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凤蝶【if线】


    从阿纳托利那得知江挽澜的死讯, 江昭生救母的事业便彻底熄了,随后他将复仇的心思深埋心底——不过表面依旧是那个病态依恋他人、不能独立生存的作精。


    这日,徐凛处理完公务, 带着一丝疲惫回到家。刚推开客厅门,一股混合着酒精、奶油香、还有家里洗衣液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自从接了这个“弟弟”回家, 他就没有一天不操心。


    比如现在,客厅里灯光调得暧昧, 屏幕上的游戏音乐声很大。他手下几个平日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的队员, 此刻竟脱下了笔挺的制.服, 只穿着训练的黑色背心, 脸上贴着写满侮/辱性词汇的白色纸条,围在江昭生身边, 眼神痴迷。


    而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心的江昭生,赤着脚跪坐在沙发中间, 身上是一件丝质的奶油白衬衫,短裤卷起的下摆刚遮过大腿/根, 他的腿莹白修长, 但因为跪在枕头上的姿势,大腿轮廓挤压得有些丰.腴,而这双美腿的主人毫不吝啬展示着蓝绿色的眼瞳流转着恶作剧的光。


    “刘哥, ”他伸出食指, 像按动什么开关一样, 戳在其中一个最高大队员的鼻尖,力道不大, 却让对方配合地、夸张地向后晃了晃,“你刚刚为什么抢我人头?”


    “你是不是嫌我打游戏很菜?吃经济浪费?”


    男人连连摇头,由于鼻梁还被戳着, 跟大型宠物狗似的。


    “我要换人——来个不会跟我抢头的,辅助我会不会?”


    “再给我一次机会他们技术没我好。”


    被点名的“刘哥”憨厚地赔笑,毫无怨言。旁边另一个人立刻凑上前,满脸写着“选我选我”。


    徐凛额角青筋直跳——他记得这几人是出了名的“崆峒直男”。


    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家里简直成了江昭生的“盘丝洞”,这些平日里还算正经的下属,一进了这屋子,被那漂亮得不似真人的青年眼风一扫,软言哄着,不出三天,个个原形毕露。


    纪律涣散不说,那眼神,无形地淌着哈喇子,刚刚还往人腿上看吧?


    他只能靠不断轮换看守人员来解决问题,但显然,效果不彰。


    “你们在干什么?”


    徐凛的声音冷得像冰,瞬间冻僵了客厅里有些攀升糜.烂的氛围。


    有眼力见的下属一个激灵,猛地撕掉脸上的纸条,站得笔直,结结巴巴地道歉:


    “长、长官!我们打游戏”


    “不怪昭昭,他看我们无聊才拉过来陪他”


    徐凛看也不看他们,大步上前,一把攥住江昭生纤细的手腕,将人从柔软的沙发里拽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拉着就往书房走。


    “哥?”


    江昭生被他攥得失去平衡,踉跄着跟上,被拉进书房后,他以为徐凛终于忍无可忍要动手,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胳膊挡在脸前,做出防御姿态,像受惊的幼崽。


    预想中的巴掌、斥责没有落下。


    我从来没有打过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害怕?


    徐凛胸口发闷。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他松开攥着对方手腕的手,用指腹有些粗鲁地捏住江昭生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徐凛揉着他的脸颊,尽量用更温馨的、小打小闹的相处模式让江昭生放松,“我真的要考虑尽快送你去上学了。”


    “昭昭,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他指的不是今天胡闹的具体形式,而是江昭生这种仿佛离了别人的关注和追捧就无法存活的、菟丝花般的状态。


    江昭生眨掉眼里的水光,垂下睫毛,小声嘟囔:


    “学校都是陌生人。”


    原来他也在害怕,和社会脱节太久,别人会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这句话像根小刺,轻轻扎了徐凛一下。是啊,昭昭身份敏感,经历特殊,贸然送到陌生的环境,确实风险更大。


    徐凛凝视着弟弟低垂的、显得格外顺从的脖颈,最终松开了手,语气缓和下来:


    “算了从明天起,你跟着我总行了吧?”


    他不能把这个轻易就能蛊惑男/人、过分物化自己的弟弟摆脱外人照顾,也不舍得把他丢到无法掌控的陌生环境。


    既然无法隔绝,那就放在眼皮子底下。


    就应着那句老话,把宝贝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亲自看着。


    徐凛没看见的是,在他转身去拿文件时,身后那“委屈”的弟弟,脸色一秒变成冷漠,嘴唇无声开合:蠢货。


    终于要被带出笼子,靠近权力的核心了。


    而且这一步,比江昭生预想的还要顺利。


    徐凛本以为,将江昭生带到纪律严明、无聊又不能随意走动的军部,会让他感到不适甚至闹着回家。出乎意料的是,江昭生对此适应良好。


    但当下属敲门,说有件事需要出门一趟时,徐凛还是下意识地看向一旁,正趴在沙发上看小说的江昭生。


    “干嘛那么看我”江昭生今天穿着鹅黄卫衣,衬得白皙脸颊嫩的好像能掐出水,他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刘海倒垂,露出饱满额头,拿小说盖住鼻梁,一双圆溜溜的猫眼不带情绪地看过来,“我上过幼儿园,不会哭请家长放心?”


    在下属见了鬼的表情中,徐凛朝他安抚地笑了笑,把江昭生安置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又给了几本小说让他打发时间。


    没想到出师不利,这次紧急外勤意外让徐凛耽搁到深夜,他带着一身疲惫和风尘,不抱什么希望地推开办公室的门——


    以为会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或者一个等得不耐烦、耍脾气的弟弟。


    他都想到,江昭生脾气那么差,会不会等他进门就抄东西把他砸一顿,推门而入时胳膊都抬起来了。


    然而,室内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


    而他那张不怎么使用的单人休息床上,脾气很大的“公主”侧躺着,微微蜷缩,身上严严实实地盖着他的军装外套,只露出一片睡得泛红的安静侧脸。黑发柔软地铺在枕上,长睫像两把小扇子,投下柔和的阴影。


    他的一只手掩在外套下,另一个搭在枕边,手边是一本翻看到一半的小说。


    而徐凛那张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竟放着一块用透明盒子小心装好的蛋糕,被整齐地切走了一半。


    徐凛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所有疲惫和紧绷都在这一刻奇异般地消散了。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晃了晃江昭生的肩膀。


    “昭昭?醒醒回去再睡,这里不舒服。”


    江昭生被扰了清梦,蹙着眉,迷迷糊糊地睁开那双蓝绿色的眼睛,里面还氤氲着睡意。他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软糯,看也没看徐凛,反而先嘟囔着问:


    “唔你吃饭了吗?那半块蛋糕好吃给你留了一半”


    简单的一句话,带着点没完全清醒的鼻音。


    却让徐凛前所未有地放松,愉悦。


    一种陌生的暖流冲刷过他的心口。


    他突然明悟自己为什么执着于“拯救”这个青年。


    或许从不是责任吧,对于一个跟生母决裂到“大义灭亲”的人来说,徐凛也不认为自己看重血缘亲情所以也不是出于愧疚。对美丽事物的保护欲?白骑士综合征?


    这一刻他才想通,他其实也在把江昭生当成自己的精神依托。


    好像他们真的组成了一个小小的、与世界隔绝的“家”。他在外奔波,家里有人亮着灯等他,还会给他留一份吃的。如此梦幻,如此不真实的温馨。


    江昭生的侧脸被窗外都市霓虹映照得有些斑斓,那五官在朦胧的光线下,如烟似雾,雾里看花。


    一种强烈到近乎呼之欲出的决心在徐凛心中升腾——他一定要守护好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守护好他这个看似空心病、实则比谁都需要、渴望别人爱护的弟弟。


    他自己都未察觉,此刻的表情傻到好笑:


    “好,我吃吃完我们回家睡,嗯?”


    他伸出手,想帮江昭生把滑落的外套拉好,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冰凉拉链时微微一顿,最终还是稳稳地,拢紧了包裹着弟弟的外套。


    江昭生伸手要整理下摆,徐凛像被烫到似地抽手,转身去拿蛋糕。


    “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天天给你买”


    徐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他不知道应该如何照料江昭生这样的娇养的孩子,只好笨拙地用“行动”加“决心”这样老土的办法表达忠心。


    “好。”


    蛋糕?不过是他下午觉得太甜腻吃不下,又恰好可以用来演这出兄弟温情的道具罢了。


    回忆着徐凛眼底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感动和守护欲,江昭生心底冷笑。


    不是?这就感动了?真是好骗得很,还不如自己的下属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昭生像一株悄然蔓生的藤蔓,不着痕迹地缠绕进徐凛的工作与生活。


    乖巧地待在军部办公室,偶尔在徐凛与人低声交谈时“无意”听到只言片语,江昭生那双蓝绿色的眼睛在书页后,却没有焦点,他在听徐凛的下属汇报最近的工作。


    从对话片段中他大概知道,徐凛最近在追踪一个棘手的国际□□头目,线索指向一场在公海豪华游轮上举办的、名为“慈善晚宴”,实则是那个猥琐头目搞得,肮脏的“□□”派对。


    江昭生甚至知道,那人是个近乎不能人事的阳.痿,早年被人打伤了根基,只能受到别的更刺激的外在助力,在精神上努力才能支棱起来。


    偏偏那个癖好就是别人的老婆。


    当徐凛再次为寻找合适的女搭档而眉头紧锁、有些叹气时,江昭生知道,他等待的机会来了。


    他放下手中的书,走到徐凛办公桌前,像小孩子玩闹那样,手指竖起,像走路一样敲过桌面。


    “昭昭,别闹”


    徐凛轻轻握住他作乱的手指,把他的手放在胸口。


    “让别的女士陪你去那种地方,怪危险的。我身材薄,穿裙子也合适,不是正好吗?”


    “你怎么知”


    他那么聪明,这些天恐怕也猜到不少,江昭生没有抽回手,反而弯下腰:


    “我演得不像吗?你又不是没看见过”


    徐凛猛地抬头,断然拒绝:


    “不行!绝对不行!”


    那种地方是龙潭虎穴不说,腌.臜程度也是江挽澜身边的千八百倍,更别说有那个性/虐头子在,江昭生的性格又比较“特别”,他怎么能让昭昭去冒险?


    江昭生却不急不躁,他干脆倚着桌沿坐上去,拿出徐凛曾经教育他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地复述:


    “你不是告诉我,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养一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吗?我又不是宠物猫,是人,总得还你点人情。”


    末了语气平淡地补充一句,针一样扎在徐凛心上:


    “而且你养我这么久,我总要有点用处。”


    徐凛心头剧震,一股混合着愧疚和心疼的情绪涌上来,他急于解释:


    “昭昭,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话未说完,却见江昭生忽然眼睛弯起,方才那点若有似无的尖锐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然的、仿佛浸透着蜜糖的依赖,他歪着头,看向徐凛:


    “而且,你不是说过会永远保护我的嘛?哥哥,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原本徐凛都以为,自己临近悬崖边没想到江昭生竟然这么善良,全然不顾自己给他生活带来的“灾难”和“破坏”,欣然接受自己有些强硬地“矫正”,像被迫收养的桀骜野猫终于朝你轻轻挥舞了一下爪子。


    看着弟弟清澈的眼眸,一股混合着责任、雄性保护欲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被全然信赖所带来的满足感,冲垮了男人所有的顾虑。


    而且,说不定等这件事之后,江昭生意识到了自我实现的价值,不再把目光放在另一个人身上了呢?


    或者让他对性感到恶心也可以,徐凛有些阴暗地想。


    他心一横,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好。”


    更何况,徐凛对自己和团队的能力有绝对的信心,他确信自己能护住昭昭周全。


    “那就这么说好了,”江昭生跳下桌,手指噼里啪啦地在屏幕上打字,“照片p好了发给你。”


    当徐凛心情复杂地将江昭生发来的,一张精心修饰过、柔.媚脆弱的照片递出时,目标果然立刻上钩,而且回复得异常迅速,字里行间是掩盖不住的热切。


    任务前夜,徐凛回到家,心情忽然有些沉重——他这么做是对的吗?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


    想着让他跟自己去的?


    江昭生似乎不受影响,早早进了卧室。就在徐凛对着行动方案反复推敲时,卧室门轻轻打开一条缝,江昭生的声音传来:


    “哥,你进来一下。”


    徐凛推门而入,瞬间愣在原地。


    江昭生站在房间中央,身上穿着一件丝质的墨绿色吊带长裙,裙摆如水银泻地,勾勒纤细的腰身、修长线条。


    黑发松散地披着,几缕垂在锁骨边,与雪白的肌肤形成强烈对比。


    他很久没有穿裙子了,此刻这身装扮,瞬间将徐凛拉回到初次见面时那个惊心动魄的场景——那个被华丽衣饰包裹,眼神却空洞迷惘的“人偶”。


    徐凛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喉结滚动。


    江昭生将他瞬间的失神和身体下意识的紧绷尽收眼底,挑了挑眉,带着一丝嗔怪,语气却理所当然:


    “这次可是因为任务别又跟第一次见面似的,冲过来扒我衣服。”


    他甚至还故意拉了拉自己的裙摆,露出白皙的小腿,暗示他——你上次就是这样冲过来,扒我的袜子。


    徐凛猛地回神,狼狈地咳了一声,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声音有些发干:


    “我知道。准备好了就行。”


    江昭生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他向前一步,微微仰起脸,蓝绿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彩,轻声问:


    “好看吗?”


    这三个字像羽毛,轻轻搔过徐凛的心尖。


    随后,一股尖锐的刺痛感猝不及防地袭来——为他弟弟这似乎浑然天成的、用于取悦他人的姿态,也为他自己内心深处那丝不该有的、被这美色撩动的涟漪。


    徐凛脸上划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几乎是仓促地偏过头,含糊地搪塞:


    “很自然。”


    他不敢看江昭生此刻的表情,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转身:


    “早点休息,明天跟紧我。”


    在他身后,江昭生脸上那点刻意营造的、带着期待的表情,在门关上的瞬间,如同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冰冷的索然无味。


    他抬手,指尖拂过光滑冰凉的裙料,心底无声嗤笑:


    可怜的雏男。


    连句真话都不敢说。


    很快,就到了约定的登船日。


    奢华庞大的游轮如同海上宫殿,灯火辉煌,觥筹交错,掩盖着内里的污秽与堕.落。


    江昭生穿着一身特意挑选的、看起来格外“贤淑”的米色连衣裙,面料柔软,剪裁得体,将他身上那股天然的妖异气质巧妙地收敛了几分。


    长发温婉地盘在侧面,用几朵散发着清香的茉莉发簪固定成优雅的半丸子头,漆黑的发尾烫成精致的波浪,披散在单薄的肩头。他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怯懦与不安,紧紧跟在徐凛身边,完美扮演着一个即将被恋人亲手推入火坑的、无助的“初恋”。


    他们的剧本是——徐凛是个走投无路、欠下巨额赌债的男人,被迫将“漂亮的初恋”卖给派对主办方抵债。


    按照既定计划,江昭生只需跟着引路的侍者进入指定房间,走个过场,吸引主要目标的注意即可。


    而徐凛则会利用这个时间,迅速前往预定的位置,启动破坏电力系统的装置,制造混乱,同时发出信号,里应外合实施抓捕。


    “等一会,先不要乱走,在这等我,别怕,我很快回来。”


    徐凛在江昭生耳边低声嘱咐,用力握了握他微凉的手,试图传递一丝力量,然后转身迅速消失在船舱复杂的通道里。


    江昭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拿出徐凛给的手机,扔进大海,然后顺从地跟着侍者走向那扇、象征着“深渊”的下层通道。


    “带我去吧。”


    徐凛按照记忆,敏捷地穿梭在船员通道中,心跳因即将到来的行动而略微加速。


    然而,当他抵达预定的、隐藏着电力控制备用模块的狭窄舱室时,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本该在那里接应他的内线,以及确保计划顺利进行的爆破装置,全都不见了踪影。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徐凛的心脏猛地一沉。


    行动泄密了?!


    是谁?!


    无数的念头在他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计划内有人通风报信但内鬼的事必须得放在一边,现实情况下由不得他细想。


    “糟了!昭昭!”


    如果计划暴露,那么被侍从带走的江昭生


    徐凛立刻转身,不顾一切地朝着派对大厅的方向狂奔。他推开厚重的大门,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几乎倒流。


    大厅里的灯光比之前更加昏暗暧昧,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香氛、雪茄和酒精混合的气味。


    更令人心惊的是,方才还衣冠楚楚的宾客们,此刻大部分脸上都戴上了统一发放的纯白面具,扭曲的电子音乐震耳欲聋,人群在舞池中扭曲晃动,肢.体纠缠,互相勾肩搭背,手指里夹着漆黑房卡,一种即将失控的氛围。


    而原本该乖乖站在入口附近等他的江昭生,早已不见了踪影。


    那个穿着米色连衣裙、像一朵无辜小茉莉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这片戴着面具的、欲望横流的野兽群中。


    ——换.妻派对已经开始了。


    他的昭昭,被他亲手送进来的昭昭,此刻在哪里?正在经历什么?


    徐凛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跌倒在吹着咸湿海风的甲板上。


    昭昭——!——


    作者有话说:江昭生的报复游戏开始了……目的是虐徐凛的心,嘿嘿,大家放心这个if真的是控场女王受来的,然后有攻会死……[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82章 凤蝶【if线完】


    当那张经过精心修饰的照片, 通过加密线路传到“蝮蛇”卡尔的私人终端上时,他正叼着雪茄,享受着新招揽的按摩师的服务。


    漫不经心地扫过屏幕。


    下一秒, 他整个人被瞬间冻结。


    雪茄从唇间掉落,昂贵的丝绸睡袍被烫出一个焦黑的洞, 他却浑然未觉。那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张脸——黑发,雪肤, 尤其是那双独一无二的蓝绿色眼瞳。


    像太像了!


    不, 不仅仅是像。除去照片上那刻意柔化的线条和略显青涩的神态, 这根本就是那个让他无数次从春.梦与噩梦交织的深渊中惊醒的人。


    恐惧冰冷地窜上后脑, 让卡尔头皮一阵发麻。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彻底摧毁尊严与男性根本的下午,羞辱感再次席卷而来。


    但紧接着, 是一股扭曲的、压抑了太久的激动。


    真的真的有人能跟那个恶魔如此相似?


    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兴奋。恐惧与慾望,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 此刻在他体内疯狂交织、撕扯,最终汇聚成一种病态的亢奋。


    卡尔清晰地记得, 很多年前, 他还是个跟在老大屁股后面、连正眼都不敢抬的小混混时,有幸被带去觐见那位传说中的女人——江挽澜。


    在那座如同迷宫般奢华的庄园里,他低着头, 大气不敢出。就在江挽澜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们老大的汇报时,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一个身影闯了进来。


    那是个少年, 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留着半长不短的黑发, 正处在有些尴尬的、介于男孩与女孩之间的时期,发丝柔软地披在肩头。


    他穿着宽松的睡裤,上身是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 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脖颈和锁骨。睡裤下,是两条笔直而莹润的小腿,小腿肚的线条流畅,带着点未褪尽的纯洁柔软。


    “妈咪——” 少年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我找不到阿纳托利了”


    那一刻,卡尔几乎忘了呼吸。他从未见过这样这样纯净又诱人的存在,像是不慎落入凡间的精灵,与这充满阴谋与血腥的环境格格不入。


    江挽澜那永远带着几分冷嘲的脸上,罕见地露出宠溺的神态,她挥了挥手,像驱赶苍蝇一样让他们退下。门关上的瞬间,卡尔最后看到的,是江挽澜抬手揉了揉那少年的头发,少年顺势把脑袋靠在她膝头,低声说着什么。


    那一刻,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滋生——难道这就是江挽澜那个女魔头唯一的软肋?


    后来,他靠着狠辣和算计,背刺了提拔他的老大哥,踩着对方的尸骨坐上了头把交椅。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疯狂奔涌,权力带来的眩晕感让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也正是在那时,他得知,老大哥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那个据说被江挽澜藏得极好的“小少爷”——江昭生,恰好要来这个城市,似乎是想“体验生活”。


    狂喜卡尔还是太年轻冲动,他想报复江挽澜曾经对他的蔑视,也报复那少年曾无意中带给他的悸动与自惭形秽。他精心策划,伪装成恭敬的下属,亲自去接人。


    他再次见到了江昭生。


    几年过去,少年抽条了些,五官长开了,那股介于性别之间的美丽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惊心动魄。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跟着那个如同影子般高大沉默的灰发男人——阿纳托利。卡尔能感觉到,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深不可测。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按捺着狂跳的心脏,摆出最谦卑的姿态,巧妙地支开了阿纳托利,声称“有些家族的私密物品要单独交给小少爷清点”,将江昭生单独引进了准备好的、隔音极好的房间。


    门在身后合上,卡尔脸上的恭敬瞬间碎裂,他看着面前似乎毫无察觉、依旧带着点好奇打量房间的美丽青年,咽了口唾沫,声音因为兴奋而沙哑:


    “小少爷别怕,我只是想跟你亲近亲近”


    他以为会看到美丽羔羊的惊慌、哭泣,或是徒劳的挣扎。


    然而,江昭生转过了头。


    那张漂亮得如同CG建模的脸上,没有一丝恐惧,反而缓缓勾起一个笑容。那笑容极其艳丽,蓝绿色的眼瞳里,仿佛有幽暗的火焰在燃烧。


    “哦?” 少年偏了偏头,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呢喃,“你想怎么亲近?”


    下一秒,卡尔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剧痛从下.身猛地炸开!那根本不是人类应该有的速度和力量!青年纤细的手指如同铁钳,招式狠辣刁钻,打击精准地落在最脆弱的地方,带着一种残忍的、如同拆卸玩具般的冷静。


    他像条死狗一样瘫倒在地,后背汗湿,眼睁睁看着那个美丽的罗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就这点本事,也敢碰我?”


    少年嗤笑一声,抬脚,毫不留情地碾碎了他作为男人最后的尊严。


    阿纳托利破门而入,灰发男人的眼神冷得像看死人,有一瞬间,卡尔以为自己要死了,但他并没有动手,只是沉默地站在江昭生身后,如同最忠诚的守护骑士。


    江昭生擦了擦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只是随手处理了一件垃圾。他蹲下身,看着因为剧痛和恐惧而不断抽搐、像条虫一样蠕动着乞求原谅的卡尔,轻声道:


    “留你一条狗命。记住,以后看到我,或者听到我的名字,最好绕道走。”


    那之后,他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却留下了永久性的后遗症,失去了生.育能力。


    江挽澜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卡尔在她活着的时候,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那点扭曲的心思


    直到传来江挽澜的死讯。


    那座山终于崩塌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条在地下压抑了太久的老鼠,终于能探出头来,疯狂地喘息。他开始动用一切资源,像大海捞针一样,搜寻着江昭生的下落。那个让他恐惧、让他耻辱、更让他魂牵梦绕、滋生出无数扭曲欲,望的身影。


    卡尔死死盯着屏幕上的照片,呼吸粗重,痴迷地抚摸着屏幕上那张脸。


    这张脸,无论是春.梦中旖旎的歧缠,还是噩梦里血腥的惩罚,都是它。


    他要把江昭生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和耻辱,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巨大的期待感让他整个人都因兴奋而颤抖起来。卡尔几乎能想象到,将那曾经带给他无尽痛苦的人禁锢在怀中时,那战栗的触感


    “回复他们,” 卡尔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变调,“答应他们,立刻安排。我要亲自‘接待’这位贵客。”


    侍者带着那个穿着米白色连衣裙、显得格外“贤淑”甚至有些怯生生的身影走进,卡尔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冲出胸腔。


    房间的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落锁。


    室内只开了几盏壁灯,光线昏黄暧昧,但也足以让他看清来人的脸。


    就是这张脸褪去了记忆中的青涩,更加锋芒毕露但如果真是记忆中的人,他怎么可能穿成这样?


    卡尔喉咙发紧,上前一步,试图看得更真切:


    “是你?”


    他话音刚落,眼前“怯生生”的美人抬起了脸。


    那点柔顺气质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蓝绿色的眼瞳抬起,带着冰冷的讥诮,直直刺向他。


    “好久不见啊,‘蝮蛇’,” 江昭生开口,声音清泠,他上下打量着卡尔,目光最终落在对方下三寸的位置,嘴角勾起,“没想到,你都这样了还在琢磨这种脏事?人都被阉了,能老实一点吗?”


    他微微歪头,黑发从肩头滑落,语气轻飘飘,字字诛心:


    “真是条贱、狗。”


    侮辱性的话语,卡尔感觉脸上被抽了一鞭似的。


    男人脸色已经涨红发紫,呼吸粗重。江昭生以为会看到对方恼羞成怒,或者干脆暴起,跟他扭打在一起。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卡尔眼中骤然爆发病态的狂喜。


    “对对,就是这样,” 卡尔喘着粗气,声音嘶哑难听,像是乞求鞭挞般,向前凑了凑,眼神狂热地盯着江昭生,“我的主人江挽澜死了,你肯定很苦恼吧?失去了最大的靠山”


    江昭生眉心微蹙,打断他,语气危险:“关你屁事,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不,您误会了!” 卡尔急忙解释,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狂热,“我的意思是我愿意,我愿意做您新的得力助手!我所有的资源、人脉都可以为您所用。只要您肯像现在这样羞辱我,骂我”


    江昭生:“?”


    他倒是没想到,这废物被“教育”过一次后,竟然彻底觉醒了这种癖好。


    好恶心,好碍眼。


    不过现在他还有点作用,江昭生饶有兴致地向前走了两步,靠近卡尔。


    他抬手慢条斯理地取下了用来固定侧边发髻的、顶端尖锐的金属发簪。乌黑的长发瞬间如同瀑布般披散下来,衬得他脸庞愈发白皙,也添了几分妖异。


    他拿着那根冰冷的发簪,用尖锐的顶端,轻轻抵在卡尔的额头上。


    卡尔激动得浑身颤.抖,眼中充满了期待。


    “想做我的狗?”


    江昭生轻笑,手腕微微用力,尖锐金属轻易地划破了卡尔的皮肤,一道细细的血线蜿蜒而下:


    “那我给你做个标记怎么样?”


    火辣辣的刺痛感混合着心理上的快意,让卡尔脑袋发热。


    “写写什么?”他迫不及待地问。


    江昭生歪着头,像是在思考一个有趣的问题,簪尖沿着血痕缓缓移动,带来更清晰的痛楚。


    “嗯,就写个‘畜’字,怎么样?畜生的畜,很适合你。”


    “好……好。”


    卡尔兴奋地跪下去、伏低身.体去舔他的靴尖。


    然而,江昭生却突然失去了兴趣般,手腕一撤,簪尖离开了他的皮肤。紧接着抬脚,硬底短靴毫不留情地踹在卡尔的肩膀上。


    “!” 卡尔猝不及防,被踹得向后摔倒。


    江昭生走上前,靴底直接踩在他的心口,微微用力碾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痛苦和兴奋而扭曲的脸:


    “想不想单独跟我‘玩’?”


    卡尔看着上方那张如同神祇又如同恶魔的美丽面孔,忙不迭地点头,脸上混合着血,狼狈不堪。


    江昭生弯下腰,凑到他耳边:


    “陪我演一场戏。”


    当徐凛终于冲破重重阻碍,凭借惊人的意志力一路搜寻到这间位于游轮最深处的、隔音极佳的奢华主舱时。


    哪怕见过再多血腥而残酷的画面,徐凛还是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比任何场面都可怖痛苦和后悔几乎将他的灵魂都撕裂——


    房间中央那张巨大的、铺着黑色丝绸床单的床上,江昭生跪在那里。


    米白色连衣裙被撕裂,莹白如玉的肌肤上,交错着几道刺目的勒.痕,甚至那纤细脆弱的脖颈上,也绕着一圈暧昧又可怕的红痕。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他的侧脸,剩下的衣裙勉强挂在臂弯。


    而床边,卡尔赤着上.身,正背对着门口,似乎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地上,散落着一些形状诡异、闪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道具”。


    徐凛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真的停止了跳动。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眼前这幕让他肝胆俱裂的画面。极致的愤怒和心痛过后,一种奇异的、可怕的冷静如同冰水般瞬间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甚至没有去看卡尔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江昭生还在脑中飞速计算,是此刻惊醒后崩溃大哭更能刺激徐凛,还是继续维持这种被折磨坏了的空洞模样更能让他发疯


    然而,下一秒——


    “噗!”


    一声经过消音处理、沉闷的枪响,打破了室内的气氛。


    卡尔脸上的得意和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挑衅,永远凝固了。男人眉心出现一个细小的血洞,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江昭生:“?”


    他愣住了,预想的剧本里没料到直接灭口这一出啊——


    他这瞬间的怔忡和茫然,落在此刻心如刀绞的徐凛眼里,却完美契合了遭受巨大创伤后可能出现的解离状态——吓坏了,连反应都慢了。


    徐凛大步上前,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将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般的江昭生严严实实地裹住,打横抱起。


    他抱得很紧,手臂如铁却微微颤抖。隔着厚厚的衣物,徐凛珍重又克制地,将一个安抚的吻落在江昭生冰凉的发顶,也不知道是在安抚他还是自己。


    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反复自言自语:


    “没事了,昭昭”


    “我们回家这就回家”


    “不怕了……以后再也没人能伤害你……”


    江昭生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嗅着熟悉的味道,配合地扮演着惊魂未定。


    然而,在外套的遮掩下,无人看见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眼底一闪而过的、计划被打乱后的冷躁


    真是,意料之外的发展。


    不过,徐凛这反应倒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成功”?


    他闭上眼,任由自己彻底“脱力”地依偎在徐凛怀里。


    游轮事件后,江昭生被近乎崩溃的男人强行带回了家。


    但自那以后,一种无形的墙壁在两人之间筑起。


    江昭生不再吵闹,不再作妖,也不再穿那些惹眼的裙子。


    只是变得很安静,像没有灵魂的漂亮瓷偶,对徐凛的一切示好、关心、道歉都视若无睹,用最沉默和疏离回应着一切。


    徐凛试图与他沟通,换来的是对方直接转身回房,锁上门。


    这种冰冷的、钝刀子割肉般的冷暴力持续不断,先被“弃猫效应”影响的,注定是他。


    徐凛看着弟弟一天天沉默下去,眼神空洞,仿佛游轮上的遭遇抽走了他所有的生机。巨大的愧疚几乎将他压垮。


    他请来了业内介绍的最好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与他单独沟通时,转述了江昭生的话:


    “他说他很后悔。后悔那天主动提出要帮你。他说如果他不是那么信任你,是不是就能离那场噩梦远一点?”


    “信任”二字,像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徐凛的心脏。


    是他,亲手摧毁了弟弟对他刚刚建立起来的、微薄的信任。


    从此,徐凛肉眼可见地消沉下去。这个曾经钢铁般坚硬的男人,开始无法控制地依赖烟草和酒精。办公室里烟味弥漫,回家时也常常带着一身烟草味。


    江昭生对此从不劝阻。他只是在他靠近时,像闻到什么极其污秽不堪的东西一样,纤细的手指立刻捏住鼻子,屏住呼吸,迅速侧身走开。


    那双蓝绿色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戒备,以及深切的怨恨。


    每一次,都让徐凛的脚步钉在原地,心脏像是被冻住,然后沉甸甸地坠入冰窟。


    他是不是在用我的愧疚,慢性折磨我?


    徐凛偶尔会闪过这个念头,但随即又被更汹涌的自我谴责淹没——不,昭昭才是受害者,他只是无法从创伤中恢复。


    看着徐凛眼里的光一天天黯淡下去,意志被消磨,江昭生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他让阿纳托利故意在一次行动中留下“夜鸦”特有的标记,引导徐凛顺藤摸瓜,最终在一个废弃码头,将阿纳托利成功围堵。


    当徐凛的枪口狠狠抵在阿纳托利后脑,看着这个灰发灰眸、沉默如磐石的男人时,一股强烈的、想要扣动扳机的冲动几乎淹没了他——就是这个男人,曾经“拥有”过昭昭,也是昭昭口中“比自己好一百倍”的“丈夫”。


    但最终,他想起了心理医生的话,想起了昭昭这些天的失眠和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如果杀了阿纳托利昭昭会不会彻底崩溃?


    徐凛艰难地压下杀意,声音嘶哑地命令:


    “带走!上重镣!”


    他没有将阿纳托利投入监狱,而是违规地,将人秘密带回了家。一种扭曲的、近乎自虐的想法驱使着他——他想看看,昭昭见到阿纳托利,会是什么反应。也许这是解开他心结的唯一方法。


    当江昭生看到被镣铐锁住、却依旧挺直脊背的阿纳托利时,那双沉寂许久的眼睛,果然瞬间迸发出惊人的光彩。他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雏鸟,毫不犹豫地扑进了阿纳托利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


    “你怎么来了!”


    徐凛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难言的失望和酸楚几乎让他窒息。


    江昭生悄悄抬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问阿纳托利:“托利亚没事吗?”


    阿纳托利几不可查地摇了下头,灰眸沉静,示意他安心。


    然后,江昭生转向徐凛,语气是毫不掩饰的驱逐:


    “我不想看见你。请你让我们单独呆一会儿。”


    徐凛喉咙发苦,沉默地退出了房间,却没有走远。


    不一会儿,房间里传来一些细微的、像是挣扎又像是呜.咽的动静。徐凛心头一紧,难道阿纳托利会对昭昭不利?猛地推开了门——


    江昭生跌坐在地毯上,脸色绯红,眼带水光,手正死死地压着掀起的裙摆。而阿纳托利阿纳托利正从江昭生裙摆下方的位置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甚至还下意识地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徐凛的大脑一片空白,手指颤抖地指向他们:“你你在跟他做什么?!”


    江昭生仰头看着他,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面如芙蓉,可他却扯出一个近乎惨淡的笑容,声音带着刺:


    “做什么?徐凛,你知道吗?那个卡尔给我的阴影远不如你,我亲爱的哥哥,给我带来的万分之一。”


    他看着徐凛骤然收缩的瞳孔和瞬间失去血色的脸,继续用一种近乎麻木的语气说,然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轻轻向后躺倒在床榻,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看见你就想吐,你每次碰我,训斥的时候,我都很反胃。”


    而阿纳托利,自始至终沉默着,仿佛刚才那个俯首在青年裙下的人不是他。


    真实地看见这一幕,徐凛忽然明白为什么江昭生对他如此特别了——阿纳托利对江昭生展现出的,是一种绝对的、近乎奴性的服从。


    这一刻,徐凛一直坚信的某些东西,轰然崩塌了


    他真的是对的吗?他把昭昭从母亲身边“拯救”出来,真的是为了他好吗?或许在阿纳托利身边,即使那是扭曲的、不正常的,昭昭才是快乐的?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自我怀疑将他淹没。


    “他是重犯。”


    徐凛深吸一口气,看着躺在床.上的江昭生,一字一句地说:


    “以后我不会再管你了。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合法。”


    江昭生闻言,忽然轻笑出声,他侧过头,蓝绿色的眼睛像宝石,盯着徐凛:


    “哥哥,我想要妈咪。你能给我吗?”


    徐凛猛地一僵,下意识地回避他的视线,艰难道:“她她在监狱里”


    江昭生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带着恨意。


    “她死了,” 江昭生平静地陈述,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从他眼角滑落,没入鬓角,“徐凛,我没有妈妈了。”


    下一秒,在徐凛还沉浸在那句“她死了”带来的震惊,下意识想要辩解时,江昭生已经如同鬼魅般起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小巧精致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对准了徐凛的眉心。


    徐凛瞳孔骤缩,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心痛,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恳求:


    “昭昭别这样!别冲动!把枪放下”


    寒光一闪!


    不是枪响,是匕首没入血肉的闷响。


    江昭生动作快得惊人,在徐凛靠近的瞬间,另一只手中藏的短刀已经精准地捅进了他的腹部。


    徐凛闷哼一声,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没入身体的刀柄,又抬头看向江昭生。


    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还在试图安抚他:


    “别害怕哥哥不怪你”


    江昭生看着他这副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物,他歪着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冰冷,手上加重了力道:


    “你是蠢货吗?徐凛。”


    他凑近他耳边,如同情人之间的低语,却字字诛心:


    “我才是‘夜鸦’,你安慰错人了。”


    剧痛和失血让徐凛的脸色迅速苍白,他却像是感觉不到,反而因为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狂喜的的光芒。


    他呕出一口血,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我知道” 他喘息着,声音微弱却清晰,“从你问我要妈咪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我很抱歉带走了你的妈妈”


    在刚刚那电光火石的瞬间,所有的线索——江昭生异常的乖巧、对阿纳托利不同寻常的在意、游轮上蹊跷的泄密、以及此刻这狠辣的一刀——终于串联了起来。他一切都想通了。


    但奇怪的是,徐凛心中竟然没有一丝被欺骗、被背叛的愤怒和难过,反而涌上一股巨大的、荒谬的解脱感。


    还好


    他强大的昭昭,并没有在游轮上、在任何地方,真正受到无法挽回的摧残。


    他还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甚至摧毁别人。


    他不是那个需要被小心翼翼捧在手心、脆弱易碎的玩物。


    是那个在黑暗里也能绽放的、带刺的恶之花


    其他的,似乎都不重要了。


    这认知让他感到一种荒谬的平静。他看着江昭生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却再也找不到一丝温情痕迹的面容,腹部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寒冷,似乎都远不及心口解脱的快意。


    他用尽最后残存的意志,挣扎着,不再是站立,而是双膝一软,如同最卑微的信徒朝拜无情的神祇,重重地跪倒在自己温热的血泊之中,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


    生命垂危的时刻,他想要的,竟然只是触碰,甚至不是拥抱,而是如同亲吻圣物般,去亲吻江昭生那染了他自己鲜血的、华丽的裙摆。


    放弃了求生欲望,放弃一切尊严、一切挣扎——那是濒死之人纯粹的献祭。仿佛这样,就能触碰他从未真正拥有过的月光,完成一场绝望的献祭。


    徐凛在用这最后的行为无声地诉说:即使你欺骗我,利用我,杀我我依然


    一直沉默如同影子般的阿纳托利,此刻灰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是厌恶,他难得地主动伸出手,将江昭生往后揽了揽,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徐凛那卑微的触碰。


    他只感觉到,那带着血迹的、华丽的裙摆,如同蝴蝶残破的翅膀,轻飘飘地、冰冷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江昭生的冷香,如同最后一声嘲讽的叹息,拂过他的脸颊和额前汗湿的发丝。


    徐凛最终未能触碰到那片衣料。


    那双曾饱含愧疚、痛苦,最终归于深沉爱意与解脱的眼睛,缓缓闭上。


    江昭生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指尖沾染的、属于徐凛的温热黏稠的血液,轻轻相互搅动了一下指尖。


    在他身后,阿纳托利已经如同最训练有素、效率极高的清道夫,沉默而迅速地开始处理现场,没有多看血泊中的男人一眼。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徐凛无声无息的身影上,江昭生冷漠的侧脸上,泾渭分明。


    无心者,依旧无心。


    痴妄者,终付血海——


    作者有话说:超绝狠辣无情小猫……


    这个故事一点也不乐,下次看点开心的[可怜]


    第83章 你是小狗吗


    自那日被边泊强行带去参观了所谓的“镜宫”, 见识了那张笼罩范围之广、令人窒息的控制网络后,江昭生感觉自己像落入蛛网的猎物


    边泊的疯狂远超他最初的想象,和他意料的不同, 这并非那个疯子一时兴起的囚禁,而是一场布局深远、志在必得的狩猎。


    如果用实际情况比喻现状——那大概是被投入一个巨大的玻璃迷宫, 看似有挣扎的空间,实则四面都是无法逾越的壁垒。


    脑子里总在想着如何扳倒眼前的人和他的一切江昭生的精神不可避免地高度紧绷, 如同拉满的弓弦。


    边泊理智的时候, 对情绪还是颇有洞察力他察觉到了这一点, 没有再步步紧逼, 反而在某天早餐后,温和地告诉他:


    “昭昭, 哥哥要离开几天,处理些小事。你就在这里, 好好休息。”


    他甚至体贴地没有设置任何明显的限制,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里很安全, 你想要什么, 都可以告诉仆人。”


    江昭生清楚这种姿态背后的含义:如同主人放开宠物脖颈上的绳索,并非给予真正的自由,而是源于绝对的自信, 自信无论宠物跑出多远, 只需轻轻一拽, 那无形的链子就能将其拉回脚边。


    ——边泊就是那个自信能随时收紧链子的人。


    “不过,你最近睡得不好?”


    废话, 到底谁睡敌人老巢能放下心尤其是眼前的人还搬出过惊人的“淫.邪”物品,前科累累。


    食指在快要碰到眼下淡淡青色时,江昭生回避地退后半分, 他的睫毛很长,随着这个细微的动作扫过男人指尖,怪惹人疼的。


    边泊有些失语——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冷静下来后,他还是想替自己争取些好感,虽然现下看很“任重道远”。


    “我不奢求你马上接受我,如果你原意,我可以这辈子都只默默守护你。”


    说罢执起他的手,在手背上碰了碰,边泊亲完抬眼,果然,江昭生脸上写满了“你把我当傻子?”。


    “你要不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吧,”江昭生迅速抽手,用桌子上的帕子擦了擦手背,仿佛上面沾上了什么脏东西,“这样一惊一乍的,好吓人。”


    “我和阿纳托利也算是同源,”边泊也不介意他的嫌弃,仰倒在椅子上,枕着手臂慢悠悠开口,“你都信他对你的‘诚意’了,我只是你哥哥,只会比他更忠诚。”


    他难道连阿纳托利朝自己脑袋开枪都知道?不过也不奇怪,拥有这么多“教众”跟分身,阿纳托利在他身边的一举一动,恐怕都不能逃脱这人的眼线。


    “我不会再逼你了,我不在的时候,好好休息好吗?”


    “——你要不直接消失吧,对我比较重要。”


    江昭生头痛道。


    边泊忽然站起身,凑到他后颈附近——江昭生感觉后颈的寒毛都竖起来了,立马直起身要离开,被男人按住双肩固定在原地:


    “你是不是失忆了?”


    “我没”


    江昭生说到一半愣住,他确实——失去了童年期之前的记忆,印象里,记忆是从模糊的葬礼开始的,比正常人要晚很多。


    不然也不会隐约感觉徐凛熟悉下意识地想依靠对方,却回忆不出半分相处的记忆。


    “据我所知,你用这个‘蜂后’体质影响了江挽澜和她的实验室?副作用是失忆,倒退回最有安全感的那段记忆,把自己封闭起来——大部分人都会退回相对单纯的童年。”


    “你却是回到了,沈启明跟你关系破裂前的日子,据我所知,你并不十分依赖他,这已经是你最次的选择了。”


    “除非,你比别人缺了一段童年的记忆。”


    后颈被人轻轻捏了捏,以作安抚,江昭生依然不习惯地耸了耸肩,但没有出声反驳。


    “可能是你之前被做了实验的缘故,离开江挽澜,你的病情得不到控制,那段记忆丢失了。”


    边泊观察着他的反应,发现江昭生确实把他的话听进去,松了口气。


    其实他还有一句没说——你是不是有段时间身体状态很差,那是“蜂后”的发.育期,需要大量Alpha的信息素,上供一样源源不断地提供,他根据江昭生的经历看,恐怕是沈启明非法拘/禁昭昭的那段日子。


    但说出来给情敌减轻罪过就太犯傻了他没必要提起。


    “不过别担心,你先好好休养几天,会慢慢想起来的。”


    边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侧脸冷淡,宛如空心人偶的江昭生,有些悲伤他的遭遇。


    一个人如果失去了童年温馨记忆的庇护,成长过程注定动荡不安、要么太容易相信别人,要么太过冷硬,前者往往被频频伤害,后者则是心软一次就跌入无底深渊。


    ——昭昭这些年已经做的够好了,只是那些伤害他的人该死。边泊心想,现在自己应该放手,让他恢复记忆。


    “我真的走了。”


    江昭生依然坐在原位,闻言眼皮都没抬起。


    这里的“首领”离开,江昭生随意问了几个白袍下属,发现他们竟然真把自己当信任领导,下令关了对江晚他们的监视,他回到了那间属于边泊的卧室。


    谁能想到这个庞大、有条不紊运行的地下“帝国”,如今暂时成了他的。


    午后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顽强地在地毯上投下几道斜斜的光柱,空气中的尘埃在光线下无声飞舞。


    江昭生仰面躺在宽大的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任由时间从正午滑向黄昏,再坠入夜色将至前的蓝调时刻。


    就在这片寂静与放空中,一些被遗忘许久的、模糊的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翻涌、拼接,最终汇成一股温暖而汹涌的潮水。


    他好像逐渐想起来了。


    而且他确信,不是边泊刻意引导或伪造的“兄弟情深”的虚假记忆,而是更早、更遥远、属于他真正童年的一片净土。


    那是在他被接回江家之前,在外公外婆身边度过的一段时光。


    记忆里,他们似乎是为了躲避大城市和人群的熙熙攘攘,或者只是为了静养,带着他住在某个边陲,一个广阔的农场里。


    两位老人似乎雇佣了别人打理,农场是现代化的,大片大片的草场依靠电脑操纵的系统灌溉,青翠欲滴。


    首先想起的,是记忆中最鲜明的、那些农场的动物。


    江昭生记得小时候喝的牛奶,源自几头温顺的、花斑点的奶牛,还有几片雪白的绵羊像滚动的云朵;有很多很多田园品种的猫咪,花色各异,它们优雅独立,或在谷仓顶晒太阳,或悄无声息地穿过草丛;还有一条极其聪明的边境牧羊犬,名叫凯尔,它有黑白分明的毛发和黑曜石般的眼睛。


    那时的自己就像一头被放归自然的小兽,无拘无束。


    他会光着脚丫在清晨还带着露水的草地上疯跑,追着蝴蝶,惊起蚂蚱;他会偷偷去摸奶牛湿润的鼻头,被它们喷出的热气吓得咯咯笑;他会躺在草垛上,看天空流云变幻,听风穿过白杨树叶的沙沙声;他会试图模仿凯尔,跟在羊群后面跑来跑去,结果往往是羊群没被赶拢,他自己先累得瘫倒在草地上,被卡尔舔舐着手臂,哈哈大笑。


    玩累了,困意袭来时,他甚至都不用回到屋里。


    外婆铺在树下阴凉处的、干净的格子午餐毯,就是白日里最舒适的床铺。蜷缩在上面,可以嗅着青草和阳光的味道,沉沉睡去。直到黄昏降临,凯尔会领着一个高大的老人过来,用湿润温暖的舌头轻轻舔舐脸颊和手心,用粗糙舌苔将他唤醒。


    睁开眼,就能看到牧羊犬忠诚的眼睛,和天边绚烂的晚霞。


    记忆里的外公身材很高大,即使年纪大了,脊背也挺得笔直,有一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发,总是穿着熨帖的衬衫和马甲,神情严肃,但看着他的眼神总是很温和。


    江昭生怀疑他年轻时很受欢迎,因为外公总是很优雅、平静,外公会在晚上抱着他,指着天告诉他星星的名字。


    而外婆外婆是个很特别的女人。


    她总是穿着素雅的长裙,身姿挺拔,气质清冷而知性。


    外婆有着一双和江挽澜极为相似的、翡翠般的绿眸,只是那里面似乎总是凝结着一层淡淡的、化不开的冰雾,疏离,甚至有些冷漠。她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里看书,或者打理她的玫瑰花圃。


    比起总是带他去集市的外公,外婆跟他独处的时间有些少,他们之间最亲密的距离,好像还是短时间地拉着手。


    和动物玩耍固然有趣,不过江昭生最牵挂的还是农场的这两位老人。


    他甚至想起了更多琐事,让人尴尬的——


    年幼的他,内心深处无比渴望外婆能像电视里或者动画片那样,慈爱地把他搂在怀里,亲昵地摸他的头,用温柔的声音叫他“宝贝”。


    但外婆从来没有她对他的关心是妥帖的,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这种“冷淡”,让敏感的孩子感到失落不解。


    幼年时期的江昭生甚至开始暗暗嫉妒起那些能轻易获得外婆关注的猫咪。


    他常常看到,外婆坐在花园的藤椅上看书时,会有猫咪轻盈地跳上她的膝盖,蜷缩起来,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而外婆那双清冷的绿眸,会微微柔和下来,细长的手指,会一下一下,轻柔地抚过猫咪柔软的背毛。


    那一刻,外婆的神情是温柔似水的。


    江昭生看在眼里,一种幼稚的攀比心和渴望在心中滋生——为什么猫可以,他不可以?


    于是,在一个同样被金色夕阳笼罩的黄昏,他下定决心,要模仿那些猫咪。


    他看到外婆正坐在惯常的位置上,膝上卧着一只慵懒的三花猫。


    他深吸一口气,学着猫咪走路的样子,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然后,在外婆略带诧异的目光中,他像只寻求关注的小猫,小心翼翼地,用自己柔软的脸颊,贴上了外婆放在扶手的手臂,轻轻蹭了蹭。


    甚至尝试着,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带着试探和羞赧的:


    “喵喵。”


    声音出口的瞬间,小江昭生自己先红了脸,耳根发烫。这太幼稚,太丢人了


    但他还是鼓起勇气,抬起那双湿漉漉的、和外婆如出一辙的绿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她,无声地问:


    ——你看,我也可以很乖,很可爱,你能不能也摸摸我?


    外婆显然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试图把自己伪装成小猫来讨好她的外孙,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没有如江昭生期待的那样抚摸他的头,伸出手,不是落在他的发顶,而是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拉直站稳。


    这位女士拍了拍他稚嫩却已初显挺拔线条的脊背,动作引导般的力道,声音依旧是那般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


    “站好昭昭,不要这样。”


    江昭生满腔的期待和鼓起的勇气,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委屈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鼻尖一酸,那双漂亮的绿眼睛立刻蒙上了一层水汽,看起来泫然欲泣。


    “可是”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小得几乎听不见,“可是你从来都不会”


    “不会什么?”


    外婆总是冷静疏离的脸上忽然带着点笑意,不过她为了掩盖好笑,努力把脸绷得更严肃,江昭生辨别不出她的真实情绪,为自己刚刚的表现感到懊恼——他果然不如那些轻而易举获得目光的猫,几乎委屈地落下眼泪。


    “不会那样摸我的脑袋你只摸猫咪”


    外婆看着他这幅委屈至极的模样,沉默了半晌。


    忽然,她极轻极淡地、几乎看不见地笑了一下,那笑意短暂得如同冰雪初融的一瞬。这次,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泛红的眼角,拭去那将落未落的泪珠。


    近乎无奈地,外婆把他搂紧怀抱——江昭生闻到了扑鼻的薰衣草气息好香,好暖和。


    “傻孩子,”她说,“你不需要学它们。”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他:


    “你不是小猫,也不是小狗。你是江昭生。”


    然后,在外孙依旧迷茫委屈的目光中,她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又补充了一句,带着一种独特的、属于她的冷淡的诙谐:


    “下次,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夸奖你,或者摸摸你的头”


    “——你可以直接朝我‘喵喵’,我不会拒绝的。”


    这句调侃的话,瞬间驱散了小江昭生心头的阴霾,他先是愣住,随即破涕为笑,灿烂而毫无阴霾。


    太好了外婆不是不爱他。


    她希望他站立,希望他是他自己,而不是任何存在的模仿品。


    “!”


    江昭生不好意思地扑进外婆怀里,这次,总是冷淡疏离的女人没有推开他,只是那只原本抚摸着猫咪的手,轻轻落在了他柔软的黑发上,停留片刻。


    江昭生把脑袋埋进外婆衣襟,用脸蹭了蹭,甚至低头朝那几只被冷落的猫“耍威风”——看吧?谁比较可爱?


    这次破冰后,江昭生和外婆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让他欣喜若狂的模式。他不再需要通过模仿猫咪来笨拙地索求关爱,因为他发现,外婆冰冷疏离的外表下,其实藏着点隐蔽的侵略性——她很喜欢逗他。


    比如,会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江昭生正坐在餐桌前,晃荡着小短腿,努力地用儿童餐具切割盘子里的培根。


    外婆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喝着红茶,气氛安静而宁和。


    忽然,那位优雅的女士放下茶杯,状似随意地问:


    “昭昭,看见凯尔了吗?”


    小江昭生抬起头,咽下嘴里的食物,认真地回答:


    “在花园里呢,我刚才看见它在追自己尾巴。”


    外婆却摇了摇头,翡翠般的绿眸里闪过一丝笑意,她伸出手,越过桌面,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孩子的发丝细软,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手感好得让人舍不得放手。


    “不对哦,”外婆的声音依旧是平缓的,“凯尔在这里。”


    江昭生愣住了,眨了眨那双和女人极为相似的、宝石般的眼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外婆的手指继续在他发间穿梭,动作轻柔,语气却带着一种认真的“困惑”:


    “为什么这里有一个比凯尔更乖、更可爱的宝宝呢?”


    “轰”的一下,江昭生的脸蛋瞬间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他被这直白的、来自外婆的“夸奖”弄得手足无措,羞赧得想要钻进桌子底下。他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点委屈的抗议:


    “我我不是狗狗”


    外婆看着他红透的耳根和低垂的、不停颤抖的长睫毛,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她收回手,重新端起茶杯,语气轻描淡写,却投下了第二颗“炸弹”:


    “可是,我好像看见你开心地朝我摇尾巴了。”


    “好吧”


    小江昭生终于忍不住屈服,整张脸都埋进了臂弯里,只露出两只红得滴血的耳朵尖。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有一种被珍视的、巨大的满足感。


    这种“宠物游戏”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那天下午,外公刚从外面回来,就看到小外孙像只快乐的小狗,围着正在修剪玫瑰的外婆打转,叽叽喳喳地说着白天的趣事。而他那向来清冷的妻子,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会在他跑得太快时伸手拦一下,在他被花枝绊了一下时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肩膀。


    外公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威严的脸上线条柔和下来,银白的眉毛下,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复杂的、带着怜惜的感慨:


    “这孩子,真不像是挽澜亲生的”


    他话音未落,原本正低头听外孙说话的外婆忽然抬起头,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伸出手,轻柔地捂住了江昭生的两只耳朵。


    孩子正说到兴头上,忽然被捂住耳朵,不明所以地仰起脸,用那双清澈又懵懂的绿眼睛望着外婆:


    “外婆?”


    外婆垂眸看着他,指腹能感受到孩子耳廓柔软的温热。她对着丈夫,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要提她。”


    那个名字,是个不该出现在这片净土上的禁忌。外公立刻噤声,无奈又了然地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


    小江昭生虽然被捂住了耳朵,但外婆手掌并未用力,他还是模糊地听到了一点。他敏感地察觉到气氛微妙的变化,小声问:


    “婆婆,‘她’是谁呀?”


    外婆松开手,指尖顺势滑过他细腻的脸颊,替他拂开一缕被风吹到额前的碎发。


    她的眼神恢复了平时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凌厉只是错觉。


    “一个不重要的人,”外婆语气平淡,重新拿起花剪,将一支开得正盛的玫瑰剪下,递到江昭生手里,“昭昭只需要记得,你是外公和外婆的宝贝,就够了。”


    小江昭生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朵摘了刺的玫瑰,嗅着那馥郁的香气,懵懂地点头。对他来说,有外公外婆,有凯尔,有整个农场的小动物,他的世界就已经圆满得不能再圆满了


    记忆在这里缓缓退去,留下满室寂静和窗外沉沉的暮色。


    江昭生依旧躺在床上,眼角却无声地滑下一行温热。


    这些琐碎而温馨的记忆碎片,如同散落在时光河床上的珍珠,此刻被一一拾起,串联成一条温暖的链子,牢牢系住了江昭生几乎要漂泊迷失的灵魂。


    江昭生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像童年时在午餐毯上那样,将脸深深埋进枕头。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一小片布料,但那不再是出于恐惧或绝望,而是一种被疗愈的酸软。


    他想起来了,他不是凭空出现的,他不是只为承受苦难而生的。他曾那样被毫无保留地爱过,被认真地告知“你是江昭生”。他的根,曾深深扎进过一片丰饶而自由的土壤。


    那段被遗忘的童年,那个会因为渴望关爱而笨拙模仿小猫的自己,那份来自外婆的、独特而坚定的认可——“你是江昭生”——在此刻,成为了支撑他灵魂的基石。


    边泊想把他打造成顺从的“圣女”,沈启明想把他变成囚禁的金丝雀,而商宴需要一个可供玩弄的宠物。


    可他不是。


    他是江昭生。是在广阔农场里疯跑长大的孩子,是被外婆要求“站直”的江昭生。


    或许在超乎自己阅历的、强大的掌控者面前,他会下意识地流露出依赖和顺从。那更像是一种生存本能,一种源自童年、对待亲密之人的、近乎小动物般的信赖模式。


    但骨子里,从未真正屈服过。


    他闭上眼,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还能嗅到记忆中那片草场的清新气息。


    边泊有他的“国度”。


    而他,有他的“故乡”——


    作者有话说:[竖耳兔头][竖耳兔头]总感觉养大昭昭是个很有福气的事啊……


    第84章 【8k收番外】心理诊疗室


    《warning:白誉的心灵诊疗, 番外不影响正文。》


    雨声敲打窗棂,造成催眠的鼓点。你正准备熄了廊前的灯,却听见了门铃响, 很轻,带着犹豫, 几乎要被雨声淹没。


    拉开门,风雨便裹挟着一个湿透的身影撞入眼帘。


    是江昭生。


    他站在房檐下, 肌肤蒸发雨水的温度裹挟着花开荼蘼的馨香, 与身后漆黑的雨幕形成鲜明的对比——水珠从过长的黑发梢滚落, 蜿蜒贴着苍白的脖颈, 锁骨上有一小片透明积水。


    才二十二岁,眉眼间却已染上过来人的痕迹, 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悲观。


    他太年轻了,甚至还有些少年人的单薄骨架, 却被“父亲”这个沉重的身份过早地催熟。


    然而,那双眼睛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被雨水洗过, 更像是上好的翡翠, 澄澈地映出路灯下的银线,却不合时宜地盛着焦虑与惊惶,像是林中被猎人追逐, 慌不择路的小鹿。


    雨水顺着他额头中央一丝蜿蜒的黑发滑落, 横淌过玉石般的鼻梁, 像道瓷器的裂缝般触目惊心,水珠最后没入他颜色过于嫣红的唇缝——那抹红, 在毫无血色的脸上显得格外秾丽。


    你不合时宜地根据这幕联想——像暴雨后被打落的白玉兰,花瓣边缘已然蜷曲,残破却香气扑鼻。


    江昭生怀里, 紧紧抱着一个用宽大干燥毛巾包裹得严实的小姑娘——那是他的“孩子”。他尽量自己的身体为女孩挡住了所有的风雨。


    “白医生”


    他抬起头,声音被雨水浸泡得发软。


    过于惊人的美貌,于他而言,像是一种诅咒。


    “别着凉了,快进来。”


    你侧身让他进入温暖的室内,伸手想接过他怀里的孩子,江昭生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将小孩抱得更紧,指节都用力到泛白。


    倒不是出于警惕的意思,更像是溺水之人抱住唯一浮木的本能。


    ——他在从孩子身上汲取微薄的力量,好让自己不至于立刻碎掉。


    “她刚睡着雷声太响,我怕她半夜要闹”


    他低声解释,眼神飘忽不定,身体还在细微地发抖,不知是失温而发冷,还是怎么也无法抑制的、从内部崩坏他的焦虑。


    你看着他,这个可怜的、带着幼子的“母亲”。他抱着孩子的姿态,那么熟练,又那么无助,他自己也还是个需要被呵护的人,却被推到了必须为另一个小生命遮风挡雨的位置。


    他站在那儿,湿透的黑发,雪一样的皮肤,翡翠般的眼,嫣红的唇。


    “昭生,”你放柔了声音,不再试图去接孩子,只是将一条厚实温暖的羊毛毯轻轻覆在他和他怀中的孩子身上,“没事了,后半夜没有雷声。”


    他循着声音,抬起那双湿润的翡翠眸子望着你,里面有一丝祈求。


    “跟我来。”


    江昭生抱着江晚,把孩子安置好。


    “对不起,”他出来时周身还带着寒气,说话时哈出一小片白雾,“弄湿了你的地板。”


    你下意识地低头,看着脚下昂贵地毯上晕开的一小圈深色水渍。


    江昭生抱着臂膀,试图止住因为寒冷而起的细微颤抖。


    好可怜他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多想让人抱一下,你扶了扶眼镜,取来一块厚实柔软的干毛巾,递到年轻人手中。


    “先擦一擦,”你尽量让自己显得冷淡克制些,“孩子睡了?”


    他接过毛巾,机械地擦拭着湿透的头发,看来是很恍惚了连发根都没有擦到,一直在发梢打转。


    听到你的问话,他从出神里脱离,很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睡了好不容易才哄睡。”


    他抬起眼,那双记忆里总是盛满耀眼光芒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无处安放的茫然和一丝近乎崩溃的乞求。


    你怀疑他陷入了抑郁情绪。


    “她今晚哭得特别厉害,可能是被雷声吓到了。我抱着他走了很久,唱歌,讲故事可我好像连抱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医生,我,”他攥紧了手中的毛巾,指节泛白,日复一日独自养育中积攒的焦虑在此刻决堤,“我觉得脑子里很吵,又很空我需要”


    你静静看着他,呼吸放轻。


    需要什么?


    需要不再是“江昭生”,需要卸下这身过早披上的、沉重的担子,需要从无休止的规划和责任中逃离片刻。


    你引着他,走向里间那间更为私密、温暖的诊疗室。


    “别担心,”你在他耳边低语,“今晚你和孩子都很安全。”


    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雨,像泪滴


    江昭生洗过澡,擦着头发过来,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好看的眉峰微微聚拢,在他过于完美的脸上,显得像美人微嗔。


    你心下了然——是后悔了吧,后悔跟人太亲密,一时冲动。


    孩子固然是个强大的精神寄托,但随之而来的是沉重责任,你假装没看见他眼中的请求,拿起吹风机走到人面前,不提房间为何铺满了柔软厚实的毯子,把人拉近,翻过毛巾,用干燥的一面盖住他的发顶。


    视线隔绝后,羞.耻感会微微降低些。


    你体贴地告诉他,先吹干头发,免得头疼。


    洗发水的馨香被热风吹得蒸腾江昭生的后颈白皙地暴露在你眼前,他发丝上的光在温馨暖灯下像流淌的银河,你有些相信造物主确实有偏爱了,有的人哪怕憔悴也不会影响他的美貌。


    不过是添了一丝别的风味罢了。


    “你有什么喜欢的动物吗”


    江昭生的头发已经有九成干,你把吹风机档位调小,俯身问。


    他看起来都快睡着了,脑袋猛地向下点了点,被你眼疾手快地拖住下巴,免得突然栽倒,颈椎太酸。


    “呃绵羊吧?”


    你挑了挑眉问:


    “猫呢?我喜欢猫。”


    江昭生摇头:“不知道,我更喜欢小羊,虽然他们身上有些味道,但太阳晒过后抱住暖呼呼的”


    “你的经历还挺丰富,我都没见过绵羊——”


    你拿着木梳给他整理发丝,很顺,给他扎了个低低的马尾,江昭生想起身“逃跑”,被你毋庸置疑地按住肩膀,微微用力。


    自上而下望去,那两道眉毛真是凌厉地飞入鬓角,却因为过长睫毛的细细颤.抖,破坏了那丝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岭之花气质。


    “今天就做小羊,可以吗?”


    你将手掌轻轻放在他微湿的头顶。


    不同意的话,可以挣脱你,你的手掌动了动,他的肩膀有些紧绷,最后还是松懈下来。那就是默许的意思


    原来毛毯是这个用处。江昭生心想,长发从肩膀上滑落,擦过脸颊,膝盖没有半分不适,甚至他都想躺下,直接睡在毯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抓着长长的绒毛——


    背后微微一沉,羊绒大氅披在雪白肩头,江昭生眼神有些闪烁,太羞.耻了。他有些后悔说到羊。


    不同意的话,可以轻易挣脱你。你清晰地传递着这个信息。你的手掌只是象征性地覆着,没有用力。


    你感觉到他肩膀有些紧绷,像是受惊的小动物,本能地竖起了无形的防御。


    翠玉般的眼底掠过一丝挣扎,理智在发出微弱的抗议。


    但这丝抗议,很快便被更深沉的疲惫与渴望淹没——他太累了,累到无法再支撑“江昭生”这个沉重的身份。最终,他肩线一垮,全身的力道都松懈下来,长长的睫毛垂下,在苍白的脸颊投下脆弱的阴影。


    你牵起他的手,引导他跪.坐在那厚厚的、雪白的羊毛地毯上。地毯的绒毛柔软厚实得超乎想象,裹住他的膝盖和脚踝。


    好软好像云。


    江昭生恍神,及肩的黑发从肩膀上滑落,发梢擦过有些滚烫的脸颊,膝盖接触着极致柔软的支撑,没有半分不适,甚至他生出一种想要不管不顾躺下,直接蜷缩在这片云朵般毯子上睡去的冲动。


    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抓挠着身下长长的绒毛。


    就在这时,江昭生背后微微一沉。


    一件蓬松温暖的白色大氅披上了他的肩头,分不清是皮肤还是绵羊毛更像雪,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


    纯白的羊毛衬得他黑发更黑,肤色更白,唇色也愈发嫣红。


    江昭生眼神有些闪烁,脸颊无法控制地漫上红晕。太羞、耻了。被这样打扮,被安置在这样的地方,像一件等待被欣赏的宠物。


    你知道不能给他反悔的选择,不等他细想这份悔意,你的手再次落在他头顶,带着安抚的节奏,轻轻抚摸他柔软的黑发。随后,你拿起旁边小几上的一枚精致的银质铃铛,在他耳边缓缓地、不疾不徐地摇响了一下。


    “叮铃——”


    你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


    “小羊高兴的时候,会用脑袋蹭蹭身边的人。”


    “试试看?”


    江昭生身体微微一僵。


    在清脆铃铛声和男人掌心温度的蛊惑下,在那厚重的、赋予他“新身份”的大氅包裹中,他迟疑了片刻,随后,向前倾了倾身体。


    最终,他那莹白饱满、微微发烫的额头,带着试探性地抵在了你的膝盖上。


    然后,又极小幅度地,蹭了蹭。发旋都透露着可爱。


    这个动作做完,江昭生连耳根都红透了,仿佛耗尽了所有勇气。他把自己藏进羊毛大氅里,藏进了你为他构筑的这个暂时无需思考、只需感受的,“小羊”的角色里。


    “好孩子,”你夸赞道,手指顺着他的发丝滑到耳后,那里的皮肤薄得能看见黛色的血管,“小羊听到铃声,应该怎么做?”


    他用行动回答了。


    将自己惹人艳羡的脸颊侧过来,轻轻贴上了你放在膝上的手背。


    生涩的样子,不敢看你的膝盖之上,眼波漾出春水的悸动肌肤细腻的触感像最上等的奶油,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你奖励般地用指腹摩挲他的耳廓,感受它逐渐染上热度。


    “我知道你能做的很好。”


    你的手顺着大氅的轮廓,轻柔地滑过他的脊背。一下下的抚摸,带着规律和耐心,仿佛在安抚一只真正受惊的幼崽。


    紧绷的脊柱在你的掌心下,一寸寸软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气。


    你看着他逐渐迷矢的眼眸和越来越依赖的姿态,知道火候已到。伸出手,轻轻揽过他的腰和腿弯,稍一用力,便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他裹在蓬松的白色大氅里,碎发带着弧度勾在下颌附近


    长短不一的样子,如果头发直一点,就像公主切,多亏了这张脸撑着——想也不想就知道出自哪个理发师的手笔。


    “看看你的头发怎么这么糟蹋,自己剪了吗?”


    你用手指夹着他锁骨附近的碎发,抬起来展示给他看——


    “不会的话,可以让我帮你。”


    他被自己的发梢蹭过下颌,有些痒意,却没有移开脸颊,忍耐暂时身为主宰的你的拨.弄。


    你坐回宽大的单人沙发,将他侧放在你的膝头,让他能舒适地倚靠在你怀里。他的身体先是僵硬了一瞬,随后便彻底放松下来,软软地陷在你胸口,身为男性他的骨架太小,导致能严丝合缝地嵌在怀里。


    “我闻闻你说的羊是什么味道。”


    如果是平日的江昭生,早就把你的脑袋按进地板三寸,但现在他不能——他只是你的掌中之物。


    你低下头,鼻尖近乎痴/迷地追寻着他柔软微凉的脸颊,嗅到他身上混合着雨水清气、以及你自己惯用的、带着雪松味的淡淡沐浴露,这种气息上的标记让你内心升起一种隐秘的满足。


    “真可爱”你在他耳边低语,故意让气息拂过他的耳廓,看着那白玉般的耳垂迅速染上嫣红,“我的宝宝怎么会这么乖?”


    他发出一声气音,不知是想发出抗议还是更深的沉溺。


    下一秒,怀里的人竟然主动将发顶在你下颌蹭了蹭——寻求更多的接.触和抚慰。


    那翡翠般的眼睛半阖着,里面所有的焦虑和动荡都被暂时抚平,只剩下全然的依赖和朦胧的空茫。


    “晚上吃东西了吗?”


    江昭生摇摇头,头顶的发丝蹭过你下巴,几乎要蹭进嘴里。


    你抬了抬脑袋,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彩色的糖果,剥开柠檬糖的包装,江昭生想出手去拿。


    “用嘴手不干净。”


    他犹豫地看着那颗澄澈的糖果,下定决心般迅速伸出舌.尖,把糖果从干燥的掌心卷入口中——你感受到掌心迅速闪过的湿.濡。


    眼前的人好漂亮肩膀上的发丝像水银泻地,由于含着糖侧脸鼓起一个弧度,全然依赖地在你怀里发呆,摇摇铃铛,带着香气将脸贴近你的胸膛。


    “发呆的舒服吗?”


    你捏着他的下巴,吻住他的唇,江昭生没有防备微微启唇,你尝到了稀释后的糖水——果然在发呆,糖化了都不知道咽,正好全便宜了你,掠走半化的糖,他脸色有些不自然。


    预料的接吻不是这样,吻到接近喉.口,一点也不温柔,带着狂风骤雨般的掠夺,他的脊背向后弯去,被铁钳一样的胳膊揽住,禁锢在怀,手臂想推拒,最后也只是柔弱地搭在肩膀,还不忘全然地交付自己,在真的被伤害之前,眼里是无声地乞求:


    可以对我好一点吗?


    怎么真的像温顺的羊羔。你放开他,揉了揉对方发顶,带起翘起的发丝,反而更显出他年轻的朝气。


    “宝宝,”你吻了吻他的唇角,那里还带着一点糖渍,“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犹豫着,摇了摇头。


    可在你再次低头时,只吻到对方凸.起的腕骨——他抬手挡住了下半张脸。


    口腔内自己的舌头都无处安放,牙床被舔.舐的感觉太过惊心,他不想要你吻。


    蓝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像美丽的宝物,此刻那双可遇不可求的宝石,正聚焦在你的身上。


    “感觉不好?”


    他点了点头,放下手臂,把脑袋放在你肩膀。


    “这样呢?”


    你摸了摸他的后脑。


    江昭生的脑袋缓缓地在你手中动了动。


    “这样呢?”


    你又抚摸他的脊背,顺着肩胛向下,在凹陷处停止,又开始新的一轮。


    他依然没有动作。


    你把掌心伸入温暖的大氅,轻轻捏着他的腰,对方原本柔软的身.体骤然紧张,手指捏紧了你的衬衫。


    “别怕,宝贝。”


    安抚的吻落在干燥的头顶,你捧着他的脸问:


    “不接触,你跟玩具玩?”


    江昭生的脸“腾”地红了


    他凑近,眸里映出你近乎看痴的脸,这张脸明明可以高高在上如神祇,却因为生活摧折出的裂痕做你的一日宠物,温顺地把手臂环上你的脖颈,连发丝都带着家里沐浴露的香气,亲人又不过于堕/落,纯洁得像可以满足你的所有愿望——


    像温顺的羊羔。


    江昭生眼里的泪要落不落,翡翠蒙上雾,像清晨的树林。


    “喝点水。”你低声说,将杯沿凑近。


    他乖巧地低头,就着你的手小口啜饮。你看着他脆弱的脖颈线条,心中微软,索性将水倒了些许在自己掌心,递到他面前。


    漂亮的昭昭像是被本能驱使,双手虚软地支在地上,微微撑起身,低头,伸出粉色舌尖,小心翼翼地舔舐你掌心中的清水。


    舌尖扫过掌纹,带来细微的痒意,直到水迹干涸,他又无意识地舔了舔残留的湿润,像只真正的小动物。


    “慢点”你声音有些哑。


    他像是喝得下颌发酸,有些不满意,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瞥了你一眼,用额头轻轻顶撞了一下你的胸口,带着点撒娇般的、微弱的抗议——力道轻得像羽毛拂过。


    你没有阻止,任由他发泄这点小情绪,只是用空着的手,再次抚上他乌黑的发顶,轻轻揉了揉。


    这一下,却让他肩膀猛地一颤,喉间溢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呜咽,仿佛最后的力气也被抽走,整个人彻底软在你怀中。那条朱红色的、蓬松的狐狸尾巴,也随之滑落,火红色盖住他的脚踝。


    江昭生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撕开了一个破口。


    最开始是一大滴,而后,泪珠滚落,他哭得肩膀都在颤抖,却没有声音,眼泪打湿了你的肩膀,烫而苦涩


    你只能轻轻梳理着他凌乱的长发。直到他急促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平稳,只是胸膛偶尔起伏,眼皮薄红,眼神终于聚焦,不再迷茫——


    他试图蜷缩起来,避开你的视线。


    “昭生。”你唤他,声音不高,却足以让他停下动作。


    他身体僵了僵,没有抬头。


    你用手背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温度依然有些高。


    “看着我。”


    他迟疑了很久,才极慢地抬起脸。那双翡翠般的眼睛里,水光尚未完全褪.去,此刻混杂着不安、羞/耻,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自我厌弃。


    你知道他在想什么。从那个只需感受、无需负责的“小羊”角色中抽离,回归到“江昭生”的身份,意味着那些被他暂时抛开的现实压力、为人父的责任、以及可能对自身行为产生的道德评判,都再次汹涌回潮。


    “感觉怎么样?”你问,指腹擦过他微湿的眼角,“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摇了摇头,嘴唇翕动了一下,声音几不可闻:“没有。”


    “告诉我,”你托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与你对视,目光沉静而包容,“刚才的,和现在的‘江昭生’,都是你。”


    他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被这句话刺痛。


    “不需要为寻求慰藉而感到羞愧。”你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他,“你只是在用你能接受的方式,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这很正常,也并不可耻。”


    他望着你,眼中的不安似乎消散了些许,但那份深刻的疲惫感依旧盘踞不散。


    “孩子,”他忽然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恐慌,“晚晚”


    他是来带孩子看病的,怎么能把她放在一旁,自己先找医生巨大的愧疚和自我批评淹没了他,江昭生又落下两滴眼泪,迅速没入地毯。


    太容易自责了,你抬起他的脸,擦过对方脸上的湿润。


    “她睡得很好,我检查过,”你立刻安抚道,知道他最深的牵挂是什么,“你很棒,把她保护得很好。但她睡觉以后,是你休息的时间。”


    你扶着他,让他慢慢躺回柔软的毯子上,为他盖好。他没有再抗拒,只是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眼神空茫。


    你坐在他身边,手轻轻覆盖在他的眼睛上。


    “睡吧,昭昭天快亮了。”


    掌下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扑闪了几下,最终,归于平静。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悠长


    晨光透过薄雾,温柔地洒进室内。


    你是被里间细微的响动惊醒的。走过去,只见江昭生已经穿戴整齐,依旧是昨夜那身稍显单薄的衣服,气色看起来好了一些,至少眼神不再那么疲惫焦虑。他正小心翼翼地把还在熟睡的江晚抱进怀里,动作轻柔熟练。


    他看见你,动作顿了一下,脸上迅速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有感激,有尴尬,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我带她去买早餐。”他低声说,视线有些游移,“打扰你了,白医生。”


    你知道这只是个借口。经过昨夜那样彻底的交付与脆弱,他需要空间,需要回到他作为“父亲”的坚固外壳里去。他可能暂时不会再轻易踏足这里。


    你插着兜,倚在门框上,目送着他抱着孩子走向门口。小小的江晚趴在他肩头,睡得正香。他的背影单薄,却挺得笔直,仿佛昨夜那个在你怀中颤/抖、呜咽的人只是一场幻梦。


    在他伸手拉开门的那一刻,你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昨天的你,很可爱,可招人疼了。”


    他脚步猛地顿住,背脊微微一僵。


    你看着他的侧影,继续说道,语气平和却意味深长:


    “我爱的是完整的你。”


    你的意思是,他无需否定昨夜的那个自己,那也是他真实的一部分。同时也是在提醒他,这种将自身全然交付、寻求慰藉的方式潜藏着危险——不要再轻易找人做这样的事了。


    江昭生霍然转头,翡翠般的眸子瞪向你,里面情绪翻涌,有羞恼,有嗔怪。


    看样子是不会随便交付信任了。


    对方嫣红的唇瓣抿了抿,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飞快地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肩上江晚靠近你这一侧的小耳朵,仿佛怕她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然后,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踏入了清晨微凉的雾气中,身影渐渐远去。


    你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他的,混合着雨後清气与淡淡馨香的气息。


    你知道他听懂了——


    作者有话说:刚带孩子焦虑到哭的小妈咪,这种时候也是有的……[求求你了]


    第85章 仙人跳


    边泊离开不久, 手下的人垂首汇报:江昭生把商宴放出来了。


    此时,这位执棋者正把玩着一枚剔透的棋子,闻言, 指尖微微一顿。


    江昭生如果是失忆了,那按照他亲爱的弟弟纯然的个性, 肯定不会多管闲事,除非他想起来了。不仅想起来, 还打算把这条曾经咬伤过他的恶犬, 重新捡回身边, 亲手调/教、报复。


    “先生, 要派人盯着,或者”属下谨慎地询问。


    边泊摆了摆手, 将棋子稳稳落在棋盘某处,唇角勾起一丝玩味。“不必。让他去吧。”


    他抬眼, 看到了那个总是一身利落的身影:


    “江昭生毕竟是江挽澜的儿子,骨子里流的可不是温顺的血怎么可能是任人宰割的绵羊?”


    他低笑, 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我很想看看, 我们的昭昭,亲手玩弄他的猎物时,会是什么样子。”


    想必, 游刃有余, 又美丽非凡。


    ——


    厨房里弥漫着食物温暖的香气, 与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混合,倒是一派温馨的场景。


    “没想到啊, 你的刀工不错。”


    江昭生捏起一小片薄到几乎透明的鱼肉,对着光看了看,语气听不出情绪。


    他今天穿得格外潮流, 黑色工装裤上的绑带复杂却利落,紧紧掐出那段纤细柔韧的腰身,上身是贴身的纯黑打底,外罩一件刺绣精致的短款外套,长发高高束成马尾,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颊边,衬得那张脸愈发精致,充满了一种少年气的侵略性。


    相比之下,灶台前系着围裙、戴着口罩遮掩半张脸上伤疤的商宴,显得格外畏缩与苍老。


    商宴闻言,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微微弯了一下,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奖赏,手下稳健地将调料撒进咕嘟冒泡的锅里。


    “不要戴口罩了,”江昭生忽然伸手,指尖掠过商宴的耳廓,轻而易举地勾掉了那层“遮羞布”,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动作流畅,“我又不会歧视你。”


    说完,他转身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细细冲洗手指,仿佛刚才触碰了什么不洁之物。


    商宴脸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那道狰狞的伤疤暴露在空气中,带着灼烧般的羞耻感。他勉强维持着镇定:


    “是跟我父亲学的。”


    ——被你亲手杀死的父亲。这个认知像毒药一样灼烧着他的内心,而他此刻在做什么?在为杀父仇人精心烹制晚餐。


    “啪!”


    菜刀被商宴随手拍在案板上,发出突兀的声响。


    而江昭生正好洗完手,甩了甩沾上水珠的手指,高马尾在空中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他扭头,清凌凌的目光落在商宴骤然沉下的脸上。


    眼里写满了“你在犯什么病”?


    商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血液里那点属于Alpha的、久被压抑的暴戾险些冲垮理智。他几乎预见了江昭生的嘲讽或命令,而他,甚至连如何撂挑子不干的狠话都在脑子里转了几圈。


    然而,江昭生只是轻飘飘地移开了视线,仿佛他所有的情绪波动都不过是一场无聊的独角戏。


    他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连指缝都不放过,然后转身,毫无留恋地离开了厨房。


    “等”商宴下意识伸出手,却只抓到一片空气,连对方马尾发梢的末梢都未能触碰。


    “圣女大人——”


    他追到门口,听见守在外面的保镖恭敬地鞠躬开口。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闪过,冰冷的蝴蝶刀刃已经抵在了说话者的侧颈。江昭生眼神森然,语带威胁:


    “再叫这个称呼试试?”


    保镖僵住,冷汗瞬间浸湿后背:


    “这知道了,大人,”他视线转向厨房内的商宴,“里面那个?”


    江昭生“哼”了一声,利落地收刀,随意挥了挥手:


    “跟一个残疾人计较什么,让他自己发泄情绪吧,我出去吃。”


    “残疾人”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商宴的心脏。他默默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然后沉默地回到厨房,对着那锅即将沸腾的汤,眼神空洞。


    夜晚悄然降临,月光替代了夕阳,为一切蒙上清冷的纱。商宴端着精心熬制的羹汤,走向江昭生的住所。


    一路无人阻拦,但那种无形的、被监视被评判的感觉如影随形。“残疾人”的称呼在他脑中回荡,脸上的伤疤或许还能修复,但这条废掉的腿,却是永远无法弥补的残缺——这一切,都拜那个灰头发的男人所赐。


    等他有机会,一定要杀死那个人。


    商宴想着,抬头时,一个身影撞入眼中。


    江昭生正倚在门框上,月光如水,流淌在他莹白的侧脸,为他镀上一层虚幻的光晕。高马尾依旧一丝不苟,几缕碎发柔和了过于锐利的轮廓。他指间把玩着那柄银色的蝴蝶刀,刀光在他指尖翻飞,偶尔在脸上映出月光。


    商宴匆忙低下头,不敢多看,仿佛会被那过分的美貌灼伤。他端着汤羹,声音嗫嚅:


    “吃晚饭了吗?”


    “没有,”江昭生收起蝴蝶刀,双手交叉放在脸侧,做出一个略带稚气的动作,偏偏被他做得自然又灵动,配合那身打扮,像一颗骤然发光的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哇,你终于做好了。”


    商宴的头垂得更低了,也正是这个角度,让他发现江昭生脚上那双帅气的马丁靴,鞋带松开了。


    江昭生刚把汤碗放在桌上,准备动筷,却见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男人去而复返,蹲下身,一言不发地、小心翼翼地为他系好松开的鞋带。


    “啊,谢谢。”江昭生似乎有些意外,停顿了一下,还是伸出脚,任由他这么做。


    这一声微弱的道谢,传入商宴耳中,不亚于天籁。


    他等了太久,等了太久对方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哪怕只是一句客套。可惜,系一个完美的蝴蝶结,也只需要一分钟。任务完成,他依然要起身离开。


    “对了,”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江昭生再次开口,“你忙不忙?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太好了!商宴几乎要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他立刻挺直脊背,做出专注倾听的姿态。但江昭生坐着,似乎懒得抬头,只是拍了拍身旁的凳子。


    商宴依言坐下,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是边泊的事吗?”他想起之前江昭生去牢房看他时,提及的合作。


    “我给你的东西,你可以”


    “嘘,”江昭生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噤声,眼神带着点警告,“不是,是另外的仇家。”


    “谁?”商宴追问。


    江昭生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用一种混合着淡淡怜悯和更多不耐烦的眼神看过来,仿佛在审视一件不甚有用的工具。他微微叹了口气,嘴唇动了动,那送客的架势已经摆了出来。


    商宴的脑子飞速运转,恐慌攫住了他:快想!他到底想听什么?要怎么做才能多停留片刻?有什么能挽留他的?


    电光石火间,他想起了上一次,他递出那枚保命芯片时对方“你还算有点用”的眼神。


    “我可以为你做什么?”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江昭生抬头,那双漂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辰,一瞬不瞬地盯住他。


    ——说对了。商宴在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赌赢了


    “其实”江昭生拖长了语调,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丝淡淡的香气,“我还真有一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醉翁之意不在酒。商宴此刻彻底明白了,江昭生说“没吃饭”是假,从他放下汤羹到现在,他连筷子都没动一下。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这场商量。


    “你想让我做什么?”商宴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拿捏一下,谈谈条件,但他做不到。


    他太渴望与江昭生产生联系,哪怕是这种饮鸩止渴般的接触,他也甘之如饴。尤其是在江昭生可能已经恢复记忆的现在,每一次接触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既痛苦又带着致命的诱惑。


    江昭生没说话,只是起身,从角落拎出一个袋子,将里面一套散发着浓重霉味和污渍的破烂衣服抖落出来,扔在商宴脚边。


    “我搞来了一些道具。”


    商宴盯着那堆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布,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是什么?”


    “你的戏服,”江昭生歪着头,下巴轻轻抵在交叠的手背上,月光温柔地描摹着他精致的侧脸和高高的马尾,让他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天使,嘴里却吐出最残忍的话语,“明天,沈启明会经过城西的暗巷,那里鱼龙混杂。你需要扮演一个讨钱的乞丐,拦住他,纠缠他,至少拖住他十秒钟。”


    商宴的手指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让他?一个曾经呼风唤雨的Alpha?去扮演最低贱的乞丐,在仇人面前摇尾乞怜?


    “江昭生”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齿缝里挤出声音,“你可以要我的命,但别用这种方式作践我!”


    出乎意料地,江昭生捂住了嘴,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像玉珠滚落银盘。说出的话却让商宴如坠冰窟:


    “作践?商宴,你忘了你对我做过什么了?难道你觉得,你那些强制的戏码,比当乞丐更高尚?”


    商宴彻底愣住了。这些天看似和平的相处,江昭生偶尔流露的温和,让他产生了错觉,以为对方真的、或许遗忘了?


    此刻,这直白的话语像一记重锤,砸碎了他所有的侥幸。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什么时候记起来的?是那天鞭子落在身上的时候吗?当时他只顾着狂喜于对方的失忆,连皮开肉绽的剧痛都忘了,此刻,那迟来的、火辣辣的痛楚仿佛再次席卷而来,痛得他五官都微微扭曲。


    江昭生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轻轻划过商宴脸上那道凹凸不平的伤疤。


    “——这不是作践,”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这是废物利用。”


    “你的瘸腿,你脸上的伤疤,现在是你最好的伪装。还是说”


    他微微俯身,眼神冰冷:


    “你连这点用处都没有了?”


    第二天,天色阴沉,绵绵细雨无声落下,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中。城西的暗巷更是污水横流,垃圾的腐味混杂着潮湿的霉味,令人作呕。


    商宴穿着那身散发着霉臭的破烂衣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指定的角落,蜷缩着坐下。冰凉的雨水,迅速浸透了他单薄的戏服,冷意直透骨髓。每一声因腿伤而发出的、不协调的脚步声,都像重锤,狠狠敲打在他早已残破不堪的自尊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他几乎要被这无边的耻辱和寒冷冻僵时,巷口终于出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沈启明。他穿着一丝不苟的定制西装,步伐稳健,与周围的景色格格不入。


    就是现在。


    商宴按照命令,猛地扑了过去,用早已练习过无数次的、嘶哑卑微的声音哀求:


    “先生,行行好,给点钱吧”


    他死死扯住了沈启明的衣角,用尽全身力气表演着可怜卑鄙,内心却涌起一股自虐般的快意。看啊,江昭生,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够不够让你满意?


    沈启明眉头紧锁,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厌恶,试图甩开这个不知死活的“乞丐”:“滚开!”


    就在这一刻,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巷墙上方闪电般掠下!


    江昭生动作快得只留下一片残影,他换了一身更方便行动的纯黑色运动装束,长发依旧高束,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更衬得眉眼漆黑,唇色绯红。他手中特制的匕首泛着冷光,直刺沈启明后心。


    “噗呲——”


    刀刃入肉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沈启明反应极快,险险避开心脏,匕首深深扎入他的肩胛下方。他吃痛,猛地回身反击,却低估了脚下那个“乞丐”的力量——商宴死死抱住了他的双腿,像一个真正的、陷入绝望的乞讨者,用尽了一个Alpha最后的力气禁锢着他。


    沈启明看清袭击者的脸时,瞳孔骤缩,疯狂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昭昭!你看清我是谁?!”


    江昭生的下颌溅上了几滴殷红的血珠,在白瓷般的肌肤上,像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触目惊心。但他只是极快地蹙了下眉,撇了撇嘴,像是对自己未能一击毙命感到不满。


    商宴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怀疑肋骨在刚才的纠缠中被沈启明撞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的撕扯,但他死也不肯松手,尤其是在确认了沈启明身份之后——又一个,曾经伤害过江昭生的人!


    “——看清了,然后呢?”江昭生的声音冷得像这冰雨,没有一丝波澜。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翻,刀光再起!这一次,精准无误地刺入了沈启明的要害!


    沈启明身体猛地一僵,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高大的身躯重重砸在污浊的泥水里。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江昭生看也没看地上迅速失去生机的“尸体”,利落地抽出匕首,在沈启明的衣服上擦了擦血迹。他转身,目光落在依旧保持着乞讨姿势、因剧痛和寒冷而浑身僵硬颤抖的商宴身上。


    “还能起来吗?”他问,声音在雨声中有些模糊,“帮我看看附近有没有……”


    江昭生话音未落,寂静的暗巷里,忽然响起了几下清晰而缓慢的鼓掌声。


    “啪、啪、啪——”


    节奏从容,不知道旁观了多久。


    江昭生回头,眼神锐利如鹰隼。商宴也挣扎着,抬起沾满泥污和雨水的脸,望向巷口。


    边泊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斜倚着斑驳潮湿的墙壁,脸上带着那种惯有的、欠揍的笑容。


    他缓步走近,锃亮的皮鞋毫不避讳地踩过浑浊的污水坑,溅起的泥点与他周身昂贵考究的衣着形成鲜明对比。


    “精彩,真是太精彩了。”


    边泊的目光灼热地落在江昭生脸上,捕捉到他下颌那点未干的血迹,像是画家发现了画布上最点睛的一笔。


    他旁若无人地走到江昭生面前,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方雪白手帕,动作轻柔地给他,细细擦拭掉那点刺目的红。


    “你做的太棒了,宝宝。”


    还是那种熟悉的、带着夸张赞美和磁性蛊.惑的语调,仿佛邪教头目在肯定某个学员。


    江昭生内心默默地嫌弃,身体在对方靠近的瞬间有片刻的僵硬。但他没有躲闪,只是面无表情地任由边泊动作。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窥不见丝毫情绪,既没有杀人被发现后的慌乱,也没有被“兄长”抓到把柄的惊慌。


    擦净血迹,边泊很自然地将手臂搭在江昭生略显单薄的肩膀上,姿态亲昵,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某种所有权。


    “后续的事情不用担心,”边泊侧头,对着身后的阴影处微一颔首。立刻,几个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的人影出现,训练有素地开始处理沈启明的尸体,“我会帮你处理好的。”


    他语气轻松,像在说收拾一件垃圾。


    “你终于觉醒了,我的”


    他低头,看着江昭生近在咫尺的雪白侧脸。


    江昭生忽然侧目,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锐利,带着清晰的警告——


    再胡言乱语一个试试?


    边泊从善如流地咽回了“圣女”之类的称谓,舌尖巧妙地转了个弯,语气带上了一点被忤逆也无可奈何的亲昵:


    “我的好弟弟。”


    搭在江昭生肩头的手微微收紧,内心却澎湃着更为汹涌灼热的浪潮——


    我的女王。


    商宴蜷缩在冰冷的泥水里,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边泊熟稔的姿态,亲密的擦拭,以及江昭生虽然冰冷却并未拒绝的默许


    这一切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比断裂的肋骨更让他痛不欲生。他像一件被利用完就丢弃的工具,被彻底遗忘在了这个肮脏的角落。


    他眼睁睁看着边泊几乎半拥着江昭生,转身,朝着巷子另一端的光亮处走去。


    自始至终,江昭生都没有再看他一眼,没有交代他的去处,没有询问他的伤势。


    好像他这个人,他刚才豁出性命和尊严的配合,都与这巷角散发着腐臭的垃圾一样,不值一提,可以随意丢弃。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巷道的污水,浸透了他破旧的衣衫,寒意渗入四肢百骸,也浸透了他刚刚因江昭生一句“帮忙”而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火光的灵魂。他像一块被彻底遗弃的顽石,僵在原地,伤处的痛楚变本加厉,鲜血混着雨水从唇角不断溢出。直到那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他才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不堪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哀鸣。


    走远的江昭生,在脱离巷口阴影、即将步入前方稍显开阔的街道时,眼角的余光似乎极其轻微地向右侧——


    后颈微微发烫,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a和o的临时标记在告诉江昭生,自己的“另一半”,就在附近。


    必须马上离开


    江昭生搭在身侧的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像意识到什么,迅速松开,恢复了惯常的、带着疏离感的自然下垂。


    边泊却将这一切细微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更深、也更意味深长的笑容——事情马上要变得有趣了。


    “怎么走这么慢,”江昭生似乎有些不耐,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语气带着惯常的刺人,“你也瘸了?”


    边泊正想找个借口多享受一下这难得的、亲近时刻,话未出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停在了不远处的巷口。


    一个带着几分迟疑、几分清冷的女声响起,穿透了细密的雨幕:


    “江昭生?”


    边泊几乎是立刻凑近了江昭生,恶劣的心思升起,温热的呼吸故意喷吐在他敏.感的耳廓上,调侃道:


    “你的Alpha来了,宝宝。”——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倒计时了,我要完结写番外[彩虹屁]


    但是人还是要慢慢宰,攻可以洗好脖子排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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