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明日再打。”
她沮丧地软在裴承珏怀里,颈后传来温热触觉,伴随着情焰炽热的气息,侵入她的心间。
身后嗓音暗哑,“只要姐姐能消气,朕愿意日日挨打。”
炽吻从后颈到耳垂,轻柔和缓,绵密不绝,比从前更加小心,带着庄重的虔诚。
乔棠第一次见裴承珏这般亲吻姿态,微微失神,被他转过身子,吻上唇瓣。
双唇相贴,并无激烈的啃咬,只有细缓摩挲。
裴承珏似乎想将心腔跳动的欢跃、对乔棠无可救药的爱透过这个吻传递给乔棠。
他阖上眸子,吻得动情专心。
乔棠却睁着明亮的眸子,清晰地看见他阖眸下的睫毛,浓黑密长,轻轻发颤。
竟有些可怜。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乔棠就惊住了,心道自己可真是气糊涂了,可怜的分明是自己,裴承珏眼下享受得很呐!
她不满地抿唇,裴承珏察觉了,轻轻地啄着她的唇角,安抚她,祈求她,让他多吻一会儿吧。
她又有些烦了,抬袖伸手,手指扫过裴承珏的肩膀,指腹沾了些粘湿。
她也未去瞧,拿指尖轻轻掐住裴承珏的睫毛,恶劣地一扯,一根睫毛染着血丝掉落在指腹。
唇瓣上亲吻倏地凶了些,她忘了生气,怔然地看着血丝,低垂视线扫过裴承珏肩膀。
原来裴承珏身上数道红痕开始渗出血珠了。
活该!
她暗斥一声,正欲推开裴承珏,裴承珏忽抱紧她,带着滚烫的情潮,急切地亲吻她面上泪迹。
她才开始抗拒,忽听裴承珏绷紧身体喘息一声,接着埋首在她的颈旁,发出餍足的沙哑声。
“谢谢姐姐。”
乔棠对他的情潮反应熟悉得很,不可置信地瞪大眸子。
裴承珏竟敢用亲她释放情热,无耻!
她一把推开裴承珏。
裴承珏赤着上身,红痕遍布下血珠滚滚而落,他不在意地舔了舔唇瓣上的泪渍,那是从乔棠面上吻来的。
腰间堆着的龙袍乱糟糟的,他随意捞起一只大袖,黑眸幽幽地瞥了眼乔棠腹部,迈步朝乔棠靠近。
乔棠还没觉出哪里不对,冷冷地抬起下巴,旋身走了一步。
裴承珏挑了挑眉,忍住笑意,“姐姐。”
乔棠不搭理他,他实在抑制不住了,倚着长案笑出了声。
乔棠心里一咯噔,他这笑很坏,浪荡、轻佻、不怀好意。
自去年冬,她就没听裴承珏这么笑过了。
裴承珏一定还对她做了什么其他的坏事,她气得转过身,裴承珏笑着过来,拿大袖擦向她的腹部。
她僵住了,低垂视线看见自己腹部衣物上的水液,面色唰得一下红了,贝齿紧紧咬着唇瓣,天杀的裴承珏,都弄到她身上了!
“姐姐别咬自己了。”
裴承珏擦净液迹,心疼地搂住她,拿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叫她松了紧咬的牙齿。
她松了后,唇瓣红得滴血,自己拽过大袖又擦一遍,不发一言,转身进去换衣去了。
裴承珏立在原地,怕她恼狠了,没敢跟过去。
待两人都换了衣,坐在一起用午膳时,乔棠当裴承珏不存在,一眼也未看来。
裴承珏已刀枪不入,这点无视算不得什么,他径自挨着乔棠,为乔棠布菜。
膳食都是裴承珏安排过的,均是乔棠喜欢且对孕期有益的食物。
且程英已为乔棠开了止吐方子,乔棠喝了药,孕吐减轻许多,吃得也多了。
裴承珏以手支着下颌,侧目望着专心用饭的乔棠,视线偶尔扫过她的腹部,前所未有的愉悦袭上心头,勾唇笑了一声。
乔棠终于瞥他一眼,见他下巴那红痕还在,隐隐渗出血迹,就知晓他没处理伤口,想必身上血迹更多。
都流了血,还能笑出来,乔棠觉着他痴得没救了,放下手中玉箸,漱了口起身。
“我想歇息了,陛下且去忙。”言罢也不管裴承珏了,喊了王嬷嬷一起离去了。
裴承珏靠上椅背,侧颈目送她的背影消失,方转头用饭,饭罢去寝殿,闻得里面传来乔棠与王嬷嬷的私语声,脚步一顿,立在殿门处等着。
等了许久,王嬷嬷总算出来了,躬身朝他行礼道,“陛下,姑娘已歇下了。”
裴承珏也不好进去打扰乔棠了,迈步转身,忽听王嬷嬷道,“不知陛下可有收到姑娘送的生辰礼物?”
裴承珏面色骤沉,回身睨来阴冷一眼。
王嬷嬷瞬时遍体生寒,心头打了个哆嗦,心道难怪姑娘说陛下变了许多,以此来看,确然如是。
转念一想,所幸对姑娘的情意没变,这便行了,她忍着惧意,稳住声音道,“去岁秋,姑娘亲手绣了一条腰带,说是给陛下的生辰礼物。”
裴承珏紧皱眉峰松动,一手抚了抚臂膀,沉默地旋身走了,心中沉沉地坠着一个问题。
既是为他绣的,姐姐当时为何不送?
门前立着的王嬷嬷慢慢变了面色,她原是想着推这两人一把,特地点了生辰礼物一事,但见裴承珏反应不对,不免担忧。
她可别好心办了坏事,遂又急身进了寝殿,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候着乔棠醒来。
裴承珏去了勤政殿,心头思虑不出乔棠不送礼物的缘由,眉宇浮出焦躁。
立在阶上御案前,他随手翻了新呈上的折子,眸色一下阴鸷,连翻几本后,声含冷冰。
“叫魏清砚过来。”
他一甩衣袖,将那些折子掷到了阶下地上,没过多久,魏清砚进殿,还未行礼,闻得他下令,“魏卿好好看看。”
魏清砚肃正容,色低身跪在地上,将那些折子一一翻开,看罢后眸中闪过寒光。
原来是都察院那些御史被人当了刀用,不要命地连上折子,以乔棠出身低微、蛊惑君主为由,劝谏裴承珏不要立乔棠为后。
“魏卿,你去检校领几个人,回都察院去。”
裴承珏下阶,一脚踩上那些折子,好似踩上这些朝臣的头颅,重重碾过。
“待姐姐生了朕的孩子,魏卿就是孩子的舅舅,作为舅舅,为孩子出些力,也是应该的吧?”
他抬脚将这些折子踢向魏清砚怀中。
魏清砚听命,伸手将这些折子拢入袖中,谨慎道,“纠察百官乃是御史职责,臣定竭尽全力去做。”
裴承珏不置可否,当即下了圣旨,擢魏清砚出翰林回都察院,任左副都御史。
“此事今日结束,勿扰了姐姐的封后仪式。”
他挥袖让魏清砚退下了。
魏清砚出了殿门,步下台阶时神情恍惚,明日封后,五日后成亲,以后他和棠棠真是隔着一道遥不可及的天堑了。
唇角惨淡地垂下片刻,忽又绷紧,肃容覆上寒霜,竟有些感激裴承珏,给了他一个为棠棠和孩子出力的机会。
这厢殿内,裴承珏召了太医院院使,命他即刻擢选女医,做好乔棠孕期及生产一切准备。
院使应下,垂眸道,“还是陛下思虑周全,若惠贵妃知晓自己得陛下这般关心呵护,定会感动于陛下的情意。”
这话无疑在逢迎裴承珏。
以往裴承珏厌恶臣子谄媚讨好,今日才发现原来他还是喜欢听的。
他朗声一笑,“惠贵妃即将成为朕的妻子,朕疼护她也是理所应当。”
院使听了心叹,都道陛下耽于惠贵妃,他还当传言夸大,今日亲眼见了,只觉陛下对惠贵妃的喜爱程度远超传言。
乔棠睡了一觉,醒来精神足了,心情尚可,见王嬷嬷一脸忧心,也顰眉发愁了。
“嬷嬷怎么了?”
王嬷嬷叹口气,遂将腰带一事说了,她听罢默然一下,柔声安抚嬷嬷,“无碍,不必我送,他自己寻到了。”
王嬷嬷松了口气,迟疑道,“我听宫人都在说,姑娘明日要做皇后了,陛下可有和姑娘提?”
乔棠摇摇头,奇怪的是,她竟不觉着意外,以裴承珏现在情状,他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姑娘,若不是当初我劝姑娘进京,姑娘也不会遇到这番为难境况。”
王嬷嬷自责懊悔得很,乔棠搂住她的手臂笑了笑,“又不怪嬷嬷,是陛下他……”
她想起去年种种,心绪五味陈杂,不言语了。
王嬷嬷睁着发红的眼,犹豫一下,还是道,“陛下是不是还没和姑娘提五日后和姑娘成亲一事?”
乔棠平静容色终于变了,唇瓣一抖,不可置信地看向王嬷嬷。
王嬷嬷颔首,“陛下要改祖制,执意要在及冠前娶姑娘为妻,听说太后娘娘拗不过陛下,也同意了的。”
乔棠心腔乱颤,被中手指紧紧蜷起,裴承珏何必做到这种程度?因为她怀了孩子才这般急迫么?
王嬷嬷叹息一声,“我想,这世间再没有比陛下更喜欢姑娘的人了。”
默然许久,殿里响起乔棠无措的低语。
“我知道。”
临近傍晚,已是朝臣下值,出皇城之时,却在此时,传来一道叫朝臣震惊的消息:
午时,魏清砚出翰林回都察院任职,不及傍晚,他竟连上数道弹劾同僚的折子,言辞激烈,不留一丝余地。
更叫朝臣悚然的是,魏清砚先前做御史,俨然还不到此种狠厉程度,此番回来真是将事做绝了。
凡是他弹劾之人,不过半个时辰,经刑部查证,那些臣子所犯罪行条条属实,要么被薛章抓了入狱,要么被贬出京外。
裴承珏的圣旨一道接着一道,整个皇城都陷入草木皆兵的恐慌中。
朝臣惶然不动,很快发现这些遭罪的臣子都是劝谏陛下不要立乔棠为后的人,一时都麻木地心想,其实陛下还是圣明的,这些同僚确然有罪,又不是因得罪了惠贵妃才落得这个下场!
但对魏清砚,他们就统一地深恶痛绝,暗骂他可真是陛下的好表哥!
只有镇国公夫妇知晓真相,心叹,可怜他们儿子可真是个好前夫。
镇国公先前还觉乔棠朝中无人,无所依仗,这下好了,他儿子做到这份上,以后镇国公府的门匾都得斜向乔棠。
魏清砚浑然不怕,一身轻松地出了勤政殿,步履生风地往宫外去。
裴承珏忙完此事,已是圆月高悬,他踏着月色回了太极宫,及至寝殿前,闻得乔棠已睡下了,他放轻脚步进去。
看见纱帐中隐约有光亮在动,心神一动,靠近床边,撩开纱帐一看。
乔棠正把玩着夜明珠,明眸望来一眼,扔了夜明珠,蜷回被子里了。
裴承珏笑笑,自去沐浴换衣,待回来后他翻出治疗鞭伤的药膏,上了床。
他褪去寝衣,露出上身血痕,从被中牵出乔棠的手,将手摁在他重新绑在臂膀的腰带上,低低地问,“去年秋,姐姐绣这条腰带时,是不是——”
“喜欢朕?”
第57章
乔棠白日与他争了一回,早已心力耗尽。
眼下不欲置气,妥协地与他宿在一张床上,乍然一听这戏弄之语,又想占些嘴上便宜。
“陛下想多
了,是陛下当时一再向我要生辰礼物,我才不得已绣的。”
乔棠将手挣出他的束缚,侧身给了他一个后脑勺,冷淡得很。
帐中静下来。
裴承珏无声地摇头一笑,原本问时也没抱什么希望,说个调笑的话而已,却又惹着姐姐了。
“那就是朕强要过来的了。”
腰带是,姐姐也是,都是他强迫得来的,但那又如何,他很喜欢。
他就是喜欢乔棠,想爱乔棠,并且在学着爱各种模样的乔棠了。
此刻,面对冷漠的乔棠,他笑着将乔棠从被中抱出来,放在自己怀中。
乔棠本也是身形高挑的女子,但到了他的长臂宽肩下,显得玲珑娇小。
他轻而易举圈住乔棠,下巴枕在纤肩上,将药膏盒子塞到乔棠手中。
“姐姐帮朕上药。”
不着一物的高健精悍体形,已然成熟的男性气息,将乔棠困得死死的,试图撩拨她沉寂的心弦。
乔棠手指捏紧盒子,听着这声姐姐,浑身如过电流,心头顿生出一种不可言说的感觉,当即羞恼地想,谁要这么大体形的弟弟!
“陛下日后莫喊我姐姐了。”
她扔了盒子,摆明了不想为裴承珏上药,脑袋枕向裴承珏温热胸膛。
裴承珏被这个动作取悦,纵着她,伸手捡起盒子,拧开自行上药,慢条斯理地问。
“棠棠,明日什么时候打朕?”
乔棠霎时头皮一麻,心口颤动,引起阵阵酥麻,极快地蹿流在五脏六腑。
她猛地抬头,脑袋磕上了裴承珏下巴,裴承珏疼得闷哼一声,她趁机挣开怀抱,钻入被中,恼道,“不能这么叫我!”
脑袋埋在枕头里,心里一阵哀怨,裴承珏的疯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他、他喊棠棠,还不如喊姐姐!
“好难服侍,姐姐不行,棠棠不行,那朕怎么喊?”
裴承珏抱怨着上了药,盘腿而坐,手肘枕在腿上,手拿摸着自己下巴,放任不管了。
一手撑着侧颊,另一手抻出手指,点了点乔棠的后脑勺,“说话。”
乔棠恨声道,“到了明日该喊皇后。”
裴承珏眉峰一动,薄唇勾出愉悦弧度,看来姐姐已经不抗拒当皇后了,且好好哄着罢。
“朕知道了。”
他躺入被中,从背后圈住乔棠,满足地和乔棠一起睡去了。
翌日,早朝过后,便是封后仪式,仪式隆重,礼节繁多,裴承珏寸步不离乔棠,便是需乔棠独自完成的,他也执意陪着乔棠一起做了。
他这般悖行祖制,越过礼法,朝臣不敢多言,默然垂首,行礼恭贺帝后。
裴承珏立在乔棠身侧,紧紧握着乔棠的手,看向乔棠的目光温柔坚定。
乔棠只回应一眼,纷乱心绪骤地安定,缓缓低下视线,目光掠向阶下百官,
魏清砚立在片片官衣中,眸色有片刻的恍惚。
乔棠早已释怀冀州的三年,往前走了。
他也该做得更好,将冀州的一切在人前掩得干干净净,在心底埋得更深,永不见天日。
受封结束,乔棠欲去慈宁宫见太后。
裴承珏眸光一闪,笑道,“母后日日礼佛,耳根清净,皇后还是莫叨扰母后了。”
乔棠一听,心里了然,既然太后还是不喜自己,自己也不必去了,省得惹了太后生气,遂同裴承珏回了太极宫。
这厢太后在慈宁宫等了一段时间,见皇后受封过后,迟迟不来拜见她,心底疑惑。
素兰姑姑进来,低声禀报,“仪式结束后,皇后娘娘同陛下回了太极宫。”
太后沉了面色,想来是乔棠怨她先前行为,一朝成了皇后,便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罢了,罢了,不来便不来罢,只要乔棠管住儿子莫再胡闹,她就心安了。
太后安慰自己。
殊不知这都是裴承珏从中作梗。
裴承珏巴不得这两人一辈子不见面,省得背着他琢磨出了什么出宫法子。
乔棠被瞒在鼓中,一回太极宫,就由宫人服侍着褪去皇后服饰,换回了更轻便的常服。
她刚要歇下,裴承珏走过来,手中把玩着软鞭,视线直勾勾地锁着她。
她顰了下眉,见裴承珏将软鞭递给她,心头狐疑。
挨打总归是疼的,他莫不是借着挨打的机会,想与自己亲昵?
思及昨日裴承珏那放荡行径,她阖眸冷言,“没力气,不打。”
裴承珏望着她秀美玉颊,屈膝跪在床边,手指牵住她那衣袖,“那不叫皇后受累,朕自己打自己?”
另一手要拿走她手中的软鞭,惊得乔棠睁开眸子,“陛下莫再做痴事。”
视线扫过裴承珏血痕未消的上身,她顺手将鞭子扔到一边,目光灼灼地要求裴承珏。
“陛下该去理政。”
裴承珏想亲近她的奢望落空,又不忍她失望自己不听话,探身抚平了她顰起的秀眉。
“好,朕去,别生气。”
却未有起身迹象,又跪了回去,双眸慢慢浮出点笑,“皇后。”
他话未尽,静静地等着,好似乔棠与他存有默契,知晓他要什么了。
比脑子更快一步的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只见乔棠低眉,抿了抿嫣红唇瓣,探身过去,将唇瓣印上了他的眉心。
轻轻的一吻。
瞬间叫乔棠震惊,脑子回过神来了,忙地要后撤,后颈被大掌轻轻地一托。
乔棠不再动弹。
好似一切都回到了去年春日。
那么多亲吻,诸多荒唐情事,已深深地烙在了两人身体里。
烙印苏醒过来时,爱欲勃发。
裴承珏一手固住乔棠后颈,另一手揽住她纤细腰肢,薄唇吻住嫣红唇瓣,尽情地索求。
乔棠被迫承受,以前被裴承珏占有的感觉从内心深处翻涌出来,浑身酥软,手指颤抖地蜷紧。
意识昏沉之际,她被裴承珏压在了床上。
耳边是裴承珏粗重的呼吸,胡乱的喊声,“姐姐,棠棠,姐姐……”
不让喊,倒是喊了一遍又一遍,直叫乔棠倏地清醒,昏沉眸光变得清明,攒出力气一把推开他,先下床去了。
裴承珏唇上一空,怀中也是一空,心腔里欲念委实难平,又怕伤了乔棠,不敢下床去追。
他用袖子遮住了一双发红眸子,仰面躺在寝床上,慢慢平息粗重呼吸。
乔棠也在平缓急促呼吸,只觉此刻太过危险,不能和他同处一室了,转身即走。
到了先前宿过的寝室里,后背倚上紧闭的门板,抚着胸口出神。
虽说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但她向来于此处寡淡,适才竟被裴承珏带着滑向了情.玉深渊。
委实不该。
她镇定下来,觉着这种感觉太过糟糕,她如今对裴承珏仍无半分悸动,怎能贪恋裴承珏年轻的身体,再次被他蛊惑?
等等……
贪恋裴承珏年轻身体这个认知,可真如晴天霹雳,劈得她嘴角一抽。
同时脑中止不住地闪过昨日裴承珏不着一物的上身,赭黄色的龙袍堆在胯间……
她慢慢地呼了口气,忽思及一个问题,莫非是怀孕影响,叫她胡思乱想许多?
她当即出门到了正殿,命宫人召程英,程英就居于太极宫随侍她,极快地来了。
她低声询问程英,同为女人,她也少些顾忌,该问的都问了。
程英垂眸沉吟,“孕期反应因人而异,娘娘此状应极大可能是孕早期所致。”
乔棠又联想近期情绪易失控,一时苦恼自己孕期麻烦甚多,叫程英开方子治一治,程英去了。
裴承珏抱臂倚着殿门,起先听不清楚,后来听到乔棠说自己情绪不稳,眉宇间透出心疼。
他叫院使领着一众太医过来,同程英一起开方子,乔棠见他还不去理政,自然冷脸,他自不敢耽误,去勤政殿了。
过了一日,乔棠喝了程英的药,情绪好了许多,脑中的胡思乱想也少了许多,再看裴承珏已心淡如水。
她欣喜地想,果真是怀孕影响。
心情一好,她就带着王嬷嬷出了太极宫,去御苑赏花,途径漱玉阁,忽瞥见一道娇影,步子一顿。
那娇影从
花枝那边慢慢踱出来,竟是静仪郡主,面颊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乍然见了乔棠,惊得回身要走。
乔棠讶然,思付一下还是同王嬷嬷跟了过去,一下跟到了阁里。
乔棠让王嬷嬷守在外面,见静仪郡主在里面背身坐着,低低啜泣。
她步过去搂住静仪郡主,“这是怎么了?”
静仪郡主回身搂住她,哭了好一会儿,忽哽咽道,“惠姐姐,我不想嫁给魏清砚了。”
“别急,慢慢说。”
乔棠替她擦干了泪,她低低说起来,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委屈。
其实也简单,不过是魏清砚心里没她,她次次碰钉子,自去年到今年,碰的钉子多了,心也伤了大半,再不愿受这苦了。
“不到一年,我就尝到了这种苦头。”
静仪郡主吃了教训,眸中再无痴恋了,“惠姐姐,我、我不喜欢他了,我不要嫁给他!”
乔棠笑了笑,“不想嫁便不嫁罢。”
柔软的语调像浸了蜜的棉絮,叫人听了心头发暖。
静仪郡主的心就这么定了下来,抿紧唇瓣,小心翼翼地瞥过来,“他那个性子,惠姐姐怎么能和他生活三年呀?”
乔棠默然,一时不知怎么说,静仪郡主以为触及了她的伤心事,忙地道,“惠姐姐不必回答,我就是脑子糊涂了。”
声音顿住,静仪郡主瞥着乔棠温婉侧颜,忽地难过起来。
魏清砚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像惠姐姐这样爱他三年的人了。
紧接着,不知怎地,又思及那日郊外裴承珏为留下乔棠的情状,和乔棠爱了魏清砚三年,也无什么区别。
她喃喃一声,“其实惠姐姐和陛下有些像呢。”
第58章
乔棠一瞬懂了这话里意思,心脏倏地发酸发胀,手指绞着袖角,张口欲言。
又不想叫静仪郡主知晓,抿紧唇瓣,在心里叹一声,她其实不愿裴承珏和她相像。
她是爱了魏清砚三年不假,吃尽了苦头,那种煎熬滋味也曾反复碾磨过她的心,叫她彻夜难眠。
然而一切都过去了,她再不会被那种煎熬滋味折磨,可裴承珏呢?
去年春时她哄骗裴承珏,冬时裴承珏报复她,她以为两人已清了,缘分也尽了。
奈何裴承珏痴缠至今。
执意封她为后,违犯祖制也要与她大婚,便是她要狠心打掉他们的孩子,裴承珏也不肯放下她,依然执拗地爱她。
裴承珏还没尝够不被爱的煎熬滋味么?
乔棠眸色恍惚,不愿细想下去,仓促起身,静仪郡主惊道,“惠姐姐怎么了?”
“无碍,郡主莫哭了,本宫会劝陛下,让陛下收回郡主与魏清砚的赐婚。”
“郡主安心等着。”
静仪郡主欢喜地起身,擦掉面上泪痕,感激地抱了抱她,“谢谢惠姐姐。”
她笑着抚了抚静仪郡主的肩,让静仪郡主在此歇息,自己出了漱玉阁,领着王嬷嬷慢慢走在道上。
道旁花枝繁茂,春花开得绚烂,她瞥了几眼,忽止步不行,扬颈去望春阳。
暖融融的日光刺得她阖目,也照得她心底残存的郁卒一点点融化了。
无论如何,她日后是出不了宫了,只能待在这里做裴承珏的皇后,做裴承珏的妻子。
便是再怨恨抗拒裴承珏,一味消耗自己身心,也无济于事了。
与其妥协麻木地过着日子,折磨自己也折磨裴承珏,不若再迈出一步。
倘若裴承珏真能应下她这次的请求,她就卸下心防,试着去接受裴承珏。
“去勤政殿。”
乔棠带着王嬷嬷一起往勤政殿去。
自去年冬,乔棠再没去过勤政殿了,今日主动前去,还未至阶下,李公公远远望见她,愕然叫道,“皇后娘娘来了!”
失态之声传到殿中。
殿中议政声骤停,几个朝臣闭紧嘴巴,屏气凝神,预备行礼退下。
满朝谁人不知,在陛下心里,天大的朝务都要给皇后让路,眼下皇后来了,他们也不能在此碍眼。
可一时并无让他们退下的命令下来,朝臣诧异地暗暗窥向裴承珏。
但见裴承珏坐在御椅上,手中朱砂笔还提在空中,滴下红点脏了龙袖,他也不知,紧皱着眉峰,一副怔然模样。
转瞬眸色泛冷,姐姐怎么可能主动来找他!
视线若刀刃,滚过殿门,碾到进殿的李公公身上,“乱叫什么!”
“回陛下,确然是皇后娘娘求见。”
李公公膝盖一软,瘫跪下来,朝臣见事不妙,行礼告退,越过李公公走得飞快。
裴承珏一下起了身,手中朱砂笔落地,他下阶而去,疾步到殿门边,果见乔棠立在殿外。
春光正好,天幕撒下融融暖光,薄薄地笼在乔棠身上,她穿着皇后衣饰,高雅黄色衬出欺霜赛雪的白膩肌肤。
身侧王嬷嬷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她嫣然一笑,侧颊莹润生辉。
落入裴承珏眸中,裴承珏不可抑制地心脏狂跳,回想起去年在街上初见乔棠,也是这般心动。
不同的是,现在乔棠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即将成为他的妻子。
这么一想,心脏跳动越发快了。
拥有乔棠,占有乔棠,不会让他收敛对乔棠的爱意,只会让他放纵这股爱意疯长,嵌满他全身骨骼,渗透到每一条骨缝里,再用来缠住乔棠。
也许他生下来得到的一切,这高高在上的皇位,这生杀予夺的权力,都是为了禁锢乔棠,得到乔棠而做的准备罢了。
何况,今日是乔棠自投罗网。
他骤然侵略性的目光投到乔棠身上,乔棠忽有所感,将身子转向殿门,潋滟水眸中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收。
一张笑颜撞入裴承珏眸中。
倏地,笑颜消失了,乔棠瞪大眸子,看着裴承珏大步过来,长臂揽起她的腰肢,抱起她入殿去了。
她的侧颊贴着裴承珏胸膛,似能听到裴承珏剧烈的砰砰的心跳声。
还有裴承珏身上传来的滚烫似沸,澎湃如潮的爱意,不管不顾地侵入她的心底。
她迟疑着,犹豫着,直到步入暖阁,要推开裴承珏的手还是落了下来。
她不再挣扎了。
被轻轻地放到榻上时,她听到裴承珏不正常的喘息,以及沙哑声音,“姐姐为什么主动来找朕?”
不行么?
乔棠疑惑,她有事和裴承珏讲,才来的啊!
她无辜又茫然,裴承珏看一眼就明白了,双目泛红,幽深眸子闪过痛楚。
真不公平啊,姐姐一时兴起,想来就来,撩拨得他情难自制,却还要他苦苦忍着。
“臣妾见陛下,是想和陛下说……”
声音一顿,身子轻颤,她震惊地看着裴承珏的手掌探进她的衣衫,贴在她的腹部上。
她怀孕不过月余,腹部平滑,肌肤细腻,掌心贴上去,细细地摩挲着。
“姐姐接着说,朕摸摸孩子。”
另一手去解衣领,很快褪去常服,露出精悍上身,衣物掩在腰处。
乔棠不过看了一眼,心绪霎时乱了,脑中止不住闪过诸多画面,暗骂程英抓的什么药,药效时间也太短了!
她抿紧唇瓣,忽感腹部上的手掌动了,掌心缓慢上移,移到小衣处,掌心覆了上去,五指张开了,作势要拢。
她紧张得面颊发红,裴承珏低下身子,薄唇贴着她的耳朵,语调蛊惑人心,“怎么不说了?”
她咬了咬牙,入目皆是裴承珏的身体,索性阖眸道,“适才臣妾在漱玉阁见了静仪郡主,静仪郡主哭得厉害,说不愿嫁给魏清砚了。”
五指骤然
拢住,乔棠惊喘一声,开始挣扎,很快五指松了,手掌从她衣衫处退出去。
“原是这样。”
裴承珏撤开身子,坐在床边,双手撑在身侧,手背青筋绷着。
他低着头掩去容色,等着乔棠接下来的话。
乔棠起身也坐好,两人隔着一人距离,她慢慢道,“静仪郡主既不想嫁了,也不好勉强她,陛下收回她和魏清砚的赐婚,好么?”
她其实对静仪郡主与魏清砚的婚事有些心结,一直觉着这两人是受自己牵连,若是能为两人求个好结果,她的心结也就散了。
只要裴承珏应下这个……
她转头去看裴承珏,袖中的手指伸出来,一点点挪向裴承珏。
裴承珏没有看见,他一直低着头,一时未有言语。
两人寂然坐着,慢慢地,乔棠的心凉了,手也冰了起来。
她咬紧唇瓣,收回了手指,眼中有了湿意,心底呢喃。
是不是魏清砚这根刺要扎在裴承珏心里一辈子?
大概自己今日就不该开口,她拿手指抹了下眼角,自嘲地笑了笑,从床上起身,迈步到门前。
一只脚已踏出去了,身后忽传来裴承珏沙哑的一声,“好。”
乔棠怀疑自己听错了,怔怔地回想几遍,万般确定裴承珏说了一个好,吃惊地回眸。
裴承珏坐在床边没动,只是抬手,以掌覆面,声音掺着无尽悔意。
“对不起,姐姐,先前是朕糊涂,因为魏清砚伤了姐姐。”
他的道歉让乔棠心底一暖,乔棠转过身,步步靠近他。
他其实有些狼狈,就像今日乔棠主动来,确然也是来找他的,却是为了这么一桩事。
叫他满腔的情动很狼狈。
他大抵没有发现乔棠的靠近,声音沉沉的,夹着掩盖不住的嫉妒。
分明之前说了不嫉妒,到头来,还是做不到,“朕也没他那么好命,姐姐做了他三年的妻子,爱了他三年。”
乔棠停在他身前,听着他这么话,突然笑了出来。
罢了,魏清砚这根钉子伤他这么深,他还牢牢扒着不放,就这么着吧。
试试吧,成功了就不用折磨彼此了,她告诉自己,遂俯下身子,轻轻地喊,“陛下。”
裴承珏霍地抬头,她微微勾唇,绽放出一个轻浅笑容,视线落在了裴承珏胸前的疤上。
“姐姐?”
乔棠的手放在了裴承珏肩膀上,脑袋凑过去,唇瓣轻轻地吻在了那疤上。
是很珍视的力度。
这就是她准备爱人的姿态。
裴承珏眸色震荡,一下抓紧了她的手,薄唇急切地张开,被乔棠主动地吻住了。
他近乎感受到了灵魂深处的颤动,那种被爱的感觉不需要语言传达,他就接收到了。
唇瓣碾磨。
第一次,裴承珏被迫受着,这种攻势的转变叫他无措,又欣喜若狂。
良久,双唇分开,乔棠撤开身子,后退一步,笑道,“我也要做陛下的妻子了。”
“不是陛下强求来的。”
她愿意做裴承珏妻子,愿意尝试去爱裴承珏。
被她吻过的薄唇还在轻颤,裴承珏阖眼又睁开,万分确定这不是在做梦,猛地起身抱住了她,气势汹汹地吻上去。
直吻得两人气喘吁吁,乔棠受不住了,他才松开乔棠。
喘息声中,他将脑袋埋在乔棠颈旁,又忽地咬了一口他的手掌,咬到看到了血,才愿意相信这真不是梦。
第59章
虎口血珠滚滚,他混不在意,随意地垂手下去,血珠嘀嗒在地。
疼痛叫他头脑清晰,也让他将适才一切串联起来,他允了姐姐的请求,姐姐说愿意做他的妻子,姐姐的爱是有条件的。
但那又如何?
总归姐姐要爱他了。
皇位和权力是他与生俱来、唾手可得之物,只有姐姐的爱才是悬在天际、遥不可及的日月。
如今,他的指尖触到了这日月光辉。
便是不能揽日月入怀,也足以叫他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欢愉。
这欢愉宛若世间最烈的情药,叫他的满腔爱意勃发膨胀,叫他想要狠狠攥紧乔棠,进入乔棠,与乔棠融为一体。
再也不要分开。
乔棠浑然不觉,顰眉看着他流血的手掌,担忧地用手托起他那手掌,柔软嗓音轻扫过他的耳畔。
“陛下总伤害自己,难道不会疼么?”
她用指腹轻轻地拭掉血珠,掏出袖中手绢,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语带责备,“日后不要这样了。”
说罢要转身去叫太医,腰肢忽被裴承珏的手掌固住。
她疑惑抬眸,视线撞入裴承珏发红的眸子,眸中痴态迷恋毫不掩饰,惊得她瞠目。
她都说要爱裴承珏了,都这般温柔地为裴承珏包扎伤口了,裴承珏怎还这副痴状!
显然她想错了。
她以为,裴承珏得不到她的爱才失控痴缠。
殊不知,裴承珏才得到一刻钟,那种洗筋伐髓的欢愉已上瘾了,他依然会发狂失态。
裴承珏控制不住地表达爱欲,抱着她的腰肢屈膝跪下来,脸颊贴着她的腹部,心脏跳得又快又急。
他可以无数次为乔棠心动。
“姐姐对朕太好了。”
乔棠浑身都在轻颤,她真是怕了裴承珏对她的迷恋,她在心底祈求裴承珏正常些吧,她愿意好好去爱裴承珏。
裴承珏听不到她的心里话,染血的薄唇吻了吻她的腹部,鲜红点缀在了黄衣上,像颗蓬勃跳动的心脏。
他欣赏地瞥了几眼,笑着扬颈去望乔棠,如同仰望遥不可及的日月。
他的眉眼鲜活生动,像极了去年春日时,那样的炽热赤诚,“姐姐还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姐姐。”
可乔棠知晓不一样了。
且不论其他人,便是她自己,也不能让裴承珏变回去年春日的模样了。
乔棠没有办法,只能选择爱他。
她俯下身子,亲吻裴承珏的眉心,裴承珏果然很欢喜,慢慢起身,用沾着残血的薄唇吻她。
她松了口气。
亲吻而已,多么正常啊,她可以承受。
她阖上眸子。
透过亲吻,她感受到了裴承珏澎湃的爱意,心间安定下来。
手指触摸到了裴承珏腹肌,紧绷有力,不禁睁眼去瞧。
裴承珏察觉到了,薄唇勾出笑容,邀功似地问。
“姐姐喜欢么?”
乔棠原有些不自然,忽又想,都要试着爱裴承珏了,那试着爱他的身体也算爱吧。
这么一想,心下豁然开朗。
从肩到腰,从前胸到后背。
视线扫过每一处肌肤,像是在检验自己的所有物。
可怜裴承珏呼吸一声重过一声。
乔棠以为自己过分了,正欲停住,听他道,“姐姐不要停。”
倒像奖励他了。
乔棠无言,视线寸寸往下滑,滑到腰腹。
乔棠收回视线。
裴承珏一把擒住乔棠手腕,笑道,“姐姐,这也是你的。”
乔棠挣扎不开,心道罢了,就被裴承珏牵着手腕,由着他去了。
良久之后。
乔棠收回手,面颊红透。
裴承珏抱她到榻上,她生恐裴承珏乱来,惊道,“太医说了,现在不行!”
裴承珏扯落纱帐,日光被挡,他的温柔语调充满诱哄,“太医先前教了朕一些东西,朕想用来服侍姐姐,姐姐要试试么?”
这让乔棠怎么回答?
她咬紧唇瓣,默然无声,裴承珏深谙不反驳就是同意的道理。
“朕会让姐姐舒服的。”
直到落日西沉,残霞满天,勤政殿侍奉的宫人都未见帝后两人出暖阁。
及至晚膳时间到了,宫人们候着,依然未见暖阁动静。
乔棠在昏沉中醒来,双眼泪痕还未干,虽被逼出了眼泪,但细细回味一下,心里确定一件事。
原来,裴承珏除了身体可以爱,其他地方也很值得注意一下。
裴承珏显然也知自己取悦到了乔棠,当夜决定再多学些敦伦之道,召太医进行详谈。
太医不敢推诿,十分尽力,什么画册用具统统都呈了上来,裴承珏一一学了。
太医屏气凝神,心里哀呼,陛下啊陛下,一味耽于皇后,沉溺宫闱,是做不成明君的啊!
倒是他狭隘了,裴承珏还不及二十,正是精力强健之时,研究了一夜敦伦之道,还能捎带把政务处理了。
翌日上朝,朝服威仪,步履生风,俊朗面容不见疲色,倒精神烁
烁,春风得意。
朝臣被他吓习惯了,很不适应他这副精神健康的状态,以为他又要发什么昏,惴惴不安地立着。
直到朝会安稳结束,朝臣步出奉天殿,纷纷下阶而去,方回过神惊叹,陛下这是好了啊!
一臣子环顾四周,低低解释,“嗐,倒也正常,陛下马上要有妻有子了,人生正得意时,焉能不喜?”
其余朝臣一想也是,男人嘛,再高高在上,到头来也免不了沉湎俗情,更莫提耽于皇后的陛下了。
镇国公同魏清砚一起出殿,闻得朝臣私语,默不作声,出了宫门,他才看向一脸清冷的魏清砚,“不若你随我去边关?”
魏清砚缓缓摇头,“我要留在朝中。”
镇国公明白了他的念头,摇头劝道,“乔棠为后,虽无像样的母族,但有陛下爱护,想来以后也不会受委屈。”
裴承珏依然摇头,“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镇国公无法再劝,索性依了他,只求他能好好活着,便是最大的幸事了。
出了皇城,魏清砚并未随镇国公回府,孤身进了一座宅子。
宅子幽静,仆人甚少,只够烧饭清扫卫生的,他进了书房,见柳彰在窗下写文章,冷肃面容未有缓和。
且说柳彰自被魏清砚关进这宅子,是日夜不停地读书写文章,几日下来再健硕的身体也熬瘦了几分。
好在他还有个举人的功底,作出来的文章能得魏清砚认可几分,心里有个盼头,他也顾不上身体了,只废寝忘食地学。
此刻他见魏清砚来了,抬起布满红丝的眸子,“先生请坐。”又垂头作文章。
魏清砚在扶手椅上坐下,接过仆人奉来的茶水,抿了一口,静静地等着。
及至一盏茶喝到底,柳彰的文章也作完了,他放下茶杯,接过柳彰递来的文章,冷脸道,“太慢了。”
柳彰面容平和,虚心受教。
魏清砚觑着他,心底有些满意,若他真能入朝为官,这个沉稳平和不急不躁的性子,加之陛下有意扶他,注定前程似锦。
纸张遮住了魏清砚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棠棠除了他,手里也算有个能用的人了。
忽眼底又生出冷色,有意提及从前,“三年前,你被我赶出冀州,没能与她说句话,心底可还有怨气?”
柳彰抬眸,目光平静,“先生不必试探学生,学生待她是有心思,日后绝不会在人前显露。”
“能得先生教导,他日入朝为官,有幸护她一分,已是学生的荣幸了。”
过往嫌隙没必要再提。
乔棠已然做了皇后,柳彰不会在她眼皮下生出事端,不若尽力科举,好作她身后的支撑。
魏清砚冷然,“你便是想撑,也得争得这个机会。”
“陛下已派程肃去冀州搜罗她的亲戚,这么多亲戚中总有几个能用的,你且只是其中一个,若中不了进士,于她没得用处,陛下那句逐出京中可不是戏言。”
柳彰俯身拜谢,“谢先生提醒,学生必竭尽全力去做。”
魏清砚点点头,细细地指点了他文章不足之处,看着他拿着文章去修改,心中定了定。
无论如何,他是希望乔棠越来越好的。
乔棠身为皇后,无有一个像样的母族,对她与孩子都无益处。
裴承珏能爱她护她一年,十年,二十年后呢?
无有人能保证日后是什么模样的。
裴承珏才十九岁啊,那么漫长的人生,坐上生杀予夺的皇位上,倘若变心了,也不过是微末一点,落到朝中,不留半点痕迹。
乔棠和孩子到时又该如何?
魏清砚的面容覆上层层寒霜,一个他,一个柳彰,不过微末之力,哪里足够扶起一个母族?
此事只有裴承珏能做到。
好在,裴承珏是愿意的,他的心此刻全然在为乔棠跳动,他叫程肃搜罗乔棠亲戚,程肃必能将有用之人全挖来。
裴承珏要给乔棠扶起一个足以立足于朝堂的母族,一个以乔棠和孩子为中心的母族。
思及至此,魏清砚低眉,半晌笑出了声,惊得柳彰吃惊望来,他却笑着步出房门了。
论及裴承珏待乔棠,远远胜过他,怪不得乔棠不要他了,他活该啊!
这厢裴承珏下了朝,俨然又沉迷在学习敦伦之道中,乔棠也不知,若是知了,定要训斥裴承珏一顿,好叫裴承珏一心理政。
她正在太极宫同王嬷嬷说话,忽闻宫人禀报,说是程肃领着人在正殿求见皇后娘娘。
乔棠心下不安,她听过程肃,裴承珏手下最狠辣的密探,也不知见她为何事。
她带着王嬷嬷去往正殿,甫一进去,两人都惊着了,只见殿中跪着五六个人,有成年的青年,也有少年少女,全都是她在冀州的堂兄弟姐妹。
少年少女们见了她叩首,“草民见过皇后娘娘!”
乔棠猝地去望程肃,程肃垂首道,“回禀皇后娘娘,臣奉陛下之命,前往冀州接皇后娘娘的亲眷,今先送皇后娘娘的堂兄弟姐妹入宫陪伴皇后娘娘。”
冀州路途遥远,程肃带着这些人跑死了几匹马,才将年轻一辈送过来,其余亲戚或是长辈,也只能在帝后大婚后入京了。
自然,经程肃探查,此番入京的都是人品厚道,对乔棠有用之人。
那些在乔棠爹娘去世后,为了霸占乔棠家产的无德亲戚,程肃已教训过了,断不会有入京机会。
程肃退下后,乔棠看着一张张熟悉面容,心下也涌出欢喜,叫他们起了身坐下。
都是自家亲戚,来往多年,也不陌生,这些人拘谨过后很快被乔棠的温言感染,也不再惶恐了。
来京途中,程肃已将乔棠境况讲了,亲眷们听了又惊又喜,这破天富贵砸到头上了。
然进京的亲眷们脑子也是清楚的,这都是乔棠的功劳,进京后自感激乔棠,围着乔棠闲话。
正殿一片笑声中,不知怎么地,乔棠的心欢喜过后,有些空落落的了,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袖子。
王嬷嬷笑了笑,命宫人们带亲眷去歇息,她摸了摸乔棠的脑袋。
“姑娘想见陛下便去罢。”
乔棠讶然,她是想去谢谢裴承珏,迟疑片刻,还是起身去了勤政殿。
快到勤政殿时,心跳倒快了,真是奇怪,要不还是不去了吧。
她犹豫着转身,殊不知李公公眼尖,远远地看见她,赶紧去禀报裴承珏,“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裴承珏收起画册,坦然地放在一堆奏折中,“请皇后进来了。”
李公公冷汗直流,“回陛下,皇后娘娘还、还未到。”
“你倒是眼尖。”
裴承珏下了台阶,命侍卫将殿门关了大半,等候乔棠进来。
这厢乔棠犹豫着,又一想,裴承珏思虑周全,将她亲戚都送入京陪她了,她也该谢谢裴承珏,还是去罢。
她迈上台阶,到了殿门前,李公公俯身笑着,“请娘娘进去,陛下在里面等着。”
她有些疑惑,裴承珏知道她要来?她越过半开的殿门进去,还未得及抬头看殿中,整个人被揽进了裴承珏怀里。
砰一声,殿门阖紧,她被压在门上。
很快,她急促的心跳受不住了,摇头躲避亲吻,裴承珏不依不饶,吻得她脑袋晕乎,身子顺着殿门往下滑。
纤细腰肢被双臂稳稳托起,她求助似地搂住裴承珏脖颈,又过一会儿,她已迷迷糊糊,分不清身在何处。
裴承珏这才移开薄唇,小心地询问,“姐姐,朕才学
的,如何?”
乔棠失神地垂颈,若不是裴承珏托着她,她早就软在地上了,耳边听得裴承珏声音,也分辨不出说的什么。
她模模糊糊记得,她是来谢裴承珏的,撑着力气启唇,“谢……谢陛下。”
裴承珏一听,罕见地茫然了一下,姐姐谢他做什么?
吻得再好,都是要做夫妻的人了,会在床笫之间感谢对方技术好么?
胡扯。
原来姐姐心思都没在这上面。
忽殿外传来禀报,“陛下,礼部求见。”
裴承珏抱起乔棠到御椅上坐下,让她缓了一会儿,“姐姐好生坐着。”
步下阶,叫礼部进来,礼部尚书进来行礼,与他禀报后日大婚事宜,他认真听着。
乔棠脑子慢慢清醒了,闻见裴承珏声音,“皇后怀有身孕,不宜劳累,有些礼节删了就是。”
她望了一眼裴承珏挺俊身影,伸手摸了摸腹部,低眉思付,指尖有些打颤。
礼部尚书退下后,裴承珏步上来,见她神思恍惚,以为她还没回过神,立在一侧,抽出册子,神色专注地看着。
乔棠的声音响起,“陛下可怨我先前喝堕胎药的决定?”
册子啪一声阖上,裴承珏定定地望了她片刻,他先前所有的怨愤,都随着乔棠愿意爱他,烟消云散了。
第60章
“姐姐对朕已经很心软了。”
他哪里知晓,乔棠愿意爱他,是乔棠被困在他的爱里挣扎不开,为自救、为救他,选的一条路。
他沉浸在欢愉中不可自拔,觉着乔棠不计较他先前的混账行为,在被他逼迫入宫后,仍愿意爱他,实在是待他过好了。
他情不自禁地抚了抚乔棠的发,指腹传递的爱护疼惜叫乔棠心口“咚咚”乱跳。
乔棠忽想起王嬷嬷说的,“陛下去了慈宁宫,拿起剪子捋着头发就要剪,口中说着娶不到姑娘,就要去做和尚!”
当时乔棠听得呆了,脑中勾勒出裴承珏混账恣意的模样,只觉他还是莽撞胡闹的少年。
此时被裴承珏摸着脑袋,抚着头发,又觉他像个兄长,会沉稳地呵护她。
也许,她该将裴承珏当个成年男人看了,一个能当她夫君的成年男人。
这么一想,她不由瞥向裴承珏,迟钝似地发觉裴承珏的面容已越发坚毅俊美起来。
黑眉峰骨分明,黑眸带着星子,鼻梁也是高挺好看的,薄唇吻她时轻润温热。
巍巍身躯能笼住她整个人,衣物覆盖下肌肉精悍,甚至那处也天赋异禀……
乔棠面颊“轰”地烧了起来,肤色红得要滴出血来,心底呢喃,天呢,这一年多里,她可真是个瞎子,都看不到裴承珏长成这副模样了!
什么弟弟,自己真是被那一声声姐姐迷惑住了,这分明就是个成年男人啊!
她再也坐不住了,拂开裴承珏的手起了身,动作间袖子扫到册子,册子落地。
她俯身去捡,瞥见册子画面,惊得直起身子,“陛下在理政时间看这种东西!”
“姐姐莫气。”
裴承珏以为她是气红了脸,笑着去搂她,见她避开了,又用手掌托起她的面颊。
指腹扫过红透的肌肤,眸光瞥向那册子露出的画面,倏地松了手掌。
“朕即刻烧了。”
他抽出乔棠手中册子,眉眼专注地又瞥几眼,乔棠头皮发麻,他怎么混得这么正经!
乔棠劈手又夺了过去,卷起来塞进袖中,匆匆下阶,身后传来裴承珏的笑声。
“姐姐不准朕看,那姐姐把册子藏在榻里,朕岂不是也要生气,也要夺过来?”
可见他会错意了,乔棠可不会因册子羞成这样,乔棠是因为他啊!
他浑然不知,乔棠回眸瞪他一眼,滴血面颊是前所未有的浓艳,又匆地转身,出殿去了。
他失神一瞬,疾步去追,在乔棠迈出殿门时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
失控的力度拽得乔棠往后仰去,扑入他的怀抱,他一脚踢向殿门。
门外侍卫听命,当即步过来关紧了殿门。
殿中陷入昏暗,唯窗户处射来一缕明亮光线,打在乔棠发烫发红的脸。
这是一张极美的面容。
裴承珏去年瞥了一眼就无比钟情,他叫乔棠姐姐,他喜欢姐姐的秀美温婉,喜欢姐姐的嫣然一笑。
可是这一刻,一切都变了味道。
面上白膩肌肤起了一层薄薄的汗,自额角细细淌下,浸得黛眉纤软,要化在云雾里了。
也湿了轻颤的睫羽,滴在紧闭的眸子上,一珠珠地流到纤巧下巴上。
嫣红唇瓣抿得死死的,不肯泄出一丝声响。
裴承珏直勾勾地望着,指腹碾过水珠,湿淋淋地搔过她的唇瓣。
她的身子忽抖了一下。
裴承珏立马禁锢住她,指腹摁在她绯红靡艳的面颊上,发烫温度烧得他指尖哆嗦。
他张了张口,迟了许久也没发出声音,素日喊惯了的姐姐就这样堵在喉咙里。
喊不出来了。
因为,他觉着不是姐姐了。
他试探地将手掌往下去,掌心滑过乔棠细白的颈子,掠过衣领,隔着衣饰轻轻搔过胸前。
一直往下去。
乔棠抖得更厉害了。
他的面色倏地一变,终于可以确定了,这一刻,乔棠不是姐姐了。
是他喜欢的女人,痴迷的女人,在他的掌下情动了。
这是他从未没见过的风景。
哪怕去年床笫之间,两人那么多的次数,他都没见过。
原来还能这样。
看来乔棠曾经给予他的不过是一点点,这一点点就能这样让他快乐,若是再多些……
他扬颈呼了口气,喉结在颈间上下滚动,声音沉下来,透着沙哑。
“乔棠,睁眼。”
乔棠眼皮颤着,呼吸急促,浑身被成熟的男性气息包裹,并不想睁眼。
裴承珏手掌一动。
她忽颤声,慌地睁开眸子,一节光线扫亮了他的下颌与薄唇,其余皆隐在昏泛中。
尤其是那双黑眸,静静地逼视过来,带着不容忽视的侵略性,攻击性。
乔棠彻底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容小觑的男人,不是张口闭口喊姐姐的少年。
殿里起先是寂然的,慢慢地,呼吸急促声大起来,男人的,女人的,交织在一起。
裴承珏猛然间吻住乔棠。
就在不久前,乔棠进殿后已被吻过一次了,那时她还被迫受着,不沾半点欲念。
她还是裴承珏的姐姐。
不到一个时辰,转变就来得这么快,她成了裴承珏的女人。
裴承珏在极短时间里学会了如何催发一个女人的欲念。
乔棠在失控中快沉沦时,霍地回神,惊得一把推开他,匆匆地奔进了暖阁。
裴承珏转瞬跟上,堵在隔断处,绷紧面容,抱臂看去,毫不掩饰朝服下的反应。
这种侵略性的姿势,逼得乔棠步步后退,一下跌坐在椅子上,怔了好一会儿,才赶紧低下头,理好凌乱衣衫。
她抖了抖唇,想起裴承珏那声乔棠,心头滚过无措。
她可以抗拒、冷视、鞭打喊她姐姐的裴承珏,但是叫她乔棠的男人,她看一眼就心间发颤。
或者称之为悸动。
裴承珏显然也意识到了,乔棠喜欢他的成熟气息,他缓步过来,将她封在座椅上,一掌托起她的下巴,察觉她在发颤,又不忍心了。
松了手,他敛去一身攻势,屈膝跪下来,又变成了可以容许乔棠鞭打的裴承珏。
他很喜欢乔棠情动的模样,“姐姐,朕在床上可以那样么?”
他像是猛虎卸去了利爪,温顺地征求乔棠意见。
乔棠望着他发亮的眼神,心脏倏地漏了一拍,想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半晌,她别过视线,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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