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陆秋喉咙溢出一声骂音, 但又因为顾忌害怕吵醒黎安,声音压低了些许,便像是野兽暴怒时从喉咙里低声的怒吼, “你要做什么?”
沈敬动作停下, 他转过身来,漆黑的眸子沉沉盯着陆秋。
明明他的长相是清冷的、疏离的,平时虽然并不十分不苟言笑,但总归不论是表情还是言行, 都是淡淡的, 但如今却显出几分惊人的崩坏来。
“做你一直以来不该做的事情。”沈敬眉眼弯弯。
陆秋蹭地一下站起来。
险些将桌子都带翻。
“我还在这里呢,你……”他十分恼怒, 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沈敬的行为, 搜肠刮肚了半晌,只憋出了一句, “你怎么能如此不要脸?”
没想到沈敬并不生气。
“嗯,不然呢?”他笑道,“如果我讲究体面,就不会挑拨你们的关系了。”
石破天惊。
“草!”陆秋暴怒道,“你当时果然是故意的。”
故意激怒他, 挑衅他,继而逼他动手,再被黎安撞破。
黎安那个老实的傻子, 自然会偏向弱势方。
心思陡转, 陆秋连忙压抑住怒火, 毕竟已经在沈敬这里吃过一次亏了,他不能再中这家伙的圈套。
“所以,”陆秋缓缓说道, “你们没有做过。”
可是这又解释不了沈敬说的那些黎安的身体细节。
陆秋在这方面倒是没有怀疑沈敬撒谎。
因为他那次闯入浴室的时候,确实见过。而且假若沈敬出局,日后陆秋也能在黎安的身上求证。
假如真的没有做过,起码也是发生了边缘性行为。
毕竟以黎安老实保守的性子,让他在网上经营擦边账号都推三阻四,不可能大喇喇地把身体展露给上司看。
至于怎么发生的……再往下,陆秋就宁愿欺骗糊弄自己了。
无论如何,发生了就是发生了,黎安的确是在身体上背叛了陆秋,奖励了别人。
陆秋不能理解,明明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先前他和黎安的关系,还是陆秋因为黎安的偏爱而有恃无恐,他一直不愿意迟迟正视这段暧昧不清的人际交往。分明只要他主动一点,慷慨地回应黎安的希望,早就没有可能再让沈敬趁虚而入了。偏偏陆秋心高气傲,加上又胆小如鼠,害怕被朋友嘲笑黎安的身份。其实在他心里,也是觉得黎安是不配的。那么卑微的一个乡下人,不过是因为成绩好了点,才会和陆秋有些接触。如果不是陆家破产,他们永远都只会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那凭什么他要率先回应黎安的感情?
可是现在陆秋不这样想了。
如果早知道后来会出现沈敬这个贱人……早知道……早知道……
思绪便如同卡壳一般,无法流畅地运转下去。
因为陆秋是个成年人,知道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只有无力挽回的苦涩可以反复回味。
可是沈敬这个贱人又凭什么呢?
陆秋甚至不知道他何时出现,又何时进入了黎安的视野,一点点地占有了本该是属于他的黎安。
他只能拼命欺骗自己。
没有真的做过,那黎安至少还没有完全被沈敬抢走。
他还有机会。
于是陆秋的视线如同利剑一般,尖锐而直接地落在沈敬的脸上,哪怕陆秋知道面前的家伙撒谎成性,是个十足虚伪的绿茶,但陆秋还是不甘心,妄图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找到还有一线挽回的余地。
他现在神经敏感多疑,稍微一个不称心如意的答案就能让他好不容易绷住的镇定轰然崩塌。
好在沈敬沉吟了一会儿,破天荒地没有在答案上伪饰。
“确实没有。”他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
陆秋第一次知道“话不投机”可以如此想象具体地体现在一个人身上。
沈敬只要呼吸,他就想揍他。
怎么有人可以这么不要脸?
堂而皇之地插足别人的感情。
陆秋咬牙切齿道:“那就说明黎安根本不喜欢你。”
陆秋不了解沈敬的烟雾弹,还不了解黎安吗?
黎安暗恋陆秋这么多年,都不肯让他碰身子。
沈敬怎么可能有机会尝鲜?
他一定是干了一些卑鄙的事情。
如同现在这样。
陆秋自认自己是个混不吝,虽然不至于到违法乱纪,可也确实在家族的骄纵下,人品并不健全,身边的朋友也全都是歪瓜裂枣。但沈敬还是第一次刷新了陆秋的认知下限。
这人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好,很好,”陆秋咬牙切齿道,“把我气走,自己登堂入室。沈敬,你该不会还想故技重施,把我从这里骗走吧?”
现在黎安也是喝醉了。
他再怎么上下其手都不会有事。
陆秋冷笑:“你这么能耐,有本事让黎安清醒着接纳你啊?”
说这话,实在是因为陆秋还是觉得黎安没有和沈敬真的搞到一起。
陆秋依然相信黎安还爱着自己。
沈敬笑了。
他道:“陆家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一些事情?”
陆秋没料到他话题转的如此之快,但因为沈敬和陆家从没有任何交集,而陆秋对陆家又十分重视,所以只是短暂地意外了一下之后,就猛地提起了心神。
“什么意思?”陆秋道。
沈敬垂眸:“装傻?”
陆秋喉咙一哽。
昨天没有来黎安这里,除了赌气成分在,也是真的如沈敬所说,陆家撞上了一件颇为古怪的麻烦事。
昨天晚上陆家突然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因为涉及很多关系企业命脉的证据,所以陆家人昨晚上基本上都聚在一起忙活,并想尽办法稳妥住其他董事。
匿名邮件没头没尾,只是将陆家这些年牵涉到的各行各业的纠纷以及债务税务问题在邮件里面条分缕析地列了出来。像陆家这种家族企业或者一些知名集团确实偶尔会收到这种东西,毕竟很少有资本纠纷完全不沾的,但一般这种大多都是无良媒体想要借机敲诈勒索。
这封邮件却十分蹊跷,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和透露身份信息的可能,显然不是此种意图。就像是恶劣的坏人随性的举动,只是为了给陆家留下了无尽的惊吓。
陆秋烦的要死,但也确实没有什么头绪,好在陆家有长辈顶事,他不用担当什么责任。
只不过这些证据链要是爆出,如果陆家之前还是如日中天的情况,顶多只是受点皮外伤,但恰好赶上如今他们元气大伤、一蹶不振,努力挽救的举动之下尚且还对逐渐下坡路的现状无力回天,倘若雪上加霜,怕是要真的完蛋。
陆秋也是收到了黎安的短信之后,想着来这里寻求安慰。
结果反而积压了更多的憋屈。
“是……”陆秋道,“是你做的?”
沈敬点头。
陆秋:“你有病吧?陆家招你惹你了?”
若说之前,他们或许还只能说是因为儿女情长在做不入流的争斗,那沈敬的行为就是将这件事拔高到了利益冲突的层面。
陆秋实在没想到这家伙疯的可以。
居然会为了黎安,打算和陆家整个对着干。
说到底,黎安在他心里的分量还是不足。
因此陆秋根本无法理解沈敬的行为。
他只觉得沈敬疯了。
“你想干什么?”陆秋冷声道,“如果你只是想逼我不再纠缠黎安,那么……”
他愈发咬牙切齿。
“你确实成功了。”
陆秋现在想的还是太过简单。
他以为沈敬的恫吓就已经是他全部的险棋,逼退了陆秋,得到了黎安,那么沈敬没有必要再去故意迫害陆家。
陆秋再怎么被黎安所感动,可终究还是家族利益在他心里的地位占据了上风。
虽然陆秋此时心里面难以割舍到很是难受,不过对他来说,来日方长。沈敬能用不正当手段夺走黎安,他自然也能以牙还牙回去。
他却不知,沈敬最厌恶的就是他这幅不把黎安当人看的妄自高大的态度。
沈敬缓缓说道:“是为了黎安,却不是因为你。陆小少爷未免有些自作多情了。”
陆秋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不管黎安选不选择我,我都会充分尊重他的意愿。”沈敬说道。
不过尊重是尊重,他却不会真的黯然退场。
对沈敬来说,只要黎安的身体和心,有一部分属于他,哪怕是方寸,也是足够的。
沈敬道:“我只是想要替黎安讨一点公道。说起来,其中亏欠最多的,应该就是你吧?”
“居然还能如此高高在上,心安理得,我也是想不通。”
黎安受了陆家的资助,却不知道这份资助是母亲的死换来的。他对陆家存在感恩之情,这份感恩潜移默化成了对陆秋的爱慕。在陆家倒台的时候,黎安伸出援手,不只是因为一厢情愿。
坚韧的山村少年风尘仆仆来到光鲜亮丽的都市,灰尘裹满了他的身体,便显得愈发不起眼。
可实际上,他有一颗如明珠般的心脏。
知恩图报,以德报怨。
哪怕陆秋再作,黎安都全然接受,不惜拿前途为陆家补救,只是因为他觉得,没有陆家的资助,他根本没有机会来到B市。
可不是这样的。
明珠蒙尘,依然是明珠,终会被人发觉。
但陆秋居然如此不知好歹。
“我希望你坐在客厅,”沈敬道,“把茶几上那叠文件细细看完。你自诩自己高贵,是所谓的特权阶级,便心安理得地享受黎安的一切服务。你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可是……”
是应该的吗?
不是。
黎安卖掉了项目,导致他在最关键的需要就业的大四时期从头再来,差一点丧失努力兑换的前途。黎安把房子分给陆秋住,甚至连房租都没有要。黎安为了陆秋的网贷,不惜在网上出卖身体美色。
桩桩件件——
“你凭什么?”沈敬缓慢地吐露出内心最深处的诘问。
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在黎安嘴里听见“陆秋”这个名字时,就一直萦绕在沈敬的心中,像是毒蛇一般,时时刻刻用尖利的毒牙磨蚀、啃咬着他的心脏。嫉妒如影随形,伴随着无法控制的瘾病和情欲绑定在一起。让沈敬偏执、多疑,夜不能寐。
如果他再坏一点就好了。
不顾世俗人伦去圈养黎安。
让黎安不论是身心,都被他一人占据,被“沈敬”这个名字装的满满的。
可沈敬偏偏不是好人,又不算坏的彻底。
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宣泄内心阴暗到像是黏腻黑泥一般的嫉妒。
“坐在这里,”沈敬轻声道,“慢慢看完。”
“然后等着我的起诉。”
陆秋脸色霎时间失去了血色。
他这才注意到茶几上放了一叠文件。
先前来的时候奔着黎安,后来又被愤怒占据头脑。
陆秋不得不承认,在工于心计上,于沈敬的面前,他不过是幼稚园水平。
本该是拿着这叠文件拂袖离开,然后快速回到陆家协商对策。
可文件上的第一行字就紧紧吸引了陆秋的注意力。
雨花村……资助……
像是磁铁一般,钉住了他的目光。
这是什么?
这不该是沈敬收集的对陆家不利的证据吗?
怎么还和黎安扯上关系。
陆秋心神大乱,急不可耐地走到了茶几边。
仓皇抬头:“这是……”
他本想问沈敬这是什么东西!
是不是他又故意编织的谎言?
可是抬头时,却发现沈敬居然在这个工夫就这么进了黎安的房间。
怦然一声。
连暖黄的光线也被遮挡在内。
正如他和黎安之间逐渐滑向深渊的无法挽救的关系。
陆秋脸色苍白地坐在沙发上,缓慢读着宛如凌迟的文字。
*
在沈敬和陆秋对峙的时候,黎安正躺在床上,开始执行“沉睡丈夫”的剧情。
毕竟他崩人设,可能就要被五雷轰顶了。
也不知道沈敬这次从哪里买的酒,显然很贵,黎安原本只是打算浅尝几下,敷衍了事,装醉装睡,结果入口有一股子果香,没忍住偷摸贪了杯。像是只偷腥的小猫,却没想到酒劲很是上头。
黎安是真的有点醉了,勉强撑着一丝精神和系统778周旋聊天。
系统本来以为黎安要搞事,却没想到他又十分乖巧地按照流程走完了剧情。
黎安似乎总是在各种地方出人意料。
“我一直都没有刻意破坏剧情啊,”黎安口齿不清道,“是他妈的主角攻受太傻比。”
系统:“……”
如此不遮掩的骂街,看来醉得不轻。
不过黎安的怨气倒也是让人可以理解。
系统也觉得这个位面太他妈诡异了。
怎么可以崩到如此地步?
主角攻受真的对彼此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啊!
系统778忍不住对黎安生出了一点怜爱:“任务结算之后,以防你被主神追责,我会申诉的,这个位面绝对有问题!”
黎安哼唧唧:“下次给我挑个好点的世界。社畜这个人设也太窝囊了。”
系统:“下次让你当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佬。”
“嗯,我要……”黎安含混道,“长得好看,有钱,还躺平的人生。”
系统:“……”
这玩意怎么顺杆子爬啊!
它刚想反驳,这么好的标配怎么能轮到流放的黎安,可转念一想,黎安如今喝醉了,说的话没准都是内心最真实的渴望。
都说酒醉吐真言,那它能不能顺势把黎安以前的经历骗出来?!
主要是黎安老拿以前的经历逗系统778,但是又老是遮遮掩掩不肯明说。
这和无良作者卡肉有什么区别?
到底和男主睡了没,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才会触怒主神被流放,系统那叫一个抓心挠肝啊。
这比海绵宝宝要好看多了!
系统:“我都给你安排。”
黎安:“778,好!主神,坏!”
系统778大为感动。
还是第一次从黎安这里正面受到夸奖。
“黎安,那你能不能告诉我,”系统道,“你只是因为睡了男主,就被主神流放了吗?”
黎安却突然不吱声了。
褪去人设的扮演伪装,青年突然一骨碌坐起来。他的眼睫抖动,皮肤冷白,不说话时竟像是流动的月色一样。显出几分神秘的惑人感。
酒劲上来了,黎安捂着头,声音黏黏糊糊。
“头疼,好吵。”
系统778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黎安醉的不分明了。
把不断播报的正在上升的数值当成了噪音。
看来真是醉糊涂了。
虽然不知道主角攻受在外面干什么,一直静悄悄的,但通过第三方数值来看,剧情节点应当没有脱轨。黎安已经尽其所能了。
系统道:“黎安,好好休息吧,你现在下班了。”
黎安像是得到了指令的小机器人,又啪叽一下摔进了被子里。
好在被褥软,因此只是让他弹了一下,不然第二天高低是个脑震荡。
系统778难得看见如此可爱一点都不恶劣的黎安,大为惊奇。
黎安好像确实没有错啊!
都怪外面那两个狗男人不好好走剧情!
系统778愤慨不已。
因为这次任务强制要求主角攻发生口行为,所以现在其实它和黎安还是有可能挨一发五雷轰顶的。
但黎安人事不省,而且作为在任务要求里面强制“沉睡”的丈夫,他也不可能再出面干涉什么。
主角攻能不能莫名其妙自己来一发啊!
系统778由于之前无时无刻不在摸鱼,实质上并不清楚沈敬的心思和干过的事情。它虽然看出来沈敬对宿主有点苗头,但系统觉得那只是人之常情。
毕竟从人类的审美来看,黎安很讨人喜欢。
但是它不知道长得像高岭之花的沈敬其实是变态。
除了吃干抹净,什么都干过了。
系统778还在这里兀自发愁,门却突然被外打开了。
系统:“?”
它看见了走过来的衣冠楚楚的沈敬。
系统778迷惑。
沈敬想干什么?
难不成他突然开窍打算走剧情对陆秋酱酱酿酿了,所以来检查一下下属的睡眠状况了吗?
沈敬朝着黎安一步步走了过来。
男人进来之后就顺手关上了门,而陆秋居然一点动静和异议都没有。
因此没有上帝视角的778理所应当地想岔了。
以为这俩是狼狈为奸,真的勾搭上了。
此时778又不免为黎安感觉不值。
呵呵,果然一个两个都是狗男人!
系统778还在这里骂骂咧咧,骂到一半却突然被眼前的画面震惊的失去了言语能力。
只见沈敬轻手轻脚地来到了黎安的床边,高大的身影在暖黄的床灯映照下化为厚重的黑影压在社畜的上空,有一种恐怖的压迫感。
系统778此时还浑然不觉:“黎安,黎安,主角攻正在检查你的睡眠状况,注意装睡!”
毕竟黎安就是要尽职尽责地扮演“沉睡的丈夫”嘛!
黎安:“嗯嗯嗯!”
黎安醉的糊涂,但却还没忘记工作。
在沈敬的目光下,社畜的呼吸一点点平稳的变浅,真的像是熟睡了一般。
黎安:“没露馅吧?我头好晕。”
系统:“滴水不漏!”
黎安现在有点难受。
睡其实真的睡不着,被酒精搞得头有点疼。
他迷迷糊糊地想,赶紧过完任务,然后让系统偷摸给他兑换点解酒药。
黑暗之中,忽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皮带解开的声音。
系统:“?”
黎安:“?”
因为卧室实在是太安静,所以十分清晰,绝对不可能是错觉。
黎安茫然:“我裤带崩了?”
系统778声音惊恐:“不,你根本没有穿裤子。”
黎安一个人睡的时候,喜欢裸睡。
加上喝了酒,不太舒服,就把衣服全脱了,如今赤条条地钻在被窝里。
既然不是黎安,系统又不是人,那很显而易见,发出声音的罪魁祸首是谁。
系统778目眦欲裂,不可置信地看着主角攻。
沈敬在装醉的黎安旁边,解开了腰带。
我靠!
我靠你妈的!
主角攻那些异常终于有了解释。
怪不得一开始没有看上主角受,怪不得对下属黎安的态度暧昧不清。
敢情一开始性瘾的对象就他妈不对啊!
如果是平时,系统可能还不会怀疑到黎安的头上。
可是如今受到的惊吓实在是太严重了,系统的代码高速运转中,将一切异样全部对上了。
系统咬牙切齿:“黎安!”
你他妈对主角攻做了什么?!
黎安:“呜呜,头好痛。”
系统:“……”
妈的,混蛋。
把它刚刚多余的同情和可怜还回来啊!
系统778冷笑:“黎安,别装了,你根本就没醉。”
识海空间里静默了一会儿。
随即响起黎安与平常无二的声音。
黎安:“你怎么看出来的?”
系统778悲愤道:“黎安,你连自己人都演啊!你的酒量根本很好!”
黎安贪了几杯,系统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正常人喝到这个地步都会神志不清,何况黎安从开始就在强调他酒量不行,甚至还自称就是因为醉酒才误事犯了错。
现在看来,根本没有一句实话!
系统:“你从一开始就不老实!”
怪不得黎安一开始要在视频底下放定位。
原来不是为了巩固社畜的人设,而是为了让同在公司的沈敬刷到!
裸露的红痣,留下的地址,不断的肢体接触,像是诱敌深入而放在路边的饵,将沈敬一点点牵扯进了黎安精心设计的路线。
黎安:“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没崩坏啊。”
系统:“……”
可不是没崩坏嘛!
黎安连它都骗!
系统:“你他妈到底是因为什么被罚的!”
黎安从前说的话,现在看来九成不可信!
黎安:“唔,就是睡了男主而已嘛。”
系统冷冷道:“我不信是男主在你被下药后,把你霸王硬上弓了。”
怪不得它一开始老觉得主神的所作所为有点太过分了。
亏778连主神是不是小心眼公报私仇的可能性都想到了,都没想过黎安这丫他妈是表演型戏精!
黎安又闭口不言。
沈敬其实只是因为瘾病被下属勾出来了一点,硬的有点难受,因此稍微松了下皮带。
他不想和陆秋同处一室,才想来看看醉酒的黎安。
和陆秋口头掰扯,纯属是沈敬口嗨,想要气他。
沈敬注意到黎安方才有些贪杯了。他记得下属酒量不行,怕黎安难受,想着把他叫起来,不能醉酒直接睡觉。
可是沈敬高估自己了。
在看到熟睡的黎安的那一刻,就犯病了。
乖乖的,怎么弄都不会醒的黎安。
不能这么干啊。
这是乘人之危。
可是……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喝醉酒的下属在白皙之外蒙上一层薄红,像桃子,又像是甜腻的草莓口味的雪媚娘,诱人极了。
沈敬的喉结滚动一下。
终于还是没有忍住。
一想到陆秋还在外面,他本该收敛一些的,但沈敬发现自己更兴奋了。
背德的、罔顾人伦的幻想刺激着大脑皮层,捶打着他的神经末梢。
哪怕现在黎安醒过来,哭着骂他是变态,亦或是很生气地扇他巴掌,都没关系了。沈敬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不,醒过来更好。
让安安发现他一直信任错了人。
沈敬的呼吸粗重了。
他的眼角红得像要滴血。
背德值疯了一般飞速蹿升。
黎安故作惊讶:“主角攻在这里脑补什么,给自己还能爽到?”
系统:“呵呵,我看你也挺爽的。”
黎安:“呜呜,明明主角攻才是那个馋下属身子的变态,你骂我做什么?”
系统:“呕。”
黎安调戏完系统,终于在沈敬烫的吓人的目光下,假装睡意朦胧地睁开了眼。
眼里还掺杂着雾气,浑身都熟透的社畜尚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属于小动物的本能让他意识到面前的上司过于危险。
“沈、沈总?”
怯怯的态度助长了恶意。
沈敬叹了口气。
“怎么就醒了?”
虽然很渴望和下属撕破脸,但沈敬也知道这会将他好不容易在黎安身上积攒的好感一扫而空,因此理智与情欲在悬崖上痛苦地博弈。
没有预料到黎安真的会醒。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沈敬很清楚,黎安从前对自己的感情都是单纯的上司下属,可能夹杂一点友情,但黎安实在是太被动太老实了,不直接戳破这层关系纸,不可能得到黎安的回应。坚韧的小雨花为了锻造盔甲不被伤害,天然在情绪感知上附着了一层迟钝。
这很好。
这让他不受伤害。
但也导致黎安在感情方面迟滞而瑟缩。
必须逼着他露出柔软真实洁白的内芯。
先破而方后立。
“我……”沈敬垂眸道,“安安,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黎安紧张地抓了抓被子:“什么呀?”
沈敬:“我有性瘾。”
突然暴露的话宛若一击重锤砸在黎安耳边,心跳轰鸣不已。
下属瞠目结舌地看着上司,酒精造就理性混沌,让他一时无法思考,为什么沈敬突然要和他聊起这么私密的话题。
“那该怎么办?”黎安干巴巴地说道,“能治好吗?”
沈敬叹了口气:“很难,主要是心理问题。”
黎安:“啊……”
他陡然生出一股子危机感。
可是一点衣服都没穿,黎安只能抱着被子。
“我刚刚却突然发现,”沈敬道,“安安,我不小心对你产生了性。欲。这是第一次可控的犯病……安安,我觉得你可能会对我的病情有帮助。”
他面色镇定。
把如此面红耳赤的话说得如此公事公办。
好像他们真的只是为了治病。
黎安本来还在震惊上司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对他的身子……产生性。欲……?
可是还没等到黎安思考,沈敬就接着说:“关于心理治疗,脱敏一直是一项重要手段。安安,我希望你配合我的脱敏治疗。一次十万。”
十万,几个零来着?
黎安瞬间被沈敬的报价震惊了。
如果这样的话,网贷岂不是更容易还上了!
可……做这种事情,真的是正确的吗?
黎安在灯光下已经注意到了沈敬的异常。
很狰狞。
很恐怖。
果然是犯病了啊。
社畜控制不住的泛滥的同情心油然而生。
就连对异常的本能畏惧都被同情打散了几分。
“脱敏训练而已,比如说,频率训练、触摸适应等等,”沈敬说道,“我们只是在治病,不算什么。”
黎安更晕乎了。
确实好像是这样。
他们不会接吻,也不会爱抚,更不会发展亲密性行为。
只是按部就班地做脱敏训练。
而且一次十万呀。
黎安却觉得双颊发烫。
“我该怎么做?”
识海空间里,系统778直接炸窝。
系统:“黎安,你他妈要图什么啊!”
黎安:“反正在各项指标都合格的标准下,不会挨罚啦。”
系统差点没一口气呛过去:“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黎安:“嘻嘻,不谢。”
“你不是一直想问我要干什么吗?”黎安道,“我就是看不惯主神,报复社会而已。”
“凭什么炮灰背景板就该成为play的一环,过操蛋的人生?为什么无论多努力,多拼命,最终还是敌不过满是缺点的天之骄子?”
系统778哽住:“黎安……?”
可恶,难道居然这才是他真实的想法吗?
还有点感动……
黎安道:“你觉得我是这么想的吗?大错特错!”
他笑道:“我只是想睡男人,仅此而已。”
系统:“……你他妈!”
“唉,”黎安道,“我就是天生爱吃男人几把的婊子。778,你不会以为我是好人吧?”
“我看见男主的时候,就坚定了我要睡他的想法。所以那杯料酒我不仅自己喝了,我还偷偷往他的杯子里倒了一点。显而易见,我们做了。只是我发现他技术不行,我就想跑路,谁能想到恐同的直男男主居然像疯狗一样咬着我不?*? 放。”
黎安:“他把位面干崩了,主神捞了我一把,不然我得被他囚禁一辈子。”
“结果……”他耸了耸肩,“我没料到主神居然会这么生气,把我流放了。呵呵,小心眼,我又没睡祂……搞得祂才像是被我睡了的良家少男,而我是那个提裤子不认人的渣男一样。”
系统778破防了。
他没想到黎安居然真的色胆包天到这个程度。
但它甚至没有来得及多骂几句,就被强制屏蔽了。
因为黎安的手已经碰到了沈敬。
“我、我不太会,”社畜声音发紧,“沈总,你教教我……”
第25章 社畜(25) 我喜欢当小三
社畜想的很简单。
沈总帮了他那么多, 那黎安肯定要无条件回报沈敬的。
何况这个病十分罕见,沈敬态度恳切,显然也是困扰已久。
多么难以启齿的症状。
至少在黎安看来, 假若是他患了性瘾, 怕是不敢随便和别人说起的。
虽然黎安从前没有接触过有关性瘾的医学知识,但他本能觉得沈总那么好的人,不会骗他。于是便仔细而认真地设身处地去替上司考虑起来。
如果是他的话,天天被这种羞人的病折磨, 还没办法和其他人诉苦抱怨, 憋都要憋出心理问题来,但沈敬居然就像没事人一样, 如果不是他亲口坦白给黎安, 那估计从不会有人将高岭之花一般的他联系到这种病症上来。
说到底,上司对他很好, 居然信赖到了这种地步。
至于沈敬亲口说的“对黎安身体产生性。欲”,黎安一开始确实有被吓到。可后来又想到这是一种病,不是沈敬可以自发控制的。
也许是和神经紊乱一般,意外出现的状况?
总之,黎安一直觉得亏欠沈敬太多。
如果能帮他脱离一点性瘾的折磨也好。
更何况还有钱拿。
沈敬缺的不是钱, 而是解决病症的治疗方法。
黎安却是缺钱。
思量考虑之间,黎安便渐渐在心里有了取向。
虽然这种事情似乎确实不太适合放在明面上,但黎安问心无愧, 何况沈总那么高洁性情的一个人, 他肯定也不会往污糟方向想。
只是“医患关系”而已。
黎安这般催眠着自己, 渐渐抬眼,有些畏惧地盯着沈敬。
他不禁咂舌。
难道是因为患病的原因,怎么感觉沈总的那处格外庞大?
黎安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 加上他本人性格比较内敛,自从青春期之后也没机会看别人发育的怎么样。他倒是正常男性的大小。
可和沈敬的比起来,就像是大蟒蛇和小蚯蚓一般。
黎安莫名有点脸红。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下意识朝着沈敬求助,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隐含的邀请。
沈敬的眸子深了深。
没有想到黎安居然这么好骗。
或者说,其实不傻的下属之所以这么好骗,还是因为他太信任沈敬了。
沈敬突然有些想知道自己在黎安心里到底是怎么样神圣的形象。
因为病情最近愈发不稳定,阴暗的念头日益增多,总是时不时跳出来挑战沈敬的底线和理智。
譬如此时他想的就是,如果他一开始没有滥用下属的同情心,而是就此撕破脸,直接拍打在黎安的脸上会怎么样?
黎安的脸很小,好像巴掌一般。
而且很白。
会不会因此又气又羞辱,从而透出比醉酒还要好看的红色?
但沈敬也只能遗憾地想想。
这只是病情影响思维。
他不想就此伤害到黎安。
因此沈敬宁愿一直压抑着,哪怕到了痛苦的份上,也依然希望温水煮青蛙而不是霸王硬上弓。
“要不,先和我打个招呼?”沈敬道,“第一次接触不宜过深,之后可以逐步深入、加大频率。”
他态度严谨,听的黎安一愣一愣的。
好像确实有点道理?
黎安不清楚性瘾的治疗手段,但知道基础脱敏差不多是这么个流程。
可毕竟是深入的交流认识,还是一时放不开。
黎安静默了半会儿,结结巴巴地说道:“沈总,要不你先转过身,让我先……”
穿上衣服?
光着身子面对面聊天实在是有些太糟糕了啊!
更别说等下还会更羞耻。
其实黎安的身子沈敬早就熟悉,或许比社畜本人都知道要怎么让他得趣。
但此时不能操之过急。
好不容易哄着黎安小心翼翼前进了几步,便给人吓回去了。
沈敬道:“我不会偷看的。”
毕竟早就看光了。
黎安自然不知道沈敬大尾巴狼一把肮脏的心理活动,只是觉得穿上衣服的话,会让他缓解一部分不自在。
人类从野兽进化为文明高级动物的一个标志便是引入了文明的火种,从此将衣不蔽体与情欲和不雅挂钩。
社畜此举也是充满了自欺欺人的意味。
仿佛只要穿上衣服做这等事,就不会掺杂情涩的暧昧。
还好因为醉酒,所以头一次没有将衣服放到应该归位的地方,而是直接堆在了脚边。黎安连忙穿上裤子,扣好衬衫,手指离开领口的那一刻,他注视着沈敬并不单薄的脊背,冷不丁地冒出一个念头。
时间被他拖的有些久了。
难道沈总就这么一直硬着等他?
这个持续时间也太吓人了!
而且一直硬着不会难受吗?
黎安一紧张,就容易胡思乱想。
他虽然性。欲不旺盛,但毕竟也是正常男人。
偶尔会需要手动解决生理需求。
黎安知道一直保持的话,会很难受。
他不由得咂舌。
沈总居然在这种方面都如此厉害!
“我,”黎安清了清嗓子,但终归没壮起胆子,声音小小道,“我好了。”
沈敬这才转过身。
他似乎确实不大舒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黎安的错觉,总感觉沈总病的更严重了。
“来吧。”
黎安一咬牙,决定烂命一条就是干。
沈总好不容易有求于他的。
黎安一直都是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
加上同情心泛滥到圣父,沈敬简直把他拿捏的死死的。
“等一下。”
沈敬忽然出声。
黎安一个哆嗦,差点被沈敬吓得勇气尽失。
“怎么了?”黎安问道。
沈敬蹙眉,露出很苦恼的神情。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奇怪,”他说道,“但安安,我的性癖有些奇怪,你会觉得我是变态吗?”
黎安:“啊?”
“我也是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诉你,”沈敬叹了口气,“毕竟现在你是我的‘主治医师’,我觉得病人还是要坦诚一下相关方面的实情。”
黎安干巴巴道:“我理解。”
上大学之后,黎安才头一次接触到外面开放的世界。他没有钱,自然不会像沈敬一样早早搬出去独居,而男生寝室有的时候的话题确实会有些荤素不忌。黎安也因此稍微有了点各种奇怪的见识。
譬如说,他旁边的室友就是一个福瑞控。
黎安不理解但尊重。
所以刚听见沈敬的话时,虽然意外这和他外表实在是反差太大。
但黎安还是决定温和包容上司的一切。
沈敬:“我喜欢当小三。”
黎安:“啊,这没什么……等等……”
社畜总是迟滞的反应在这一刻发挥了最大的效果。
他明明都做好心理准备了。
可还是没想到沈敬语出惊人。
直接吓的黎安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词句。
这个性癖是有点不多见。
黎安觉得沈敬有点可怜。
毕竟现实里当插足者是不道德的。
可是这种行为不能提倡啊!
黎安结结巴巴:“只、只是性癖对吧?”
沈敬:“嗯,只是一种性幻想。”
“那也行,”黎安绞尽脑汁、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上司的自尊心,“君子……论迹不论心嘛。”
沈敬笑了下。
“我可不是君子。”
黎安哽住:“……”
在社畜清澈中带了些许责备的眼神中,沈敬慢悠悠地补充解释道:“我还是有道德底线的,现实中不会这么做。”
黎安松了口气,腼腆笑道:“沈总喜欢谁,应该很容易双向奔赴的吧?”
毕竟在黎安眼里,沈敬就像是理想男友。
挑不出来一点毛病。
可能就是性瘾麻烦了点。
“我想在治疗中尽快发泄,不耽误时间,也避免酿成任何意外……因为这个病,我的释放阈值也比其他人高的多,”沈敬道,“我希望能很快见到成效,安安,你得配合一下我的性癖。”
黎安:“怎么配合?”
现在沈敬相当于一个阔绰的甲方,加上他刻意的用词,轻易地勾起了黎安的职业病,满脑子想的就是甲方提要求了,他得赶紧配合出方案。
沈敬“唔”了一声:“我认为,当我觉得我在接触一个人夫的时候,会让我更兴奋,更容易达到释放的阈值。”
黎安:“……”
识海空间中,黎安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我草,778,有变态!”
系统:“半斤八两吧你们。”
真是他妈的什么锅配什么盖。
现在惩罚系统溃败,如今也没什么能约束住黎安了。
毕竟系统778的权限也只有监督他不能崩人设和剧情正常进行。
黎安没崩人设,不能电他。
剧情也崩完了。
呵呵。
毁灭吧。
下次一定要给黎安挑个没办法让他作妖的角色。
黎安羞涩:“哪有,我多清纯不做作。”
系统:“你就说,你这次是不是馋主角攻的几把?”
黎安:“不!”
系统:“那你钓他干什么?”
“唉,菀菀类卿罢了,”黎安道,“有点像我那死缠烂打的前夫哥,大几把只是相似的一部分。”
他顿了顿。
“不过,看样子比前夫哥会玩。希望技术好一点。”
系统:“……”
他妈的。
黎安简直是无敌了。
社畜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了。
沈敬便主动退步道:“我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不,”黎安道,“没关系的。”
下属眨着清澈的眸子。
“我想帮沈总治好病!”
沈敬的心跳蓦然漏了一拍。
黎安想,不就是角色扮演嘛。
只是为了治病而已。
他要配得上沈总的报价啊!
却在这时,卧室的门被猝不及防的敲响了。
陆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黎安,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沈敬和黎安均是一怔。
黎安刚想问陆秋是发生了什么事,却在起身的片刻,被眸色黑沉的沈敬拽住,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上司像是突然变成了陌生人一般,表情阴历凶狠,露出黎安从未见过的、让他胆寒的神情。
沈敬实际上并没有完全压到黎安。
但他突然爆发出的气势太有压迫感了。
社畜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沈敬滚烫的温度从他的指尖蔓延到黎安的脖子,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股熟悉的异样感油然而生。
但黎安还没来得及想起来,就瞧见沈敬压低了声音。
如同故意惑人的塞壬海妖一般。
他说:“喂,安安,你也不想让你男朋友知道我们在他床上干了什么吧?”
明明知道是在演戏。
但黎安的脑袋被这一句话激的空白了一瞬。
连带着腰都狠狠麻了一下。
明明陆秋还在外面……!
第26章 社畜(26) 黎安没忍不住来了感觉……
黎安受惊地睁大眼睛。
沈敬突然的“扮演”举动实在是太过突然了, 导致他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因此最开始的时候确实有被吓到。
陆秋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醉酒刚醒的黎安尚且头脑昏昏沉沉, 沈敬的攻势又步步紧逼, 在陆秋敲门之前,他的全副心神都被沈敬带着走,如今才察觉出不对劲。沈敬来了房间,陆秋却一直很安静。
黎安本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所以才会下意识想去回应。
毕竟陆秋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颓败。
可连这片刻的本能反应都紧急地被沈敬突然的举动拽了回去。
社畜茫然无措地看着压在他身上的上司, 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无助来。
大概是一直对沈敬的信赖在此刻起了作用, 黎安并没有想入非非,而是单纯觉得沈敬是在按照他们方才商量好的开始行动。
那一句问话带了些许调笑, 和平时沈敬聊天的平和语调很不一样, 像是夹杂了几丝古怪的阴阳怪气,但又显然不是故意在针对黎安。
陆秋没有得到黎安的回应, 许是也知道沈敬在黎安的卧室,停了几秒,愈发气急败坏地多敲了几下。
“黎安,你他妈和沈敬在做什么?!”
陆秋一直都是这样,极度的以自我为中心, 毕竟从小到大都是视觉焦点。
因此哪怕他和黎安实质上连朋友都算不上,但陆秋就是能理直气壮地借由社畜的偏爱表现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正宫态度。
他本意是破防,继而多疑, 便想通过难听的话语让黎安知羞, 尽快回应他。
陆秋依然觉得以黎安这么老实的土包子, 做不出来表面上一边表现出喜欢他的样子,一边又在清醒状态下在一墙之隔和其他男人偷情。
陆秋觉得,他已经足够大度了。
不管黎安之前和沈敬发生过什么, 自愿的还是无知的,他都相信肯定不是黎安的原因。
一定是沈敬这个贱人引诱了他!
他甚至怀疑黎安没醒。
于是声音和动静愈发大了。
又因为诡异难受的嫉妒心情令他如烹油般难耐,连带着语气也跟着森然起来:“黎安,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殊不知。
与他一墙之隔的社畜此时完全违背了陆秋的信任。
要不是陆秋出现,黎安现在应该心甘情愿地去碰到了沈敬。
黎安此时感觉整个人像是分裂成了两半。
一方面因为陆秋过分应景的动静,使他油然而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他们真的是故意背着陆秋在偷腥。
昏黄的床头灯,狭小的出租屋,和又大又软的床,以及彼此都渐渐泛起滚烫的肢体。
但另一方面,理智还勉强存在。
黎安知道,这只是为了治病才进行的某种“扮演”。
“沈、沈总,”他小声道,“你先不要这样,我想……”
先看看陆秋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没想到沈敬却一点不如平时的好说话。
他将黎安两只手握住放在头顶,手指轻微地摩挲着社畜细腻嫩白的手腕。
碰过的地方,让黎安的脊椎深处传来一阵阵的战栗。
“不行。”沈敬笑着说。
语气十分果断。
黎安愣了一下。
再度浮现出那股子奇怪的熟悉感。
因为目前的姿势,社畜被迫伸着脖子强行和上司对视。
沈敬的眸子很黑。
像是能把黎安吸进去的一样。
黎安甚至分不清他有没有在开玩笑。
沈敬的语气是笑着的,却诡异地让人觉得他的笑容只是浮于表层。
比面无表情还触目惊心。
沈敬突然叹了口气。
他道:“安安,我对你不好吗?”
黎安:“好……很好……”
上司身上好闻的森冷气息萦绕鼻息,像是咫尺缠绵一样,让黎安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仿佛一呼吸,便直接让沈敬全然地入侵了他的四肢百骸。
黎安不懂沈敬突然的发问,但还是诚实地回答了问题。
毕竟沈敬对他确实是没话说。
黎安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桩桩件件,他只会铭记一辈子。
但似乎……并没有答到沈敬的心坎上。
他沉沉盯着黎安。
紧接着抛出了一个令他无比震惊的追问。
“那你为什么还惦记着陆秋?”
黎安:“!!!”
沈敬似乎竭力想追求一个答案。
他能感觉到上司的目光死死抓住他的双眸。
其实关于深层情感的剖析,一直是黎安不愿意因此总是回避的性格缺陷。
他本来下意识想撒谎,或者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是在沈敬的注视下,黎安突然意识到,如果他给不到一个完美的回答。
或许会受到一些恐怖的惩罚。
“我……”黎安紧张道,“我没有!”
沈敬道:“你想离开这里。”
黎安:“我只是怕他出事!”
沈敬:“我满足不了你吗?”
“安安,不是说好,这一天不去想你的男朋友吗?”
指腹还在一下又一下蹭着黎安的手腕。
让黎安偶尔会怀疑,缠在他身上的其实不是真正的沈敬,而是某种抱着将他吞吃入腹的蟒蛇化形的精魅。
“我满足不了你吗?”沈敬低声道,“安安,我们不理他好不好?等一会儿他累了,就不会再打扰我们了。我忍不住了,我们小声一点,别让你男朋友听见……”
黎安的手终于被沈敬放开了。
在社畜还在混乱分辨上司的话哪句真那句假的时候,沈敬牵着黎安的一只手缓缓伸向他自己,碰了上去。
黎安感觉自己像是碰到了一条大蟒蛇,本能地想要畏缩。
可是瞧着沈敬泛红的眼角和略微隐忍的眉头,他又强行按捺住了念头。
沈总和平时好不一样。
也许是真的因为病的太重了。
陆秋的事态虽然紧急,可是一旦沈敬在他面前流露出了弱态,黎安就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抛下上司不管。
他自我劝慰,沈总现在这个样子确实需要即刻解决一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燃眉之急。
何况陆秋本来就怀疑他和沈敬有不正当的关系,如此露面,恐怕更是跳进黄河都数不清。
不如先解决完沈总的病。
哪怕知道沈敬是在表演,为了加快释放的速度,还是让黎安听得有些头晕目眩。
他甚至不可自抑地涌出一股子自我的鄙夷来。
仿佛真的成为了那个没有经受住诱惑的丈夫。
黎安轻轻地碰着沈敬。
沈敬道:“安安,我不是故意当第三者的。实在是安安太可爱了,我第一眼看到安安,就已经想到了你被我欺负时哭出来该多么好看的。没关系的安安,你有男朋友也不要紧,我会一直等着安安的。就像现在这样……”
“我们偷偷地,我让安安爽一爽。”
黎安伸出一只空余的手捂住脸,狼狈无助地说道:“沈总,还是不要再说了。”
搞得他都要自我怀疑了!
沈敬便乖乖闭上了嘴。
本来因为他说的实在太逼真,黎安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但沈敬见好就收,让社畜松了口气之余,也搁置了疑心。
幸好都是男人。
黎安还是有一点经验的。
没过一会儿,他狼狈地收回手。
“好、好了。”
沈敬便撑起腰,将几张脏纸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他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多谢你,安安。性瘾其实一直困扰了我许久……”
似乎只要解决了之后,沈敬就能变回黎安所熟识的那个上司。
温和,疏离,清冷。
“我在创业期间,有过一次差点让我倾家荡产的失败。那段时间神思不属,废寝忘食,感觉人生都要完蛋了。”沈敬说道,“也是在那时,我察觉到自己的性。欲比正常人旺盛许多,甚至隐约到了不可控的地步。后来看了医生才知道是病。这种事情没办法告诉别人,我不想牵扯太多误会。”
许是刚发泄完,冷静后的沈敬突然一股脑说了许多。
那是黎安所不知道的有关沈敬的过去。
社畜呆呆地听完。
本来还在羞赧到了觉得这辈子没再可能和沈敬正常交往的地步,可因为沈敬如常的语气,连带着他也轻松了不少。
“我还以为沈总一直无所不能呢。”黎安讷讷道。
传闻里面的沈学长没有败绩,像是神话。
黎安刚进计算机系时,就一直被这位直系学长的光辉履历耳濡目染。
大三实习对接,他选择了腾飞。
也是存了想要见一见沈敬的冲动。
后来实习的时候才知道,科技子公司与总部不在一处,让黎安失落了许久。
如今,似乎乍然生起了曾经第一次听到“沈敬”这个名字时,懵懵懂懂的憧憬。
“我也是从你这个时候过来的,”沈敬笑道,“你所想的,我都经历过。其实,我还不如你。”
坚强的小雨花。
沈敬心里默默想道。
黎安从未想过会在上司嘴里得到如此高度的奖赏,脸噌地一下红了。
“我……”他竟头一次地体会到了方寸皆乱的感觉。
“要帮忙吗?”
沈敬突然问道。
黎安身子一僵。
才发现他们刚刚一通乱闹,勉强阻隔的被子早已落到了地板上。
黎安本来心里还存了些侥幸。
却没想到原来全被沈敬看在眼里。
陆秋早就不敲门了,整个卧室静如死水。
黎安却觉得每个细胞都在羞愤欲死地尖叫。
“我、我平时不这样的。”他默默收拢腿,脸红的像熟透的果子,“我……我……”
在身临其境背德的现场中。
黎安没忍不住来了感觉。
社畜越辩解越着急。
最终几滴泪从皙白的小脸上落了下来。
“我……我是坏蛋,沈总,你想骂我就骂吧!”
沈敬身量很高,站着不说话的时候,真有几分吓人。
他忽然伸出手。
黎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以为沈敬要打他。
没想到沈敬只是轻柔地摸了他一把,如同是在摸一只猫儿。
“安安,礼尚往来。”
他道:“我帮帮你。”
第27章 社畜(27) 要惩罚我吗
黎安哪里肯让上司干这种事情。
开玩笑。
他只是帮沈敬治病而已。
可是自己却起了反应。
这已经够不要脸了。
越想越觉得羞愤, 于是又红着脸掉了几滴泪。
沈敬不介意,但黎安自己心里过不去。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家伙。
明明只是为了治病进行的角色扮演,怎么他反倒真的从背德里面汲取了快感?
莫非……莫非他就是这种人。
黎安本来觉得他是喜欢陆秋的。
在他略微封建的观念里, 喜欢就该一辈子只对一个人好。
从小的耳濡目染中, 他都是被以传宗接代的“好丈夫”来被教导的。贫瘠的山村虽然民风淳朴,但因为不便的交通,总是导致观念开化落于大城市一步。尤其是在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只有上世纪老人和留守儿童的雨花村。
黎安便从小就知道, 喜欢谁, 就要专心致志地对他好,挣钱养家, 一心一意。
就像父亲对绝症的母亲, 叔叔和很难怀孕的婶婶一样。
哪怕后来察觉到了性取向,黎安顽固的观念实际上还是没有改变。
他依然在对于陆秋的态度上, 认为自己处在于传统的丈夫的地位。
因此无怨无悔。
可是如今一切都乱了。
他怎么能一边心动陆秋,一边却又对沈敬真的起了生理反应?
那他到底是喜欢谁的呀?
黎安又害怕又混乱。
暂时捋不清念头,偏偏身体的欲望尚且敲打着理智。
宛如水火不容一般,在他心底打成个翻天覆地。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黎安道。
沈敬叹了口气。
知道许是逼急了黎安。
有的时候,病情所催发的滔天感情会让他滋生许多阴暗的情绪, 也会因为嫉妒而焦躁不已,从而跃跃欲试着尝试着一些越界的行动。
但沈敬看见黎安一哭,他就心疼。
“这只是一种正常的生理反应, ”沈敬瞧着黎安, 说道, “不要太自责。你确实帮了我,我出去等你,有事叫我。”
黎安垂着头, 刘海汗湿地黏腻在额头上,从沈敬的角度,只能瞧见下属薄红的耳朵。
门啪地关上,黎安这次微微抬眸。
他咬唇。
沈总好心,还在劝慰他。
可黎安是一个各项指标正常且心理健全的成年男性。
他怎么会不清楚只是单纯的生理反应,还是情动?
果然自己是个坏蛋。
黎安浑身上下没什么毛发,很白,哪里都很干净。
但他平时确实很少碰自己。
觉得做那档子事是脏的。
尤其是现在。
他一边唾弃自己是渣男,一边眼睛红着赶紧息事宁人。
最后走出卧室的时候,全身上下都透出一种诱人的红。
“草!”
突然在角落响起的骂声让黎安受惊地瑟缩了一下。
他转过头去,却发现陆秋其实根本就没有离开。
陆秋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一叠纸。
黎安蓦然生出一阵头晕目眩的失措感。
他还以为陆秋没什么耐心会直接撒气离开呢!
那陆秋该不会真的一直等在屋外,甚至听见了他们在屋里面的动静吧?
本来还在自我唾弃的黎安顿时慌了。
他觉得真有种渣男和小三被正宫抓包的荒谬感。
不过“小三”本人似乎并没有这个自觉。
客厅不大,一个主长沙发,两个侧边单人沙发。
沈敬和陆秋坐的像是天南地北一样。
坐在另一侧的沈敬甚至还给自己泡了杯茶,慢悠悠喝了口之后,他说道:“陆小少爷好歹也是B大毕业生,怎么出口成脏?你和安安好歹也是室友,这有些不尊重他。”
陆秋下意识想回“你他妈算什么东西”,可在沈敬这里次次吃亏,还讨不到黎安的好,本能觉得沈敬这句话在给他挖坑,于是被迫生生咽了回去,脑袋里面快速转了一圈之后,动了怒气。
草。
八百个心眼的绿茶!
他分明只是不爽自己像个绿帽癖一般,明明卧室里的人都搞上了,还在那里傻兮兮地听墙角自虐。本来就憋屈,再看到黎安这种明显熟透的模样,终于还是没有压抑住怒气,但他又不能朝着黎安发火,只能自己骂了句脏话发泄。
不然陆秋觉得自己要憋炸了。
如果是以前没有沈敬的时候,陆秋还敢给黎安摆脸子。
但如今危机感十分强烈,在陆秋敲门都没有把两个人的“情。事”停止时,他就意识到在两人关系中,其实一直拥有主导地位的是黎安。
不想放手的人是他。
陆秋不敢再乱发脾气,只能笨拙地按照记忆中,黎安最喜欢的模样来伪装。
“我……黎安,”陆秋委屈道,“我没有朝你发火!”
好吧。
本来还是有点憋不住气性的。
可是陆秋第一眼瞥见黎安时,他这两天都没有戴黑框眼镜,而是在沈敬的帮助下成功学会了戴隐形眼镜,因此那双格外抓人的眸子露在外面,成为了最吸引人注意的存在。所以陆秋发现了他的眼角泛红,眼皮还有点肿。
陆秋不可自抑地生出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古怪滋味来。
黎安是哭了?
于是瞬间所有的暴戾都被黎安疑似哭红的眼睛抚平了。
这还是陆秋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关心他人的感觉。
因此现在他的腔调颇有些不上不下的怪异:“我刚刚敲门,你为什么理都不理我?”
其实卧室的隔音很好,毕竟是专门的双人合租公寓,卖家专门用了绝佳的隔音材料。
陆秋什么都没有听见,但还是猜疑不已。
他甚至想,哪怕黎安百忙之中回应他一下,他都不会这么委屈。
黎安垂眸:“我……我以为你走了。”
陆秋撇嘴:“我走了还能去哪里?”
对陆秋来说,早就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归属地了。
没料到旁边的沈敬插嘴道:“你还可以回陆家。”
陆秋:“……”
他妈的,多嘴!
“你刚刚那么急,是有什么事情吗?”黎安问道。
忍不住对陆秋生了些歉意。
方才因为沈敬而耽搁了对他的回应。
黎安还在此间起了反应。
于是黎安就有点想补偿陆秋。
他暂时还没有理清自己的想法,便优先选择了回避思考。
让时间来回答他吧。
黎安还没有分辨出到底自己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不然怎么可能会同时喜欢两个人呢?
可黎安并不知道,他看人时的眸子有一股别样的魅力。
清澈的,没有任何杂质的,像来自黎明的曙光,轻易地便能让一切污垢无处遁形。
于是陆秋突然想起来了他一直留在这里等黎安出来的意图。
脸上的血色一点点丧失。
手里陆家的罪行证据在这一刻好似变成了来自地狱的烙铁,烫的他指尖连通心脉泛起剧痛。
陆秋不知道黎安最初认识他的契机,是陆家的教育资金。
本该是一场美好的田螺姑娘报恩一般的夙遇。
可却是一场现实的血肉□□。
陆秋头一次觉得,他脚下是踩着李家的森然白骨。
而李家唯一的孩子,也成为了他的血包。
他从前,看不到这些。
如今乍然意识到,不想承认也不敢面对。
陆秋不敢真的告诉黎安这些,甚至希望沈敬也不要说出真相。
他的心跳慌乱,说道:“黎安,我这段时间可能不在这里住,陆家……陆家有些事情。”
黎安:“好。”
他想的是,如果脚踏两条船对陆秋和沈敬都不公平。
正好可以先互相远离,彼此冷静一段时间。
然而在陆秋眼里,就是沈敬这个后来者终于居上了。
他眸子黯淡了些许,但终归如今没有了底气。
“送我到楼下吧,”陆秋说道,“可以吗?*? ?”
黎安诧异抬眸。
哪怕陆秋不说,他也会这么干的。
但还是头一次看见陆秋如此卑微的态度。
不过黎安不是一个主动多事的人。
加上他现在心里面很乱,因此什么都没问,默默把陆秋送到了楼下。
沈敬自然不会跟下来。
楼道下面的沥青路渐渐泛起一股潮意,混杂在空气中隐约的湿润中。
像是快下雨了。
黎安目送陆秋远去,默默抬头看了看天。
此时已经黑了,小区的路灯映亮着一方天地。
等到黎安转身要往楼道走去,楼梯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黎安悚然一惊,背后渗出冷汗,来不及发出声响,就被人拦腰抱在了怀里,缩进了楼梯后面狭窄的区域。
楼道灯不灵敏,这点动静激不起来一点水花。
黑暗而狭窄的空间里,黎安觉得身后人滚烫的体温无孔不入地侵占着他的肢体。
“你是……”他瑟缩道,“之前的那个?!”
“乖乖好聪明。”
刻意压低的陌生男音。
黎安默了默,问道:“你想做什么?”
“乖乖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语气含着触目惊心的嫉妒。
黎安干巴巴道:“朋友,我刚送他回家。”
头顶的男音突然变得有些古怪:“我是说你家里的那位。”
黎安感觉到他忽然逼近了自己。
两个人的气息厮磨交缠,在幽闭的楼梯间挥发出一股清冷森然的香味。
“宝宝,”“痴汉”榜一的声音愈发阴沉,“你是不是喜欢他有钱,傍了大款,所以才不要我了?”
黎安:“……”
黎安声音抖动的厉害。
带着一点泣音。
“沈总,你……”他结巴道,“你又是犯病了吗?”
“……”
楼梯间一阵安静。
只有让黎安熟悉的香味。
紧接着,他听见男人发出一声叹气。
却并不像是惊恐或者是其他。
反而更像是长途跋涉的旅人猛然坐在绿洲时的舒爽。
然后,黎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发酵而庞大了。
“安安,要惩罚我吗?”
男音说道,似乎还带了些隐秘的愉悦。
“我骗了你,你要骂我还是打我?”
第28章 社畜(28) 我帮安安处理干净……
系统778不理解黎安的操作。
自从发现这丫存在表演型人格后, 它生怕黎安一个不高兴,把世界炸了。
毕竟第三方惩罚系统已经歇菜,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约束力了对黎安来说。
难道让它管吗?
拿什么管, 蟹黄堡的秘方吗?
系统778佛了。
心惊胆战地开始监督黎安。
但不得不说吗, 看黎安表演,跟追番一样。
因为黎安一阵一阵的,太有节目效果了。
“你为什么要直接扒了马甲?”系统狐疑道,“不太像你的作风。”
黎安钓沈敬, 一直都是暗戳戳钓。
藏在人设表演背后, 看似合理,全是心眼子。
但这次属实有些太直接了。
黎安道:“看他吃这么好, 吓吓他。”
系统:“……”
厚脸皮。
还变相夸自己!
黎安:“他好变态, 居然还想要奖励。”
系统:“奖励?”
“乖,你玩去吧。”黎安道, “小孩子不要懂。”
系统:“???”
在系统还在疑惑的注视下,黎安回归人设。
他气急道:“沈总,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楼梯后方的空间实在太过狭窄,成年人缩进去本来就施展不开四肢和身量。更何况还是沈敬挟持着黎安,硬挤在这里。
在潮湿的空气里, 黎安甚至觉得两个人的胳膊化作淤泥黏连混杂在一起。
更别提还有某处无法忽视的坚硬。
沈敬嘴上讨要着惩罚,实际上自从被黎安识别身份之后,反而行动愈发张扬, 直接将黎安死死摁进怀里, 像是恨不得两个人骨血交融一样。
社畜动弹不得, 更别提打人了。
何况他也不是脾气性急的主。
沈敬垂眸:“你怎么认出我的?”
黎安一哽。
随即泛上了一股子羞耻。
上一次厕所的檀香味太浓重,导致一切气味都被盖过。
但这次不一样。
黎安一直很喜欢的那股子专属沈敬的冷香在潮湿的傍晚影影绰绰地飘在周身,根本无法忽视。
但是这能说吗?
沈敬能问出这个话题, 就说明他对身上的森冷香味一无所知。
看起来不是香水。
黎安不知道怎么解释。
总不能突然来一句“上司,你好香”吧。
黎安含混道:“气味。”
在黎安抛出问题的那一刻,沈敬觉得连心脏的跳动都停止了。
被全盘认出来了吗?
单纯的下属辨认出了他的伪饰,扒下他类人的皮,发现他是情欲滋生的污泥了吗?
其实沈敬冲动了。
虽然总说着要循序渐进,量力而行,但自制力在黎安这里宛如一盘散沙。
在陆秋忌惮他的同时,沈敬也同样害怕。
一直强忍着云淡风轻的模样,到了黎安送陆秋出门的时候,全然溃散。
沈敬忍不住想,陆秋真的不会在这片刻趁虚而入吗?
安安那么老实那么专一,万一陆秋搞不正当竞争,稍微勾勾手指不就把黎安拐跑了?
越想越难受。
尽管自己也是动用了一点心计,换来了登堂入室,并成功把陆秋赶了出去。
但也因此,他可太知道黎安是多么好骗了。
越坐着越心急,终于按捺不住尾随下了楼。
差点翻车。
黎安道破了他的身份。
沈敬肾上腺素飞快飙升。
很害怕。
但与此同时又有些隐隐的愉悦。
沈敬都怀疑,哪怕黎安给他一巴掌,他都是爽的。
性瘾压抑了许久,无人诉说也无人理解,独来独往,和谁都不亲近。
在外人眼里,他永远是所谓高高在上的模范偶像。
可其实他只是欲望浓重的凡人。
黎安长在了他人格的劣根性上。
沈敬呼吸粗重了些:“对不起。”
打他也好,骂他也好。
他都会甘之如饴。
可社畜接下来的话却让沈敬意识到是他误会了什么。
黎安以为他在犯病。
根本没有联想到上次的痴汉行为。
沈敬莫名有些失望。
“嗯,”他声音低哑,“抱歉,我今天不知道为什么……”
黎安小声道:“可、可以理解。”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还是得帮忙解决啊。
毕竟他现在是沈敬的“医生”。
黎安道:“那我们继续?”
许是羞涩到了极致,声音有些干巴巴的。
沈敬嗓音喑哑:“好。”
本来看着快要下雨的天色此时彻底暗沉了下来,阴冷的楼梯间更是从下至上泛起潮意。
小雨淅淅沥沥又快又急地打在地面上。
黎安眼睫抖动。
他其实……猜到了,上司也许就是那个曾经将他堵在厕所的榜一。
黎安不傻,脑子灵光的很。
可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敬。
黎安之前不理解当时榜一病态而偏激的行为,如此转念一想,便有些念头通达了。
沈总当时应该是发病了吧?
才会突然离席。
其实黎安很同情沈敬的病。
虽然沈敬对他做了那种事。
可是这又不是沈总自己能够控制的。
黎安的圣父心在这一刻泛滥成灾。
因此他纠结其实是另外一件事情。
沈总……就是他的榜一。
他早就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兴趣?
这个大胆的猜想让黎安有些肝颤。
不不不,这有些太自作多情了。
黎安着实受到了些许惊吓。
或许只是因为发病的原因吧。
除此之外,黎安还有些社死。
原来他在网上擦边,早就被熟人刷到了啊!
黎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更别提追责沈敬了。
双方都心里有鬼,在没对上脑电波的同时反而达成了诡异的默契。
将掉马归纳为一场犯病的表演。
沈敬突然拉开了两个人距离:“还是算了。我记得你不喜欢……”
“不!”黎安头脑一热,打断了沈敬的话,“我、我不是不喜欢……”
相反,是因为真的从中汲取了快感。
黎安反而才有诸多的负罪感,一时叫停。
可他能直说吗!
黎安:“那个、那个,只是治病。沈总,我可以的。”
其实黎安也不得不承认,在治病过程中,他其实有点沉迷那种单纯用言语构筑的背德场景。
刺激带来的欲望余温似乎回到指尖,引起血液倒流一样的麻意。
只是治病。
这话其实是黎安偷摸为自己扯的大旗。
理智尚且还在,但身体已经率先臣服于情动的挑拨。
因此造就了有点矛盾的心理现状。
既渴望,又抗拒。
最终只能勉强说服自己,沈总给了报酬,他得好好完成工作。
黎安红着耳朵,颤着声线道:“继续吧。”
头顶上的声音猛然一变。
像是真的换了一个人。
从亲切的上司,变成了一个阴暗的跟踪狂。
“安安,”他道,“所以你是不是跟着那个比我更有钱的男人跑了?他和你什么关系?”
黎安有点晕乎。
没想到沈敬甚至可以拿自己开涮。
他真的有点佩服沈总的性癖了。
黎安强行压下羞耻心,小声道:“没有,只是、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沈敬冷笑一声:“普通的上司会住进下属的家里?”
黎安抗议:“他是为了保障我的安全!”
哪怕是在角色扮演,黎安还是想捍卫沈敬的清白。
沈敬拉长声音“哦”了一声:“安安是在防我吗?”
他语气尾调蓦然落下。
“我那么喜欢安安,结果安安为了防止我找上门,邀请了其他男人住进去。”
“安安,我好伤心啊。明明我第一眼见到安安时,就喜欢了。”
明明是在扮演,但却听得黎安有些腰身酥软。
沈敬的声线本来就好听,压低喑哑之后伴随着气息喷吐在耳边,像是在进行大脑皮层的按摩。
甚至给了他某种错觉。
黎安分不清,这是扮演的“榜一”的台词,还是……真的?
沈总为什么会要他的照片,还给他直播间打钱?
是不是一开始就是因为喜欢他的身体?
种种思绪纷乱,令黎安感觉从尾椎爬升上来了一阵舒爽。
黎安脸红仓皇。
沈敬的声音再度响起。
“安安,是喜欢听这个吗?太好了,安安对我不是没有感觉的。虽然安安带陌生男人回家,但我不会生安安的气。只要安安喜欢我,哪怕一点都行。我们偷偷的,我帮安安处理干净,楼上的野男人不会发觉的。”
在卧室的时候,尚且还能拒绝。
但在狭窄的楼梯间黎安避无可避。
“我……我……”
黎安哪被别人碰过身子,他本来还想拒绝,但理智瞬间丢盔卸甲了。
在彻底防线溃败的那一刻,楼道里忽然冲进了一个男生,脚步声携来了浓浓的雨气。
“草,倒霉死了,”男生道,“没带伞,下这么大的雨。”
他似乎是在打电话,语气抱怨。
脚步声很响,感应灯终于亮了。一些光线轻微地渗透进黎安和沈敬所在的楼梯间。
男生匆匆往楼上走去,一边走一边煲电话粥。
黎安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好像是隔壁的住户。
一个男大学生。
黎安顿时吓得连呼吸都停止了。
沈敬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他森森道:“你认识?”
黎安想点头,又怕沈敬在光线昏暗中看不见。
于是怕被发现,只能用气音说道:“邻居。”
“安安,好受欢迎啊。”沈敬道。
他根本毫不收敛。
于是本想屏息的黎安没忍住哼出了声。
在空荡的楼梯间荡起了一点细小的回音。
与此同时,上楼的脚步声突然停止。
“什么?”男生突然很疑惑地发出了一句问话。
黎安吓得要命。
眼尾顿时红了一片。
心都提了起来。
第29章 社畜(29) 黎安去哪里了
他们躲在楼梯后边。
而男生的动静很明显是从正上方传来的。
因此停下时那声“什么”才格外醒目。
狭小的楼梯间自然没有任何隔音措施, 黎安也无法确认是否会因为细微的动静而被对方注意到,只是吓得差点连呼吸都停止了,眼尾泛上激动的红晕。
他眼睛眨都不眨, 身体却细微地发出颤抖, 如果不是沈敬和他距离很近,还能感觉到下属的体温逐渐攀升,怕是会怀疑黎安直接吓晕吓死过去。
“嘘,”沈敬用气音道, “不要出声。万一安安被邻居发现了怎么办?他下了楼, 瞧见我们,他一定会觉得安安是个变态吧?明明看起来那么老实那么可爱, 结果却在这里跟野男人厮混……”
其实沈敬的声音很低, 只有黎安能听见他的耳语。
但恐惧可以放大一切感官,此时沈敬的声音仿若随时会引发爆炸的雷, 让黎安不由自主地陷入到他所构建的身临其境的羞耻场合。
如果、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啊!
唔。
会被当变态的。
自小谨小慎微的老实人社畜哪里经得起这种恐吓,于是愈发不敢动弹和发出声音,根本没有想到,其实一直在暗戳戳搞动静的是他那一本正经的上司。
楼梯上的脚步声终于再次行动了。
“什么?”男生似乎又二次发出了疑问,“唔, 我好像听见了……”
黎安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不会真的是发现他了吧?
好在脚步声并未徘徊持续于楼道,男生几步跳下楼梯,来到门口, 语气欣喜:“这么大的雨还来接我, 够意思啊兄弟。”
他站在楼道里和另一个新登场的路人聊着天。
没过一会儿, 听见了雨伞撑开时,塑料伞面抖擞的声音。
紧接着,两个人踩着雨声远去。
小雨此时转为大雨, 迅猛地拍打在地面上,倾泻的又快又急。
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的黎安像是突然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腰身和腿脚软的不成人样,好在沈敬眼疾手快地捞住了惊吓过度的下属。
“你看,”沈敬道,“人的生理结构是很奇妙的一种东西。它是客观而具体的,不以主观情感转移,反而更多取决于我们自身的客观状态。所以……”
沈敬叹了口气。
他自小到大从没有遇见过像黎安这样的人。
沈敬生于B市,长于B市,父母都是中产阶级,观念开放又严格,给他规划了完美不会出错的人生路线。沈敬也确实按照路线规规矩矩地走,像是不知疲倦的机器。
读大学,抓绩点,搞创业,最后进大厂,靠着大厂的工作经验为以后白手起家做资本积累。
像是即将登上教科书的范本。
但沈敬却知道,天才从不会像他如此中规中矩。
人非机器,按照同一个节奏麻木生长,迟早会造成各种功能一塌糊涂。
这也是沈敬在得到病情诊断之后,经历了崩溃、逃避、无奈等等一系列心理变化之后,才终于自我开悟的道理。
他想要打破常规,却总是因为建立了过于自制的人生习惯而无法成功。
黎安就在此时此刻出现了。
他生长南方,以坚韧不拔的姿态靠着自己走到沈敬的面前。
和北方总是瓢泼的雨势不一样,来自南方的小雨花总是温温柔柔,敲打于青砖黛瓦上,偏偏静水流深。
因为寄人篱下,自小审慎生存。
导致黎安走向了和沈敬相似又不完全相似的一条道路。
他视变幻无常为洪水猛兽,竭力压抑任何欲望,将一切内核的美丽裹上毫不起眼的尘埃,如同那架厚重的黑框眼镜。仿若披坚执锐,就能无坚不摧。
沈敬想逼迫黎安直视他的自我欲望。
如同生长痛一般的自我融洽,沈敬又舍不得下属对自己疑神疑鬼再度重复他年轻时的路子,因此主动担当了一次恶人。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沈敬道,“不恶心,也不怪异,只是一场正常的在高压环境下产生的生理反应。”
黎安瞳孔微微失焦,似乎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直到过了一会儿,像是刚刚重启的破旧小机器人,眸子缓慢地移向沈敬。此时沈敬早已放开了对黎安的禁锢,因此黎安终于可以回身与他对视。他突然抓住沈敬的袖子,眼泪猛地涌了出来。
“我、我……”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是坏蛋!”
不论是什么情景,黎安虽然情绪很多变,害怕不安是常有的事情,甚至有的时候会控制不住掉眼泪,但沈敬却是头一次瞧见黎安哭的如此粗暴。
内敛的下属第一次破天荒地爆发了情绪。
沈敬的心又瞬间揪了起来。
他下意识道:“抱歉,是我过火了。”
明明做了缜密的计划,用上了全副的心计,像是在黎安的眼泪里泡成了虚无。
“安安,我错了,”沈敬头一次出现了手足无措的感官体验,“你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做了。哪怕你以后不理我……”
说出这句话后,沈敬蓦然感觉到了一股子胆战心惊的后悔。
不可能的。
他甚至在这一刻容忍了黎安喜欢别人,日后或许还会谈恋爱的可能,但一想到黎安会选择和他形同陌路,沈敬就觉得浑身上下的血管都承载了浓重的嫉妒与痛苦。
哪怕是真的当插足者呢。
他不在乎。
但不能让黎安不再理他。
沈敬一时失言,好在沉浸在自我情绪的黎安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黎安摸了摸眼泪。
“不,是我、我的问题。”他紧张起来,容易口吃,“我好坏啊,沈总。”
黎安不清楚沈敬的脑回路已经拐带到了他该怎么滴水不漏的当第三者的情况。
他刚刚的情绪爆发,是来自于总是压抑的内心在高压刺激下的一次本能选择的宣泄。
却也让黎安认清了自己。
他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坏蛋,渣男,变态。
明明没有病,却怎么表现的比沈敬还痴迷呢?
黎安乍然意识到,他是很喜欢和沈敬做这档子事的。
他嘴上说着喜欢陆秋,但怎么转头玩弄了上司的身体呢。
黎安很悲伤。
他好坏啊,以后该怎么当一个好丈夫。
黎安感觉绝望了。
因为他很清楚地认识到,他不可自抑地被沈敬所吸引。
哪怕内心很抗拒,但其实根本抵抗不了诱惑,只会半推半就。
还好。
他只是单方面喜欢陆秋。
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黎安抽噎一声。
觉得自己今天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
得好好想想。
黎安身体软的不成样子,最后是被沈敬半抱着送回家的。
刚一回家,小下属头一次表现出了强硬的态度。
“沈、沈总,”他说道,“我把陆秋在我名下的债务已经用您的钱还干净了。追债的不会再奔着我来了。”
陆秋只是偷拿过一次黎安的身份证。
因此在他名目下的贷款并不多。
沈敬零零散散给的报酬已经够用。
而另一个更担心的尾随狂,黎安发现他就是上司本人。
那沈敬所谓的“陪同保障下属安全”的幌子就不成立了。
在继赶走心虚理亏的情敌之后,沈敬也被下了逐客令。
沈敬顿时哭笑不得。
“好好休息。”沈敬道,“黎安,明天公司见。”
沈敬还以为黎安是在气他。
可是他又不能死缠烂打。
哪怕难受的快发狂,沈敬还是竭力维持住了表面的体面。
真是回旋镖啊。
他居然也翻车了。
不过到此时此刻,沈敬依然觉得以下属的性格,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只要他态度温和,黎安不会真的能够下狠心摆脱他的。
当天晚上,两处彻夜难眠,灯火通明。
沈敬从不知道晚上短短七个小时的睡眠可以如此漫长。
神经好似被拉成长长一条,好像即将超过弹点的弹簧,再稍稍施压一点就会断裂。
关于对陆家的状告紧锣密鼓地进行,周秘书往腾飞跑的次数越来越勤。
只是今天他敏锐地察觉到上司似乎有些精神不济。
这是很新奇的。
自刚开始当沈敬的员工,周秘书就一直觉得沈敬就是传说中的高精力成功人士,哪怕多开都不会崩盘。
还是头一次在沈敬身上出现了名为颓丧的情绪。
不过周秘书可不敢过问沈敬的私人情感生活。
开玩笑,要是和黎安吵架了,他但凡加入战场,转头炒的就是他了。
陆家似乎还在垂死挣扎,尝试联系沈敬,表示之前下药的事情是他们鬼迷心窍,可以拿股份来做抵偿。
周秘书当时差点都没笑出声。
这群人还真是一群乌合之众,借着祖上风口飞起来的猪一样。
怪不得会一路颓势直到破产欠债。
沈敬垂着眼皮:“不用回应,明天正式起诉。”
周秘书“哦”了一声,对上司雷厉风行的作风早已习惯。
他整理完资料,打算继续忙活。
恰逢林助理踩着恨天高风风火火地进来,差点和周秘书撞个正着。
周秘书口型问她:“干什么这么急?”
林助理表情难看:“建议你快跑。”
周秘书乐了。
因为都是给沈敬打工,偶尔他会和林助理有些交集。
林助理一直都是高贵冷艳性格的。
还是头一次露出如此冒失的一面。
周秘书更好奇了。
怎么沈总和林助理都这么反常?
人都有八卦的心理。
周秘书默默放缓脚步,打算一探究竟。
不过很快,他就后悔了。
因为林助理在距离沈敬极其遥远的距离就停下了步伐,慎重地喊了一声沈总。
沈敬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明朗了一点,语调也不似刚刚和周秘书聊工作时那般恹恹。
“黎安呢?”他问道,“是在楼下忙的脱不开身吗?”
林助理:“……”
林助理咽了咽口水,心想老娘为什么会同情小周助理作为后辈和刚毕业的大学生,怕他忙过来主动揽了这份去楼下叫人的活啊!
天杀的!
本以为可以讨好老板娘,结果……
“额,”林助理道,“沈总,你、你冷静一下。”
沈敬:“我很冷静。”
林助理:“。”
林助理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道:“李组长说,黎安用了年假,根本没有来公司!”
周秘书猛地一个哆嗦,感觉到办公室气温迅速下降。
沈敬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沉下去。
“黎安去哪里了?”
他平静地问道。
第30章 社畜(30) 沈总怎么找过来了……
在把上司礼貌请出去的当晚, 社畜黎安难得的失眠了。
他很难自洽自我的情欲与心意。
黎安觉得既然这样,肯定不能再继续追求陆秋。毕竟虽然名义上是治病,他和沈敬的所作所为却已经明显超出了正常的“医患”关系。
黎安出去买个咖啡, 手指不小心碰到拥挤人流里的男男女女, 都会吓得大惊失色,然后浑身泛起一股极度的不自在。
在他的观念里,更是结婚之后才能做那档子事的。
可是单恋多年,想要放弃, 单是沉没成本都让人难以割舍, 更何况黎安现在也分不清自己对沈敬有没有情感上的心动了。
黎安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大型的矛盾体。
但总之有一件事是要做的。
他对不起陆秋,从此以后要和他划清界限。
黎安很感激陆家一开始的教育资助, 哪怕他和陆秋不再是掺杂了感情的纯质关系, 该帮忙也是要帮的。
胡思乱想中,终于在雨声白噪音一般的催眠中, 沉沉入睡。
但并没有睡太久。
黎安做了一场昏沉的梦。
梦见他在大学第一次见到陆秋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刚来到B大。
一个扎根于繁华都市中,无数人的梦中学府。
黎安从前最熟悉的地方,是他就读中学所在的依山傍水的小县城。本来市重点有录取意愿,但当时黎安的叔叔正好从工地上掉了下来, 让他想起来了出事的父母,分外不安,最后拒绝了市重点中学的邀请, 从县城中学往医院走, 只需要步行十五分钟。
偶尔外出竞赛, 记忆里也只有颠簸的大巴还有酒店里面昏黄灯光下,堆放在桌面上的竞赛题库。
黎安紧张无比。
一开始因为沉默寡言,也插不进室友那些伴随着网络上热梗的话题, 让他无形中和其他三位室友形成了一层隔阂,从来上课下课都是独来独往的。但黎安却并不喜欢孤独。因此他最喜欢的地方不是图书馆,而是篮球馆旁边的观众席上。
吵闹,喧杂,常人避之不及的学习环境,对黎安来说,却格外安心。
躲在这里看专业书或者刷题,会让他有一种终于活在尘世的俗感。
不用操心生计与未来,也不用担忧现状。
他好像和那些篮球馆上运动的阳光朝气的同龄人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他察觉到身侧多坐了一个人。
黎安渴望逃避孤独,却也总是下意识地隔绝所有人。
哪怕余光中只来得及看见手腕上的腕表,昂贵的表盘反射出一股子冰冷的光,还是让黎安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浑身僵直,想要往旁边瞬移一位。
也因为这片刻注意力的摄取,让他没有来得及躲开篮球的冲击。
嘭地一声,伴随着场馆慌乱的疾呼,黎安头晕目眩,两眼发黑,好在那腕表主人好心扶了他一把。但黎安甚至没有来得及道谢,恶心感翻江倒海地自胃部袭来,后脑勺钝痛不已,黑暗涌了上来。
再恢复意识的时候,黎安已经躺在了医务室中。
黎安忍着恶心感,听着校医汇报他的身体情况。
微风浮动,阳光和煦。校医室的窗户旁边挂了一层防蚊虫的白色薄纱,此时因为风而瑟瑟抖动着,掩在薄纱后的多肉盆栽在光线下透出一股富有生命力的绿色。
黎安正是在这个时候和站在窗边的陆秋对上了视线。
他站在阳光下,表情有些微的不耐烦,察觉到黎安的视线,他也看过来,而后明显一愣。
黎安抿嘴:“是你带我来的吗?”
因为短暂昏迷,他的记忆出现了断层。只记得旁边戴着腕表的男生护住他之后,将他很轻松地拦腰抱了起来。
那应该就是他了吧?
黎安注意到陆秋也戴了块看起来很贵的表。
但他对这些实在不敏感,一点都分辨不清。
黎安只能依稀对上颜色和大致外形。
他脑袋还晕晕乎乎的,但已经打算报恩了。
洁白的病床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衬衣的男生白的像是脆弱碎掉的瓷片。偏偏露出的笑容软和极了,像是陆秋见过的那些甜品店里面作为样品呈现在展柜里的精致甜点。
“甜点”说:“谢谢你啊,你想要什么报酬呢?”
陆秋默了下,问道:“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黎安蓦然松了口气。
还好。
没有认错人。
后来黎安才知道陆秋就是当时资助他们那边穷困家庭教育的慈善机构的企业家的小儿子。陆家有钱,陆秋的衣服或者饰品都基本上是一次性的。
黎安再也没见过他戴过那个腕表。
刺耳的铃声吵醒梦寐,黎安迷迷糊糊地醒来。
黎安大概是瞎想到了后半夜三点,做了一场混乱梦之后现在才四点半,按理来说不会有人在这个时间段打电话的。
看到来电人的那一刻,他的睡意顿时全无。
“喂?”黎安道,“婶婶,怎么啦?”
自从叔叔在工地上摔了腿,他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健朗。被婶婶勒令不得再干危险性工作,幸好黎安还有教育资金,到了大学靠着助学贷款半工半读,家里的日子其实也并不十分窘迫。但叔叔是个闲不住的主,赋闲在家就总是想捣鼓捣鼓一些好玩的,结果这次为了给婶婶吹嘘,说他老当益壮,硬是要爬村口的桂花树给婶婶做她喜欢的桂花饼吃,从树上摔了下来,不能动了。
婶婶六神无主,好在正好路过几个热心的村民,连扶带扛的把叔叔带到了车上,紧急拉去了县医院。
“医生说,”婶婶的声音沙哑,“没有什么大事。但是他说有几项指标不正常,肺部结节有阴影,安安,咱们也看不懂这个,你明天能帮忙去市医院问问这是啥意思吗?”
婶婶在聊天软件上给黎安传了几张图。
黎安说道:“我明天回去。”
“不、不用回来!”婶婶吓了一跳,道,“你不是说最近工作的项目很重要嘛!哎呀,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让你在市医院也帮忙问问。安安,我照顾你叔叔这么多年了,不用你操心!”
婶婶亲缘淡薄,叔叔既是她相濡以沫的爱人,也是她唯一在世的亲人。
因此她才这么紧张,紧张到无助,跟黎安说话时也有些语无伦次。
但婶婶没想到他直接要回来,连忙吓得迭声拒绝。
叔叔婶婶最高的学历是小学,黎安工作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来过B市,因为觉得孩子大了生活安定不想打扰他工作,另外也是觉得来回路费很贵。自从叔叔不外出打工之后,他们的收入减少,便愈发省俭起来。
婶婶不知道黎安工作是怎么样的情况,但她平时在玩具厂做活,请一天假就要扣一天的工资,因此不希望黎安耽误工作。
黎安便和她解释了年假的作用。
婶婶听得懵懂,最终讷讷道 :“在外面这么累,回家歇歇也好。”
黎安回去,一个是担心两个老人周转不开医院和家里的琐事,另一个原因就是,他现在脑子有点太乱了,暂时无颜面对沈总。正好陆秋也去忙他自己的事情了,黎安就想回老家清净几天。
项目已经要收尾了,不少同事早就去赶其他项目进度了,缺黎安一个,也并不碍事。
黎安便提前用了年假。
第二天沈敬派林助理去探查情况的时候,黎安已经从机场走出,打了辆出租往县医院去了。
他来到县医院之后,动作迅速地找叔叔的主治医生询问了情况。这些年,一直都是黎安帮忙带叔叔婶婶来医院看病的,对医院的流程比谁都聊熟于心。
好在得知肺结节阴影并不是肯定是肺癌,叔叔很大概率只是单纯的肺炎。
婶婶气的捶他:“以后少给我抽烟!”
叔叔同样心有余悸,还在病重的他显得像个幼小的孩子一样,只连忙道:“不敢了,不敢了!”
黎安站在门口,意外地发现叔叔婶婶似乎都比记忆中的又老了一些。
在他出神发愣之际,叔叔婶婶却突然一起扭过头看他。
婶婶道:“安安今天走了老远的路,回家休息一下。我在这里照顾你叔叔就可以了。”
黎安确实没有休息好,精神不济,连眼皮下都添了青黑。因为他生的白,显得有点触目惊心。
“安安,快回去睡觉吧。”叔叔道,“我没事!一个人都行!”
婶婶瞪他一眼:“你一个人,上厕所的时候怎么办?”
她数落完叔叔,又推着黎安往外走。
“快快快,回家睡觉去。”
黎安忙道:“我下午做了饭送过来。”
婶婶知道,如果什么都不让黎安干,反而会让这孩子不自在,因此道:“那正好,你来了接我的班,让我回家拿点衣服。来得急,我连电都没断,哎哟,又废了几分钱……”
黎安和婶婶来到路口。
“对了,安安,”婶婶道,“咱们和那个机构的合同马上要过期了。你想不想改名回来啊?”
黎安:“算了,也挺好的。而且我突然改名的话,还得向公司报备。”
婶婶:“哎哟,我都忘了这茬了,不改了不改了!”
黎安的父母出事,当时闹上了舆论新闻,不少媒体来到雨花村,想要找到他们唯一的孩子。陆家为了压舆论,用教育资助的噱头,给了黎安的叔叔婶婶一大笔钱。但是要签合同,必须让黎安改名。
叔叔婶婶也怕黎安一直被媒体骚扰,就同意了。小小的黎安听完婶婶的话,犹豫半晌,在字典上指了两个字作为自己的新名字。
婶婶因此很愧疚。
总觉得黎安这么多年无法真正的落地归根。
她其实知道那是陆家人为了压舆论而给的封口费,但陆家那么有钱,他们怎么跟人家争。不如忍一口气,用这钱送黎安走出大山,让他活成他父母希望的模样。
因此叔叔婶婶一直对黎安说的是好心人做的慈善资助项目。
婶婶看着如今真的长大成人的黎安,欲言又止。不由得有些佩服。
安安走的比他们所有人期盼的都要远。
哪怕是安安的父母,在天之灵也会很高兴吧?
但婶婶还是犹豫,要不要把当年的真相告诉黎安。
“行了,快回去吧。”她有些心虚地催促道,“那边是你约的司机吗?”
黎安:“司机?”
他没约啊。
话还没说完,就见县医院的门口停了辆明显气派的黑车。
他的老板就这么站在车旁,一脸阴沉地盯着黎安。
在熙熙攘攘的县城街道,沈敬的外形宛如鹤立鸡群,格外出众。
也难怪婶婶第一眼就看中了他当司机。
黎安顿时傻眼。
沈总怎么找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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