡在兽人们身前。
“可是像亡灵法师这样的强者进去，会引发骚乱！”
“我会去各部落通知，放它通行。”旺财凌厉瞥向焰尾狮族长，“即使这样，也会引发骚乱？”
“不会，不会的……”
焰尾狮族长讪讪：“全蛮荒之地哪有不听您命令的兽人？”
亡灵法师走过它们身前，礼帽阴影下的头骨阴森森地点了点：
“谢谢。”
焰尾狮族长打了个寒战：“不，不客气。”
空洞的灵魂之火直勾勾盯着它：“我真的只是一具惊悚的骨架？”
“不，怎么可能，一点儿不惊悚，我才惊悚呢！”焰尾狮族长求生欲达到顶峰，“衣服很漂亮，特别适合您！”
“咯，咯。”笑声和骨头碰撞声一般诡异。
焰尾狮族长吓得尾巴尖火苗缩成黄豆那样小。
亡灵法师转向旺财：“和他介绍的一样，你是最可爱的兽人。”
“嘶……”焰尾狮族长尾巴火焰彻底吓灭。
夸“单挑狂”可爱，和直接挑衅有什么区别？
焰尾狮族长蹑手蹑脚退后几步，以便它们打起来能第一时间逃跑。
但那一天的蛮荒之地，比以往还要平静。
……
“函函，函函！”
龙宝一声比一声焦急的呼唤中，江函意识终于清醒。
“函函，你刚才突然呆在这里，和灵魂飞走了一样。”龙宝舔了舔他脸颊，“见到狼弟弟了吗？”
“嗯。”
变成小形态的龙宝眼睛圆溜溜的：“那函函为什么看起来不太开心？狼弟弟怎么了？”
“它没事。”江函抚摸龙宝的鳞片，“只是有个让我在意的……生物。”
“谁啊？”
江函回想亡灵法师看自己的眼神，眼角抖了抖：“一具骷髅，骨头上满是符文的骷髅。”
“哦，是它！”
“你认识它？”
“不算认识吧，偶尔能见到它。”龙宝拍打几下翅膀，语气怪异，“它很奇怪。”
根据龙宝的描述，它从龙岛飞去蛮荒之地找旺财玩的时候，都能在路上看到亡灵法师。
“我一开始没在意它，但每次都能见它在赶路，移动非常慢，却一刻不停地往蛮荒之地的方向走。”
龙宝用翅膀划出一长段距离：“函函你能想象吗？很长很长时间，近乎一百年，它一直在赶路！”
江函眉头紧皱：“它去蛮荒之地做什么？”
“不知道。”龙宝摊了摊翅膀，“我问过它，但听不懂它的回答。”
“你和它说过话？”
“嗯，它走得实在太慢，我有一次实在看不下去了，就降落到它前面，问它——”
‘你要去哪？’
‘你当然知道我要去哪里。’
‘啊？你告诉我去哪，我捎你一程，飞比走快多了！’
‘可是我恐高。’亡灵法师自来熟地提意见，‘你可以不用翅膀，在地上跑吗？’
‘不行！我们巨龙是有尊严的！’
龙宝气呼呼地起飞：‘欺龙太甚，不管你了！’
“然后你飞走了？”江函问道。
“当然，我不喜欢比巨龙还傲慢的家伙。”
“因为这件事，你才认为它奇怪？”
“呃，主要是因为它叫了我的名字。”
江函一怔：“多利安？”
“不是，我起飞的时候风很大，没怎么听清，隐约听到它和我道别——”
‘下次见，龙宝。’
“它叫你龙宝！？”江函瞳孔收缩。
“我一直以为听错了，除了巨龙，没几个生物知道这个名字。”龙宝仔细回忆，“但现在想来，是‘龙宝’没错，它还专门用了人族语言的发音。”
龙宝摇了摇江函僵硬的手臂：“函函，你说它会不会认识我？”
江函出神：“它认识的……也可能是我。”
一串凌乱的珠子终于在江函脑子里被串连起来。
诺里斯王国与蛮荒之地接壤，亡灵法师的目的地或许不是蛮荒之地，而是横穿蛮荒之地后才能到达的人族王国。
执着地赶路、知道“龙宝”这个名字、发现江函不认识自己后心碎的灵魂之火……
默默等着江函的，不仅仅有龙宝和旺财，甚至有他还没开始养的崽。
醒悟这一点的江函懊悔无比。
“APP！”
【滴滴？】
“你知道我还要养哪些崽吧？刚才见到它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用那种陌生的眼神看它，它该有多难过？”
【这不能怪我，我必须尊重时间线。】
机械般平淡的APP音调，此刻却出现起伏：【如果时间线乱了，整个西幻大陆都会变得混乱。】
“你能把跨越上百年的幼崽放进APP里，这不算改变时间线？”
【警告：请不要质疑APP提供的信息。】
【我们确实在改变一些事情，在不影响时间线的前提下。】
【也请你在养崽过程中不要打乱时间，否则——
我、你、幼崽们，全部会消失！】
“改变一些事情？”江函敏锐地捕捉到信息，“你不仅仅是养崽APP？”
APP和装死一样，沉默了很长时间。
“APP？”
【嘀嘀！】
电子音重新变回江函记忆中的平稳语调：
【已解锁第三个崽崽，请打开APP查看。】
第29章
黑暗之地, 西幻大陆上唯一没有生灵居住的地方。
土地呈现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红色，仿佛被血液浸透又风干。
一粒千年前禁忌魔法残留下来的元素之力从地下钻出，躁动地飞行一段距离, 撞到一根枯骨上, 无力地消散。
骨架，是黑暗之地最常见的构成。
除此之外, 风化的盔甲残骸、焦黑的魔法遗迹、刻有矮人族纹路的武器碎片……
这里的时间似乎凝固了。
停留在一千年前残酷的毁灭之战, 被亡魂与诅咒笼罩。
“喂，你说大家为什么要叫这里黑暗之地？”
死寂的空间内, 这道声音异常突兀：
“白天和其他地方一样明亮, 起名字的人真应该亲自过来看一看, 把‘黑暗之地’这种听起来就晦气的名字改掉！”
骨头垒起来的“山顶”上，一具浑身写满符文的骷髅振振有词：
“改一个好听的名字, 说不定就有其他生物愿意来这里探险了, 你说对不对？”
指骨敲了敲身侧一具骨架, 除了“笃笃”的敲击声, 没有任何回应。
“你也觉得有道理吧！”带符文的骷髅用指骨撑住颅骨，一副深思的模样，“我想想啊, 就叫‘光明圣地’, 怎么样？”
“呼……”荒凉的风穿过它的骨缝。
“嘶！”骨头抖动几下，“好冷。”
它低头, 刨开骨头山, 在其中一具骨架上拽下一条褪了色的陈旧布料。
然后裹在自己身上。
‘看啊, 那具骨架上还系着衣服呢，快拿过来穿！’
‘不太好吧，那是尸骨生前穿的衣服。’
‘笨蛋, 骨架还穿什么衣服？’
‘可是……’
‘你不觉得一具骷髅穿衣服显得更加寒碜吗哈哈哈，别啰嗦了，快去拿！’
一段不属于符文骷髅，却如此清晰的记忆闪现。
“这样会更加寒碜吗……”骷髅一把扯下身上的布料。
骨头暴露在寒风中，它扔掉那块布，冷得哆嗦：“不要！长成我这样已经够寒碜了！”
‘听说黑暗之地产生了亡灵法师。’
‘什么？魔族的亡灵法师不都在千年前的战争中消失了吗？’
‘已经从黑暗之地的方向检测到魔族能量了，可能是因为那里聚集了太多尸骨，亡魂力量催生出了一缕意识——魔族最后一个亡灵法师。’
‘唉，它就我最讨厌的物种！’
西幻大陆另一个角落的骨架，向亡灵法师传输来了又一段记忆。
亡灵法师捂住耳朵，那些声音仍然顽固地在颅骨内响起。
‘亡灵法师？一具会动的骷髅？好恶心！’
‘希望它待在黑暗之地，永远别出现在其他物种面前！’
‘嘿小孩，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叫来亡灵法师吃掉你。’
‘呜啊啊不要，我这就听话！好恐怖！’
“我，我其实，不吃其他物种……”亡灵法师对着空气解释，“准确地说，我什么都不吃，也不会死。”
越解释越像一个恐怖至极的物种，它泄气地拍了拍身旁的骨架：
“快起来和我说说话，不想再听其他骨头的记忆了。”
它身上的古老符文转动，那具骨架和拥有了生命一般，僵直地站了起来。
亡灵法师：“你好。”
“。”
“你叫什么名字？”
“。”
“你怎么死的？”
“。”
亡灵法师饶有兴致地聊了起来，丝毫不介意这场对话其实是单方面的自言自语。
它早就习惯了孤单。
“嘎吱。”
熟悉的踩断骨头的声音，亡灵法师下意识挪动脚骨：
“不好意思，我踩到你……了？”
脚下的骨头完好无损，没有出现断裂。
不是它脚下发出的声音……
“！”
亡灵法师猛地站起来，骨头山旁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族。
“你是什么？”它大骇，“整片黑暗之地的骨头都没有传来有生物进入的消息，你怎么能来到这里？”
铺天盖地的骨头似乎对那个人族造成了迷惑，人族找了一圈，才发现骨头山顶的它。
人族脸上有一种它看不懂的复杂表情：
“你好。”
它立刻切换成人族语言：“你好！”
每一个字的声调都念得规规矩矩，像课堂上学习如何讲礼貌的幼崽。
江函忍不住轻笑一声：“你可以放松一点。”
亡灵法师：（；゜０゜）
是对话！
是你一句我一句的、双方都会出声的对话！
它激动得连骨头都变红了，向人族跑过去，一脚踩空。
“骨碌碌……”
一具骨架从骨头山上滚落下来，摔得七零八落。
江函大惊，急忙捡起一根带符文的骨头：“你怎么样？”
“没事，没事！”散架的骨头自动飞回颅骨周围，组装回原样。
亡灵法师拧正颅骨，两簇灵魂之火热情又克制地盯着江函：“你好！”
“你好。”
“你叫什么名字？”
“江函，你呢？”
“我一具骷髅哪有名字。你怎么死的？”
“……”
“对不起，我问习惯了。”亡灵法师绕着江函观察，稀奇道，“你是活的？活的人族！”
不等江函回答，它激动万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人族呢！你也是第一次见亡灵法师吧？”
‘亡灵法师？一具会动的骷髅？好恶心！’
‘呜哇哇，好恐怖！’
“……”亡灵法师突然瑟缩着后退一大步。
江函：？
“你，你你别害怕！”上下颌骨磕磕绊绊，“我不吃人族，不吃你，我身上没有尸体臭味，不恶心的……”
江函点了点头，主动拉近距离：“我可以叫你小骷髅吗？”
亡灵法师张着嘴，结巴得更加厉害：
“好，好，好好……”
江函边等它说完，边观察APP中新出现的三崽。
与之前的龙蛋、幼狼不同，亡灵法师的外表和“幼崽”没什么关系。
这具布满符文的骨架虽然总是佝偻着，但它站直能达到两米以上，可以说是具“成年骷髅”了。
“好好听的名字！”
亡灵法师总算说全一句话，憋得灵魂之火快速闪动：“你可以再叫我一次吗？那个好听的名字，小，小小小……”
这一次江函打断了它的磕巴：“小骷髅。”
“嗬！”亡灵法师扭扭捏捏竖起一根指骨，“再，再再……”
江函嘴角满是笑意：“小骷髅。”
果然是只幼崽。
“小骷髅，你知道现在是西幻大陆公历几年吗？”
“不知道……不，我知道！”
仿佛害怕令江函失望，亡灵法师捂着头，努力汲取四面八方骨头的记忆：
“听到了，现在是公历925年！”
一百年前……
江函垂下眼帘，睫毛不忍地颤动。
亡灵法师变得无措：“我说错了吗？等一等，我重新听！”
“不，没错。”江函环顾四周，如同战场遗址的荒地，“小骷髅，你平时在这里会做些什么呢？”
“和骨头聊天、和武器碎片聊天、和魔法残余的元素之力聊……”
亡灵法师掰着指骨数了一会儿，挫败道：“好吧，其实都是我自言自语。”
“你走到人族诺里斯王国的话，需要多长时间？”
“黑暗之地离诺里斯王国很远，而且我走起来特别慢。”亡灵法师挠了挠头，“说不定要走一百年。”
江函：“想不想来找我？”
【警告：严禁改变时间！】
江函在脑海中反驳：“等它走过去，就到我现在的时间了，不会提前见面的。”
【你为什么非要提出这种危险的提议？】
“我不舍得让崽们在枯燥和茫然中等待那么久。”
【……】
“至少，要给它一个盼头吧？”
APP中传出一道几不可闻的叹息，江函知道，它默认了。
“找你？”亡灵法师疑惑地注视江函，“可是你就在这里。”
“我只能暂时来这，其实在诺里斯王国。”
江函伸手，悬在亡灵法师身前：“如果你愿意的话，来找我吧！当你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时候，我会笑着迎接你。”
“然后你会陪我聊天吗？”
“会。”
森冷的指骨先是试探性地触碰人族手上温暖的肌肤，接着整只手骨都搭了上去。
“好！”
*
诺里斯王国中心，会议厅。
“啪！”
会议桌主位，大学士将一张地图重重拍在桌上。
“这次召集各位来，还是为了那个讨论过很多遍的物种——”
大学士长发垂在脸颊两侧，为她神情添了凝重感：
“亡灵法师。”
“又是关于它的事？”
“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没错，自从一百年前，亡灵法师不明原因离开黑暗之地，咱们人族，或者说西幻大陆的所有物种，都一直密切关注着它的动态。”
大学士一贯的平稳语调令优娜偷偷打起哈欠。
“但是！”
优娜被突然尖锐的声调吓了一跳，卡在打哈欠的嘴型，看向大学士。
“我的追踪魔法传来了最新位置，亡灵法师已经进入蛮荒之地，并且没有与兽人族发生冲突。”
霍尔眉头紧蹙：“也就是说，它的目标不是蛮荒之地。”
“对，完全推翻了咱们之前的猜想。”
元素之力从大学士掌心飘出，一点一点将地图卷推开，西幻大陆全貌展现在各位人族强者眼前。
“现在，不得不考虑最坏的那种情况了……”
追踪魔法在地图上亮出一条线，众人的目光跟随发光处，重新走了一遍亡灵法师的移动路线：
从黑暗之地出发，绕过海洋，翻越矮人族山脉，横穿蛮荒之地——
终点直指诺里斯王国。
大学士声音如同敲打在众人心头的闷鼓：“亡灵法师盯上的，是人族。”
会议厅一阵令人窒息的沉寂。
“这，这简直荒谬！怎么会有生物不眠不休地走一百年，只为了来诺里斯王国？”
“论风景，没有海洋震撼；论资源，没有矮人族山脉丰富；论实力，没有兽人族强悍，亡灵法师到底看上了人族哪一点？”
霍尔撑着下巴，沉思道：“亡灵。”
这两个字一出，会议桌一圈齐刷刷看了过来。
霍尔继续分析：“人族几乎全部聚集在诺里斯王国里，最有可能被一网打尽，亡灵法师也能因此获得大量可召唤亡灵。”
“我认同霍尔的想法。”大学士沉吟道，“亡灵法师想把人族变成死亡之海。”
优娜面色冷若冰霜，猛地拍上桌子：“有我在，怎么能让它得逞！？”
其他人族纷纷附和：“对，誓死保卫诺里斯王国！”
“现在到了咱们人族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各位强者，我在此号召大家团结手中的势力，共同守护人族。”
大学士如临大敌：“即使对方是深渊中的凝视者、湮灭级的吞噬者、蚀骨侵髓的杀戮者！”
……
“阿嚏！”
剧烈的喷嚏使骨架大幅度抖动，一根骨头被震得飞了出去。
一头路过的兽人看见印满符文的骨头，吓得全身毛倒竖。
“有什么可看的，没见过骷髅打喷嚏吗……”
符文亮起，骨头自动飞回亡灵法师身体里：“这几天打喷嚏打得我都要以为是谁在说我坏话了。”
小骷髅对兽人挤出一个自认为友好的笑容：“你们蛮荒之地还挺冷的。”
“嗷——”
兽人惨叫声响彻蛮荒之地。
第30章
江函越深入了解小骷髅, 越发现它多么话痨。
“感谢天空，感谢地面，感谢黑暗之地的每一根骨头, 让我等到了肯和我聊天的人族, 一个活生生的人族！”
小骷髅十根指骨合拢，诚挚道：
“如果不是他时不时来陪我说话, 我真的会孤单而死！不对, 我已经死了，那就是孤单而活？”
江函一点进APP的“陪伴崽崽”功能, 就看到它神神叨叨的样子。
“小骷髅？你在干什么？”
“江, 江, 江……”
小骷髅又激动得结巴起来，傻站在江函面前, “江”了好几十秒。
“江, 江函！”
江函眼尾温柔地弯着：“嗯, 是我。”
小骷髅背向下驼了一些：“对不起, 我一紧张或激动就犯这个毛病，怎么也改不了，很浪费时间吧。”
“没关系啊, 你这次这次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
“激动！”小骷髅低着头, 灵魂之火却偷偷摸摸往江函脸上瞟，“我见到活的, 太兴奋了……我的意思是你是活的, 不对, 没有那个意思……”
“喜欢和我说话，所以见到我就激动？”
“对！”
小骷髅兴奋劲一过，低落地碎碎念：“可是每次叫你都结巴, 总有一天你会心烦，到时候不愿意找我怎么办？”
“怎么会嫌烦，我觉得这种时候的你特别鲜活。”
小骷髅捂脸：“鲜活！有活人气的词，好喜欢！”
“下次直接叫我‘函函’，怎么样？”
“函！函，函，函……”
“嗯。”江函应道，“这样就不怕卡壳了。”
“你居然能想出这么巧妙的方法！但，但我真的可以这么亲密地叫你吗？函函？”
“当然可以，其他崽也这样喊我。”
“其他崽？”小骷髅愣了一下，“还有活的，人族？”
“在你之前，我还养过两只崽，大崽是最帅气的巨龙；二崽是最可爱的兽人。”
小骷髅灵魂之火憧憬地燃烧：“那我呢？”
江函丝毫不犹豫：“你是最漂亮的小骷髅。”
小骷髅呆呆地盯着自己身上的符文，用指骨搓了搓，符文却和刻在骨头深处一般，搓不掉。
“我不漂亮。”它骨头发颤，“其他骷髅身上都没有这些奇怪的印记……”
“我觉得很好看，你第一次见到的我的时候，周围全都是骨架，但我一下就找到你了。”
江函手指轻轻拂过一道符文：“为什么要因为和其他骷髅不一样，就断定是自己奇怪？”
灵魂之火飘摇不定，向眼窝外溅出火光，如同炙热的泪滴。
“你的独特之处一点都不奇怪。”江函笃定道，“你是最漂亮的小骷髅。”
“谢，谢，谢谢……”
这一次结巴比之前都要严重，小骷髅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跟着哆嗦。
江函拿起一件衣服，披在它肩膀上：
“很冷吗？你一直在抖。”
“没关系。”小骷髅下意识拒绝，“大家都说骷髅不需要穿衣服。”
人族的温暖隔着衣料，传递给没有体温的小骷髅：“你冷吗？”
“……冷。”
江函认真帮它穿好衣服：“这是从龙宝‘宝贝山’里找到的唯一一件衣服，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小骷髅连看也没看，梗着脖子大喊。
衣服上镶满了亮晶晶的矿石，骨头一动，和射灯一样闪亮。
就是因为它足够闪，才会被巨龙收集起来。
‘你不觉得一具骨架穿衣服显得更加寒碜吗哈哈哈！’
小骷髅攥紧衣角，紧张又期待：“我穿衣服，好看吗？”
“像你这样的身材，在我的家乡被叫做‘衣服架子’，就是穿什么都好看的意思。”
江函面不改色道：“你根本想象不到，有多少人追求你这种刀削一般的下颌线、清晰的锁骨、骨感的腿。”
小骷髅连背都不驼了：“哇！”
原来它真的是漂亮的小骷髅！
小骷髅一站直，这件衣服立马短了一截。
江函帮它理了理衣服下摆：“等我回到人族王国，给你买更合适的衣服，买你喜欢的款式。”
小骷髅期待地点头，在自己骨头缝里抠啊抠，抠出来几枚圆形东西：
“给你花！”
江函接过来，愕然：“金币？”
“其他骨架给我的。”小骷髅咧着嘴，笑容有了温度，“它也是一具漂亮的骷髅！”
……
和小骷髅聊了会儿天，江函估摸着时间，退出养崽APP。
“吼——”
未见其龙先闻其声，一阵有气无力的吼声后，龙宝落在洞口。
“回来啦？”
江函提前张开双臂，接住扑过来的大崽。
龙宝缩小体型，嗓音也变得像幼龙时期：“函函！我要累成一头废龙了！”
“辛苦了龙宝。”
“我想不通，巨龙族都飞到天空之境里隐居了，需要处理的事务怎么会那么多，我什么时候才能退休！我只想每天和你玩！”
它扑腾着翅膀在江函怀里哭闹，哭嚎声传出山洞，引得飞过的巨龙连连回头。
那是首领的巢吧？
但首领怎么会发出那么悲惨的痛哭！？
“多利安！”
黑龙飞进来，厉声呵斥：“身为巨龙族首领，注意形象！”
“死蛋”孵化的幼龙们紧随其后，它们刚刚掌握飞行，落地落得东倒西歪：
“首领掉眼泪，羞羞！”
“我出壳后就没那么哭过了，哈哈哈！”
“你们！”
龙宝气得瞳孔竖成一长条：“等你们长大，被抓去工作，看你们谁还能笑得出来！”
幼龙们躲到黑龙身后，探出脑袋朝它做鬼脸。
江函给气呼呼的龙宝顺鳞片，面露担忧：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这几天龙宝早出晚归，工作量比之前大了很多。”
“多利安它布置好了这些幼龙的成年仪式、处理完了和周边种族的问题，还把之后一段时间的龙族会议安排妥当了。”
在黑龙欣慰的目光中，龙宝挺起胸脯，爪子暗示一般拍了拍江函。
“哇，这么厉害！”
江函给面子地夸了好几句，才继续问道：“安排好了之后一段时间的会议？”
龙宝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只有这样，黑龙姨姨才同意我和你一起走。”
“？”江函怔了一瞬。
“人族。”黑龙对着江函闻了几下，“你的身体已经恢复，可以离开龙岛了。”
幼龙们急切地围到江函身边：“什么？离开龙岛！？”
“哼哼，只有我能陪函函一起去～”龙宝用翅膀挨个拍上小龙，“小鬼们，你们还是太嫩了。”
“呜哇哇——”
幼龙们的笑容不会消失，只是转移到另一头龙脸上。
“不哭不哭，又不是以后再也不能见面了。”江函安慰道。
黑龙恭敬道：“人族，你养育多利安成长为首领，又帮‘死蛋’里的幼崽出壳，我们巨龙族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你。”
“呃，我也没做什么……”
“这是巨龙们自发送给您的礼物。”
黑龙拿出一堆亮晶晶的东西：“大家都从宝贝山里找出人族可以用的东西，请收下吧。”
江函没有想到，穷了那么久的自己，一天之内暴富了。
口袋里还装着小骷髅给的金币，面前又堆满了宝物。
各色宝石闪出绮丽光彩，晃得江函连眼睛都睁不开。
“这太贵重了！”
“什么，太重了？”龙宝自告奋勇，“我能驮动，放我背上就行！”
它又指向洞穴里的宝贝山：“这是我睡觉的地方，函函你家在哪里，我把这些都运过去。”
江函欲言又止：“我的宿舍……放不下。”
龙宝立马改口：“没关系，只要在函函身边，不睡宝贝山也可以。”
它飞到宝贝山上选来选去，最后只叼起了江函给的玩偶：“我带这个就够了！”
黑龙不放心道：“多利安，去了人族王国，千万别给他添麻烦！”
“放心吧，我这么成熟一头龙，怎么会给函函添麻烦？”
龙宝说着，打了个嗝，喷出的火苗一飞冲天，山洞里一块石头被烤得焦黑。
它不好意思地嘿嘿几声：“今天吃得有点饱。”
江函：……
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
诺里斯王国，魔法学院教师休息室。
“王国中心分配了抵御亡灵法师的任务，分给咱们魔法学院的是——”
霍尔看了一眼手中信件，宣布：“保护王国周边的村庄。”
优娜烦躁道：“村庄数量那么多，想全部顾及，怕是要连新生都派出去作战。”
尤金扶了扶黄铜镜框：“倒也不算太糟，亡灵法师如果要攻击人族，肯定选择聚集最多人族的王国中心，分散的村庄比较安全。”
“有道理啊！”优娜猛地扛起巨人赫尔剑，“我这就去给剑术课程的分配保护村庄。”
霍尔：“麻烦各位了，包括新生在内，每名学生都要负责一个村庄。”
“收到！”
教师们活动几下酸痛的身体，小声抱怨：
“最近一直加班，太累了。”
“没办法啊，先是高阶铁翼鬼鸟，然后是灾厄之龙，现在连亡灵法师都盯上人族。”
“人族什么时候成‘香饽饽’了，一个个都来这里。”
尤金幽幽叹气：“我觉得这些明面上的还好，暗处的敌人才可怕。”
“暗处的？”
“巨龙会制造大动静，亡灵法师能被人族追踪魔法探测，但某些种族擅长隐匿，人族根本发现不了。”
教师们紧张地咽口水：“什么种族？”
“比如说，兽人族。”尤金像是站在常识课讲台上，讲解道，“它们通过近战捕猎，能悄无声息潜藏起来，接近目标。”
“呸呸呸！要是连兽人族都来，人族还活不活了？”
尤金脸憋得通红：“开个玩笑而已，兽人族近千年都没出过蛮荒之地。”
“一点都不好笑，太吓人了！”
……
蛮荒之地边缘，有道身影远远眺望城墙的形状。
“马上就到人族王国了。”
清冷的声线暗藏期待：“我直接去那里等你吧，函函。”
斗篷帽子盖上兽耳，它消无声息地接近人族……
【旧笔记小说网】www.jiubij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