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滚烫


    蒋知怡拍了拍单芷柔的背,“你去冷静一段时间也好,正好想想自己到底要什么。有答案也好,没答案也罢,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爱自己。”


    单芷柔点头,“嗯”了一声。


    蒋知怡忽然凑近,用肩膀撞了一下单芷柔,恢复了几分戏谑,“要我说,你就是道德底线太高,外加感情洁癖严重。难受什么呢?咱就不能格局打开,两个都要?一周七天,一三五归季伯聿,二四六归温承泽”她摸着下巴,故作认真地思考,“不过嘛,鉴于季伯聿目前表现优异,可以考虑给他多分两天。”


    单芷柔终于被她逗得破涕为笑,轻轻推了她一下。


    蒋知怡敛了玩笑神色,看着她,语气认真起来,“芷柔,你就是太敏感,太没安全感了,所以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拼尽全力,不敢有丝毫怠慢,可这样你自己绷得太紧了。”她伸手抱了抱好友,“但没关系,没有绝对的对和错。忠于自己的内心,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姐妹永远站你这边。”


    单芷柔心头一暖,鼻尖发酸,脸上笑着,“你说得我都要哭了。”


    蒋知怡点点单芷柔的脸颊,“打住!敢把鼻涕蹭我新衣服上试试”


    两人笑作一团,冲淡了刚刚沉闷的气氛


    另一头,季氏集团顶层办公室。


    助理曾凯恭敬地站在桌前,汇报着刚收到的消息,“单家公司那边,刚刚正式婉拒了我们的收购注资方案。”


    季伯聿签署文件的笔尖一顿,墨水在纸面上洇开一个小点。他抬起眼,眸色深沉,“原因。”


    “是单家老太太直接介入的。”曾凯谨慎地回答,“她亲自给您来过电话,但您当时在会议中。”


    第二天,季伯聿还是找到了单芷柔。她眼底有藏不住的疲惫和心事,却仍旧努力对他扬起一个微笑。


    “带你去个地方。”他语气平静,默默地为她拉开车门。


    车最终停在一幢雅致的别墅前。米白色的外墙,简约现代的线条,掩映在葱郁的绿意中。


    两人下车,季伯聿牵着单芷柔的手走进去。室内是开阔明亮的现代风格,巨大的落地窗将阳光引入,随处可见生机勃勃的绿植。她说过喜欢生机勃勃,有生命力的房子。


    季伯聿带着单芷柔穿过客厅,推开后门,是一个令人惊叹的院子。


    不仅有精心打理的花圃,蜿蜒的小径,还有一池清澈的活水,几尾锦鲤悠然地摆着尾。一旁的小花园里,紫色的鸢尾与蓝色的绣球交错盛开。单芷柔朝围墙那边看,淡粉色蔷薇开了一整面墙。


    这还不是全部。


    季伯聿带着她绕过主屋,后面竟还藏着一片开阔的绿色草坪。草坪上,并排立着两座精致的小木屋,木屋门上挂着小小的牌子。


    单芷柔走近,看清牌子上的字,一个写着“开心”,一个写着“Simba”。


    这完全复刻了她某次闲聊时,描述过的梦想之家的模样,每一个细节都在她的审美点上,甚至包括狗狗的小屋。


    她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眼底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季伯聿深深地看着她,目光专注而温柔,“这是我给你的家。”一向从容不迫的他,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一个只属于你的,真正的家。”


    他拉着她回到屋内,从西装内袋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一枚钻戒静静躺在黑色丝绒上。上面的钻石很大,设计得却没有过分的高调与夸张,钻石反射出漂亮火彩。


    单芷柔盯着那枚戒指,心脏狂跳不止,手下意识地攥


    紧了衣角。


    他难道不知道吗?他应该知道了吧?她抬头,看着那个拿着戒指,认真看她的男人.


    “你你不知道吗?单家已经决定不联姻了。”


    季伯聿捏着戒指盒的指尖微微用力。


    他没管她的话,目光执拗地紧锁着她,“你只是因为单家吗?”


    她的出发点确实是单家,她点了点头。


    季伯聿抬手,勾了勾有些发紧的领带,他低声:“那我现在问你,你愿不愿意和我结婚?”


    单芷柔抿着唇,她不敢看他的眼睛,说实话,她不知道,心里一团乱。


    季伯聿抬手,温热的手指轻抚上她的脸颊,迫使她微微抬头,“你心里,当真就一点都没有我?”


    她看着季伯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潜意识里又怕看到他失落。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她拿起手机,“温承泽”三个字赫然出现在屏幕上方。


    在她还没来得及下一步的动作时,季伯聿扫了眼,夺过手机,扔到一边。


    单芷柔朝手机那边看,却被季伯聿一点点转过脸,他不准她看。


    他望进她的眼底,“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说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单芷柔盯着季伯聿的眼睛,那里仿佛有漩涡,要将她吸进去。


    她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却瞬间被他贴上来的唇彻底堵住。


    他害怕听到他不想听的答案。


    “唔”她根本无从开口,他的唇舌霸道地侵占了她的呼吸。


    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却又带着克制不弄疼她。她被他吻得慢慢后仰,他的吻也随之蔓延,从唇瓣到下巴,再到她的颈间和锁骨


    他克制着没有再往下,但单芷柔已经浑身发.软,几乎站不住。陌生的触感如潮水般涌来,让她忍不住轻微发出声,慌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唇。


    “你明明喜欢。”季伯聿出声,滚烫的唇吻上她敏.感的耳侧,同时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拉下来,就想听她出声。


    身体骗不了人,身体喜欢是第一步。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单芷柔无处可躲。她发现自己抗拒不了了,不知道是对他的身体,还是对他的心。


    感觉到她放松下来,季伯聿停下动作,在她被吻得红肿的唇上又轻啄了一下,随即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楼上的主卧。


    他反手关上门,将她陷入柔软里。他继续吻着她的耳尖,单芷柔全身都在微微发抖,刚才还残存的一丝理智,已经所剩无几。


    循规蹈矩了这么多年,就让自己放纵一回吧,她想。


    她抬手,抚上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季伯聿握住她的手,吻她的手心,手心濡.湿一片,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管了。


    单芷柔肩颈线条绷得很紧,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望着他那双蕴着浓重情.欲却依旧好看的眼睛,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轰然炸开,大脑一片空白。


    他吻到她眼角的湿润,忽然停下动作,“你不想要的话,”他亲她的耳朵,“告诉我,我就停。”


    季伯聿说着话,却没停止亲她。


    怔愣了一瞬,她摇摇头,伸手抱住了他。


    季伯聿眸底微动,喉咙里溢出一声低沉的,满足的喟叹,他用力扣住她的月要肢,加深了这个吻。


    单芷柔抱他,抱得越来越紧,他稍稍离唇,哑声,“疼了就咬我,”他继续吻她的肩,“受不了我就停,”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肩上,她听见他说:“一会儿就会舒服了。”


    昏黄的灯光下,窗帘上倒映出两道身影。


    浮浮沉沉,单芷柔如同漂浮在云端,又如同沉溺于深海。感官被无限放大,细微的触碰都能激起剧烈的战.栗。她眼睫挂上了蒙蒙水雾,紧紧攀着他的肩。


    在她几乎完全沉沦的时刻,他却故意停住。


    季伯聿垂着那双已被情.欲染得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因极度隐忍而嘶哑,“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单芷柔眼泪汪汪地看着他,那模样可怜又可爱,让人只想更狠地欺负她,又忍不住想将她揉进怀里呵护。


    她咬着唇不肯出声。


    季伯聿也极具耐心地停滞着,不为所动,直到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最终,单芷柔抵不住那磨人的悬空感,她含着泪,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季伯聿低头吻她,哑着声音,“我也是。”


    她抬头,吻了吻他的喉结,这个细微的动作,解开了猛兽最后的枷锁


    结束时,她累得连手指尖都不想动。


    沉沉入睡前,她轻轻侧过身,从他滚烫的怀抱里稍稍退开了些。


    她静静地看着他沉睡的侧颜,在朦胧的夜灯下,她看着他好看的眉骨,眼睛和高挺的鼻梁。


    季伯聿忽然动了一下,无意识地将她重新捞回怀里,搂得更紧,让她再次贴紧他。


    她缩在他怀里,淡淡的木质香钻进她的鼻腔,莫名让人安心,同时又觉得有点心慌。


    她的心,在一片酸涩的甜蜜和巨大的茫然中,缓缓下沉。不得不承认,他的方方面面都在吸引着她。可她不确定,她到底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只是这种空窗期被珍视的感觉?


    他呢?自己到底哪里吸引着他,她也不确定。


    她好像也无法再轻易地去相信一个人了


    天刚蒙蒙亮,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溜进卧室。


    单芷柔小心翼翼地从季伯聿紧密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依旧熟睡的男人,他睡颜沉静,褪去了平日的冷峻和强势,竟有几分难得的柔和。


    她悄无声息地走出卧室,在书房找到了纸和笔。


    坐在书桌前,她沉默了很久,笔尖几次悬在纸面上空,最终才落笔


    季伯聿是在一阵莫名的心悸中醒来的。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身边的位置,是空的。他睁开眼,撑起身子,掀开被子下床。


    “芷柔?”他喊着她的名字,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卧室没有人,浴室也没有。


    他匆匆套上睡袍,快步下楼。客厅,厨房,书房,甚至那个她昨晚无比喜爱的花园所有地方都空无一人。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他,他眼底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


    他重新回到卧室,目光焦急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最终定格在床头柜上。


    那里,平静地躺着一张对折的白色信纸。


    他几步上前,抓起信纸展开。娟秀的笔迹,清晰地映入眼帘。


    季伯聿:


    我走了,谢谢你给的美梦。


    可我还是分不清,令我动摇的是你,还是一时被珍视的感觉。


    别找我,我会离开中国。就让昨晚的一切,停在这场梦里。


    季伯聿的指尖瞬间用力,将那张单薄的信纸捏得褶皱不堪。


    他猛地抓起手机,给她拨去了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只有冰冷而机械的关机提示音。


    他怔愣了一瞬,骤然惊醒。他知道她会去哪儿了。


    下一秒,他急匆匆地冲下楼。很快,车子发动引擎,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零点后更


    第27章 LA


    季伯聿几乎是冲进了机场大厅,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国际航班值机区和安检口每一个相似的背影,但都不是她。电子显示屏上显示着,最近一班飞往洛杉矶的航班已在二十五分钟前起飞。


    他猛地停下脚步,抬手看了眼腕表,正转身时,迎面撞上了一个正狂奔而来的人。


    两人同时刹住脚步,俱是一愣。


    “你怎么在这?”两人异口同声。


    季伯聿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温承泽,率先反问:“你不是应该在首尔吗?”


    温承泽语气急切,“我回来找小柔,她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去蒋知怡那儿


    ,她说小柔去洛杉矶了!”


    季伯聿听到那个名字从温承泽口中如此自然地叫出,他抿唇,心中升起一股烦躁。他懒得应声,绕过温承泽径直往外走。


    温承泽出声,“不行,我得去找她。”


    季伯聿向前走的脚步倏地停住。


    他转过身,声音听不出情绪,“安安她们马上就要出道,那么多事情,你这个负责人说走就走?你去洛杉矶能做什么?”


    温承泽正要开口,季伯聿却没给他机会,“洛杉矶我比你熟,用不着你操心。”


    温承泽愣了一下,似乎没听出表哥话里不同寻常的意味,反而被提醒了,“对啊,我怎么急忘了,你高中就在美国,后来也一直在那边定居。”


    他脸上露出些许松了口气的笑意,像是找到了可靠的托付,“那你能不能”


    但这份放松转瞬即逝,他眉头又蹙起,“我还是得去。小柔一个人在那边,我实在不放心。你不知道,她胆子其实不大,尤其怕黑”


    温承泽熟念的话,让季伯聿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冷声打断温承泽,“洛杉矶那么大,你知道她在哪?”


    温承泽笑了笑,快速点亮手机屏幕,调出一张图片,朝季伯聿晃了晃,“她之前跟我提过,想去加州艺术学院进修戏服设计的短期课程。”


    季伯聿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串英文地址和学校的图片,眸色骤然深暗下去。


    加州艺术学院?戏服设计?她没有跟他提起过半分。


    “她连你电话都不接,你觉得她会想见你?”季伯聿出声。


    温承泽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电话,脸色逐渐变得凝重,“知道了,我马上订最近的航班回来。”


    挂断电话,温承泽无奈地朝季伯聿晃了晃手机,“还真去不了,公司有急事,得赶回去了。”


    和温承泽分开后,季伯聿独自坐在车里,他看了眼时间,离她落地还早。


    他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悬停良久,最终敲下了一行字:【不管你怎么想的,到了之后,一定跟我报声平安,好吗?】


    他顿了顿,又发了条:【如果遇见任何解决不了的麻烦,给下面这个号码打电话,他会帮你。】


    十三个小时后,季伯聿估摸着单芷柔应该已经落地。然而,手机上,她依旧没有回复。


    又过了一个小时,季伯聿在办公室里再也坐不住了。内线电话被他按下,他的声音沉冷,“订最快一班飞洛杉矶的航班。”


    助理曾凯的声音有些犹豫,“季总,可是半小时后和许总他们的项目会议”


    季伯聿撑着头,捏了捏眉心,出声:“去联系江总。”


    洛杉矶机场。


    单芷柔拉着行李,正低头在Uber上叫车。突然,肩膀被猛地一撞,手中的手机瞬间飞了出去,“啪”地一声摔在地面上。


    她抬头,看到一个黑发瘦高的亚洲男孩匆匆跑过,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精致漂亮的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他似乎犹豫了一下。


    “Sorry。”


    但下一秒,单芷柔身后传来几声凶狠的叫骂,三个身材高壮的外国男人追了上来。男孩脸色一变,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冲入了人群。


    单芷柔愣了片刻,才弯腰捡起手机。屏幕裂了点,无论她怎么按,都是黑屏。


    “不会这么倒霉吧”她皱眉。


    幸好她还有现金。她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拦下一辆出租车,决定先去租好的公寓安顿下来,再想办法修手机


    另一边,季伯聿正准备动身前往机场,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助理曾凯快步走进来,语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有单小姐的消息了!我们联系了洛杉矶那边的人,确认单小姐已经安全抵达租住的公寓。”


    季伯聿没回应,只是盯着她依旧没有回复的聊天框。


    所以,她不是没看到,不是出了意外,她只是单纯地不想回复他。她是真的,想要彻底跟他撇清关系,也不想他去找她。


    曾凯小心地观察着季伯聿的神色,试探地问:“季总,那您还去吗?”


    季伯聿沉默了几秒,开口:“会议照常。”


    晚上,“云境会”的二楼露台,环境清幽,整个城里的夜景尽收眼底。


    季伯聿靠在沙发上,指间夹着一杯威士忌,冰球在琥珀色的液体中缓缓融化,他却几乎没怎么喝,只是看着远处明明灭灭的灯火,眼神晦暗。


    江庭岳晃着酒杯在季伯聿对面坐下,挑眉打量他,“出什么事了?下午那么重要的会议临时抓我去顶缸?”


    季伯聿睨了他一眼,声音冷淡,“那也是你投的项目。”


    江庭岳无奈地笑了笑,切入正题,“有烦心事?”


    季伯聿沉默了片刻,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晃了晃,“在考虑要不要回趟美国。”


    江庭岳明显愣了一下,“你才回国多久?之前不是你说,未来重心都要放在国内吗?怎么突然又要回去?”


    季伯聿没有回答,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江庭岳观察着季伯聿的神色,忽然笑了,话锋一转,“是因为单芷柔去美国了?”


    季伯聿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了一下,转头看江庭岳。


    江庭岳像是找到了答案,笑得更加意味深长,“安安说,温承泽和她们开会到一半,接了个电话就脸色大变地冲出去了,之后再没回来。她好奇问了许念辉,才知道是急着回国找单芷柔,听说单芷柔要去美国。”


    江庭岳顿了顿,语气更促狭了些,“温承泽还不知道,是你在跟他抢人吧?”他笑着摇了摇头,“夹在你们表兄弟之间,换做我是单芷柔,我也跑。何必呢?天下男人又不止你们两个。”


    季伯聿脸上看不出情绪,他将酒杯放在桌上,“我得去找她。”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季伯聿接起电话,不知那头说了什么,他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什么?在哪家医院?”


    一旁的江庭岳下意识放下酒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季伯聿快步往外走,偏头出声:“安安出车祸了。”


    江庭岳心中一凛,慌忙抓起外套跟了上去


    单芷柔拖着行李箱,站在那间位于洛杉矶的小公寓门口,深吸了一口气。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推开门,一片空旷的宁静扑面而来。公寓比想象中更大,挑高让空间显得有些冷清,但整洁明亮,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


    安全和便利,这是她选择这里最重要的理由,即使价格让她肉痛了好几天。


    安置好简单的行李,她拿着房东留下的信息纸条,先去附近的华人超市采购了最基本的食物和日用品,然后找到了超市店员告诉她的手机维修店。


    维修店店员告知需要两天时,她犹豫地看了眼柜台里陈列的新手机,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能省则省吧。


    异国的第一夜,寂静被无限放大。


    她的身体疲惫到了极点,思绪却异常清醒。床垫很陌生,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洁剂味道。


    窗外是偶尔驶过的的车辆声。她蜷缩起来,抱住柔软的枕头。


    某个瞬间,仿佛错觉般,鼻尖似乎萦绕起一丝熟悉的气息,带着柏木的凛冽和体温的温热。


    她好像有点想念那个她试图甩在太平洋另一端的人,想念他的体温和拥抱。


    她猛地睁开眼,用力晃了晃头,像是要把那不该出现的幻影驱散。


    “单芷柔,不要


    再想了。”她出声,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前往学校。


    快走到教室附近,她发现和自己一样提前到达的人不少。


    “嘿,你是中国人吗?”


    一个清脆活泼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单芷柔转头,看到一个穿着宽松牛仔背带裤,内搭彩色条纹衫的女孩。


    “是的。”单芷柔回以微笑。


    “太好了!我也是!我叫张晓雯,也是来上这个短期课的。”女孩热情地凑近,“人生地不熟的,咱俩搭个伴儿怎么样?总算找到组织了。”


    单芷柔被她的活力感染,点了点头,“好啊,我叫单芷柔。”


    两人正说着,一个高挑冷艳的亚洲女生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文件夹,目光精准地落在单芷柔身上,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审视。


    “单芷柔?”声音也如人一般,清冷没什么温度。


    “我是。”


    “我是KenjiLeung,梁靖文教授的助教,Kate。”


    女生自我介绍,语气平淡,“梁教授吩咐过,你在这边如果遇到任何课业或生活上的问题,可以找我。”


    单芷柔能如此顺利申请成功这次课程,其实多亏了张羽仪的推荐。张羽仪说认识这边的一位华裔教授,可以托他照顾她。单芷柔本意不想麻烦别人,没想到张羽仪还是细致地打点好了。


    她心里暖暖的,连忙道谢:“谢谢您,麻烦您和梁教授了。”


    Kate只是微微颔首,下巴朝一个方向轻点了一下,“教室在左边。”然后任务完成般,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


    张晓雯看着Kate的背影,小声对单芷柔说:“哇,这位助教姐姐好酷,气场两米八。不过这么冷,让人怎么敢找她嘛。”


    单芷柔笑了笑,“没关系,本来也没想特别麻烦别人。”


    最期待的梁靖文教授的课程终于开始。


    单芷柔原本想象中,这位在业内名声显赫,设计过无数经典戏服的大拿,该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


    没想到真人出现时,竟是一位看起来十分年轻,气质儒雅温和的男人。他大约三十出头,戴着金丝边眼镜,说话不疾不徐,很有魅力。


    他的课讲的是戏服的特殊技术。内容深入浅出,实用又有启发性,单芷柔和张晓雯都听得十分入神,笔记记得密密麻麻。


    并且,他似乎很会照顾中国的学生,一些生涩难懂的专业词语,他都会用中文再解释一遍。


    下课后,单芷柔正和张晓雯讨论着刚才课上的内容,Kate去而复返,径直走到单芷柔面前。


    “单芷柔,梁教授请你现在去他办公室一趟。”


    单芷柔有些意外,但还是应道:“好的,谢谢。”


    跟张晓雯告了别,单芷柔看向Kate。


    Kate却没有立刻带路,反而看着她,冷不丁地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有些微妙,“梁教授只是出于礼貌。你如果不想去,也可以不去的。”


    单芷柔愣了一下,一时没明白这位助教是真的在给她选择权,还是在试探什么。


    她笑了笑,“梁教授太客气了,我这就过去。”


    梁靖文的办公室堆满了书籍面料和设计稿,却乱中有序。他本人比在讲台上更显随和,询问她是喝茶还是咖啡。


    “水就可以,谢谢教授。”


    梁靖文给她倒了杯水,温和地闲聊了几句,问她是否适应洛杉矶,住处是否安顿好,再次强调了张羽仪的嘱托。


    “羽仪很看重你,说你非常有灵气。她开了口,我自然要照顾好。所以千万别客气,有任何不方便都可以找Kate,或者直接来找我也行。”他拿出手机,“我们加个联系方式?”


    单芷柔尴尬地解释:“真不好意思,梁教授,我手机摔坏了,还在维修店,暂时还加不了。”


    “这样啊,”梁靖文理解地点点头,笑容依旧温和,“没关系,总之有事一定开口。不然你在我的地头上要是出了什么差池,羽仪那边我可没法交代。”


    他又鼓励了单芷柔几句,特别提到了单芷柔在张羽仪演唱会那系列作品展现的才华,说非常看好她。


    离开办公楼时,天色开始暗下来。


    梁靖文嘱咐单芷柔,“晚上不要独自在外逗留。”


    公交卡还没办好,她打了辆车,但让司机在离公寓还有一个街区的地方停了下来。美国打车实在太贵,她心疼。


    刚好看到一家超市,她进去买了点食材。她提着从超市买的食材,快步走在略显安静的街道上,


    然而,就在经过一条昏暗的巷口时,里面传来的闷响和粗鲁的咒骂声让她猛地停住了脚步。


    她下意识地朝里面瞥了一眼,几个高大的身影,有白人也有黑人,正围着一个倒在地上的瘦削身影拳打脚踢。


    单芷柔的心瞬间揪紧,下意识地想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


    “Givemethethingonyourneck!Now!(把你脖子上的东西交出来!现在!)”其中一个光头壮汉恶狠狠地低吼。


    地上的人蜷缩着,却死死护着脖颈。接着,一个即使夹杂着痛苦也掩不住极度傲慢的声音用中文骂了一句,“一群傻*!”


    是中国人。


    单芷柔的脚步钉在了原地。恐惧和一种无法言喻的冲动在她体内交战。


    眼看那些人的踢打更加猛烈,她脑子一热,几乎未经思考,就用尽全力朝着巷子里大喊:“Police!Thepolicearecoming!(警察!警察来了!)”


    那伙人明显一惊,动作顿住,警惕地看向巷口,然后迅速跑掉了。


    单芷柔鼓起勇气冲进巷子,跑到那个倒地的人身边,“你没事吧?快起来。”


    她费力地扶起对方,那人抬起头,脸上血迹和淤青交错,却依然清晰露出一张极其年轻俊秀的东方面孔,甚至带着几分惊人的帅气。


    单芷柔瞬间认出了他,居然是机场那个撞掉她手机,被壮汉追赶的男孩。


    男孩也认出了她,染着血渍的睫毛颤了颤,眼底飞快掠过一丝诧异,喘着气问:“中国人?”


    “是,别说了,快走!”单芷柔从包里掏出纸巾塞给他,想扶着他赶紧离开。


    男孩刚用纸巾胡乱擦了下脸,巷口就传来一声暴怒的吼叫,“Thatbitchlied!Theresnopolice!Getthem!(那*子骗人!根本没警察!抓住他们!)”


    那伙人去而复返,发现上当后愈发怒火中烧,又猛扑过来。


    男孩眼神骤然一凛,猛地抓住单芷柔的手腕,声音急促,“跑!”


    单芷柔被拉着在陌生的街道上夺命狂奔。身后的脚步声,怒骂声如影随形,紧紧咬着他们。


    她的体力急速消耗,心脏狂跳得像要冲出胸腔,几乎是被男孩连拉带拽地拖进另一条更窄更暗的巷子。


    猛地靠在冰冷粗糙的砖墙上,她弯腰大口喘息,喉咙里弥漫着铁锈味,腿软得几乎要瘫坐下去。


    “不不行了我跑不动了”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窒息。


    男孩的情况也没好多少,他同样喘得厉害,却仍强撑着,警惕地探头望向巷口。


    那些人要追过来了。


    他回过头,目光在单芷柔涨红的脸上停留了两秒,忽然开口:


    “你躲在这里,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作者有话说:下章,季伯聿就会追过去啦


    第28章 示弱


    单芷柔还未来得及反应,那道清瘦的身影猛地转身,毫不犹豫地冲出巷口。他甚至还故意朝那群人的方向高声挑衅,“Hey!Overhere,youidiots!(嘿!这边,蠢货们!)”


    杂乱的脚步声和粗鲁的叫骂声,朝着男孩逃离的方向汹涌追去。狭窄


    的暗巷骤然安静下来,她靠在粗糙的砖墙上,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一声又一声。


    她试探着从巷子里走出来。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平静经过,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夕阳西下,橙红色的光芒洒在街道上。


    他会不会有事?犹豫片刻,单芷柔还是去了警局。她指尖冰凉,填表时笔尖甚至微微发抖。接待她的女警看出她的不安,温和地询问。


    “一个亚裔男孩,大概这么高”她比划着,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有一帮人在打他”


    女警记录下信息,承诺会留意相关报案,但单芷柔看得出对方并未太放在心上。这座城市的犯罪率不低,每天都有各种案件发生,她说的事情似乎并不足以引起特别关注。


    走出警局时,天色开始暗下来。初秋的风吹过来,有一些凉意,单芷柔看了眼时间,往坐公车的地方走


    大洋彼岸,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季伯聿站在窗边,眉宇间满是化不开的疲惫。


    再次解锁手机,屏幕冷白的光映在他眼底,她依然没有回复。


    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季伯聿只是把手机揣回口袋,转身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里,季薇安正坐在病床上,探着脖子往门口望,看见他进来,立刻眼睛一亮,声音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老哥,你去哪儿了?我醒了都没看见你。”


    季伯聿走过去,把检查报告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怎么突然这么粘人了?不是总嫌我管得多?”


    季薇安撇了撇嘴,目光不自觉地瞟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削苹果的江庭岳,像是在置气似的,故意提高了声音,“我就要你陪,不要其他闲杂人。”


    江庭岳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她,“你哥已经守了你三天,他还有要紧事。我陪着你,不好吗?”


    “不用麻烦你了,我有的是人陪。”季薇安别过脸不看他。


    季伯聿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只坐在沙发里望着窗外,眼神飘远。忽然,手机震动,他立即起身出门接听。


    季薇安看着哥哥的背影,忍不住压低声音问江庭岳:“我哥这几天心神不宁的,怎么回事?”


    江庭岳淡淡开口:“他着急回美国。”


    “为什么?”季薇安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美国那边不是没什么要紧事了,怎么突然又要回去?”


    “他要去美国追一个人。”


    “追谁?”


    “你认识的,单芷柔。”


    季薇安扶额,当下了然。


    她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承泽哥知道了会怎么样,两人不会要打起来吧”


    正说着,季伯聿推门回来,脸色比刚才更加凝重。


    季薇安有些心疼哥哥,“老哥,你去美国吧,我不缠着你了。”


    季伯聿看向妹妹脚上的石膏,家里本来不同意她来首尔训练,觉得太辛苦,是他说服让去的。现在更不敢告诉她们季薇安出车祸的事。


    他看着妹妹,温声:“你想我陪,我可以再留几天。”


    “那柔柔姐那怎么办?”季薇安轻声问。


    季伯聿微微一怔,没想到妹妹会知道单芷柔的事。他看向江庭岳,季薇安肯定问了他。


    “快去啊老哥,别到时候被人抢走了。”季薇安眨眨眼,忽然俏皮一笑,“你得学会示弱,自卑才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江庭岳在一旁轻笑,季薇安睨了他一眼,“你笑什么?我又没说给你听。”


    季伯聿看着妹妹鲜活的样子,心里的顾虑消散了一些。


    医院门外,季伯聿将妹妹托付给江庭岳,嘱咐了几句,便上了车直奔机场


    另一边,单芷柔刚和奶奶通完电话,说忙完手头的事就去看她。她没提她要去找弟弟的事。


    趁着休息日,她拿着之前从季伯聿那里得到的地址,一路寻到那个陌生的街区。


    街道两旁的房子越来越旧,绿化也越来越少,与她所住的区域形成鲜明对比。单芷柔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纸条,心里涌起一阵酸楚,这就是弟弟这些年来生活的地方吗?


    越走近那座房子,她的心跳就越快。想象过太多次和弟弟相见的画面,她甚至练习了好几种开场白。


    然而,她按了好几次门铃,门内都没有任何回应。


    一位华人邻居大姐从隔壁走出来,上下打量着她,“你找这家人?”


    单芷柔连忙点头,“是的,请问他们是不是出门了?”


    大姐叹了口气,“这家人早就搬走啦,都有三年了。”


    单芷柔心头一沉,“您知道他们搬去哪里了吗?”


    大姐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这家人前些年听说破产了,过得挺难。男的叫陈焕仁,经常动手打老婆儿子后来他家儿子受不了,和父亲起了冲突,结果防卫过当,陈焕仁摔倒撞碎玻璃,人没了。那孩子也因此进了少管所。”


    单芷柔指尖发凉,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地址纸条,“那后来呢?”


    “等那孩子出来,他妈早就跟别人跑了,房子也卖了。后来买家知道这房子死了人,哪敢住啊?”大姐指了指房子,“一直空到现在。”


    “那个男孩呢?他去哪儿了?”单芷柔的声音微微发颤。


    “好像被慈善机构接走了,再没回来过。”大姐看着单芷柔苍白的脸色,语气缓和了些,“你是他什么人啊?”


    “我是他姐姐。”单芷柔急忙又问是哪家机构,大姐却摇头表示不知道,“好像是教会相关的,具体不清楚。”


    “大姐,我跟我弟弟失散了很多年,您能告诉我他现在叫什么名字吗?”


    “平时都叫他‘Louis’,中文名倒也没特意问过,那孩子也不怎么爱跟人说话。”


    单芷柔点了点头,向大姐道了谢。希望落空,单芷柔沮丧地往回走,打算想办法再查查慈善机构的信息。


    看时间还早,决定先去疗养院看奶奶。


    她沿着街道走着,心里乱糟糟的,想着接下来该去哪里找慈善机构的线索。


    突然,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停在她身边,车窗降下,露出梁靖文温和的脸,“芷柔,这么巧,你在这里干什么?”


    单芷柔愣了一下,连忙回道:“梁教授,我我来这边办点事。”


    “你去哪儿,我送你。”梁靖文开口。


    “梁教授,不用麻烦您了,我去的地方挺偏远的。”


    梁靖文微笑,敲敲方向盘,“这不是有车么。”


    他又说:“你说说地址,我看看究竟有多偏远。”


    单芷柔报了个地址。


    “巧了,我刚好要经过那边,上车吧。”梁靖文笑着,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


    单芷柔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聊起学校的课程,聊起最近的天气,气氛还算轻松。


    途中,梁靖文忽然不经意问:“芷柔现在有男朋友吗?”


    单芷柔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没有,我现在想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梁靖文赞赏地点了点头,“你这样想就对了,女孩子还是要以事业为主,跟那些年轻毛头小子谈恋爱没什么意思。”


    他顿了顿,“不过,有些阅历,能在事业上帮你的,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单芷柔礼貌笑了下,没接话,转头看向窗外。


    车子很快就到了疗养院门口,单芷柔向梁靖文道谢后,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梁靖文也跟着下车,他靠在车边,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单芷柔不知道的是,疗养院的三楼,有一道目光将她和梁靖文道别的场景尽收眼底。


    季伯聿站在窗边,冷脸看着楼下的陌生男人和单芷柔。他脸色微沉,拨了通电话,“去查一个车牌号。”


    稍倾,单芷柔上楼,推开奶奶的房间,见奶奶正聚精会神坐在床边织毛衣。


    她放轻脚步进去,从


    奶奶身后抱住了她。


    刘少芝转头,立刻放下手里的毛线,“你这孩子,吓我一跳,不是说忙完再过来吗?”


    “想您了,刚好有时间,就过来了。”单芷柔坐在奶奶身边,和奶奶又亲又抱,心里的委屈和不安似乎都退下去了不少。


    她跟奶奶说了最近的学习上的趣事,房间里不时传来祖孙俩的笑声。


    门口忽然传来轻叩声。


    两人同时转头,看到门口的人,单芷柔顿时愣住:竟是季伯聿。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随即移开,提起手中的纸盒,看向刘少芝,“差点忘了,我家老太太特地让我带了些耀城的点心来给您。”


    刘少芝笑着对芷柔说:“伯聿平常就差人关照我,今天还特意来看我。”


    季伯聿放下东西便要告辞,“奶奶,我还有事,”他朝单芷柔看了一眼,“先告辞了。”


    刘少芝看向单芷柔,“柔柔,你送送伯聿,顺便也早点回家,这边晚上不太安全。”又转头对季伯聿说,“伯聿,你开车方便的话,能麻烦帮我把柔柔送回家吗?”


    季伯聿点头,“当然。”


    单芷柔不好推辞,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季伯聿身后走了出去。


    两人沿着走廊慢慢走,一路都没说话,空气里弥漫说不上来的气氛。


    直到走到停车场,季伯聿先帮单芷柔开了车门,才去主驾驶那边。


    车子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微风声。单芷柔看着窗外,不敢看季伯聿的脸,心里却一直在想,他怎么会在这里。


    可等了好一会儿,他却迟迟不发动车子。


    她忍不住先开口:“你怎么会来这里?”


    季伯聿声音轻描淡写,“刚不是说了,我家老太太让我来送点东西。”


    他偏头看她,“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单芷柔一时语塞,觉得自己问了句很傻的话,转头望向窗外。


    季伯聿启动车子,出声:“刚才送你来的男人,是谁?”


    闻言,单芷柔头稍稍偏了下,“是学校的老师,”说着又补了句,“顺路送的。”


    她说完有点后悔,不需要跟他解释这么多的。


    “从城区绕这么远过来,”季伯聿语气微冷,“确实挺‘顺路’。”


    知道他在讽刺,她索性没再说话。车厢里的气氛再次变得沉闷不已。


    他余光扫过她侧脸,“住哪儿?”


    她报出地址,但是看季伯聿并没有动导航上的地址,像是知道地址似的。


    车厢再度陷入寂静,单芷柔低头划着手机。


    季伯聿忽然开口:“给我回条消息报平安,就这么难?”


    她原本是想回复报平安的消息的。可拿到修好的手机已是三天后,刚好也不想再有牵扯便索性作罢。


    她没有解释手机故障,只轻声说:“觉得没必要了。”


    季伯聿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终究没再说什么。


    车子很快就到了单芷柔的公寓楼下。


    她解开安全带,侧过身对季伯聿说:“谢谢你送我回来。”语气客气得像在对待一个陌生人,没有丝毫要请他上去坐的意思。


    季伯聿也没应声,目光落在她脸上。他看着单芷柔推开车门,快步走进公寓楼,甚至没回头再看一眼。


    到了门口,单芷柔站在门前,旁边窗户玻璃上反射出季伯聿车的影子。很快,她听到汽车引擎声响起,车子掉头开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胸口闷闷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灯一盏盏亮起。


    季伯聿将车停在转角,目之所及,刚好能看到她公寓的窗户。


    车窗降下,他点燃一支烟,猩红的光点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单芷柔推开门,房间里一片漆黑,她摸索着打开灯,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也空落落的。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把情绪压下去,告诉自己只是在异国他乡太孤独,才会这么脆弱。


    放下包,她走到厨房,拿出冰箱里的西红柿和面包,准备简单做个三明治当晚餐。


    洗水池前,她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过指尖,让她清醒了几分。单芷柔看着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远处的霓虹灯闪烁着。


    她低头,把西红柿洗干净,沥完水准备切的时候,“啪”的一声,房间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心猛地一缩,她还是镇定地摸到了抽纸擦手,然后去拿台面上的手机,就在这时,“笃笃笃”


    门外有敲门声。


    “谁?”她下意识问,声音里带一丝恐惧。


    门外没有回应,敲门声却停了。


    正当她屏息凝神,一道低沉的嗓音穿透门板,


    “开门,是我。”——


    作者有话说:季伯聿:想生气算了,舍不得


    第29章 过来


    单芷柔的手指还搭在冰凉的门把上,那声低哑的“是我”像羽毛般扫过她的心尖,心脏猝不及防地重重一跳,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她拉开门。门开的瞬间,晚风裹着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涌进来。


    单芷柔抬头,撞上他的视线,话先于思考冲出口,“你不是走了吗?”


    廊灯暖黄的光晕在他身后漫开,将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得有些不真实。


    季伯聿没回答,只是皱着眉扫了眼她身后漆黑的屋子,喉结动了动,“屋子怎么黑了?”


    “我也不知道,正洗着东西,突然就全灭了。”


    季伯聿朝走廊两侧望了望,“邻居家都有电。”他点亮手机手电,一束冷白的光利落地劈开黑暗,“我进去看看。”


    单芷柔跟在他身后,房子里黑得彻底,只有他的手机光晕在移动,映出家具模糊柔软的轮廓。她踩着自己的心跳声,亦步亦趋。


    “配电箱在哪儿?”季伯聿回头问,光柱随之扫过她的脸。


    她眯了下眼,抬手指向厨房深处,“最里面的厨房。”


    她刚说完,突然短促地抽了口气,小腿骨结结实实磕在了椅子棱角上。


    “有没有事?”季伯聿立刻转身,光束关切地落在她吃痛皱起的脸上。


    “没事,”她小声吸着气,揉了揉痛处,“磕了一下”


    “站那别动。”


    “这边好黑”单芷柔出声。


    季伯聿往回走了几步,伸手,“过来。”


    单芷柔伸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袖口,她对布料很熟悉,是埃及棉,他常穿的材质。


    发现她没拉自己的手,季伯聿顿了一秒,随即刻意放慢了脚步,将光束稳稳照在她前方半步的地上。


    到了配电箱前,季伯聿打开箱门,手机光扫过里面复杂的开关,“跳闸了。”他侧过头,暖黄的光线下,他下颌线条显得格外清晰,“去把电器插头都拔了,或者开关都关了。”


    “好。”


    “拿手机照着,”他又嘱咐,声音低了几分,“别磕着了。”


    她举着手机灯,仔细地将公寓里所有的电源开关一一关闭。做完这一切,她朝厨房方向轻声说:“都关好了。”


    他应了一声。随即,轻微的“咔哒”声接连响起。瞬间,屋内的灯光齐齐亮起,刺得两人都不适地眯起了眼睛。


    季伯聿关上电箱门,朝她走来:“好了。”


    单芷柔站在厨房门口,灯光下她的脸庞白润清滢,有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有些手足无措,“谢谢你。”


    季伯聿转头,扫了眼厨房操作台上的西红柿和面包片,视线转回她脸上,“感谢的话,请我吃个三明治吧。”


    单芷柔喉间一哽,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只化作一个轻轻的,“好。”


    她顿了顿,“你去客厅坐一下,我去准备。”


    季伯聿的目光在她不大的公寓里缓缓巡视。


    客厅的窗台上摆着一盆天堂鸟,叶片翠绿油光,显然是被精心照顾的。


    床边的书桌上,一盆小巧的多肉旁边,叠着几本厚厚的专业


    书。


    他走过去,修长的手指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舞台人物服饰造型设计基础》,下面压着本《戏剧与表演服饰史》。


    他的指尖拂过封面,上面还有淡淡的笔记痕迹。翻了两页,里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重点,还有几张手绘的设计草图。


    厨房传来切菜的细碎声响。他循声走到厨房门边,倚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她。


    单芷柔微躬着腰,正专注地对付那颗西红柿,动作生疏,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下来,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灯光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忽然毫无预兆地转头,恰好撞进他深沉的视线里。她微微一怔,脸上迅速浮起一丝赧然,下意识抬手将碎发挽到耳后,没话找话地问:“要加个煎蛋吗?”


    季伯聿点头。


    她转身打开冰箱门取鸡蛋。


    冰箱冷白的光映亮她一小片侧脸。其实出国前她也没怎么下过厨,三明治这种尚且能应付,煎蛋却需要点真功夫。


    果不其然,第一个鸡蛋狼狈地糊在了锅底。她手忙脚乱地关火,尴尬地瞥了他一眼,小声解释:“这个锅我还没用惯。”


    第二次尝试,油温似乎又不对。鸡蛋没糊,却顽固地粘了锅,铲起来时蛋白破碎不堪,形态全无。


    一股焦灼的懊恼涌上心头,她盯着那盘失败的煎蛋,指尖微微发烫。


    一声极轻的低笑自身后传来。


    下一刻,他温热的身躯靠近,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了锅铲,“我来。”


    单芷柔惊讶地抬眼,“你会做饭?”


    “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他熟练地开火热锅,语气平淡,“会一点。”


    单芷柔抿了抿唇,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她看着他热锅,刷油,等待,然后单手磕开鸡蛋,动作无比流畅。


    蛋液滑入热油,发出诱人的滋滋声,边缘迅速泛起漂亮的金黄色焦边。


    他手腕轻巧地一颠,鸡蛋完美翻面,再过几秒,又翻回来,侧头看她,“盘子。”


    他利落地将两个形态完美、香气扑鼻的太阳蛋盛入盘中,递给她。单芷柔愣愣接过,一时忘了反应。


    两人面对面坐在她的小圆桌前。


    柔和的灯光洒下来,将这一刻烘托得近乎温馨。


    单芷柔小口吃着东西,并没有吃出什么味道,脑子里早已乱成一团。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日之后,他们还能这样平静地同桌共餐,而这餐饭,有一半出自他手。


    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激烈拉扯。一个冷声质问:单芷柔,你的决心呢?不是要保持距离的吗?另一个则小声辩解:人家都帮了忙,请人家吃点东西,这不是基本礼貌吗?


    看她盯着盘子里的煎蛋久久不动,季伯聿放下刀叉,“不喜欢?”


    她猛地回神,慌忙摇头,“不是。”


    季伯聿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像在跟她解释似的,“安安出车祸了,小腿骨折。我前几天一直在医院。”


    单芷柔吃惊地放下餐具,“严重吗?现在怎么样?”


    “打了石膏,需要静养。”他看着她,目光深沉,“那边有人照顾。”


    她轻轻“嗯”了一声,垂下眼睫,“那你该多陪陪她。”


    季伯聿没接话,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好像带着温度,让她脸颊微微发热,只能低头默默吃东西。


    饭后,他起身,“走了。”


    走到门口,他拉开门,又停下,回头叮嘱,“一个人住,锁好门。”


    季伯聿只字未提那天的事,也没有质问她的不告而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她看着他步入走廊,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动,却又漫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空洞。


    然而,脚步声停了。他又折返回来,站到她面前。


    “差点忘了,”季伯聿拿出手机,操作几下,递到她面前,“给你看个东西。”


    屏幕上,是她的小狗开心。它在那间宽敞明亮的房子里,正和Simba欢快地追逐打闹,毛茸茸的尾巴用力地摇着。


    一股热流猝不及防地撞上心口,鼻尖微微发酸。她吸了口气,轻声道:“谢谢你把开心照顾得这么好”


    他打断她,声音低沉而清晰,“我做这些,不是想听你说谢谢。”


    他往前走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得她能看清他眼底细微的血丝和某种压抑的情绪,“也没有想借此要求你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语气缓了下来,带着淡淡的低哑,“别这么紧绷。放轻松点,好吗?”


    “你不问我为什么那样走了?”她出声。


    “你不是特地,”季伯聿特地强调了那声“特地”,“给我留了封信吗?”


    单芷柔怔在原地,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季伯聿看着她无措的样子,极轻地叹了口气,“别想那么多了,你说的我都能接受。”


    他抬手,温热的掌心克制地揉了揉她的发顶。


    “进去吧,门锁好。”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单芷柔才缓缓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季伯聿驶入主路,车窗外霓虹灯闪烁。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松了松领口,试图驱散心头那团躁郁的灼热。


    她刚才无措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在他脑子里反复上演。


    就在这时,手机尖锐地响起,打破了车内的寂静。他瞥了一眼,接通车载蓝牙。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和熟稔。


    “Jay,什么时候回来的?”


    季伯聿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有事?”他听出了对方是谁,语气疏离。


    “来找我。”对方直截了当,带着一贯的自信。


    “没空。”他的拒绝干净利落。


    电话那头轻笑一声,像是早料到他会有此反应,“你会有空的。”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掺入一丝试探与提醒,“听说你最近在找一个中国男孩?”


    季伯聿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倏然收紧。顿了两秒,他才沉声开口:“地址。”


    半小时后,季伯聿踏入一家俱乐部。


    厚重的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俱乐部内部光影迷离。


    Tina是一个中美混血,美得极具攻击性又飒爽利落的女人。


    她正坐在最中心的卡座里,如同女王巡视领地。看到季伯聿,她红唇勾起,挥手遣开了身旁的人。


    季伯聿在她对面坐下,无视了桌上那杯显然是为他准备的酒,直接看向她,“说正事。我没空陪你消遣。”


    Tina撇撇嘴,身体前倾,露出一小片精致的锁骨,“干嘛和我哥闹得那么僵?不在一起做生意了,情分还在嘛。”


    “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个的。”季伯聿的语气依旧硬冷。


    Tina靠回沙发背,晃着酒杯,眼神在他冷硬的脸上流转,笑道:“你翻脸不认人的样子,还是这么带劲。”


    她摇摇头,“可惜不上道。”


    他们刚认识那会儿,Tina追过季伯聿,但是后来才发现季伯聿压根儿就没把她当女人看。


    她的原则是,男人多的是,不行就下一个。


    后来发现季伯聿这当不了床伴的人,倒是一个不错的生意伙伴。


    她喝了口酒,神色稍稍正经了些,“你要找的那个男孩,我哥确实查到点东西。但那男孩早就离开那家教会了。他现在在哪儿,”她耸耸肩,“真不知道。”


    期望落空,季伯聿眼底掠过一丝烦躁,他拿起桌上的酒,仰头喝了一口。


    “放心,”Tina察觉到季伯聿心情不好,”她拖长


    了调子,“我可以私下再帮你找找。”


    她忽然又凑近,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探究,“你找到那个中国女孩了?”


    季伯聿下颌线绷紧了一瞬,嗯了一声。


    “然后呢?和她在一起了?”她追问。


    季伯聿摩挲着杯壁,目光投向舞台上晃动的人影,声音却情绪不高,“我以为是,但是没有。”


    Tina惊讶挑眉,带着某种看热闹的兴致,“为什么?你居然也有让人看不上的时候?”


    季伯聿盯着酒杯里的气泡,“可能是我太心急,进度太快,让她感到不安,她还没准备好完全接受。”


    Tina嗤笑一声,语气里掺上一丝真实的嫉妒,“真让人不爽。我没见过你对谁有这份耐心。”


    她像是想起什么,“四年前你回去找她,就应该直接把她拿下。你为了找她,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你那二叔就该死。”


    Tina的声音冷了下去,“Jay,你有时候理智得让人害怕,步步算计,权衡利弊,对我们兄妹也是。我知道你拿回季氏,今时不同往日,处处要谨慎。”她话锋一转,“但是,我哥真的很生气。”


    季伯聿握着酒杯,沉默没说话。


    台下骤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口哨声,打断了略显凝滞的气氛。


    一个新的表演者登台,与之前那些衣着暴露,动作挑逗的男生不同,他穿着牛仔外套和黑色T恤,头发是简单的黑发,造型干净,却透着一股又拽又酷的劲儿。


    Tina抬了抬下巴,“喏,这儿的头牌。我今天是替个富婆姐姐来给他捧场的。”


    季伯聿随意瞥去。


    男生正在唱歌,嗓音条件确实出众,比之前那些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尤其是那双眼睛,标准的杏仁眼,即使在舞台上笑着,眼底也藏着一抹化不开的忧郁。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掠过季伯聿心头。


    “他叫什么?”季伯聿问,目光仍停留在台上。


    “Chris。”Tina晃着酒杯,“窝在这儿有点可惜了,这张脸,这把嗓子。”


    季伯聿又看了几秒,忽然从西装内袋取出皮夹,抽出一张名片,推到Tina面前,“他要有兴趣,拿这个去光合娱乐找温承泽,就说我推荐的。”


    说完,季伯聿抬手看表,“我走了。”


    另一边,单芷柔揉着太阳穴,叉子无意识地戳着盘子里的沙拉。


    “今天舞台男装设计的作业我完成的太糟了,”她对着张晓雯叹气,“可能一直做女装,对男装太陌生了,而且最近好像没什么灵感。”


    张晓雯咬着吸管,眼睛一转,神秘地笑笑,“别愁了,晚上带你去个好地方,保证灵感爆棚。”


    晚上,当单芷柔被带到那家声名在外的唱跳俱乐部时,她才明白张晓雯所谓的“找灵感”是什么意思。


    震耳的音乐,迷幻的灯光,空气里充斥着兴奋与荷尔蒙的气息。


    然而,当那个被大家称作“头牌”的男人登台时,单芷柔的呼吸猛地一滞。竟然是他,巷子里那个男生。


    台上的男生也看见了她,演唱时,他的目光扫向她这边。


    张晓雯上完卫生间回来,被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纠缠,言语越发不堪入耳。


    “美女,晚上做个伴儿?”


    单芷柔听到上前帮忙,却被一同卷入骚扰的中心。


    “呦这个更好”男人说着就要上手。


    台上的唱歌的人眼神骤然变冷。


    音乐还没停,他已跃下舞台,一拳狠狠揍在男人的脸上。


    场面瞬间大乱


    混乱平息后,单芷柔担心地看着男生,“你会不会有事?”


    男生抹了下嘴角,扯出个无所谓的笑,“没事,我不是这儿头牌么,老板不敢把我怎么样。”


    单芷柔信了,于是不敢逗留太晚,和张晓雯先行离开。


    可她心里还是不安,去药店买了消毒水和创可贴,她又折返回俱乐部。


    在俱乐部旁边的马路上,她看见男生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台阶上。


    他低着头,像只被遗弃的受伤小狗,正笨拙地试图处理颧骨上的伤口。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我帮你吧。”


    男生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狼狈和惊讶。


    “不好好处理会感染的。”单芷柔拿出棉签和碘伏。


    “你叫什么名字?”她轻声问。


    男生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回答:“路理。”


    “你有中国名字?你是中国人?”单芷柔问。


    路理没回答,只是拿下来单芷柔手中的棉签,“可以了。”


    处理完伤口,路理坚持要送单芷柔回去,他说晚上她一个人不安全。


    她觉得也是,于是没推辞。


    在单芷柔家门口的路上,两人并肩走在被霓虹灯晕染的夜色里。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街角,一辆黑色的汽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车窗降下,季伯聿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姿态熟稔。


    他推开车门,走了几步,挡在两人面前,盯着单芷柔,


    “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来晚啦,多更一点,评论区红包包掉落~


    第30章 命令(新增三百字)


    看到季伯聿的瞬间,单芷柔整个人都愣住了。夜风微凉,吹得她下意识拢了拢外套,她没料到会在家门口撞见他。


    这件事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而且好像也没有要跟他解释的必要,她一时语塞。


    见单芷柔不说话,季伯聿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路理脸上的伤痕,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声音更冷了,“这么晚了,你跟他干什么去了?”


    站在一旁的路理瞥了单芷柔一眼,单芷柔垂着手,就像个逃课被老师逮住的学生。


    路里皱眉,看向季伯聿,“你对她凶什么?”


    季伯聿压根没理会路理,只是低头凝视着单芷柔,声音柔和了些,“我对你凶了?”


    单芷柔摇头,“没凶。”


    季伯聿这才抬眸瞥了路理一眼。路理转向单芷柔,直白地问:“他是你男朋友?”


    “不是。”


    “那是你老公?”


    “不是的。”单芷柔连忙摆手。


    路理挑眉,“那你护着他干什么?”


    单芷柔脸颊一热,“我哪里护他了。”


    路理看了眼单芷柔泛红的耳根,还有两人无声流动的气场,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低下头,凑近单芷柔耳边小声说:“他好像对你有意思。你要是不喜欢,我帮你把他打发走?”


    两人窃窃私语的样子,让季伯聿的脸色愈发难看。


    单芷柔瞥见,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和路理拉开距离,“不用了,我自己能解决。”


    她指了指不远处那栋白色小屋,“我家就在前面,不用送了。”


    路理正要说什么,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他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老板派人来清你的东西,不让你住了”


    路理眉头紧锁,“我马上回来。”


    他看向单芷柔,“姐姐,有点急事,我得先走了。”说完便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单芷柔望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感觉。


    突然,路理又折返回来,喘着气问:“姐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单芷柔。”她轻声回答。


    路理笑了笑,转身再次跑进夜色中。


    单芷柔的目光还追随着那个方向,脸颊忽然被一只有力的手轻轻扳了回来。


    “不准看了。”季伯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她这才猛地想起,他还站在这里。


    季伯聿朝路理消失的方向冷冷瞥了一眼,“这小子挺会的,难怪是头牌。”


    “什么头牌?”单芷柔疑惑。


    季伯聿睨着她,“都知道去俱乐部了


    ,不知道什么是头牌?”


    “我去那儿跟知不知道那的头牌,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吧,我又不关心。”单芷柔小声说。


    季伯聿点头,“是,睡完就跑的人,确实不会管那么多。”


    单芷柔语塞,岔开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找我有事?”


    雨后的九月,风吹过带着湿冷的寒意。


    “是找你有事。”季伯聿言简意赅,瞥了眼她不自觉收紧衣服的手,随即反问:“是让我站在凉风里聊,还是请我进去坐着聊?”


    单芷柔犹豫了下,开口:“进去聊吧。”


    屋内暖黄的灯光驱散了晚夜的清冷。


    单芷柔给季伯聿泡了杯热茶,茶叶在杯中缓缓舒展。季伯聿靠在厨房的料理台上,握着茶杯,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她身上,没有说话。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挽了挽耳边的碎发,起身去收拾水槽边沥干的碗碟,试图打破这令人心跳加速的沉默。


    “你找我什么事?”单芷柔问。


    季伯聿放下茶杯,“你是不是去找你弟弟了?”


    单芷柔动作一顿,点了点头。


    “你弟弟的事,都知道了?”


    她点头,声音里染上一丝担忧,“美国太大了,我找过好几家慈善机构,都没有叫LouisChen的华人男孩。不过,我会继续找的。”


    季伯聿心下了然,她还不知道弟弟早已经离开了慈善机构的事。


    他其实也不确定她弟弟现在的情况。一个人无依无靠,不知道会不会受欺负。可这些话,他不能说,说了只会让她白白更担心。


    季伯聿一改刚才的口气,又恢复了一贯的柔和,“没事,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单芷柔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不让他察觉。


    自从那天听说了弟弟的事,又一直一点线索都没有,她快急死了。


    季伯聿今天找她来说这事,他越安慰,她的情绪越被放大,只有他知道她在做什么。


    绷了好几天的压抑情绪,此刻因为他的关心,越来越绷不住。她用力眨了眨眼,深呼吸让自己平复。


    她踮起脚,想把碗放进头顶的橱柜里。


    但是橱柜太高,她够得费劲,刚伸手把碗推进去,碗却突然失衡,眼看就要掉落。


    忽然,一副温热的身体从身后贴近,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季伯聿的手臂从她身侧穿过,稳稳地将碗推回了橱柜里。


    他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


    单芷柔心慌意乱地转身,季伯聿却没有退开。


    他低头看着她,声音像之前一样温柔,“别担心,我会帮你找的,你安心学习,嗯?”


    她眨着眼睛看他,“我不想麻烦你了。”


    季伯聿低声问:“那你想麻烦谁?这里你人生地不熟,又没人脉关系,别人会理你吗?你打算花多长时间找?一年,两年?他又去别的地方了,你打算怎么办?”


    单芷柔本来心里就难受,想起寻找弟弟过程中遭受的冷遇,眼角顿时红了。季伯聿说的一点也没错,光靠她自己,不知道还要找多久。


    季伯聿看她,有些后悔自己把话说重了,他伸手抚着她的头发,“不是说你不对的意思,”


    他放软了声音,朝她靠近,声音近乎低哄,“那你继续‘利用利用’我,好吗?”


    单芷柔沉默几秒,“我不想欠你的。”


    季伯聿气笑,“你不是不想欠我,你就是想跟我撇清关系。”


    她确实想跟他撇清关系,“我自己会想办法。”她出声。


    季伯聿像是无声叹了口气,盯着她,声音甚至带着一丝讨好,“那你在我这儿想办法,行吗?”


    单芷柔摇头,“我不能老是给你添麻烦。”


    她的脾性,他差不多摸透了,就是敏感没安全感,又吃软不吃硬。她后退一步,那他就朝她走近两步,她后退五十步,他就朝她走近一百步。


    季伯聿盯着她,似笑非笑,“你说的没错,总不能白麻烦我。”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诱.引,“那我跟你换点东西,愿意吗?”


    “什么东西?”单芷柔抬眼。


    “你先说愿不愿意?”


    单芷柔没想太多,只要能找到弟弟,她什么都愿意。


    她点头,“只要能找到我弟弟,我什么都愿意。”


    季伯聿的目光瞬间变得深邃灼热,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颗粒感,“这是你自己说的。”


    下一秒,他的视线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缓缓靠近,轻啄了一下,低声:“我要这个。”


    单芷柔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吻就再次落了下来,更深,更重。她的月要被抵在冰凉的料理台边沿,冷热交织的感觉让她微微颤.抖。


    他忽然停住,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她听见他哑声命令:“吻我。”


    单芷柔大脑一片空白,转身要走,却又被他握住肩膀动弹不得。


    “别躲我了,好吗?”他摩挲着她的脸,“你需要时间,我等你想明白。”


    单芷柔盯着他,“你为什么喜欢我?如果只是一时兴起”


    她被他打断,“不是一时兴起。”他垂着眼看她,“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躲我?”


    单芷柔低下头,“也不是,你和温承泽是”


    他重新吻住她,“我不想听你说这个名字。”季伯聿扣着她的后脑勺,慢慢用力,加深这个吻。


    房间内弥漫着不知名的声音。


    季伯聿的双手掌在她的月要上,忽然抬手大力一握,将她抱起来,放在台面上。他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圈在怀里,继续吻她。


    单芷柔被吻得身体后仰,不得不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支撑自己。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并不抗拒,甚至在生涩地回应,虽然微弱,却极其让他受用。


    这个吻绵长而热烈。许久之后,季伯聿才缓缓放开她。他将额头抵着她的,呼吸粗重,哑声道:“再待下去,我就不只是要一个吻了。”


    他深呼一口气,像是用尽极大的毅力直起身,低声嘱咐她锁好门,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仿佛怕慢一秒就会后悔。


    单芷柔怔怔地靠在料理台上,唇上还残留着他灼热的温度和气息,仿佛刚才那个令人心跳加速的吻只是一场幻觉


    第二天下课,单芷柔和张晓雯结伴走出校门,刚走到门口就被Kate叫住了。


    “有什么事吗?”单芷柔问。


    Kate递给她一个文件夹,“你可以在这几家买布料,包括那些普通市场上买不到的稀有材质。”


    单芷柔惊喜地接过,笑着感谢,“谢谢,这对我太重要了。”


    她提出想请Kate吃饭,却被婉拒了。张晓雯也在旁边热情邀请,但Kate似乎并不领情。


    忽然,Kate看向校门口的方向,对单芷柔说:“好像有人在等你。”


    单芷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季伯聿倚在车旁,目光落在她身上。


    张晓雯撞了撞她的胳膊,挤眉弄眼,“我就说他在追你吧。”说完识趣地拉着Kate走了。


    单芷柔走到季伯聿面前,想起昨晚的吻,脸颊又热了。


    “我下午的飞机,要回国几天。”季伯聿的手指拂过她的发顶,“晚上早点回家,别走之前那条小路了,走主路,店面多安全。”


    “你怎么知道我每天走哪条路?”单芷柔抬眼。


    季伯聿没回答,只揉了揉她的发顶,“有事给我打电话。”


    单芷柔是第二天看新闻才知道,季氏集团二季度财报下滑了。


    原来他回国,是为了处理公司的事。


    接连两天,季伯聿都没有任何消息,她估计他应该很忙


    这天下午,她上完课回家,刚拐进巷子,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自己家门口。


    她的脚步顿住,心脏猛地一缩,是温承泽。


    单芷柔怔在原地,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瘦了好多,以前总是张扬的眉眼,如今多了几分沉稳,眼底还带着


    淡淡的疲惫。


    单芷柔假装没看见,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手腕突然被抓住,温承泽的声音带着点沙哑,“你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我了吗?”


    “没什么必要了。”单芷柔的声音很淡。


    “单芷柔。”他叫住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哀求。


    单芷柔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打开门,走了进去,没再看他。


    她知道温承泽的骄傲,以前他从来不会这样低声下气。可她没想到,他就那样站在门外,从下午站到傍晚。


    天边突然响起一声闷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单芷柔忍不住拉开窗帘的一条缝,看到温承泽还站在雨里,浑身都湿了,却一动不动。


    单芷柔转过身不再去看。


    雨声越来越大,她走到床边戴上耳机,想让音乐隔绝一切,却心烦意乱地切着一首又一首歌。


    雨这么大,他一直淋下去会出事。最终,她攥紧手,偏头看了眼窗外,还是拿起伞走了出去。


    她打开门,温承泽大半个身子已经湿透,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撑伞走到他面前,她将伞递给他,“温承泽,回去吧。”


    温承泽抬起头,脸色苍白,眼神却直直地看着她,“你现在肯看我了?”


    单芷柔把伞塞到他手里,转身想走,手腕却被他拽住,他的手凉得让人害怕。


    “我真的知道错了。”温承泽的声音带着点颤抖。


    单芷柔想甩开他,却被他拽得更紧。


    她皱眉转身,余光突然瞥见他手腕上的静脉留置针,针管还没拔,胶布被雨水泡得发白。


    他真是疯了。


    “你在输液?”


    以她对温承泽的了解,他真会这样在外面站一夜。看他这样子,本来就生着病在输液,身体根本经不起这样淋雨。


    最终,她还是带他进了屋。


    她给温承泽找了条干燥的毛毯,让他脱下湿外套,然后转身去厨房煮姜汤。


    等她端着姜汤出来时,看到温承泽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眉头还皱着,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温承泽,喝完姜汤再睡。”她蹲下来,轻轻推了推他。


    温承泽皱了皱眉,没醒。


    单芷柔又喊了两声,还是没反应。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得吓人。


    她拿来体温计,量出来他是低烧。


    她给温承泽盖好毛毯,把姜汤放在一边,回去睡觉。


    夜里她醒了好几次,每次都去试他的体温,很怕升高变成高烧。直到后半夜,温承泽的体温降下来,她才放心地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单芷柔醒来时,看到温承泽坐在床边,正静静地看着她。


    她吓了一跳,连忙坐起来,“你醒了?”


    温承泽点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几分复杂。


    单芷柔下床去拿温度计,“再量量体温,看看还烧不烧。”


    五分钟后,她看着温度计上的数字,松了口气,“还好,不烧了。”


    温承泽的目光落在桌上那碗凉透的姜汤上,“给我煮的?”


    “嗯。”单芷柔刚说完,就见他端起姜汤,仰头喝了下去。“别喝,凉了。”她想阻止,却已经晚了。


    “没事。”温承泽放下碗,看着她,“我饿了。”


    “你想吃什么?”


    “汉堡。”


    “家里没有,只有三明治,你凑合吃点,吃完赶紧回去。”单芷柔转身走进厨房。


    她正在切培根,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温承泽从身后抱住她,声音带着点恳求,“小柔,我们和好吧,然后结婚,好不好?”


    单芷柔身体一僵,急忙从他怀中挣脱。


    她转过身看着他,郑重地说:“温承泽,我有喜欢的人了。”


    温承泽的脸色瞬间变了,“是谁?”


    “你没必要知道。”


    温承泽依旧冷声追问:“他是谁?”


    “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单芷柔别开视线,“我还是出去给你买汉堡吧,你吃完了就回去。”


    温承泽拉着她不让她走,单芷柔深吸一口气,“你这样,我们普通朋友也做不成了。”


    他的手缓缓松开


    另一边,季伯聿以最快速度处理完国内的事务,立刻飞回了洛杉矶。


    飞机一落地,他径直赶往单芷柔的住处。站在熟悉的门前,他抬手按响了门铃。


    过了一会儿,门内传来脚步声,门被轻轻打开。


    季伯聿抬眼,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开门的不是单芷柔,而是一个只裹着浴巾的男人。男人的头发还在滴水,锁骨处的水珠顺着线条滑落,露出的手腕上,还贴着输液后的胶布。


    是温承泽——


    作者有话说:来啦,红包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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