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荷夏熏也想不明白,姑娘这般好看,那些人为何就和见了鬼一样。


    见宁鸢一脸烦闷地扯着海棠花的花瓣,夏熏劝道:“姑娘年纪还小,何必这般急着成亲?如今主子认姑娘为义妹,这也是极好的事情。”


    宁鸢嘟囔道:“分明是想要借此羞辱我,好让我安安分分待在这里。”


    眼下除了这里,她当真是无处可去。


    若哪日司空雪嫌她烦,将她赶出府,那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要是被赶出去,半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只怕还未报仇,便会遇到危险。


    想着这些,宁鸢一整晚都在做噩梦。梦见家人受苦,梦见她落入了尉迟锦的手中受尽折磨。


    不知为何,她在梦中害怕了便一直唤着司空雪的小字。


    阿凛,救我……


    不论怎么唤,司空雪就是不肯应她。


    深夜,被噩梦吓醒,猛地坐起身。


    宁鸢饮下凉了的茶水,冷汗消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定是借尸还魂之后住到了司空雪府上,所以梦中才指望着司空雪能救她。


    说起来,这个小字还是当初她替司空雪想的。只是司空雪好像不太喜欢,之后便一直对外称作没有表字。


    从前的宁鸢还是宁家的小姐,司空雪越是不喜这个表字,她便越要唤。


    一声声阿凛唤着,竟也习惯了。


    欢喜时便唤她阿凛,被惹生气了便唤司空雪。


    想到过去,宁鸢自言自语道:“司空雪那样不喜这个小字,我唤她‘阿凛’,她自然不会救我。”


    看着自己纤细的手臂,宁鸢觉得太过柔弱实在不是好事。


    这双手原大约是做过些粗活,只是来到这里,日日被人照顾得周到,原本的茧子竟消了下去,又变得柔若无骨。


    从前宁鸢觉得女子要身量纤细才算美,直到她被尉迟锦一刀取了性命,才知最重要的是能自保。她的手从前只会抚琴作画,可这些东西只能为她博一个“才女”的虚名,根本没旁的用处。


    儿时觉得司空雪只知道舞刀弄剑是粗俗,现下看来,还是司空雪聪明。诗书什么时候都能学,可身子若是不好,便要费好一番功夫才能养好。


    辗转到了天明,宁鸢顶着眼下的乌青,对春荷道:“春荷,我想学些拳脚,你可不可以禀了主子,让主子为我寻个教习。”


    得趁着如今司空雪还愿意善待她,尽可能的多学一些。


    宁鸢还是不肯唤司空雪“姐姐”,她只当司空雪说收她为义妹只是一句玩笑话。毕竟,哪个位高权重之人会收一个身份不明的异族女子为义妹?


    春荷虽疑惑,还是将此事说与司空雪。


    松烟一听,顿时警觉:“主子,这姑娘不会要学了武艺行刺您吧?”


    说完又觉得自己多虑了。哪会有刺客到了人家府上,才现学武艺的。


    她那般瘦弱,还要被情热困着,如何能行刺得了司空雪。


    司空雪懒得管她打的什么主意,只道:“松烟,让阿芷从军中挑一品貌端庄之人过来府上教她。”


    不是说媒,料想司空芷的部将也不会如此惶恐。让二人接触一阵子,或许她们便能情投意合了。


    司空雪还是想着早些让这个异族女子成亲,省得一见她便容易胡思乱想。


    这几日殷驰云不能来替她诊脉,司空雪只觉得自己的病又重了些。


    一日日地服着安神药,只是睡得愈发不安稳。


    昨夜司空雪又梦到这女子对她百般勾引。


    明明她安安静静在府上,从未逾矩。可司空雪就是觉得这女子在肆意引诱。


    司空雪记得,这姑娘的好像名为绮兰。


    阿鸢的小字向岚,分明不是同字,可司空雪愈发难以分辨眼前人究竟是谁。


    尤其她佯装生气的模样,实在太像阿鸢了。


    看来往后得给她立个规矩,要这女子不许冲着她蹙眉动气才是。


    ……


    ……


    相府忽然提出这般要求,司空芷思索半天,最终寻了个最是清心寡欲之人去教那姑娘些拳脚功夫。


    除了那宁家小姐,司空芷还未曾见过司空雪待什么人这般纵容。


    这几日她也想明白了,若她长姐对那姑娘没有半点心思,何故如此折腾。


    若真让她的部将把这女子拐跑了,来日长姐后悔可怎么办?


    ……


    ……


    宁鸢原想着白日里补觉,不想晨起才让春荷去求司空雪为她寻个教她拳脚的教习,才用过了早饭不出一个时辰,人便来了。


    宁鸢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话本打发时间,晨光打在那瓷白的肌肤上,衬得她本就精致的面容更加动人。


    见面前多了一道阴影,宁鸢抬眼,一身着褐色衣裳,身形略魁梧的女子站在她面前。


    “末将云霓,军中校尉,见过姑娘。”


    云霓年岁与司空雪相仿,她的肤色不似闺阁女子那般白皙,眉目冷冽。虽不苟言笑,瞧着却不怕人。


    许是从军中出来,身上的正气让宁鸢觉得安心。


    宁鸢见她行礼,忙道:“云校尉莫要多礼,是我求着你教我武艺,该我同你行礼才是。”


    从前入学堂时,宁鸢便对教她识文断字的夫子极为敬重。眼前这位云校尉教她武艺,她自当行师礼。


    云霓不知宁鸢的身份,便不似旁人那般瞻前顾后,只把她当做手下的将士一般严苛对待。


    见宁鸢回房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似乎是真要认真习武。云霓直接上手,先是捏了捏宁鸢的手臂,又按了按她的肩膀。


    力道不大,只是想试试宁鸢有没有底子,却惹得宁鸢直蹙眉。


    宁鸢觉得这位云校尉捏得她有些疼,可若是这点疼都扛不住,如何能习武?


    云霓直言:“姑娘的身子太弱了。”


    胳膊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她还未用力,宁鸢便似要哭出来一般。


    这般柔弱,如何能习武。


    宁鸢并未气馁,只道:“正因如此,我才想学些武艺傍身。”


    “那便先从扎马步开始学。”云霓站直了身子,给宁鸢做了示范。


    宁鸢望着云霓,只觉得习武似与她想的不太一样。


    她还以为云霓会教她厉害的招式,虽不至于一上来就舞刀弄剑,但好歹也得学些能制敌的招式才是。


    见宁鸢不动,云霓道:“马步是最基本的,姑娘总要先扎稳了马步,再练旁的。”


    春荷夏熏对视一眼,也觉得这般练习太耽误时间。


    春荷问出了宁鸢心中所想:“那么云校尉,若是扎会了马步,再练什么?”


    云霓道:“自然是举石锁,打沙袋。姑娘底子差,总要先举一个月的石锁。等姑娘打好基础,再学拳脚,方不至于伤着自己。”


    夏熏忙拉着宁鸢低声道:“姑娘还是莫要学了,听着便辛苦。”


    夏熏还以为云霓教的武艺会同主子平日所练的剑法一般威风漂亮,若要日日举着石锁,未免太无趣。


    听她这般说,宁鸢也有些发怵。


    要举一个月的石锁?


    云霓见宁鸢有退缩之意,冷声道:“姑娘若是怕辛苦,末将便先回军中了。”


    宁鸢忙道:“我没有怕辛苦,不就是马步,我扎便是。”


    她学着云霓的样子,站直了身体,膝盖微曲。还未站稳,便被云霓用树枝轻轻打了一下她的后背。


    “背挺直!”


    云霓认真起来,似是把宁鸢当成了她手下的将士。


    宁鸢还以为扎马步很轻松,可不到一刻钟,她便汗如雨下。夏熏拿着帕子想替她擦汗,却被云霓眼神止住。


    腿酸得厉害,宁鸢只得咬紧牙关,努力维持着姿势。


    春荷道:“云校尉,我家姑娘要扎多久?”


    云霓道:“先站一炷香。”


    宁鸢还以为她能坚持一炷香,不想没多久便眼前一黑,好在春荷夏熏扶得及时,她才未倒在地上。


    “砰”的一声,西苑虚掩着的门被踢开。


    “阿芷如何与你说的?让你教她些武艺,你便把她折腾成这样?”司空雪不知何时“路过”的西苑,见宁鸢晕倒,她想也不想便闯了进来。


    云霓并不畏惧司空雪,只如实禀报道:“末将不过让姑娘扎一炷香的马步,可姑娘站了不到一刻钟便坚持不住了。”


    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她可没有折腾这位姑娘。


    司空雪:……


    司空雪也未想过自己会这般失控,不过是见她晕倒,便这般焦急地闯了进来。


    见春荷夏熏将人扶进房中,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只扎了一刻钟的马步?”


    云霓不卑不亢道:“丞相大人也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要想习武,得先打好根基。若末将直接教姑娘拳脚,只怕会伤着她。”


    司空雪看了眼房中的人,方才还有些虚弱,现下卧在软榻上,似乎又没多大的事。


    她道:“自然。”


    云霓道:“丞相大人可还有旁的吩咐?”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虽说是在相府,可毕竟是司空雪请她教这位姑娘武艺。


    若要习武,便不能太过娇气。


    军中操练可比这辛苦多了,云霓见宁鸢身子弱,已经很照顾了。


    若是由着司空雪在旁盯着,心疼起来,不许她认真教,宁鸢必然什么都学不到。


    夏熏为宁鸢倒了一小杯蜂蜜水,道:“这般辛苦,姑娘还是莫要练了。在这相府,无人能欺负姑娘。”


    宁鸢捧着蜂蜜水,抿了一口。见司空雪闯进院中,不知在同云霓说什么。


    司空雪这般,总不至于来嘲笑她吧。


    说起来,还是从前身体好些。如今这具魅魔的身体,实在太弱了。


    儿时她跑起来,司空雪也是追不上她的。那时的司空雪也不够聪明,捉迷藏时,总要她偷偷露出一片衣角才能找得到她。


    宁鸢每每等着司空雪要抓到她,便笑着跑开。


    想不到风水轮流转,司空雪都能这般嘲笑她了。


    宁鸢缓了一会儿,觉得有了些力气,便离开软榻,对云霓道:“云校尉,方才是我没有站稳,现下好多了,可以继续练。”


    说完,见司空雪还站在院子里不走,她道:“主子今日不必忙着处理政务?”


    宁鸢心中疑惑,司空雪怎么还站在这里,是想着看她继续出糗,好当面嘲笑?


    司空雪一本正经道:“我多年不在军中,亦有些怀念从前与同袍一同习武的光景。既然云校尉来府上,我便与你一同练习。”


    云霓:?


    宁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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