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街灯模糊。
车内, 姜幼眠被谢云渡抱在怀里,后背紧贴着微凉的车窗玻璃,身前是他滚烫的胸膛。
他的吻落下, 和以往的克制不同, 急切而热烈,混杂着淡淡的酒气和清冽木质檀香, 勾得人极致沉沦。
姜幼眠下意识地仰头回应,指尖陷入他的发间, 黑色衬衫领口也被她扯开, 露出性感的喉结和锁骨。
西裤金属皮带扣被男人解开, 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她身子微颤,心跳如擂。
某一瞬间,姜幼眠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场景。
银粟居的阁楼长廊上, 他穿白衬衣黑裤, 气质卓越, 慵懒清冷, 神色恹恹的,仿佛觉得这个世界寡然无趣。
可现在, 那双淡然的眼眸里, 积满了无尽的渴望和疯狂。
察觉到她的分心,他的指腹摩挲过她腰际的肌肤, 激起一阵战栗,如电流般窜过脊椎, 思维瞬间空白。
隐匿于黑夜中的车,如漂浮在波涛之上的孤舟,在这狭小密闭的空间里, 呼吸与暧昧交织,世界仿若被隔绝在外。
一切言语都显得多余。
欲念如汹涌洪流,将理智彻底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风雨暂歇。
姜幼眠被谢云渡抱坐在身上。
她脸颊微红,气息还有不稳,趴在他颈窝,不轻不重地咬一下男人的肩,嗓音有些哑:“谢先生的魅力可真大,那姑娘才刚成年吧。”
“嘶。”谢云渡眉心微蹙,大掌掐住她下颌,眼底浮现出兴味的笑:“醋了?”
“我才没有。”她别开脸,嘴硬地否认。
即使不承认,但刚才在走廊上表现出来的占有欲,却是真真切切的。
谢云渡心下一动。
他腰腹用力,含着她的唇,嗓音低哑:“为什么骗我?”
说是月底才能回国,却提前半个月偷偷回来了。
小骗子。
姜幼眠嘤咛了声,旖旎的燥热气息扑面而来,脸颊红晕更深,连带着红到了耳根。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我、我想给你个惊喜嘛。”
“开心吗?谢先生。”
谢云渡哑声低笑,没再说话。
只是不断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这晚,姜幼眠没怎么休息,迷迷糊糊的被他带回家,进了浴室,再到床上、沙发……
夜,深而疯狂。
第二天下午两点,她被饿醒。
谢云渡已经去公司了,让人给她做了丰盛的午餐送来,满满一桌,说是消耗太大,得补。
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吃得了这么多。
姜幼眠虽有点无语,但因为太饿了,每样都吃了些。
午饭后,她接到许梨的电话。
“听说你回国了,这周日有空吗?我和冯成羲想请你和谢先生吃个饭,感谢你们的帮助。”
要不是姜幼眠请谢先生出手,老冯的公司不可能这么快好起来。
许梨的语气转而有些为难:“但冯成羲联系了谢先生的秘书,现在都还没有回复,要不,你今晚跟他说说?”
像谢云渡这个身份的人,一般是很难请到的,没有回复倒也正常。
姜幼眠知道许梨他们小两口是真心想当面致谢,和那些刻意攀附之流不一样。
所以,当晚她便帮了这个忙。
可谢云渡的行程实在太满。
周日要去趟港城,晚上才回来。
“你去就是了,本来他们最该感谢的人也是你。”
若不是她,这种麻烦事他才懒得管。
姜幼眠虽然想让他去,但也不想耽误他工作,无精打采地应下:“好吧。”
见她兴致不高,谢云渡无声叹了口气,把人抱在怀里轻哄:“晚上我来接你,顺便见一见你的朋友,嗯?”
这是最大的让步了。
她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环住他的腰,脸贴着男人的胸膛轻蹭:“你怎么这么好呀~”-
许梨了解姜幼眠的喜好,所以吃饭的地儿选了银粟居。
她开玩笑说:“好在我们家老冯和魏老板有些交情,否则还真订不到这地方,你可得多吃些,不然我要生气的。”
两人盛情难却。
姜幼眠也不是个扫兴的人,努力吃了许多。
待酒足饭饱,许梨又贼兮兮地从包里拿出张大红色请帖,笑盈盈地双手递上。
“五月一号,我和老冯的婚礼,请咱们姜小姐务必赏脸。”
他们竟然要结婚了?
“怎么这么快?”姜幼眠在惊讶中收下请柬,又道了声恭喜。
许梨单手撑着下巴,感叹道:“唉,本来我不想结这么早的,但老冯今年都三十七了,再不结可就真老了。”
说着,她的话题又转到姜幼眠身上去:“你也要抓紧时间哦。”
姜幼眠只笑笑,说不急。
她甚至连结婚这件事都没想过,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结束时,谢云渡来接她,喝了杯冯成羲斟的茶,闲聊了几句,是给足了对方面子。
两人准备离开时却遇见了魏延鹤。
他看上去清减了许多,似有醉意,那俊逸的脸上依旧扬着温润的笑,只是那笑早已掩盖不了满目沧桑。
魏延鹤的视线落在谢云渡身上,语气里是少见的恳求:“我想跟姜小姐聊聊,就几分钟。”
谢云渡微不可察地蹙眉,神色清冷疏离,牵着姜幼眠的手并未松开。
他不愿她卷入那些旧事,毕竟魏家没几个好人,更不喜旁人打扰他们难得的独处时光。
魏延鹤察觉到了他的不悦,又看看姜幼眠,急忙补充说:“姜小姐刚从伦敦回来,又和她交好,我只是……只是想知道她在那儿过得好不好。”
感情这东西真是矛盾。
本以为能放下的,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一句算了,不过是自己骗自己。
姜幼眠扯了扯男人的西装,示意他松手。
谢云渡沉默片刻,指尖在她的手背上轻摁了摁,沉声道:“我在车上等你。”
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恼,但终究还是念及了朋友之谊。
魏延鹤把姜幼眠带至廊边僻静处。
他声音干涩,“姜小姐可否详细告知她在那边的处境?”
姜幼眠实在搞不懂这位魏老板。
明明是担心的,在意的,为什么不自己去看,伦敦虽远,但又不是海角天涯。
但念在魏二哥待她还不错,又是个痴情种的份上,她潦草回答说:“还行,她自己是心理医生,有不错的收入,最近在伦敦买了房……”
为了保护林粟粟的隐私,没有说太多细节。
魏延鹤很轻的笑一下,喃喃道:“那就好。”
沉默须臾,他又问:“那她身边……有没有不错的异性?”
这个问题,姜幼眠并不想回答。
她语气平静地反问:“魏二哥,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呢?如果有的话,你要如何?”
问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幼稚。
这话,让魏延鹤的情绪有了些波澜,双手紧握成拳,忽而,又缓缓松开。
他深吸一口气,嘴角又扬起温润的笑,压低了声音,如狐狸般狡黠:“姜小姐如果能如实相告,魏某愿意拿云渡的事跟你换。”
“一个他绝不会主动告诉你,但你应该知晓的事。”
姜幼眠眸光微动,静静地看他几秒。
真是只老狐狸。
知道任何关于谢云渡的事都对她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只是这般聪明狡黠,却依旧为情所困九年,也是可怜。
“我和她认识的时候没有,但是离开后就不清楚了。”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如实相告。
未来的事没人说得准。
“多谢姜小姐的坦诚。”魏延鹤似松了口气,想起交换条件,抬眼看她:“云渡从七年前开始就以谢家的名义资助京大舞团,起初我还疑惑,他不喜歌舞风月,资助一个舞团很是反常,但后来见他对你用情至深……”
他顿了顿,故意卖关子:“姜小姐是聪明人,应该会想明白的。”
七年前?
姜幼眠怔在原地,瞳孔微颤。
那不正是她十八岁刚加入京大舞团那年?
京大舞团的确是有了那些资助才得以走得更远,原来幕后之人竟是谢云渡。
可那会儿他们并不认识,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魏延鹤后面那句话是在引导她,或许,谢云渡很早之前就见过她了。
回程路上,姜幼眠满怀疑惑地看向靠坐在车椅上的谢云渡。
他正低头看手机,优越骨相轮廓在光线下更显深邃清冷。
察觉到她的目光,谢云渡的视线从手机上挪开,语调慵懒有些不正经:“姜小姐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会让谢某以为……”
他欺身过来,灼热气息在她耳廓蔓延,尾音色气:“你想要了。”
姜幼眠的脸霎时便红透。
骂他老混蛋不正经。
关于资助京大舞团的事,她原想找个机会问清楚,但谢云渡接下来的一周都很忙,又去了美国出差。
这事儿,就被这么搁置了。
谢云渡怕姜幼眠一个人在家不按时吃饭,就让她暂时搬去碧水华庭住,那边佣人多,照顾得也细致。
当然,姜幼眠也没闲着,她最近在复健练舞,不过都是些简单的舞蹈,毕竟才刚恢复,得慢慢来。
两天后,从英国那边寄回的东西到了,她又开始忙着整理。
收纳箱的首饰盒里,躺着只银色蝴蝶耳坠,孤零零的。
姜幼眠蹙了蹙眉,忽然又想起另一只被谢云渡捡走,至今没还给她。
思及此,她给他发去消息:“我之前掉的那只耳坠你放哪儿了?”
手机屏幕安静,许久都没有收到回复。
他今天从美国回来,这会儿应该在飞机上。
她瘪瘪嘴,又发去一条消息,算是告知:“那我自己去找咯。”
四月的午后气温还算适宜。
姜幼眠在房间里找了一圈,额角已渗出些薄汗,但依旧没找着。
最后,她脚步迟疑地停在了谢云渡书房门前。
他从不阻止她入内,但姜幼眠从来没进去过,因为这毕竟是他处理工作的地方,算是私人领地。
可这一次,她鬼使神差般的推开了门。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书墨香以及他常用的木质檀香,沉静冷冽。
目光环绕四周,忽而,她的呼吸蓦然窒住。
正对着书桌的雪白墙壁上,悬挂着一幅精心装裱的画。
画中的少女一袭如火红衣,手提素雅宫灯,漫天雪花飘落,舞衣裙摆飞扬,勾勒出柔韧纤细的腰线,露出一双洁白素足。
姜幼眠指尖发凉,全身血液似乎开始倒流。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年,她高考结束,跟随母亲与京大舞团合作表演。
母亲秦挽是京大舞蹈系毕业的,更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舞蹈家,名气也大,在同学杨静珊的邀请下,答应与京大舞团同台,也算是为母校尽一份绵薄之力。
姜幼眠那时舞蹈已经跳得很好了,但母亲只给她安排了个开场提灯的角色,一是防止她抢了舞团学生们的风头,二是为了激励她。
为这事儿,她还闹过脾气。
母亲当时很严肃的告诉她:“你若真想和这些优秀的舞者们同台,就该靠真本事考进去,我带你来,是为让你开眼,不是让你学会走捷径。”
别说,这法子还真管用,姜幼眠后来就憋着这股气,进入了京大舞团,仅一个月,就站在了领舞的位置。
可那时……谢云渡也在台下么?
她不知道那个气质清贵疏离的男人,为何会去看那场表演。
竟还在众多优秀舞者中对她记忆深刻。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酸胀与震撼缠绕成某种复杂情绪。
七年,真是一段深沉而漫长的注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门把猛然被拧开——
谢云渡站在门口,原本一丝不苟的黑发有些凌乱,素来冷静自持的眉眼间,罕见的露出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他的目光落在姜幼眠身上,将她脸上的震惊与不解全然纳入眼底。
空气凝滞了几秒。
谢云渡淡然敛眸,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稳重平静。
他不紧不慢关上书房门,步伐沉稳地走向她,在她面前站定。
男人视线掠过那幅画,最终落回她氤氲着水汽的眼眸,嗓音低沉:“看见了?”
姜幼眠喉间哽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他握住她的手,视线重新投向画中的红衣少女,眼中流露出遥远的温柔:“那是我第一次见你。”
“那年京大校庆,我受长辈所托,临时过去瞧瞧,谁也没惊动。”
谢云渡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波澜,“我的生活其实挺无趣的,不是工作就是尔虞我诈,所有一切自出生那刻起,就被安排好了。”
他转眸看向她,目光专注而认真:“可看见你提灯出场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寡淡的生活才有了点意思。”
她就如那盏灯,照亮了他寡淡无趣的生命。
姜幼眠的眼泪无声掉落,她声音发颤:“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止是画,过往种种,他什么都没说,只默默藏在心里,独自承受。
不可否认,她是心疼了。
谢云渡抬手,指腹轻柔拭去她眼角的泪:“有什么关系。”他嘴角勾起极淡的笑,“即使绕了再远的路,你不也自己走到我面前来了么?”
他耐心布下无声的网,也有着绝对的自信。她终会来到他身边,这一点,谢云渡从未怀疑过。
姜幼眠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温热泪水浸湿了他整洁的衬衫。
她带着哭腔骂他:“你这个固执的老混蛋。”
谢云渡喉咙间溢出声低笑,将她抱起,坐在书桌前的真皮椅上,更紧地把人拥在怀中,任由她打骂。
片刻后,姜幼眠在他怀中抬头,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浓密的黑发。
近距离下,她清晰地看见,墨发深处,竟藏着几根不易察觉的银发。
他今年已经三十一了。
这些年,他没日没夜的工作、忙碌,为她开辟医疗版图,还要担心她在伦敦的处境,是真的太累了。
她指尖微颤,哽咽的声音里带着酸楚:“谢先生,你怎么都有白头发了。”
谢云渡身子微微一僵,随后,眉头微挑,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嫌我老了?”
姜幼眠没有回答。
她只是静默地看着他,经过岁月的洗礼,这张英俊的脸比以往更加成熟有魅力,令人着迷,她又怎么可能会嫌弃。
须臾,她深吸口气,环住男人的脖颈,亲昵地趴在他颈间,眼神清澈而坚定:“谢云渡,我们结婚吧。”
抱着她的手臂陡然收紧。
谢云渡设想过无数种他们的未来,也有自己的计划。
她性子太拧巴了,又是个犟脾气,所以他已经做好了用更长时间去引导和等待,唯独没敢奢望,这句话会由她率先说出来。
他从未主动提,也不敢,是怕任何形式的压力都会影响到她,他太怕失去了。
这份小心翼翼,珍藏于心的渴望,竟在这一刻,被她真切地,捧到了他面前。
他深邃的眼底情绪翻涌,掀起万丈惊澜,那是无比深沉的动容和难掩的喜悦。
谢云渡喉结轻滚,将她放坐在椅子上,转身去打开书桌左侧最下方的抽屉。
抽屉里并无文件,只放了个丝绒盒子,仿佛已经等待了许久。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打开了盒盖。
黑色丝绒衬垫上,那枚钻戒璀璨夺目,简约大气。
姜幼眠的心跳似漏了一拍。
他竟然……
她看着他取出那枚戒指,又托起她的手,将钻戒缓缓套入她的无名指。
冰凉的触感紧贴皮肤,他低头,轻柔的吻落在她指尖,灼热而虔诚。
“姜幼眠。”他认真唤她名字,语气深情而坚定:“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有机会摘下它了。”
那句话说出口后,姜幼眠其实是有点后悔的。
年轻人,太冲动了。
没想到第二天,她就被谢云渡拉着去领了证。
好吧,成年人得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姜幼眠用了一周时间来接受“谢太太”这个新身份。
她的腿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最近还学了支新舞。
这晚,夜色如墨,碧水华庭的路灯明亮,在车道旁投下皎洁的光晕。
谢云渡的车缓缓驶近,目光被不远处路灯下那抹亮色牢牢锁住。
姜幼眠穿一袭红色舞衣,站在灯下,熟悉的古典舞音乐响起,她足尖轻点,翩跹起舞。
她的动作还是那般柔美却有力量,旋转间,红色裙摆如盛放的玫瑰,妖冶迤逦。
周围万物顷刻间黯然失色。
谢云渡推开车门,静静地倚在车边,看着她轻盈跳动,双腿无恙。
他眼尾泛了红。
久困于心的自责和内疚在这一刻悄然瓦解。
他不禁想起多年前京大舞台上那个提灯的少女,时光仿佛在此刻重叠交错,那份最初的悸动再次闯入心扉。
一曲完毕,姜幼眠转过身来,冲他巧然一笑,声音脆脆的,“谢先生,那年我虽上了台,但并未跳舞,所以支舞,只跳给你看。”
“喜欢吗?”
谢云渡嘴角扬起一抹宠溺的笑,注视着灯下的姑娘,嗓音磁沉沙哑:“喜欢。”
只是喜欢二字太浅。
他要让他的谢太太,往后余生,都无忧无虑地,为他起舞。
他极度贪心的,要他的神明,只为他垂泪。
【旧笔记小说网】www.jiubiji.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