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西这两天琢磨着，画家要求他穿着高中校服是有什么目的。
他高中时的制服刚被翻出来，正躺在床上。
很少有学生会喜欢校服，唐西也不例外，自从高中毕业再也没穿过。
唐西把外套随意套了下，大小竟然还挺合适。
他走到镜子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很古怪。
卧室的门悄悄从外面打开。
祂愣在了门口，五官重组了一遍，勉强变出了人脸:“哥，你在干嘛？”
“小尤!”
被弟弟撞见这么奇怪的打扮，唐西脸上不断升温，下意识想要脱掉校服，可因为太过慌乱，反而死活脱不掉。
“这个衣服……”唐西垂死挣扎了两下，脸色由红转白。
他没忘记为什么要重新翻出高中校服。
唐西勉强笑了笑:“之前去参加小尤的毕业典礼，忽然想回忆下青春。”
他往前走了两步，面色恢复正常:“是不是还不错?”
宁尤点了点头:“嗯。”
“很好看。”
比他预想中要超过百倍。
唐西自然而然脱掉校服，换上普通衣服，仿佛刚刚一幕真的只是在追忆青春，什么其他意味都没有。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晚上才能出院吗？”唐西背对着宁尤，慢慢拉上家居的丝绸睡衣。
“不严重，想早点回家。”
“哥。”宁尤点了点唐西后背凸起的骨头:“你这里怎么红了一块?”
唐西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幸好是背对着宁尤，才能给他掩饰的时间。
“不小心碰到的，不碍事。”
确实是不小心碰到的，但是是在古德拉的画室。
唐西匆匆往下扯衣服，故作嫌弃拨开宁尤的手:“从医院出来洗手了吗，就往哥哥身上乱碰。”
他把宁尤往门口推:“去洗澡。”
宁尤顺着力道往外走，面无表情:“我洗过了。”
“那就再洗一遍。”唐西毫不留情。
“啪嗒。”卧室的门关上。
唐西脸上装出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他静静走到床边，盯着刚刚换下来的高中校服。
低着头，良久。
“哥。”卧室的门又被敲响。
唐西用力眨了眨眼，调整好面部表情:“怎么了？”
门口，宁尤湿漉漉的站着，披着半个毛巾:“我的沐浴露用完了。”
“沐浴露?”唐西顺手拉住毛巾搓了搓手下的脑袋，把男生的头发搓乱了才开始解决问题。
宁尤从小就喜欢和他用一样的东西，唐西对很多东西没那么讲究，他翻了翻柜子，把用了一半的瓶子递过去:“给你，草莓味的。”
他是没那么在意味道，但是他一个男人，整天身上都是香喷喷的草莓味还是有点太诡异了。
刚买这款沐浴露的那几天，他洗完澡去上课，被一个m国的橄榄球队长叫草莓甜心。
他当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不是碍于教养，早就一拳落在了那人头顶。
唐西把沐浴露一把推到宁尤怀里，连人带瓶送出门外:“早点睡觉，好好养伤口。”
晚上。
床上的青年闷得发热，嘴唇微微张开一呼一吸。
好热。
是什么。
梦中，唐西正在泡脚，盆里的水缓缓升温，变成沼泽一样的黑色粘液，从四面八方聚拢，死死裹住他的脚。
放开，放开……
唐西惊动间翻了个身，右脚用力往前一踢。
本应该只有一人的卧室里，传来一声男生的闷哼。
“!”
唐西猛地坐起，睡意被吓得消散不少，他死死攥住被子，卧室内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空调还在运转，正常不会出现炎热的情况。
他伸出右脚压了压，被脚底莫名的触感搞得毛骨悚然。
那是什么诡异的触感，温温热热的，坚硬的骨头覆了一层皮肉，不是完全的柔软。
扑通扑通。
唐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缓缓拉开被子，一个黑影横躺在他的床尾，缩成一团。
“……宁尤?”
黑影抱住唐西的双脚往怀里塞了塞:“哥，你还没睡着?”
......
唐西的额头缓缓冒出一个井字，咬牙:“本来睡着了。”
他朝男生的肚子上踩了两脚:“你怎么在这?”
在他出国前，宁尤也会偶尔抱着枕头说要和他一起睡，说是害怕一个人，害怕打雷等等。
他想着宁尤年龄小，就放任没管，没想到把人惯成了爬床的习惯。
宁尤早已经不是那个少年，无论是身形还是年龄，缩在床尾根本也缩不下，占了一大块。
他小心翼翼扶着唐西的脚腕往上，要是不小心踩到下面就完蛋了。
唐西伸出左腿压住宁尤乱动的手，声音温和又带着淡淡的危险:“下次不准半夜爬哥哥的床。”
宁尤完全被控制在床尾，他艰难转动手腕扯了点被角盖住肚子下方。
救命。
祂被唐西压住了。
漂亮修长的腿，两条腿都压了下来。
祂的眼里划过一瞬红光，呼吸急促。
唐西使了点力气:“听到没有?”
“是。”祂的声音发哑:“哥，我睡在床尾就好，不会占很大位置。”
睡在哥哥脚边就好。
“不行。”唐西当即拒绝，睡在他脚边像什么样子，搞得像他虐待弟弟一样。
大半夜被闹醒，唐西困倦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一点晶莹的泪水，他实在是想睡觉，懒洋洋用脚推了宁尤两下:“回你自己房间睡，我明天还有事。”
宁尤很遗憾抱起枕头下了床。
砰的一声，脸前的门毫不留情关上。
*
令顿学院内。
唐西微笑着一一和领导见过，跟着校长在校园逛了一圈才想起来，原来今天是令顿学院一百年的校庆典礼。
怪不得邀请荣誉校友回来。
“令顿学院的光荣都离不开你们!”校长大手一挥，神采奕奕踏进礼堂内。
礼堂里面来的人已经不少，还有几个眼熟的面孔。
校长招招手:“来来来，唐西，闻罗，你们难得聚一起，我记得小唐前两年出国了，小闻是留在了国内继承家业。”
唐西朝闻罗点了点头:“是，我们好长时间没见了。”
校长笑容慈祥:“离晚会还有段时间，你们年轻人自己玩，学校的校庆活动还是很丰富的。”
老校长摆了摆手，没让唐西他们跟着。
老校长一走，刚刚还热乎的场子顿时有些不尴不尬，认识的人聚在一起，三三两两分散开。
闻罗静静看着唐西，视线里藏了太多情绪，他还和高中的时候一样的漂亮，耀眼，站在那就仿佛有聚光灯打下。
能激起黑暗中所有糟糕的念想，也能把黑暗中的污泥烧得一点不剩。
在看到他的前一秒，他以为自己真不喜欢了。
唐西侧过身，正好和闻罗的视线交汇，他的眼眸在灯光照耀下更亮了。
“闻罗，好久不见。”
闻罗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他的嗓子发干:“……好久不见。”
两人的关系如果没有那件事，不会落到现在相顾无言的地步。
但闻罗知道那是必然的，那时，他的心思在黑暗中见不得光，总会有一天暴露出。
唐西对闻罗感官很复杂，他们一开始的关系很好，后来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闻罗在高三中途转学，还删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一副绝交的姿态。
他对感情向来不会去强求，发现闻罗表示绝交后，他没有挽留。
闻罗无措伸出手又放下:“你过得还好吗？”
礼堂内的金碧辉煌，金灿灿的地板反光到刺眼，唐西站立在原地，矜贵内敛:“还不错。”
公司破产，欠债变卖财产，哪样都不能算不错，他不是为了自尊强撑面子，他现在远没到绝境的地步，他真实的觉得现在还不算糟。
闻罗一言不发跟在唐西身后，视线落在地板上，不敢多看。
他没有看到那个小孩。
是被抛弃了吗。
闻罗眼底滑过嘲讽，满怀恶意的想。
他看着唐西的背影，心里乱成了一团毛线，他张了张嘴:“唐西。”
“嗯？”
唐西转身应了声，倒退着前走，阳光穿过树叶，斑斑点点落在他的身上。
闻罗有一瞬间恍惚，他好像回到了高中时代，那个时候，他和唐西的关系很好，两人一起上学，一起去食堂。
闻罗慌乱移开视线:“对不起。”
这是一份迟来的道歉。
唐西笑了笑，想起两人三言两语说不清的高中时代:“为什么道歉，因为高三时的绝交?”
他的眸子映出了男人的倒影，他总是这样，在认真看着一个人时，仿佛全心全意眼里全是他。
闻罗没想到唐西问的那么突然，表情一时间没管控住，泄露出几分情绪，被唐西捕捉到。
唐西:“这副表情……总不会你喜欢的女生暗恋我这种狗血的事吧？”
“不是。”闻罗停下脚步。
因为高中他喜欢的都是唐西。
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资格站在唐西身边。
“你们好，要体验料理教室吗？”穿着围裙的男生拦在唐西面前，打断两人逐渐奇怪的气氛。
唐西被宣传单上面画着的各式各样甜品一下吸引住了视线。
唐西转头看了眼闻罗。
闻罗收住还没发酵的情绪，无奈拍了拍男生的肩膀:“请务必让我们参加。”
唐西还和高中的时候一样，是个厨房杀手却总是喜欢挑战。
他和唐西关系没变淡之前，也总是当唐西料理课的助理，又可以称为食材垃圾桶。
令顿学院的课程灵活丰富，料理课是一门体验类选修课。
那时，唐西杀手般的厨艺天赋还没得到展示。
而现在，唐西先生的厨艺天赋往十八层地狱的方向，更上一层楼。
唐西一进门就仿佛进了快乐老家，这里四处洋溢着奶油的芬芳。
唐西清了清嗓子，维持住了成年人的该有成熟:“熟悉的地方，真令人怀念。”
他扯住旁边男人的袖子，招呼着占领一个位置:“闻罗，我去拿草莓，你先把奶油打发了。”
闻罗自然是什么都顺着他:“好好，领命。”
学校百年校庆邀请的人不少，料理教室内每个地方几乎都被占满。
唐西穿过层层人群，终于钻了出来，他眼睛一亮:“小尤，你怎么在这？”
宁尤正站在人群之外，帮忙派发草莓等食材，身上穿着红马甲，一副阳光正能量青年的模样。
“学校安排的志愿者活动，这不重要。哥，你穿这件。”宁尤把身后准备好的围裙递过去。
纯白围裙设计得简单漂亮，和唐西配合在一起，显得更加柔软。
唐西比了个二的手势:“还要一件，还有一盒草莓。”
宁尤默默脱掉红马甲，和其他人完成交接仪式，他看向唐西，不经意提起:“还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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