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夏先是愣了下, 紧绷的身体陡然一松。
直至此刻,才发觉她的身体刚才有多僵硬。
顾衍南见她松了口气的模样,眸底划过一抹自嘲。
他今晚并不想怎么样, 他只是想亲一亲她, 就像他们以前无数个夜晚那样,不做的话也要亲一会再睡。
可在他的唇印上去的时候,他在她眼里看到了恐惧。
她害怕他。
不止是眼里,她浑身都在诠释着“害怕”两个字。
她害怕他。
她是觉得,他真的会强.奸她吗?
在她眼里,他现在已经变成只会发情的禽兽了吗?
这不是最坏的情况,最坏的是, 看到她害怕的眼神,他也会……害怕。
两人平躺在床上,近在咫尺的距离,同样频率的呼吸节奏, 却连句能说的话都没有。
黑暗中, 温夏睁眼看了会天花板, 眼皮酸累的厉害,她闭上眼睛,酝酿着睡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她听到身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身体微僵,感知到他掀开被子下床。
很轻的脚步声, 紧跟着,卧室的门轻轻打开,他出去了。
被他这么一吵, 温夏好不容易酝酿的睡意就这么消失了。
她正要换个姿势,背对着他,忽然听到门口的脚步声。
动作顿住,维持平躺的姿势。
门又被轻轻关上,他轻手轻脚上了床,在黑暗中,他抓住她的左手。
温夏愣怔,脑子里泛起疑惑。
下一刻,手腕冰凉,她的眼皮猛地跳了下。
紧跟着,左手无名指被束缚住。
都戴好,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把玩一会儿,把她的手搁回床上。
躺下去前,在她眉心亲了下,嗓音轻的像是叹息。
“晚安。”
-
温夏没把戒指和手镯摘下来。
她摘下多少次,他就会在她睡觉的时候给她戴多少次,来来回回的,太麻烦。
更何况,一件物品的意义是她自己赋予的,如果她不那么认为,那么不论是顾家给儿媳的传家宝,还是世俗意义上的婚戒,都只是最寻常的首饰。
她最该做的,是把投入进去的感情一点点收回去,而不是拿着没有生命的物件宣誓什么。
那天之后,温夏和顾衍南之间维持着诡异又微妙的关系——好像随时会爆发剧烈的暴风雨,但至少表面上风平浪静。
他们不再争吵,不再冷言相对,主要原因是他们很少讲话。
顾衍南变得一天比一天忙,几乎每晚都要应酬,回到家的时候温夏一般都睡了,没睡着的话她会装睡,他不会弄醒她,但会在关上灯后亲她,搂着她睡。
像是某种自我定义的仪式。
温夏也变得很忙,一边忙着筹备工作室,一边处理公司里的事务,不过就算再忙,她也会每晚抽出至少半小时的时间陪言言玩。
她从方清雅口中得知,高行舟已经被保释出来了,高行舟打电话道谢,多余的没再说什么,温夏也没问。
这件事,她已经仁至义尽,后续如果高行舟还要打法律的擦边网,她不会再做什么。
归根究底,他不算完全的无辜。
四季悄然轮换,已经是深秋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一阵冷风刮来,温夏的身体打了个寒颤,她想了想,回去套了个外套。
顾衍南上周去纽约出差了,一连走了十几天,他们保持每晚一个电话的联系频率,他会在她晚上睡觉前给她打电话,以言言为话题切入,聊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通话时长越来越短,从十分钟到八分钟再到五分钟,每每到无话可说,对着屏幕彼此沉默,看着时间一秒一秒流逝,他才会提挂电话。
温夏觉得,他应该也在对她“戒断”。
结合他生日那天他们在车上的对话,温夏得出,他对她应该是有感情的。当年那段关系彼此都正在兴头上,戛然而止,就像吃到好吃的甜品,浅尝几口没吃尽兴,所以才会念念不忘。
混杂着新鲜感和年少时的遗憾,婚后的这一年多,他们过得总体来说很开心,感情在一朝一夕中渐渐深厚。
可度过新鲜期,进入疲倦期和冷怠期,他逼迫她维持这段岌岌可危的关系,她累,他也累。
再深厚的感情都会慢慢消耗完,他估计也开始觉得她“没意思”了。
事情在按照她预料的发展,应该用不了多久,引线就会燃到尽头。
这个想法在温夏下午见客户,看到顾衍南和徐茵一同进入新松公馆得到确认。
昨晚他打电话,并没有告诉她他什么时候回来,他们聊天的内容仅限于言言,还有她,他从不告诉她他的事。
“怎么回事?”祁源见她看着顾衍南和一个女人的背影,蹙眉问道。
温夏收回视线:“什么怎么回事?”
祁源:“那女的谁?”
“他的朋友。”温夏把顾家和徐茵父母的关系简略地告诉他。
祁源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想起阿砚的话——温砚和温夏的性子很像,不会劝人更不会安慰人,便把“询问温夏和顾衍南是不是在冷战,还有劝和”的任务交给他。
温砚要他劝和当然不是看中顾家能带给温家的利益,他只是单纯地认为顾衍南能给、会给、给了夏夏幸福。
温夏这段时间低落的状态他看在眼里,一直没找到机会问,眼下时机成熟,他状似随口问了句:“你是不是和顾衍南吵架了?”
温夏微怔,摇头:“没有。”
祁源见她不欲多说,劝了句:“两个人越接触,会发现越多对方和自己不契合的地方,这很正常,人和人怎么可能像钥匙和锁那样刚好契合,是需要慢慢磨合的,有的事不能退让,但有的事是可以沟通妥协的。”
温夏点头:“我知道。”
祁源叹了口气,换了话题,聊起公事。
见完客户快要六点,梁从音来找祁源一起看电影,她见温夏孤零零的,顺嘴提了句:“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
温夏挑眉:“你不嫌弃我是电灯泡?”
梁从音想了想,用力点头:“嫌弃。”她去巴黎出差半个月,小别胜新婚,现在只想和她家祁总监酿酿酱酱。
温夏:“……那你还说。”
梁从音回怼:“我客套一下嘛,知道你不会去。”
温夏:“……”
“走啦,拜拜。”梁从音把手塞进祁源的手里,被他自然地交叉指缝扣住。
目送两人十指相扣走上车,温夏眉眼间浮上浅淡的暖意。
看电影……她很久没看电影了,上一场电影是和顾衍南一起去影院看的,温诗客串的一部文艺片,除了滤镜好看,台词和剧情没一个能看的。
顾衍南回来了,这让她不是很想回家,但梁从音要和祁源一起看电影,温诗去拍戏了,温砚要忙工作,她可以去哪儿呢?
算了,回家吧,言言还在家等她。
司机把她送到门口,推开院门,刚进庭院,言言撒开脚丫飞速朝她跑来,温夏蹲下去,伸出双臂,被它撞了个满怀。
“想我没有?”温夏轻轻捏了捏它的耳朵。
言言:“汪!”想了!一直在想!
温夏弯了弯眼睛,“我换身衣服,带你去公园玩,好不好?”
言言:“汪汪!”喜欢妈妈陪我玩!
温夏眸中的笑意更深,她还有言言。
“汪!汪!!”
言言蹭她的胳膊,示意她抬头。
温夏微怔,抬眼看过去。
顾衍南站在大门前,一袭铁灰色商务西装,是下午看见他时穿的那身,这身是她给他买的——事实上,他衣柜里有一半的衣服是她买的,只不过刷的是他的卡。
他那段时间时不时就阴阳怪气,他的合作伙伴陆延城的衣服都是他老婆给她挑的,陆延城经常在他面前炫耀,温夏怎么会听不出他的意思,便专门空出一天的时间去他常去的那家高端男士定制西装店,给他订了十几套的西装。
然后晚上又陪他去商场买家居服和休闲服。
他是瘦了么,肩膀那里不是太合身。
只思考一瞬,她从这个没意义的问题中抽离,眸底的笑意消失殆尽。
顾衍南眸中的暖意随之消失,转身回到客厅。
温夏垂下眼皮,在院子里陪言言玩了会儿,才进屋。
一进去,就看到客厅沙发旁堆满精致的礼盒,她微微怔住。
随意摆放的礼盒,靠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他每次出差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在她说谢谢后,他会挑眉向她要谢礼,然后他们会在沙发上抱在一起接吻。
点点熟悉,让温夏的心脏猝不及防地痛了一下。
原来他们之间有这么多的回忆,多到因为很小的一件事就能触发联想的关键词。
“给你买的。”在温夏出神的瞬间,顾衍南缓缓开口,嗓音淡哑。
温夏回神,对自己刚才的出神意外又自我厌弃,她用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说:“好,我会收起来,等下次去见顾爷爷戴给他看。”
顾衍南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温夏不躲不避,和他对视。
最后,他们什么都没说,分别挪开视线。
正如她知道他给她买礼物,早已不是为了给顾爷爷看,他也知道她知道这点。
可是质问没有意义,就像他在打电话时,不会告诉她和他有关的事,因为他知道她不感兴趣,她不想知道,他说了之后她只会回一个冷淡的“嗯”。
他们之间,只能聊点无关痛痒的小事。
一深入,就不可避免触及无法触碰的话题,就会击碎一触即破的风平浪静。
两人都很清楚。
——他们的关系陷入了死局。
第42章 “我爱你。”
温夏上楼换了身休闲服, 返回客厅时,顾衍南还在沙发上,见她下来, 他问:“去遛狗?”
温夏:“嗯。”
顾衍南放下平板, 起身:“我也去。”
温夏眨了下眼,淡声:“嗯。”
这个点外面天已经黑了,天气越来越冷,晚风吹在身上带来阵阵寒意,顾衍南一只手拽着狗绳,另一只手牵她。
去年暑假,顾衍南带着她去美国出差, 一同前行的还有他的合作伙伴陆延城和他的妻子,在机场的时候,他看到陆延城和妻子手牵手,便执意要牵她的手。
结婚后, 他们在外面很少会有肢体接触, 一些必要的场合, 都是她按照严格的社交礼仪主动去挽他的手臂。
他的手掌干燥温暖,比她的要大很多,能把她的手完整地包裹进去, 温夏以前很喜欢和他牵手,尤其是天冷的时候。
现在仍是手牵着手一起遛狗,可她的心底只有悲凉。
顾衍南也想到以前的事,试图把两人的相处模式拉回从前, 没话找话:“你喝酒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温夏点点头:“嗯,见客户, 喝了两杯。”
顾衍南皱了下眉:“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温夏很想说,喝酒对身体不好,那你干嘛一直喝,而且还总是抽烟。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嗯了声:“知道了。”
听着她话里的敷衍,顾衍南没忍住用力,捏得她手骨一疼,温夏“嘶”了声,下意识抽手。
“弄疼你了吗?”他卸下力气,松开手。
温夏抿唇,语气有些不耐地回:“疼。”所以不要再牵她了。
“sorry,我轻一点。”顾衍南又拉起她的手,骨骼分明的长指一根根穿插进她的指缝,和她十指相扣。
温夏想抽手,不过想想也知道抽不掉,就没有挣扎,任由他牵着。
顾衍南见她让他牵手,薄唇微微扬起:“这周五去趟老宅,很久没去了。”
自从他们闹掰以后,就没回去过,两人都认为,感情和婚姻是他们自己的事,就像温夏从不告诉大哥她和顾衍南现在的真实关系,顾衍南也没闲到把他们两口子的事闹到顾老爷子面前。
这段时间老爷子一直打电话喊他们回去,顾衍南都以工作忙敷衍过去,这趟回国,再不回去老爷子该发火了。
温夏说:“好,我会把时间空出来。”
顾爷爷对她挺不错的,虽然有些严肃,但比温家那些所谓的长辈要对她好得多,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因为顾衍南做的事不去看望他。
“下班后我去温氏接你。”
温夏:“嗯。”
有问有答,比上次一起出来遛狗要好得多,至少不是沉默。
可顾衍南忍不住去想,如果在闹掰之前她会怎样?她肯定不会只回他一个“嗯”字,也不会用最少的字结束话题,然后等着他没话找话,她会主动问他出差这些天的事。
他们很久没有分开这么久了,她这些天有想起过他吗?
就算没想他,肯定也想起过他。
毕竟她住在他们的家,每晚都要去遛他们一起养的狗,她的生活中到处都是他的痕迹,所以她肯定想起过他。
想到这,顾衍南心情好了点,盘踞在胸口很久的郁气散去,他抓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眉眼间笼罩着浅浅的笑意。
“再遛一圈吧。”
温夏淡淡看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心情变好了,蹙眉把手抽回来,在衣服上蹭掉掌面上他的口水。
这种孩子气的模样让顾衍南心情更好,唇角弧度更深,连带着小蠢狗都看顺眼起来。
这半个月多温夏都是自己睡的,她已经要习惯了,当顾衍南掀开被子,躺在她旁边,她的身体本能地颤了下,旋即痛恨自己的反应。
她不该这么在意他的存在。
顾衍南一直在盯她,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看着她轻轻颤动的睫毛,心弦像是被羽毛扫过一般,麻麻痒痒的。
她穿着条雾蓝色的绸质吊带睡裙,黑发长发披肩,锁骨和肩膀裸露在外,手臂纤细白皙,肌肤滑腻如绸缎。
顾衍南的喉结轻轻滚了下,眼眸不动声色地暗了下来。
自从他生日那天在车上,已经快一个多月没有了,出差前有几次,他从背后抱着她,深夜有些难耐。
她的手软的跟没骨头似的。
但不能吵醒她,也不能用力亲她,不然会留下印子,会被她发现,让她觉得自己跟个变态一样。
睡梦中的她很乖,他吻她她会无意识回应,口中还会嘟囔着他的名字。
他知道,她对他的欲望,不比他对她的少,她非常喜欢他的身体,不然当年不会勾他,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优势。
自从出差,他深夜睡不着,只能看着监控里她恬静的睡颜,幻想着是她的,勉强能纾解几分。
离得远尚且如此,此刻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顾衍南的身体不可避免躁动起来,可想到那天她恐惧的眼神,他强逼着自己把欲念克制住。
等她睡着吧……
他们的关系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不能再起冲突。
卧室的灯关上,陷入一片黑暗。
她身上好闻的柠檬香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呼吸。
顾衍南从背后抱住她,柔软的触感和香味让他上瘾,轻而易举地勾出血液里的兽.欲。
脑海里天人交战,他只能更紧地抱住她,把脸埋在她肩窝,深深地嗅着她身上的香味。明知道这是饮鸩止渴,是自找折磨,是隔靴搔痒,可就是不想松手。
温夏被他的力道勒的呼吸不畅,她不是纯情少女,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搁在被窝里的手指蜷了蜷。
脑子里分析出声阻止的后果——就算不做,也免不了接吻。
而且他现在这样,很可能做到底。
现在只是被他抱着,总比前两项好。
温夏选择装睡,慢慢调整呼吸。
身后,顾衍南听着她的呼吸渐渐均匀,又等了一会儿,低声试探地喊她:“温夏?温夏?”
没人应声,温夏一副熟睡的模样。
黑暗中,男人的黑眸仿佛闪着绿光,像是饿极的野兽,薄唇含住她的耳朵,舌尖轻轻舔舐挑逗。
耳朵是她的一个敏.感点,他咬住耳珠那刻,温夏忍不住嘤咛出声。
顾衍南当是她睡梦中的本能反应,没有起疑,反倒被她的反应刺激到,轻轻掰过她的身体,嗓音暗哑:“乖宝宝……”
温夏心头一震,他从不对她说这种甜腻的称呼,偶尔调情时说的“宝贝儿”,挑逗的意味居多,再到后来的威胁,以至于她一听到他那么叫,就浑身颤栗。
正想着,他突然拉着她的手。
温夏本能一缩,却被强制按住,低声哄着:“乖,不准松手。”
还是那么强势,温夏权衡这时“醒”来的后果——他被她拆穿肯定会恼羞成怒,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用就用吧,只是手而已。
顾衍南的喉结缓慢滚动,喘息声在寂静的黑暗中格外清晰,他握着她的手,夸赞:“宝宝,好乖……”
“要是醒着的时候也这么乖就好了。”
“宝宝,不要敷衍我,不要不理我。”
“嘶——”顾衍南喉间溢出哑声,突然松开她的手。
反正她睡着了,手和腿没什么区别。
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神情,但能感觉到空气变得湿润。
“宝贝,你也喜欢的,是不是?”
“肯定喜欢的……”
“是不是想要我……”
黑暗中,不会有人看见,她也不会发现,不会拒绝,不会用冷冰冰的眼神看他,他可以肆意掠夺他想要的一切。
欲望会消磨理智,越是靠近她,压制在内心深处的晦暗情绪越是隐藏不住,他现在只想不管不顾——彻底占有她!
她本来就是他的妻子,他的顾太太,他为什么要像个贼一样做这种下流的事?他名正言顺,他光明正大的很,他完全可以这么做!
理智被与欲望挟持,他实施了心中所想。
深邃的眸中闪过扭曲的快感,顾衍南捧着她的下巴,亲吻她的额头,眉心,脸颊,鼻尖,再到柔软的唇瓣,他用舌尖轻轻描摹她的唇形,轻轻含咬,然后把舌尖抵进去,与她唇舌勾缠。
呼吸交缠,他的舌尖越抵越深,温夏身体颤栗不已,头皮一阵发麻,他怎么越来越变态?
他是把她当成充气娃娃吗?
忍无可忍,腰被他的大掌扣住,温夏睁开眼,伸手去推他,突然听到他在她耳边呢喃:“我爱你。”
温夏瞳眸剧烈紧缩,动作陡然僵住,眼神慌乱得不知所措。
他……他说什么?
她身体的细微变化,陷入情.欲中的顾衍南以为是她的生理反应,没有怀疑。
嗓音低哑模糊:“温夏,我爱你,不要跟我离婚,不要不理我,我爱你……”
温夏闭上眼睛。
“我爱你。”
她该回什么?
她没被人爱过,她不知道该怎么回。
以前那些和她告白的男生,用的词都是浅薄的喜欢,即使有人说“我爱你”,她很清楚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形容词,和她心中对这个字的定义不一样。
可是……她知道,顾衍南和她对这个字的定义是一样的。
他爱她……
温夏攥紧拳头。
这一夜,他不知道在她耳边重复多少遍那三个字,多到温夏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麻木,她没有“醒”来,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夜色沉沦,浑浑噩噩。
夜晚漫长到看不见尽头。
听着他一遍又一遍的“我爱你”,温夏心里却对他生出一股强烈的恨意。
第43章 “我讨厌你,非常讨厌。……
后半场, 温夏还是“醒”了过来,因为越到后面,他就像疯了一样在她身上肆虐, 大掌掐着她的脖子接吻, 还是唇舌交缠到令人窒息的深吻,舌尖抵到她的嗓子眼,再不醒过来,她绝对会被他掐死。
使上全部的演技,温夏一副刚被折腾醒的样子,推搡着掐着她脖子的小臂,指尖摸到根根分明的青筋, 声音含糊:“顾……顾衍南……”
原本还以为自己的突然转醒会让他停下或者至少也会意外,然而,事实截然相反,他更加兴奋。黑暗中, 温夏感觉到掐着她脖子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伴随着他粗重的喘息, 他的吻密密麻麻落了下来。
不似刚才的深吻,只是唇瓣轻轻摩擦碰撞,她们接过的吻不计其数, 也不知道是刚才满足过还是刻意要勾她投入,这次的吻绝对算得上炫技,温夏很快就浑身瘫软,化成一汪春水, 忍不住溢出低吟。
她听到他低低笑了声,旋即去吻她的唇角,下巴, 炙热绵密的吻继续向下,途径每一寸皮肤。
每被他吻一下,她的身体就抖一下,就像坏掉的机械设备,完全不受控制。
“喜欢吗?”顾衍南吻上她脖颈的动脉,轻轻啃咬,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宝贝儿,你喜欢我这么对你,对不对?”
“你看,你的身体要比嘴巴诚实得多。”他慢条斯理地往她身上抹。
温夏的意识被撕扯到两个极端,如果人的所有感官都能像眼睛一样随时都能闭起来那该有多好,可是没有,他对她身体的了解探索程度比她自己还要深,轻而易举就能勾起最原始的欲望。
这种原始的反应让温夏感到羞愧,她咬着唇不吭声。
可他偏要逼她说话,故意刺激她:“宝贝儿,你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吗?你是我的,哪里都是我的,”他的手摸着她的小腹,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畔,“这里也变成我的,感受到了吗?”
温夏颤着手指,轻轻吸气。
以沉默对抗。
换来的是他更恶劣的逼问:“为什么不理我?白天不理我,做你最爱做的事还要不理我吗?”
他的声音充满情.欲,却渐渐失去温度:“是我伺候你伺候的不舒服吗?没能让你爽吗?你想要我做什么?或者你想去哪里我抱你去?”
温夏身上沁满薄汗,和他的汗液混在一起,乱七八糟。
她咬牙不语。
顾衍南习惯她的沉默,自顾自道:“琴房好不好?把你放在钢琴上,高度正合适,还是你的画室,不过这会弄脏你的画稿,上次弄脏你的画,你给我看了好久的脸色,要不还是去你的衣帽间吧,换衣镜很大,你可以看到自己是怎么吃的,地毯会被你弄湿弄脏,上面全是你的东西……”
温夏想把耳朵闭上,屏蔽他的话,可他今晚像是疯了一样,越是不理他,他的话越过分,她“睡着”的时候喊她乖宝宝,醒来就变成粗鄙的“水宝宝”。
“不许说……”温夏忍无可忍,去捂他的嘴。
顾衍南微怔,顺势含着她的指尖,低低笑出声:“为什么不许说?难道说错了吗?不是水宝宝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温夏勾住他的脖子,堵住那张不停说骚话的嘴。
一触即燃,他吻过她多少次,都比不上她主动这一次,顾衍南喉结艰涩地滚动,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吻中。
接下来的一切都水到渠成,顾衍南很喜欢她的肌肤,其实比起长相和身材,外人看到她的第一眼,印象最深刻的是她那身不似黄种人的冷白皮,白皙软腻,触感特别好,很轻易就能在上面留下痕迹。
顾衍南很爱这么做,看着她身上深深浅浅的於痕,都是他带给她的,有种将她完全占为己有的病态快感。
今晚也不例外,他把吻痕种满她全身的每一寸皮肤,连角落深处也不放过。
就像原始的雄兽在标记它的雌兽。
长夜漫漫,今晚有些过于漫长。
到最后,温夏的大脑再也没有思考的能力,彻底沦为欲望的奴隶,不管他蛊惑她做什么说什么,她都照着做。
水乳交融,亲密无间。
就像以往无数个夜晚那样。
-
许久没有过的好眠,时差加上长时间的体力运动,顾衍南这一觉睡得很沉,温夏下床也没吵醒他。
穿上拖鞋,径直走向洗手间,拧开水龙头。
一捧冷水浇上脸,她抬眸,镜子里清晰得倒映着那片从脖子蔓延到锁骨的暗红。
很深的印记,没有一个星期不可能消掉。
她抬手,指尖轻轻抚摸那片痕迹,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用力揉搓,好似这样就能把吻痕搓掉。
突然,洗手间的门从外拉开,顾衍南看到的就是女人正在肆虐自己的皮肤。
他的瞳眸骤然紧缩,大步走到她跟前,拽住她的手腕,“你干什么?!”
温夏被他吓了一跳,心脏剧烈地颤了下,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腕,淡声:“什么干什么?”
顾衍南下颌紧绷,眼神阴沉地盯着她,声音冷得仿佛能凝出冰渣:“为什么要这么用力地搓身上的吻痕?你就讨厌我讨厌到这种地步?”
也许是昨晚……不,准确的说是几个小时前他们还亲密无间地负距离接触,他埋在里面,半逼班哄让她喊他老公,自从闹掰以后她再也没喊过了,她最开始不愿意喊,他故意停下,钓的她不上不下,最后她还是喊了。
老公、老公、老公,一遍又一遍,就像以前在床上那样。
他又让她说情话给他听,他说一句要她学一句,她昨晚明明亲口说喜欢他这么对她,四舍五入不就是她喜欢他,虽然有强迫的成分,但……总不至于全是强迫。
自从闹掰以后,她给他的只有冷淡和敷衍,他其实已经习惯了。
但或许是昨晚她的乖顺,让他以为他们有回到以前的希望。
睁开眼的那刻,下意识低眸,她不在他怀里,她去哪儿了?
他立刻下床,途径洗手间,听到里面的动静,拉开门的那刻却看见她以一种自虐的力道搓弄锁骨下的那片吻痕,雪白的肌肤已经被她揉红了,软嫩的皮肤根本经不住这样磨砺,近看快要破皮渗血。
她就这么讨厌他?讨厌到连他留下的吻痕都不能容忍,宁愿自己疼也要弄掉?
“你真的就这么讨厌我?”他又问了一遍,不知道是想听她说什么。
温夏手指无意识攥起来,语调冷淡:“你何必明知故问。”
顾衍南眼眸微震,面上没有多大的表情,追问:“是,还是不是,看着我的眼睛说。”
他抱着最后一丝她在生气,口不择言的希望。
下一刻,他看到她嘲讽地勾了勾唇,直勾勾地看着他,语气嘲弄:“我说我要离婚,你用我的家人和朋友逼我不准离,是你亲口说的我们按照钱色交易来,昨晚跟你做挺舒服的,你爽了我也舒服了,我们之间也就这样了,你问这些有什么意义?”
“是,还是不是?”
温夏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是,我讨厌你,非常讨厌。”
“讨厌我?”顾衍南眯起眼睛,下颌线条紧紧绷着,洗手间的气压都跟着降低。他嗤笑出声:“讨厌我你昨晚夹着我的腰要我再重一点再快一点?你骑在我身上扭腰的样子,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
“我说过,跟谁做我都这样,生理反应而已。”
顾衍南的喉咙一紧,脸色到眼神都阴鸷到极点,呼吸变得紊乱急促。
温夏继续道:“虽然我讨厌你这个人,但不讨厌你的身体,你不愿意放过我,我们就这么过吧,反正我对你最大的价值也不过是陪你做.爱,我马上就三十了,比不上年轻漂亮的小女生,你再大的兴致也用不着几年就腻了。”
她咽了咽嗓子,把酸涩的液体压下去,突然看到他赤脚踩在地板上,剩下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
眼皮募地一酸,她转过身,拧开水龙头,侧对着他说:“我要洗漱了,没意义的事我们以后别再谈了,你出去吧。”
话落,她低眸,看着水柱在盥洗池中转了一圈,旋状钻进了下水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响起脚步声,愈来愈远。
温夏缓缓舒了口气,低头,慢慢闭上眼睛。
水滴落入盥洗池,混入水流中,一同进入下水道。
-
九点钟,温夏准时出现在办公室。
中午的时候,顾衍南打了个电话,像前些天那样问她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她如实回答,然后是他想不出新的话题,两人沉默地听着彼此的呼吸,等他挂断电话。
可他这次迟迟不挂,就像在和她较劲。
温夏实在想不通,他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是因为他爱她吗?
她念大学的时候,听说过一个理论,感情是一种负面情绪,感情越深带来的负面影响越多,“爱”这个字太沉重,可以说是感情升华到顶点的产物,所以带来的负面作用这么大。
磨人磨己。
爱这种奢侈的东西,她要不起。
僵持快三分钟的电话在助理敲门的那刻被打断,温夏对着电话那头说:“还有事吗?我助理有事找我。”
几秒后,电话骤然被挂断。
温夏轻轻吐了口气,对着手机屏幕整理了下情绪。
“进来。”
-
挂断电话,顾衍南指骨收紧,利落分明的骨节被捏到泛白。
【我讨厌你,非常讨厌。】
【虽然我讨厌你这个人。】
【我马上就三十了,比不上年轻漂亮的小女生,你再大的兴致也用不着几年就腻了。】
【没意义的事我们以后别再谈了。】
讨厌他,她讨厌他。
他早该知道的,她表现得已经这么明显了。
她是抱着等他“腻了”的心态,待在他身边吗?
成熟理智的人做事总会瞻前顾后,权衡利弊,她多年的习惯让她不会和他鱼死网破,所以她妥协了。
在她看来,她只需要等,等他对她没兴致,就会放过她。
这样既能摆脱他,又能保全温家。
在她眼里,他对她就是“过不了几年就会腻了”吗?
年轻漂亮的小女生,他如果能喜欢上别人,早八百年就喜欢上了,用得着在她身上犯贱。
温夏……
周之恒进来的时候,看到顾衍南盯着电脑,他以为顾总正在看什么重要的报表,这么专注,可走近一看,电脑的屏幕是黑的。
唉,又在想太太吧。
正纠结要不要打断顾总的“忧思”,顾衍南淡淡出声:“什么?”
语气到神情都恢复正常了。
周之恒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把文件递给他:“这是市场部送来的……”
整个下午,顾衍南都在忙工作,晚上有应酬,可去可不去,他还是去了。
不去,回到家说不定又得吵架,早上已经吵过一架了,她讨厌他,她说非常讨厌他。
想到这两个字,顾衍南胸口一阵窒息。
觥筹交错的包厢,顾衍南坐在主座,看着饭局上一张张虚伪的笑脸,这群人无非是想从他口袋里掏钱,要么是要他的资源,明明这些他都肯给她,她却很久没有对他笑了。
“顾总,我接个电话。”周之恒凑到顾衍南身边,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顾衍南淡淡扫他一眼:“去吧。”
周之恒感激地看着他,拿着手机走出包厢。
顾衍南刚才瞥到周之恒的手机屏幕,备注是“老婆”,他还没结婚,只是女朋友,女朋友对他特别上心,顾衍南经常看到周之恒走到角落里接女朋友的电话。
如果有应酬,超过九点,他女朋友肯定是要打电话的,有时候还会开车来接他。
在他们撕破脸之前,温夏也会这样,起源于他故意阴阳怪气说陆延城的老婆晚上会来接他回家,她当时听后没有表示什么,但在下一次他应酬晚归,她没打声招呼,直接开车来接他。
他没想到她会来,看到她的那刻还以为是喝醉了,她冲他肆意一笑:“顾大公子,需要我给你拉车门吗?”
就算有时候不来,她也会给他发短信问一问。
回到家,她会给他煮醒酒茶,他会叫她喂他,她虽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还是会一勺一勺地喂给他喝。
以前,她明明对他很好。
可自从闹掰以后,这些优待全都没了,她恢复成他们刚结婚那副淡漠疏离的模样。
因为她讨厌他,非常讨厌他。
他可以强迫她像以前一样做这些事,她会照做,但仅仅是因为不想和他起冲突,像是在服从无理取闹的上司的要求。
顾衍南面无表情地端起酒杯,白酒从喉咙灌下去,灼烧着空荡的下腹。
有眼色的人立刻给他续杯,然后敬酒,顾衍南眯眼笑了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连喝了几杯,脑子还是很清醒,在美国创业那会儿,他也曾被人灌过酒,这几杯不过他酒量的十分之一。
正在继续喝,突然,他的手机一震,顾衍南低眸,瞳眸募地一震。
——顾太太。
她给他打电话?
误触了吗?
顾衍南长指微触,点了接听。
同时示意保持安静。
众人齐齐嘘声。
他喉结滚了滚,正要开口,电话那头响起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您好,请问您是这个手机主人的丈夫吗?”
顾衍南皱起眉,沉声:“你怎么会有她的手机?”
“……”服务生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道,“这位女士在我们酒吧喝醉了,我问她打给谁,她说打给她丈夫,然后解锁手机让我打。”
“地址。”
服务生赶紧报了地址。
挂断电话,顾衍南起身,连最后的客套话都没说,拿着西装外套就往外走。
留下饭桌上的一群人面面相觑。
-
顾大公子虽然有钱有权,但一直是北城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严格遵守交通法规,今晚破了例。
赶到酒吧刚过十点,顾衍南携着深秋的寒意走进来,一下子吸引众人的眼球。
这是一家清吧,人不算多,服务生看到顾衍南的那刻,眼底划过一丝惊艳。
乖乖,怎么一个两个长得这么好看?这个身材,这个气质,明星吗?
本能觉得这就是面前这位小姐的丈夫,招手:“这里……”
顾衍南看过去,女人穿着件柔软的白色毛衣,趴在吧台上,听到服务生的话抬起眼,因醉酒反应有些迟钝,眼神朦胧地看着他走近。
脚步加快,顾衍南将西装外套披在她肩膀上,她乖乖地任由他披上,在顾衍南抱她的时候,还配合地勾住他的脖子。
一路抱到车上,挡板放下。
车上很快被酒味侵占,光闻她身上的酒味就知道她今晚喝了多少酒,顾衍南皱着眉,沉声:“谁让你喝这么多酒的?”
她不舒服地在他怀里扭来扭曲,嘟囔着:“不舒服……”
“知道不舒服你还喝这么多?”
“心情不好,借酒消愁。”
顾衍南心脏紧紧一缩,因她独自一人在外醉酒的怒气就这么消失了,他缓了缓语气,低声问:“为什么心情不好?”
温夏睁开眼,杏眸上覆盖一层薄薄的水雾,沉默地盯着他。
就在顾衍南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突然伸出手指,指着他的鼻子:“因为你。”
顾衍南说不上此刻的心情,既满足她满脑子都是他,又烦躁她脑子里对他并不是什么好印象。
他继续问:“为什么?”
说着,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近在咫尺的距离,对上那双朦胧的眼睛。
温夏重重冷哼:“当初养言言的时候你怎么承诺我的?你明明说过会和我一起照顾它,你自己算算,你有多少天没有和我一起陪它散步了!你这个说话不算数的骗子!”
顾衍南怔住了,心脏猛地跳了下。
他以为她会指责他对她做的那些坏事,或者是像早晨那样说讨厌他,没想到她会提到言言。
“你总是这样,说话不算数,”她用指尖用力戳着他的胸口,很生气地说,“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温夏很少喝醉酒,上次在海南醉酒挺老实的,顾衍南没想到会看到她这一面,整颗心脏都像是泡在柠檬水里,被浓密的酸涩浸泡着。
他轻拍她的后背,低声哄慰:“对不起,我以后会每天按时回家和你一起遛狗,宝贝,别生我的气。”
她用力地别过脑袋,冷哼:“我不会原谅你的,你是混蛋,你只会威胁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顾衍南的心脏微微发怔,低眸看她这幅孩子气的模样,一句话就这样脱口而出:“如果我不威胁你,放你自由,你还会理我吗?”
第44章 “吃完饭,我们谈谈离婚……
许是他的声音太温柔, 温夏把头转过来,睁大眼睛盯着他。
因为醉酒,她的脸蛋泛着红潮, 眼神迷离, 雾蒙蒙的,像是一个茫然思考的小孩子。
不知怎的,顾衍南募地有几分紧张,明知她酒鬼的思考能力为零,且第二天不会认账,可他……想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他没有打断她的思绪,抱着她在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长指穿插在她柔软的发间,等待她的审判。
事实上,他刚才会说那句话,连他自己都意外, 他怎么可能放她自由。
她自由后, 他再也没有名正言顺的借口留下她, 他没法每晚抱着她睡,也不能随心所欲地亲她,甚至不再有立场阻止野男人接近她。
她的追求者一直都多, 等她恢复自由身,那群野男人肯定会一窝蜂涌上来,难保没有会说花言巧语哄她开心的小白脸,到时候他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她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吗?
顾衍南的目光一寸寸冷下来, 扣着她腰的力道不自觉收紧。
“你弄疼我了!”陷入沉思的温夏回过神,不满地指责他。
顾衍南低眸,松了力道。
虽不会放她自由, 但他还是想知道答案,于是追问:“想好了没?”
温夏眼睛动了动,仰起脸蛋,很严肃地说:“我可以考虑。”
顾衍南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勾起唇:“你这是什么答案,故意在敷衍我?”
温夏皱着小脸,很不满地瞪着他:“我没有敷衍你,你对我做了很坏的事,但你以前对我很好的,而且你还是言言的爸爸,还在我们家快要破产的时候帮我,只要你放我自由,我可以考虑以后理你。”
这话条理清晰的让顾衍南几乎要以为她是在装醉,故意用这幅模样劝他,他捏了把她的脸蛋,眯着眼睛道:“我开玩笑的,你死了这条心。”
她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冷哼了声,又把头别了过去。
顾衍南从背后圈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附在她耳边低低道:“温夏,我会对你好的,比以前还要好,不要总想着离开我。”
女人低垂着脑袋,黑色长发垂落,挡住她的神情。
北城的夜晚霓虹遍地,公路上车水马龙,熟悉的街景不断往后倒退。
回到明湖公馆,怀中的女人已经睡着了,顾衍南打横将她抱起来。
下车后,秋夜凉风吹在身上,温夏本能地瑟缩了下,在他怀里睁眼,看到抱自己的人是顾衍南,复又闭上。
顾衍南把她抱到沙发上,正要去煮醒酒茶,看她扶着脑袋,小声嘟囔着:“头晕。”
“我给你揉揉?”
她盯着他,似乎在思考他有没有资格给她揉太阳穴,好一会儿才道:“嗯,可以。”
“……”
顾衍南单膝跪在她身侧的沙发,替她揉太阳穴,以往都是她给他揉,因为温夏很少喝醉酒,她酒量不算差,应酬时也没人敢灌她酒,偶尔给面子喝上一两杯。
【心情不好,借酒消愁。】
想到她说的这句话,顾衍南抿着唇,低眸去看她,却看到她直勾勾地盯着他。
心脏募地一动,他低声问:“怎么了?”
她突然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没有认真吃饭,你瘦了好多。”
顾衍南喉咙一紧。
她的手指柔软纤细,触感柔软,声音也很温柔:“你出差也要照顾好自己呀,不然生病了我还要照顾你。”
他攥住她的手指:“我生病,你还会照顾我吗?”
“当然了,你是我的丈夫,这是我的义务。”
顾衍南看着她严肃认真的模样。
年初的时候他因为流感发烧,她全程贴身照顾他,早上他一动她就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摸他的额头有没有退烧。
他竭力避免去想过去的事,因为只要想到以前她对他到底有多好,他就愈发受不了她现在的冷漠疏离。
可今天频频想起那一年多的事,原来她那时候对他那样好,好到他嫉恨过去的自己。
顾衍南良久没有挪开视线。
等明天她酒醒了,又会变成那副冷淡的模样。
她不会记得今晚说过的话,即使记得,她也会装作不记得,因为这对清醒时的她来说,是没有意义的事。
大约是他长久未动,女人皱起眉头,不悦地道:“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要好好吃饭,你想胃病复发吗?”
他的嗓音沙哑:“好,我答应你。”
她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顾衍南正要问,她突然仰起头,以一种介于撒娇和抱怨的语气说:“你好久没有给我做饭吃了。”
顾衍南:“我做了,你不愿意吃。”
她一脸困惑:“我为什么不愿意吃?”
“因为我把你惹生气了。”
她怒瞪他:“你为什么要把我惹生气!我脾气最好了,一定是你的问题。”
他抓着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嗯,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她鼓了鼓腮帮:“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我原谅你这一次,不能再有下次。”
“不会再有下次了。”
比起清醒时的冷淡,今晚的她可以算得上话痨,就这样窝在他的怀里,毫无逻辑地和他闲聊。
一会儿扯到领养小蠢狗那天,他们在宠物市场挑了好久才选中言言,然后话题突转,跳到去年他生日,她亲自下厨做晚餐,不过没有把握好,每道菜都咸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顾衍南低眸,看她闭上眼,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让她平躺在沙发上,去煮醒酒茶。
二十分钟后,他端着已经不烫的茶汤走到她身边,轻轻把她晃醒,“把醒酒茶喝了,不然睡觉不舒服。”
温夏推他的胳膊:“你好烦。”
顾衍南捏了捏她的脸蛋,低声哄着:“乖,喝完再睡。”
温夏不悦地睁开眼,顾衍南把醒酒茶喂到她嘴边,“慢点。”
她低着头,喝了两口,拧起眉头:“太甜了。”
红唇微张,粉嫩的舌尖露出来,在她的蹭来蹭去下,毛衣的领口大张,大片的粉色皮肤裸露在外。
又喝了几口,把碗递给他,重复道:“好甜。”
顾衍南喉结滚动,接过碗放到茶几上,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下压,堵住她的唇。
“我尝尝。”
本就意识迷迷糊糊的,温夏自然不可能抵抗得了他,她也没想着抵抗,任由他去尝她口中的味道。
顾衍南越亲越上瘾,温夏快窒息才放过她。
她边喘息边问:“甜吗?”
顾衍南眼眸暗下去,指腹拭去她唇边的水渍,扶着她的脸又吻了上去。
“很甜。”
-
翌日。
温夏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脑袋隐隐刺痛,她艰难地掀开眼皮,下意识去看身侧。
没人。
他不在。
温夏松了口气,盯着天花板努力拼凑昨晚的事——但什么也不记得。
她醉酒后会断片。
昨晚下班回家的路上遇到车祸,前面堵车了,要等好久才能过路,她叫司机把她放下来,有几个女生结伴去一家清吧,鬼使神差的,她跟了进去。
原本没想着喝这么多,但喝着喝着就停不下来,满脑子都是这些天发生的事,烦躁得让她想把自己灌醉。
一杯接着一杯,她断片前最后的记忆是让酒吧的服务生帮忙给顾衍南打电话。
是他接她回来的吧……
顾衍南刚从顾家老宅回来,原本打算今天在家办公,中午给她做饭吃,在书房处理文件时,接到阮眠的电话,说在“家”发现一筐信,和他们的父母有关。
这个家指的是他父母去世前住的那套房子,自从他们去世,顾衍南再也没有回去过,三岁之前的记忆几乎没有,他对他们也不好奇,但阮眠不一样,她很想知道生父生母的过去,以及妈妈是怎么把自己弄丢的。
她偶尔会回去,那里常年有佣人定时打扫,保持着原先的格局。
今天去妈妈书房的时候,她偶然看到书架角落有一个箱子,她随意打开看了眼,发现里面全是信。
拆开一看,居然是妈妈写给爸爸的信,不过封口是密封的,证明没人看过。
说不上是好奇还是什么,顾衍南驱车赶往老宅和阮眠汇合,陈旧的信封一封封拆开,泛黄的纸张和褪色的字迹下,记录的居然是母亲对父亲近乎迷恋般的爱意。
顾衍南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老爷子,他一直以为,母亲是不爱父亲的,不然为什么父亲一去世她就远走他乡,连自己这个儿子都不要。
到底怎么回事?
在场仅有顾老爷子一个知情人,可他毕竟不是当事人,知道的也不多,长叹一声:“我不是早说过,他们俩感情深厚,但两人性子都倔,吵起架来谁都不愿意低头,隔三差五的就闹冷战,还得让我去调停,本以为生了你当了爹妈就能好些,结果还是不停地吵。”
“你爸出事那次,就是和你妈吵架,临时改签航班,结果飞机出事,”顾老爷子勾起伤心事,又叹了声,“临走前他还给我打电话,问我该怎么哄你妈,我骂他一通,他答应等回国就跟你妈把话说开,以后不吵了。”
“可是,谁能想到……”
阮眠握住爷爷的手,无声地掉眼泪。
“你妈得知你爸死后,直接晕了过去,出院后也不愿意参加葬礼,谁在她面前提到‘死’字,她就让人滚,连你舅舅说都照骂不误。”
“后来,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把你交给我了,说要去别的地方,不方便带着你,我看她状态差,以为她想不开,她说她不会轻生,只是不能再待在这个城市,”顾老爷子看着顾衍南,叹息,“也不能再看见你。”
顾衍南瞳眸骤然紧缩,明白老爷子话里的意思——
他和父亲的眉眼有九分像。
他听到自己问了句:“爸知道妈的心思吗?”
顾老爷子摇头:“不知道,你爸到死都觉得你妈心里的那个人是她的前男友,嫁给他只是抵抗不住家族安排的权衡之举,不然也不会总是跟她吵。”
“你说他们俩,要是早点把话说开,什么事都不会有。”
顾衍南看着那一封封泛黄的信封,手指无意识收紧,纸张一寸寸褶皱起来。
秋意渐浓,路边的树叶枯了大半。
回到明湖公馆,小蠢狗撒着脚丫子朝他跑来:“汪!”
顾衍南蹲下来,拍了拍它的脑袋:“你妈在家吗?”
言言:“汪汪!”
边叫边咬着他的裤腿往室内走。
顾衍南睨着它:“动不动咬人裤子的毛病,就是你妈给你惯的,”说着,又拍了它一下,“你最好把这个毛病改掉,接下来会有段时间你妈不在家,没人护着你,老实点。”
言言生气地冲他吼:“汪!汪!!”
“你吼我干什么,是你妈她不要我们的,你要怪就怪她。”
言言:“汪汪!!!”
顾衍南没跟狗计较,对着它的小短腿踢了一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推门走进去,温夏刚收拾好,从楼梯下来。
空气中,两人的视线短暂地碰了下。
温夏很快挪开,旁若无人地往外走。
顾衍南自嘲地勾了勾唇,抬腿挡住她。
温夏抬眸,淡声问:“什么事?”
顾衍南盯着她的眼睛:“昨晚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来的。”
“谢谢。”
“陪我吃个午饭吧,我亲自做,”他补充了句,“就当做昨晚的谢礼。”
温夏抿了抿唇,正要拒绝,他先她一步开口。
“吃完饭,我们谈谈离婚的事。”
第45章 “你有一丁点的喜欢过我……
“……”
温夏微微怔住, 抬眸看着他。
自从她提离婚以来,他都是一副“绝不可能”的态度,甚至听到“离婚”两个字就要冷脸, 这是第一次松口, 昨晚她醉酒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衍南将她眸中的愣怔收入眼底,没什么意义地扯了扯唇,淡淡地道:“你去陪小蠢狗玩一会,我做好饭喊你。”
温夏定定地看着他,他昨晚估计没怎么睡好,眼睛里有几根明显的红血丝,这点轻微的疲态, 给他平添一种雾蒙蒙的滤镜,模糊得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梁从音曾说过她是一本很难读懂的书,因为她很少表达自己的情绪,但实际上她不觉得自己总在压抑, 她对很多事情的感受都很淡。
她的性格天生如此, 无论是小时候意外撞破父母的婚外情, 还是后来父亲去世,母亲离家,她心中虽不可能全然没有波动, 但相比于正常人,反应确实过于浅淡。
如果非要说情绪不受控的时刻,仅有的几次,全都是因为顾衍南。
除了飞蛾会扑火, 包括人在内的绝大多数生物都趋利避害,其实和他保持婚姻并没有太糟糕,毕竟再糟糕的事她都经历过, 这不算什么,她要离婚的根本原因——她觉得他很危险。
不只是他在暗中放刀,用家人朋友威胁她,除去这些最表面上的因素,温夏发现,自己从未读懂过他。
一个深不可测,却能轻易挑起她情绪的人,她必须远离。
她怕他,不是怕他会对她做坏事,而是本能地对危险的恐惧。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怯懦,哪怕在外人眼中她是那样的强大冷静,温夏自己心里清楚,她是个胆小鬼。
同一个坑掉进去第一次是天真,第二次是愚蠢,第三次……正常人都会绕着过。
“哦,好。”温夏点点头。
既然他愿意松口,原因他不说的话,证明对她来说不重要,她不必自找烦恼胡思乱想。
估计是昨晚喝醉……她对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让他愈发觉得维持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太没意思。
庭院里,言言在草坪上玩橄榄球,见温夏出来,撒开脚丫子朝她飞奔,温夏蹲下来,一把接住它,差点被它撞倒。
“汪!汪汪!”
温夏摸了摸它的脑袋,出神地想,谈离婚的事……他们没有孩子,她不会要他的财产,剩下的争议焦点就是言言的抚养权。
言言当然该归她。
一直以来,都是她照顾得多,明明最初是他提议一起养狗,却经常晚上应酬,隔三差五就出差,把言言扔给她一个人照顾,很不负责任。
如果言言跟他,一定会得抑郁症。
温夏皱起眉,给她的离婚律师拨通号码。
这位律师叫沈思柠,是朋友推荐给她的,温夏选她的理由很简单,一来沈思柠的专业能力很强,二来,沈思柠的丈夫裴时礼有能和顾衍南分庭抗礼的资本。
如果换一个律师,大概率会在顾衍南的威逼利诱下不敢接她的案子。
温夏只在刚决定和顾衍南离婚时咨询过相关事宜,后来他们撕破脸,他用她在乎的人逼迫她后,她便放弃了协议离婚或者起诉离婚的念头。
就算沈思柠能帮她离掉婚,也不可能帮她回击顾衍南的打击报复。
电话接通,温夏开门见山地问起“离婚后宠物分割”的做法,沈思柠眼角一抽,很快恢复专业的语气:“江城这边的法院近期刚好有离婚分割宠物的案例,虽然法院认定宠物是具有人格象征意义的动物,但性质上仍是属于财产,目前司法实践上主要有两种处理模式——”
“第一种是竞价,价高者得所有权。”
温夏皱了皱眉,拼财力,她怎么可能拼得过顾衍南,就他那烧钱败家的做派,她拿上全部的身家都比不上他。
“第二种呢?”
沈思柠:“法院会综合考量宠物的购买人、照料人、以及男女双方的生活条件等因素,将宠物判给之前负主要照顾义务的一方,而给予另一方折价款。”
温夏眼睛一亮,她是主要照料人,言言该归她。
“谢谢你,沈律师。”
“小事,”沈思柠八卦了句,“你和顾大公子准备离婚了啊?”
温夏:“嗯。”
“顾大公子答应了?”
“差不多。”
沈思柠在那头笑了声,自我推销:“后续有什么财产分割上的事,可以找我。”
温夏:“一定。”
挂断电话,温夏心情不错,陪着言言玩了会儿,回到室内,看到厨房里那道高大挺括的身影,抬眸望过去。
他没换衣服,穿的是白衬衫和黑西裤,衬衫袖子卷起,小臂上的青筋凸显,很性感。
只看一眼,温夏收回视线,低眸看着手腕上的镯子和戒指,想了想,抬腿上楼。
温夏把手镯和戒指分别取下装在盒子里,来来回回的,戴了又摘,摘了又戴,这次摘下,以后不会再戴了。
也许最开始就不该戴上。
温夏在书房待了半小时,下楼的时候,顾衍南刚做好,正在装盘。
听到动静,他掀眸看她一眼,目光瞬间被她空荡荡的左手吸引,眉眼立刻笼罩着一层阴霾。
他强压下不满,淡声:“可以吃了。”
“嗯。”温夏去厨房拿碗筷。
因时间紧迫,他简单地做了四菜一汤,全是她平时爱吃的。
温夏夹起一颗上海青送入口中,不知道他怎么炒的,明明是苦涩的青菜,也能炒的清甜脆嫩。
剩下的几道菜也都色香味俱全。
——他很居家。
平日里,他一副商务精英的做派,实际上特别居家,厨艺特别好,照顾起人来没话说。
希望他的下一任妻子是个很爱他的人,千万不要像她一样。
甜脆的青菜经过咀嚼变得苦涩,温夏就着米饭咽下去。
顾衍南看她皱了下眉,抿着唇:“不好吃?”
温夏摇摇头:“没有,很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顾衍南给她夹菜,“这几道都是你夸过好吃的。”
温夏睫毛颤了下,轻轻嗯了一声。
顾衍南眉眼沉了沉,克制住没发作,接着给她夹菜。
温夏一言不发,不过全都吃了。
他的脸色这才缓了缓。
吃完饭,顾衍南筷子放下,温夏抬起头,听到他说:“去书房谈。”
温夏跟在他后面,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线绕成团。
顾衍南走到办公椅坐下,温夏去找椅子,他淡淡出声:“坐我腿上。”
温夏皱起眉,低眸看他。
他很无赖地道:“不坐就不谈了。”
温夏:“……”
她只好走过去,被顾衍南一把拉到怀里,面对面,岔开大腿坐在他腿上,他大腿上蓬勃的肌肉咯得她腿疼。
温夏稳了稳身体,抬头看他:“谈……”
刚出了个字音,唇就被堵住了,顾衍南一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扣着她的下巴,重重吻了下来。
他的吻很深很急,有点失控。
温夏愣了下,反应过来去推他,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嗓音低哑模糊:“再亲一会。”离婚后要很久都亲不到了。
多次经验,让温夏知道反抗没用,于是很快放弃抵抗,任由他按着她亲够。
她不抗拒在顾衍南看来就是同意,黑眸中闪烁着细碎的光,手掌掐着她的脖子,更深的吻落了下来。
很快,温夏就被他亲的窒息,他总爱把她逼到窒息的深吻,还总是喜欢掐她的脖子,不知道哪来的怪癖。
“唔唔……”温夏用力咬了下他的舌头。
顾衍南从她口中退出去,但没有拉开距离,额头抵着她的,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哑声道:“离婚可以,我有几个条件。”
温夏料到他不可能做亏本生意:“什么条件?”
顾衍南低眸睨着她:“把我的三十岁生日礼物还给我。”他知道她给他准备了一份很用心的生日礼物,具体是什么他不清楚,她当时说的是“你肯定会很喜欢的”,他们闹掰的节点很巧合就是他的生日,生日礼物她自然没有给他。
温夏:“……”
没送出去的礼物,所有权人还是她吧?
这不是多大的事,温夏同意:“好。”
“第二,小蠢狗归我。”
温夏立刻反对:“不行,言言是我的。”
把刚才在院子里想好的说辞一吐而出:“你喜欢狗的话重新再养一只就行了,你不是一直觉得它蠢吗?你可以挑一只你喜欢的品种。”
顾衍南冷了脸:“你当我是你,说不要就能不要,再蠢我也养了一年多,已经有感情了,我没有心力再去养第二只。”
“你养?”温夏也冷下脸,“都是我在喂在遛,你可以自己算算我们谁照顾它比较多。”
自然是她,但他不可能把狗给她,不然以后连个骚扰她的借口都没有了。顾衍南眯起眼,一副在谈判桌上冷硬强势的姿态,语调淡漠:“这个没得商量,我可以准许你随时都可以探视它,但小蠢狗的抚养权必须归我,它对这附近也都熟悉了,换个新地方生活它肯定会不习惯。”
温夏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顾衍南当没看见,继续道:“第三,在我不爱你之前,不准和别的男人有任何的暧昧关系。”
顿了顿,补充,“女的也不行。”
他的语气很随意,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那个“爱”字就这样穿插在这句随意的话中,如果不是那天晚上偷听过他说“我爱你”,温夏绝对会当场震惊。
现在她勉强能克制自己不要反应太大,只是瞳眸仍是紧紧缩了一下,她咽了咽嗓子,嗯了声:“我答应你。”
她不会再和任何人进入亲密关系。
顾衍南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的答应,他知道她不是随口许诺的人,就这样轻易答应不和别人暧昧,为什么?
昨晚的画面涌入脑海,顾衍南指尖微微发颤,也许她并没有他以为的不在乎他,他对她来说并不是水过无痕。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能够看到彼此瞳眸中倒映的自己。
顾衍南滚了下喉结,嗓音低哑:“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下周去办手续。”
温夏:“什么?”
顾衍南低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问:“你有一丁点的喜欢过我吗?”
他没有问爱不爱,因为他知道她不爱他,但喜欢总该是有的吧。
毕竟他们一起生活这么久,总该有点喜欢吧。
“不是因为我能给你带来的利益,也不是因为其他人或者其他原因,”越说他的嗓音越哑,“仅仅是我这个人——”
他换了口气,哑声:“温夏,有吗?”
第46章 “我不知道。”……
近在咫尺的距离,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温夏连躲闪逃避的可能性都没有。
眼皮轻轻颤了颤,心脏抽痛的同时, 胸腔涌入一股难以名状的委屈。
原来在他心里, 她这一年多打破固有的思维模式努力跟他培养感情,亲力亲为地照顾他们一起养的狗,居然连“一丁点的喜欢”都需要怀疑。
随之而来的是茫然。
大概是她真的不会喜欢人,或者说,她没有喜欢人的能力,所以他连这都要怀疑。
温夏再一次意识到他们有多不合适,如果换成一个在感情上非常成熟的顾太太, 他肯定不会有这种疑问。
已经要结束的关系,没有那么多解释的必要,最好不要再有任何的情感牵扯,可对上他黑沉的眸子, 她的心脏骤然一缩, “没有”两个字就这样卡在喉咙里。
温夏极力避免自己在最后的节点产生不该有的情绪, 眼前却不停闪回那句极尽卑微的话——
“你有一丁点的喜欢过我吗?”
这不该是顾衍南会说出来的话。
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温夏用力抿唇,压下喉咙里的酸涩, 声音仍有点哑:“我不知道。”
饶是早就做好不会得到肯定答案的心理准备,顾衍南的心尖还是紧了紧,旋即安慰自己,至少不是“没有”, 这么多年也不能全算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他没再追问,换了个话题:“周五下午按照原计划陪我回老宅看爷爷。”
温夏微怔,迅速调整好情绪, 问:“是要隐瞒离婚的事吗?”
顾衍南扯了扯唇:“瞒?我们前脚进民政局,后脚老爷子就能知道,他只是老了不是瞎了,要你陪我回去是你答应过的事,你当一天的顾太太,就要做好顾太太该做的事——”
视线落在她空荡荡的左手,“把你的手镯和戒指都戴着。”
虽然觉得来回折腾没必要,但温夏不想在最后的关头因为小事和他争吵,便答应了。
然后把话题拉回言言的抚养权上:“你工作忙,晚上经常要应酬,出差一走就是半个多月,没有时间照顾它,更没时间陪它玩,还是由我抚养吧。”
顾衍南淡淡地道:“离婚后,我可以把花在你身上的时间和精力花在它身上。”
温夏秀眉微蹙:“但是如果你要交往新的女朋友,就没时间照顾它了,所以还是给我吧。”
“新的女朋友?”
“嗯,你难道不再婚了?”温夏这话完全出于客观情况考虑,他是顾家唯一的孙子,还家财万贯,不生个孩子不大现实,每次回老宅吃饭,顾爷爷总是明里暗里表示想有个小孩玩一玩。
但阮眠和江肆过了两年多的二人世界还没过够,他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明年一月份她生日,她就该决定要一个宝宝了吧。
她买了好多育婴方面的书,已经看完两本了,现在看来是白看了。
他刚才说的是“在我不爱你之前”,意思就是迟早会到“他不爱她”的那天,到时候他会爱上别的女人,和别人结婚,那自己和他一起养的狗在他们的新家怎么自处?
温夏现在的想法就是担忧自己的孩子会在前夫和后妈的新家里受委屈,全力争夺抚养权,继续道:“我不会再交往男朋友,也不会再嫁人,言言交给我你可以放心。”
顾衍南:“我也不会再交往女朋友,也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温夏:“……”
她不觉得他这话是认真的,只当成他要争夺言言抚养权的虚假承诺。
顾衍南继续道:“如果你想陪它玩我随时欢迎,玩到太晚我可以专门收拾出一间房给你住,或者,你住主卧也行,我可以睡沙发,你毕竟是它妈,你有看望的权利。”
“……”
看着她紧蹙着眉却想不到争论的台词,顾衍南唇角微不可觉地勾了勾。
离婚后,小蠢狗就是他们最稳固的一条纽带,他可以以小蠢狗为借口,找到很多理由进入她的生活。
他接着补充:“你来看它之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让张婶给你开门——毕竟离婚得有离婚的样子,你的指纹我会删除。”
温夏听着他云淡风轻地谈论离婚后的界限划分,好似前一刻还在说“爱她”的那个人不是他。
她垂下眼皮,淡声回:“我有张婶的号码,我直接打给她。”
就这么不想跟他打电话?
顾衍南心头生气一丝郁气,也淡下声音:“你是打算离婚后还使唤我花钱请的保姆?”
果然是分手见人品,上一秒还说的那么好听,下一秒她连给张婶打电话都不被允许,翻脸比翻书还快。
温夏咬着唇,眼神冷了下来:“你放心,离婚后我绝对会跟你断的干干净净,我会自己把指纹删除,把家里所有我的东西都搬走,不会留下任何东西碍你的眼,至于言言——”
“我会按门铃,在你不在家的时候来找它,不会和你碰面,不过如果你找了新的女朋友或者妻子,你必须把它还给我。”
说完,她就要从他身上下来。
手腕募地被拉住,温夏直接撞回他怀里,胸口被撞的生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衍南堵住了嘴巴。
顾衍南原本是想好好跟她谈,但她说话太气人,原本只是郁气,听完她这一番话直接变成怒意。
去他的断的干干净净,不会和他碰面,他只答应和她离婚,没答应不再纠缠她。
一时没忍住,只想把这张只会说惹他生气的话的嘴给堵住。
温夏睁大眼睛,去推他的肩膀。
是他自己说的划清界限,现在又要吻她,他人格分裂吗?
她不挣扎还好,一挣扎顾衍南怒意更盛,直接掐着她的腰把她按在办公桌上,另一只手扣着她的下巴重重吻下去。
凶狠得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
他看着她眼神越来越怒,想到马上她就不是他的顾太太了,胸口的怒意和躁意成指数飙升,唇舌更加肆无忌惮,舌头几乎要顶到她的喉咙。
浓烈的男性气息从四面八方将她包裹,温夏被他亲的快要窒息了,这混蛋发什么火,他还有脸发火,该发火的明明是她!
她想咬他,但顾衍南早有经验,先一步扣着她的下巴,让她只能乖乖张嘴被他深吻。
不知道持续多久的一个深吻,久到温夏浑身瘫软无力地瘫在办公桌上,顾衍南才把怒火发泄得差不多,从她的口中退出。
看着她大口喘息恢复呼吸,顾衍南冷笑了声:“我看你这张嘴就只适合接吻,不适合说话。”
温夏被胡乱问了一通,还要被骂,脾气“蹭”的上来:“你才不适合说话!”
“把言言给我,它是我的!你都没照顾过它几天,凭什么留给你?给它洗澡的人是我,陪它玩的人也是我,当初明明是你提议养它,但你对它一点也不上心,你现在为什么非要跟我争!”
温夏原本已经放弃争夺了,可他太喜怒无常了,她非常担心他只是为了不让她好受才故意要走言言,也许是因为小狗不会说话,会永远对她忠诚,永远也不会离开她,温夏在它身上投入了很多的感情。
她走了之后,他会尽心照顾言言吗?
不一定,他这种不信守承诺,还反复无常的人,谁知道他哪天心情不好就把言言扔给张婶照顾了。
既然如此,不如交给她。
从前,温夏一个人住惯了,不觉得自己需要情感寄托,但也许是年纪越来越大,又或者是这一年多她习惯有人陪伴,突然转变成一个人她会不适应。
而言言能给她提供很多的情绪价值,能让烦躁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她都比他更需要言言。
“顾衍南,”她低声喊他,褪去刚才那层薄薄的怒意,平添几分沉静和严肃,“你把它给我吧,我很需要它。”
她不会再和任何人进入亲密关系,她这辈子都会一个人生活,她需要言言陪她。
她需要,难道他就不需要?
她自己离开,还要把他们的狗也带走,这对他来说不公平。
可看着她那双清澈漆黑的杏眸,争辩的欲望就这样散去。
最后,他只低声问了句:“那我想它怎么办?”
温夏:“你可以来看他。”
顾衍南眼皮动了动,接着问:“离婚后,你打算住哪儿?”
温夏想了想:“我的公寓。”
“不行,”顾衍南一本正经地解释,“你的公寓面积太小,小蠢狗连跑都不能跑。”
“那我买一套带院子的别墅。”
“装修要花费很多时间,当然,我可以等到你的新别墅装修好再跟你离婚。”
“……”
温夏无语地看着他。
顾衍南把他的最终目的说出来:“这样吧,反正离婚我得分你一半的财产,现在住的这套别墅你住,我搬到别的地方。”沈青砚当初追他孩子的妈在后一排买了一栋,两人复婚后他就搬了过去,房子空置下来,正好他可以买下来,和她做邻居。
温夏抿唇,想要拒绝,顾衍南先一步打断她:“狗不是人,很难适应新的环境,你搬走的话它就归我,想要它的话就住在这里。”
“二选一,顾太太,你考虑考虑。”
第47章 “我觉得你爱他。”……
看似二选一, 实则温夏并没有别的选择。
除非她忍心不要言言。
顾衍南捏着她的软肋,温夏只能妥协,而且这算不上多严苛的条件, 反正他会搬走, 她一个人住在这里。
唯一会让她犹豫的是,这栋房子有许多他和她的回忆。
这不算什么,难道她连在他们的家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吗?
十多年前那次,她选择最果断干脆的抽离方式,连个过渡期都没留给自己。
断崖式抽身的原因很简单,她害怕越陷越深,所以极力避免, 但又怎么可能完全避开。
这世界有这么多人,总会有人和他有相似的点,越是逃避越说明她没有放下。
这一次,她不想再像十多年前那次一样, 她要从精神上把他彻底剥离。
心理学上有个词叫“暴露治疗”, 越害怕什么越要直面恐惧, 她不想剩下的几十年,还要在精神上被他折磨。
“好。”良久,温夏轻声应道。
顾衍南对她的答案丝毫不意外。
让她和小蠢狗住在这里, 显然要比她搬走好,以她的性子,要来看小蠢狗肯定会挑个他不在家的日子,虽然他可以让保安提前通知他, 但他毕竟不是闲人,经常性出差应酬,不可能每次都能和她碰到。
换成他借着看望小蠢狗的名义去找她, 由他掌握着主动权,他可以每天都去。
言言抚养权归属这个焦点问题达成一致,顾衍南把话题扯到他的三十岁礼物上:“我的礼物在哪儿?”
“我的书房。”
“还给我。”
“……去书房。”
温夏没有纠正他的措辞,正要从他腿上下来,顾衍南突然掐着她的腰站起来,温夏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夹紧他的腰,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顾衍南瞥了眼她惊魂未定的模样,唇角微勾,低头亲了亲她的红唇,“抱紧,摔了我不负责。”
“放我下来。”温夏用力捶他的胸膛。
“不放。”顾衍南单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拧开门把,闲庭信步地往她的书房走。
温夏泄愤般地又捶了几下,马上就要离婚了,还抱她!还抱她!!
顾衍南的想法却是,马上就要离婚了,要很久都不能像现在这样名正言顺地想抱就抱,要趁这段时间多抱,更何况他很喜欢抱她,又香又软,抱起来感觉很好。
一直到书房,顾衍南才把她放下,温夏指着书架最角落的顶层位置,“在那里,你自己拿吧。”
顾衍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能看出这是一幅画,他的眼睛暗了暗,垫脚把画框拿下来。
油画的表面被白布覆盖,顾衍南一把扯开,也许是这幅画倾注她太多的精力和感情,温夏忍不住悄悄观察他的反应。
然而,他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盯着那幅画,眼神又深又沉,并没有震惊或惊喜的表情。
温夏垂下眸,心底不免生出几分失落。
她不是个多有仪式感多会搞浪漫的人,这份生日礼物是她冥思苦想好久才想出来的创意,有什么能比揭开一幅画发现画中就是此刻所处的场景更让人震惊。
画中的他穿着由她亲自挑选的黑大衣,背景是庭院的草坪,言言贴在他腿边,她站在不远处,观察他的反应。
说不清是阴差阳错还是命中注定,这些事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为什么要送我这幅画?”顾衍南收回视线,偏眸看她。
温夏轻描淡写道:“用钱能买到的东西你又不缺,其他的我又不擅长,我画了蛮多年油画的,你应该会喜欢。”
“喜欢,”他仍盯着她,“我问的是,画的内容。”
温夏抿抿唇,仍是随意的语气:“随便画的,家里的庭院很漂亮,我就把它当做背景了。”
顾衍南看向那幅画,因为她大学学的是艺术,他选修了一学期的艺术鉴赏,都说能从画笔下看出作者的感情,他能看得出她画这幅画时的心情是愉悦的。
唯美梦幻的夕阳,幸福的一家三口,直觉告诉他,她选择这样的构图,绝不是“随便”二字能概括的。
顾衍南又想到刚才他说“我爱你”时她的反应,缓过最初的片刻愣怔,她神情如常,对那三个字并没有过多的震惊。
是不相信,还是不在乎?
他眯起眼睛,良久,收回视线,看着她的眼睛:“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温夏没看他,目光落在那副油画上,人的记忆有时很奇怪,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却连当时画这幅画时的心情都记得一清二楚。
更奇怪的是,她意识到,她居然这么在意他的认可。
她希望他喜欢她送的礼物。
哪怕是现在,他们马上就要离婚了。
-
顾衍南答应她的是下周办手续,但没有说具体哪天,温夏不想表现得太心急,一直到周三才问他,他淡淡回她:“周五。”
“……”
温夏没有再问,周五就周五吧。
这期间,他们商量了离婚协议的事——
也不算商量,他叫律师草拟了一份协议,让她看着没问题就签字。
温夏没想到他真的要分她一半的财产,他们当时结婚是因为一夜情被顾爷爷威逼利诱才结的婚,但怎么说也算是商业联姻,基本的规矩得守,婚前顾老爷子让她签订了厚厚的财产协议。
对于这一点,温夏无可指摘,换她站在顾爷爷的角度也会这么做,顾衍南的身家也不是几栋房子几笔存款这么简单,真要被她分走一半,不夸张地说,都能改变北城的商业格局。
她从他还有顾家得到的已经够多了,温夏不希望欠他太多,不愿意接受,顾衍南更加利落,淡淡地道:“不要的话就不离。”
温夏深吸一口气,尝试讲道理:“顾衍南,我不能收,你觉得我收下的话,爷爷会怎么看我?”
上周五,他们一起回顾家老宅吃饭,顾老爷子并不知道他们要离婚的事,还在饭桌上念叨生孩子的话题,被顾衍南随口敷衍过去。
说来也挺荒唐的,她活这么多年,得到的来自长辈的关心,都来自于顾爷爷。
大概是从张婶那里听说他们前段时间在冷战,饭后他把顾衍南喊到书房,狠狠地臭骂一通,叮嘱顾衍南好好对她。
除了顾爷爷,还有阮眠,最开始,她不希望和顾衍南的妹妹有太多的情感牵扯,因为在她的预估里他们早晚会离婚,是阮眠不介意她的回避和疏远,一次次主动邀请她一起吃饭一起逛街,每次她和顾衍南闹矛盾,阮眠会私下劝顾衍南低头服软。
她算不上多无私善良的人,但也不想让顾爷爷和眠眠认为她是个捞女。
更何况,收下他这么多资产,她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又不是只有几个亿。
顾衍南微微皱眉:“他不会在意,又不是他的钱。”
温夏坚持:“我不能收,你如果非要给我点什么,就把明湖公馆的这套房子给我吧。”
顾衍南冷笑:“我的顾太太离婚只分到一套房子,说出去你是等着我被人笑话?”
温夏:“……”
这一套房子也值近十亿了好吧。
“那你象征性的再给我点扶养费吧,”温夏不知道他的好胜心怎么这么强,连离婚分给前妻的钱都要比别人多,“反正你的股份我是不会要的。”
商量了半天,最终顾衍南同意不给她股份,不过都按照市价折现给她了,温夏还要推辞,被他一句“再啰嗦就不离了”给怼了回去,好像她不收就是折辱了他顾大公子慷慨大方的人格。
梁从音得知这件事,震惊得瞪大眼睛:“你你你……你怎么就要离婚了?顾衍南疯了吗?分给你这么多钱,他他他!我也要跟他结婚,不为别的,就为分钱!”
离婚的事温夏还没告诉大哥和温诗,梁从音第一个知道的,对她分到顾衍南一半财产震惊了半天,冷静下来才问:“到底为什么离婚啊?你们俩不是还挺好的吗?因为什么啊?”
温夏不爱对别人说她和顾衍南之间的事,所以在梁从音印象里,俩人感情虽说算不上爱的要死要活,但也不至于毫无感情,再加上一起生活了快两年,怎么会走到离婚的地步。
“难道是……”梁从音小心翼翼地观察温夏的表情,“他外面有人了?”
“没有,”温夏立刻否认,“他不是那种人。”
梁从音盯着她看了几秒,叹了声:“那是因为什么?”
“性格不合。”
简单到像是敷衍的借口,却是他们分开的真正原因,他们的性格确实不合适,再相处下去只会是彼此折磨。
梁从音不知道该怎么劝,也知道温夏做出的决定没人可以劝得动,她又重重叹了口气:“虽然我最开始也不怎么相信顾衍南会是你的Mr.right,但后来我发现和他在一起,你的情绪波动会很大,说难听点,你更像一个人了。”
“以前,你对任何事的情绪都淡,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你有情绪化的时候,可这一年多,我每次跟你视频,都能从你脸上看出你和顾衍南是不是闹矛盾了。”
温夏微微怔住。
梁从音继续道:“我以前听人说爱一个人会让人情绪失控,我跟你不一样,我脾气大,在祁源之前,我和那些前男友吵架也有过情绪激动的时候,但事后想想,不过是正在气头上,可遇到祁源之后,我发现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对我好我想哭,他不理我我还是想哭,还是忍不住的那种,这是我在之前那些男朋友身上完全没有体验过的。”
“你……你想说什么?”
梁从音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觉得你爱他。”
温夏的手指蜷了蜷,瞳孔有些失焦,茫然道:“我……爱他?”
“嗯,你爱他。”梁从音的语气无比确定,“虽然我不知道有多少,但他对你来说很重要。”
温夏清楚地感知到她对“她爱顾衍南”这件事的排斥,好像这件事会把她推进深渊,她为自己的反常找到合理的原因:“我们毕竟是夫妻,朝夕相处快两年了,我又不是机器人,对他有感情很正常,但不至于上升到爱不爱的程度。”
顾衍南确实很能挑动她的情绪,让她忍不住失去冷静,但她还不至于完全失控,她还能控制得住自己,所以必须要离婚了。
温夏更坚定了离婚的念头。
梁从音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最后问道:“你不会舍不得吗?”
温夏垂下眼皮,淡声说:“没有你想的那么要死要活。”
周四晚上。
最后一个晚上。
顾衍南洗完澡,掀开被子,熟练地把温夏抱进怀里,温夏没有挣扎,这几天他们都是抱着睡的,他的原话是:你当一天的顾太太,就要履行一天顾太太的义务。
没有做到底,他抱着她,一会亲一会摸,不过分的话温夏都随他,今天却有些反常,他只是抱着她,面对面的姿势。
温夏是闭着眼睛的,这种时刻四目相对会滋生太多不必要的情绪,自从梁从音那番话后,她这几天已经有太多多余的情绪,不想再自找困扰。
卧室阒静无声,只留床头一盏小夜灯散发微弱的光线,不知道过了多久,抱着她的人动也不动,温夏觉得他应该睡着了,这才缓缓睁开眼。
就这样对上他认真注视她的双眸。
温夏的神经被重重一扯。
顾衍南微怔,低声:“吵醒你了?”
温夏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面前却不断闪过刚睁开眼时他的眼神——
她从他的眸底看到浓稠的眷恋和不舍。
第48章 离婚证
“没有。”温夏捂着眼睛, 拉过被子遮住脸,翻身转了过去,背对着他。
顾衍南看着她的背影, 皱了皱眉, 盯着她看了几秒,又把她掰了回来。
“睡不着的话,陪我聊会天。”他低声说。
温夏闭着眼:“不聊。”
“就聊一会,十分钟。”
“不聊。”
顾衍南搂紧她,用牙齿轻轻磨她的耳朵:“要么聊天,要么做.爱,你自己选。”
温夏瞬间睁开眼, 瞪着他。
顾衍南对上她的眼睛,笑着威胁:“你不选的话,我自动默认是后者。”
他就是个恶霸流氓。
温夏无可奈何,只能答应他:“聊什么?”
顾衍南其实也没想好聊什么, 他们明天就要去领离婚证了, 虽然这不会改变太多, 他仍会无孔不入地侵占她的生活,但失去法律上的认可,她不再是他的妻子, 他也不能再肆无忌惮地亲她抱她。
这几天,他们相处得很和谐,一起吃饭一起睡觉,饭后一起遛狗, 就像过去一年里那样。
可他心底比谁都清楚,早就不一样了。
他想反悔,收回答应离婚的话, 可想也不用想,她又会恢复成那副冷漠疏离的模样。
刚才,他盯着她看,发现她这几天的气色似乎比前段时间要好一些。
要是能让她高兴,离就离吧,反正他会把她追回来。
“你打算之后还在温氏和你大哥一起做生意,还是做你喜欢的画画?”顾衍南随意找了个话题。
温夏瞥他:“你问这做什么?”
她这是什么语气?顾衍南眉眼沉了下去:“我不能问?”
“……”
他们之间总是这样,说着说着就要吵起来,温夏不想最后一晚还和他吵,回他:“我还没想好。”
这话不是敷衍,她确实没想好要做什么。
原本计划着开个工作室,但比起经营,她更想单纯地画画。
画画和看书是她仅有的乐趣,如果当初不是温家破产,她不会把她的画拿出来卖钱,如果开工作室的话,不可避免地要把创作商业化。
她本就不缺钱,更何况顾衍南分她这么多,犯不着她把纯粹的兴趣变成工作。
见顾衍南因为她这句话有些不悦,温夏无奈地补充:“应该会先在温氏继续工作一段时间,大哥太忙了,等我把手里的这几个项目做完再说吧。”
她很在乎温砚,要比在乎他在乎得多,顾衍南眼睛暗了暗,薄唇辗转到她的脖子,轻轻啃咬,继续道:“顾氏有几个项目和你们温氏在做的匹配度很高,你可以跟我合作。”
温夏想也不想地拒绝:“不用。”
顾衍南低眸看她:“你不是心疼你大哥工作辛苦吗?跟顾氏合作是最好的选择,我一直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排斥跟我有利益上的牵扯——”他的声音低了一度,眼神更深邃复杂,“温夏,你到底在介意什么?”
温夏咬着唇,呼吸凝滞住。
“嗯?到底是为了什么?”顾衍南盯着她的眼睛,穷追不舍地逼问,“商业联姻,两家利益牵扯在一起不是最寻常的事吗?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排斥,是觉得绑得太深不能轻易跟我分开?”
被他说中心思,温夏神经拧紧,脸也冷了下来:“我困了,我要睡了,不跟你聊了。”
顾衍南:“……”
他看着她这幅耍赖的模样,又气又好笑,快速在她嘴唇上亲了两下,“再聊一会。”
温夏的半张脸埋在被褥中,听到他说:“我以后晚上只要不忙就会来看小蠢狗,你记得给我开门。”
“噢。”
“我跟张婶说,让她留在这里,重新找个人照顾小蠢狗需要适应期,张婶也习惯了在这里工作。”
温夏想了想:“好,如果张婶愿意的话。”
张婶毕竟是顾家老宅出来的,他们离婚后,张婶不一定愿意在这待。
顾衍南又亲回她的耳朵,很有技巧性地舔舐她的耳廓,温夏身体忍不住颤栗了下。
耳朵是她的敏感点,顾衍南自然清楚,感受到她的动情,他没有急于下一步,而是把他想问很久的话问了出来:“那天早上在洗手间,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那天,看到她在用力揉搓脖子上的吻痕,顾衍南无法准确地形容那一刻的感受,只觉得浓烈的挫败和慌乱。他的声音染上几分哑意:“你那天说的讨厌我,是真的还是气话?”
温夏闭上眼,拉过被子遮住脸,“真的。”
顾衍南,我真的很讨厌你。
话落,卧室陷入死寂的沉默。
安静得温夏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几分钟后,她听到他低哑的声音:“睡吧。”
温夏翻过身,背对着他,顾衍南这次没再强行把她掰回来。
过了几分钟,他慢慢躺下,从身后抱住她。
-
一夜未眠。
第二天起床,温夏看着镜子里眼底的乌青,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憔悴,她简单地上了个淡妆。
今天恰好是霜降,室外的温度很低,温夏穿着风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冷……
突然,肩上一暖,携带着温暖体热的风衣搭在她肩上,带着浅淡的檀香气,从后面将她裹住。
温夏抬眸,看着身上只剩下件白衬衫的顾衍南,紧紧抿唇,正要拒绝,头顶响起一道不咸不淡的男声:“穿着,不然就不去离婚了。”
“……”
温夏无语地看着他。
顾衍南淡淡补充:“反正我本来就不想离。”
温夏眼睫轻颤了下,裹着他的黑色长风衣,“走吧。”
话落,温夏抬腿朝车边走,手募地被拉住,她回头的瞬间,顾衍南娴熟地将修长的手指穿插在她的指缝间,紧紧扣住她的手。
十指连心,他的手掌很暖和,热度传递到她的掌心,温夏挣扎两下没挣掉,只能由着他牵。
然而,顾衍南上车后也没放开她的手,不仅如此,他还把她抱到他的腿上坐。
面对面的姿势,她双腿分开坐在他的腿上,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低低道:“别乱动,让我再抱一会。”
温夏心口一窒,动作僵住。
一路无言,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直到民政局。
这家民政局正是他们领结婚证的那家,当时两人疏离冷淡得就像在办最普通的行政手续,反倒是如今要分开,顾衍南一直牵着她的手。
温夏甩了几下没甩开,她紧紧抿着唇,没有因为牵手的事跟他吵,两人就这样手拉手朝民政局走。
今天的风大的有点离谱,他们逆风往前走,像是有一堵坚硬的风墙阻碍他们前行。
温夏披散在肩头的黑色长发被风吹得飘逸,有几缕带着发香的发梢就这样吹到顾衍南的脸上,他抬起手,将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指尖擦过她细嫩的肌肤。
两人都微微怔了下。
顾衍南牵着她手的力道不自觉重了几分,低声喊她的名字:“温夏。”
温夏眼睫颤了颤,随即抬眸看他。
顾衍南稍稍俯下身,和她保持平视,那双狭长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深沉晦暗的复杂情绪,温夏被他的眼神烫到,不想直视他的眼睛。
她屏住呼吸,听到他用缓慢低哑的声音说:“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我都会给你,我保证不会再拿你在乎的人威胁你……你可不可以不跟我离婚?”顾衍南也不清楚自己临门一脚说这个有什么意义,离婚对他来说只是手续问题,他依然会无孔不入地侵入她的生活,可越到濒临结束的节点,他越意识到他有多不舍得和她离婚。
尤其是她今早过于顺从,无论是牵手还是拥抱她都顺着他,让他滋生或许有挽救可能性的幻想——万一呢?万一她其实也有点不舍呢?
顾衍南低眸,注视着她的脸。
她扯了扯嘴角,像是很无奈他的反复无常,随后用力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顾衍南一时没留意,就这样被她抽走了。
“进去吧。”她踩着高跟鞋踏上台阶。
顾衍南看着她的背影,旋即自嘲地扯了扯唇,单手抄入裤袋中,抬腿跟了上去。
领证的程序很简单。
像他们这种协议离婚,没有孩子的,很容易就离婚了。
结婚时,顾大公子嫌麻烦,没有排队,从侧门进的,几分钟就拿到结婚证。
这次两人老老实实地跟着队伍往前龟速挪动。
速度再慢也终归是拿到了离婚证,签字盖章,工作人员把离婚证递给他们,温夏和顾衍南一人一本。
从民政局出来,外面的风更大了,温夏把离婚证放进包里,踩着高跟鞋下台阶。
不知道是不是站了太久排队的缘故,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踩了空,身体往一侧倒去。
顾衍南瞳眸骤然一缩,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
温夏平复着受惊的心脏:“谢……”
字音刚出,顾衍南单手揽着她的腰,一把把她抱下了台阶,温夏愣了愣,反应过来,淡声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顾衍南充耳未闻,换了个话题:“我送你。”
温夏皱起眉:“不用,我哥来接我。”离婚的事她得跟大哥交代一下。
顾衍南也蹙起眉,想让她跟他走,却发现失去“丈夫”身份,他没有立场和理由这么做。
走下台阶,他不得不把她放下。
温夏没有跟他说什么离婚感言,往民政局门口走,余光瞥到身上的黑色布料,她一怔,抬手把身上的黑色风衣脱下来。
肩膀募地被按住。
“穿着,外面冷。”顾衍南拢了拢风衣的领口,习惯性地揉了下她的脑袋。
温夏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情绪的堤坝不知怎的,就这样轰然倒塌。
已经离婚了,她不需要他对她好,不需要他的关心,她不需要他!
温夏用力推开他的手,迅速把他的风衣脱掉,扔到他怀里。
顾衍南蹙眉,正要说什么,就被她平淡冷漠的语气打断:“我不想穿你的衣服。”
第49章 “我惹她生气了,她甩了……
温砚的车停在民政局门口。
上车后, 温砚问她想去哪,温夏想了想,回:“去公寓吧。”
温砚看她一眼, 打了左转向灯, 调转车头。
路上很安静,私下里,大哥的话比她还要少,没有问她离婚的原因,也没有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她也不清楚接下来要干什么,只知道她不能再和顾衍南在一起了。
离婚毕竟是大事,更何况是他们这种半联姻的形式, 温夏还是跟大哥主动交代了情况,避重就轻道:“我们对生活的理念有很大的矛盾,经常吵架冷战,想了想, 还是分开比较好。”
对于温夏的决定, 温砚从来不会干涉, 比起总是闯祸要他去收拾烂摊子的温诗,温夏从小就不让他操心,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理智, 既然她选择和顾衍南离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会是头脑发热一时冲动。
既如此,没有多说的必要, 温砚偏眸看她:“吃早饭了吗?”
温夏微愣:“吃了。”
早餐是顾衍南去她常吃的那家早点铺买的,小笼包还有他煮的紫薯粥,但她没什么胃口, 只吃了两个小包子和小半碗的粥。
温砚瞥了眼显示屏上的时间,“快十一点了,去你公寓附近的商场吃点东西?”
温夏摇摇头:“我没什么胃口,大哥你自己去吃吧。”
温砚睨着她:“我专程来给你当司机的?”
“……”
温夏还是被带到了一家茶餐厅,她吃不下去,就要了一杯冰柠茶,温砚慢条斯理地吃着烧鹅,突然抬头问了句:“你们刚才在民政局门口吵什么的?”见温夏迟迟不出来,他下车往里走,然后就看到两人在民政局门口争执。
温夏一愣,不小心被水呛到:“咳咳咳……”
“……”温砚递给她一张餐巾纸。
温夏接过,缓了一会,才道:“没吵。”
温砚挑了挑眉,“没吵你气的浑身发抖?”
温夏眼皮轻颤了下,淡声说:“外面冷,他非要让我穿他的外套,我不想穿。”
吼完那句“我不想穿你的衣服”,顾衍南微怔,没有再强迫让她穿,温夏转身就走。
外面的风很大,只穿一件单薄的风衣是有点冷,但没有他的外套她又不会冻死。
她不需要他。
温砚盯着她的发顶看了几秒,什么也没问,继续吃烧鹅。
温夏松了口气,接着砸吧她的冰柠茶。
饭后,温砚把她送回公寓,温夏下车后,没想到温砚跟着走了下来,她微愣,看到大哥拎着个纸盒,走到她跟前,“你去洗手间的时候我买的,你爱吃的柠檬蛋糕。”
温夏眼眸微动,伸手接过来。
温砚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哦。”
温砚走后,温夏在路边站了一会,拎着小蛋糕回到公寓。
很久没回这里了,打开门,屋内一片冷清,好在每周定时有人来打扫,空气里没有尘埃的味道,空气还算清新。
温夏把小蛋糕放进冰箱里,准备去卧室睡一会儿,昨晚一整个晚上都没睡着,现在脑袋处于濒临昏厥和极端清醒两个极端,一来到熟悉的地方,神经陡然放松,整个人快要昏过去。
途径书房,她突然想到什么,推开书房的门。
像是身体的本能指引,她从书架抽出一本黑封皮的素描本。
随手翻了一页,黑色铅笔在白纸上勾勒出的轮廓,是十六岁的顾衍南。
很年轻,五官并没什么变化,只是多了几分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
画面的背景是在篮球场上,只不过被她虚化了,画面里只有一个人。
铅笔勾勒的素描画,只有一种颜色,温夏盯着画中少年那双锐利的眼睛,大脑从记忆中调取出完整的画面。
那天是学校的篮球赛,温夏被同学拉去篮球场给自班的男生加油助威,虽然他们文科班的男生只是“重在参与”。
赶过去的时候,尖叫声此起彼伏,一声声兴奋激动的呐喊声拼凑出一个熟悉的名字——顾衍南。
同学也很激动,拉着温夏往人群里钻:“同学麻烦让让……”
废了好大的劲,她们终于挤到前几排,温夏从缝隙中看到了顾衍南。
篮球场上有不少人,顾衍南极为出挑,光是身高就足以压别人一大截,更别提那张引得无数女生尖叫的脸。他穿着一身红白色的球衣,在对方的球就要投掷进筐时,他纵身一跃,伸出长臂截住了球。
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站在线外投掷,进了个三分球!
场内突然安静下来,随即爆发更热烈的喝彩。
“啊啊啊啊三分球!”
“啊啊啊顾衍南好帅好帅我死了啊啊!”
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场内的气氛感染,温夏的情绪忍不住跟着激动起来,视线追随着那道红色身影。
又一个扣篮,场上尖叫声能把耳朵喊聋,少年突然转身——
就这样对上温夏直勾勾的视线。
温夏的心脏漏跳一拍。
少年那双锐利漆黑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仿佛有实质的触感一般,让她的心弦轻轻被拨动了下。
她不记得自己当时怎么想的,一时没有挪开目光,就这样一瞬不瞬地和他对视。
其实很短暂,差不多两三秒的时间,却在四目相对间被无限拉长。
“夏夏!顾衍南在看我们这边诶!”同学抱着她的胳膊,语气激动地说。
温夏收回视线:“是么。”
“是的是的!难道这边有他认识的人?”同学往后扫了一圈,人乌泱泱的,也看不清,“哎呀我就当他是在看我了!”
“……”
被科普了一会儿顾衍南的事迹,温夏再次抬头,比赛进入了中场休息,许多女生蜂拥而上,去给顾衍南送水递毛巾,他接过其中一个短发女生递来的,应该是他们班的班长。
……
温夏陡然回神,盯着画中的少年,过去那么多年的画面清晰地涌入脑海,清晰到让温夏有一瞬的崩溃。
她盯着这幅画看了许久,突然抬手,将这一页画纸从中间撕了下来,对折,再撕,一副完整的素描画变成无数细薄的碎片。
窗户没开,碎纸散落满地,她怔怔地看着满地的纸片,体内滋生一股强烈的摧毁欲,她抬手把剩下的画纸全都撕成大小不一的碎片。
无数张画纸最后变成无数片碎纸,撕到一半,温夏有些累,她低头,看着即将被摧毁的这幅素描画,少年眼神懒洋洋的,眸中含着暖色调的笑意。
她怔怔地盯着,好似那双眼睛正在对她笑。
越看,眼前越是模糊,温夏后知后觉地回过神,环视一圈,看着满地的碎纸片,还有已经被撕的只剩下一半的画册,难以置信地看着满地狼藉。
她一直避免变成这幅难堪的模样,好在只有她自己知道。
幸好只有她自己知道……
-
不出顾衍南所料,他们前脚刚出民政局,后脚顾老爷子就收到消息。
老爷子气的够呛,冲着电话吼:“给我滚回来!!”
黑色宾利停在公寓楼下,顾衍南靠着车身,仰头朝某个方向看去——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
他掐灭烟,随口应了声“这就回去”,回到车上。
瞥到放在车椅上的黑风衣,回想起她那句冷淡的“我不想穿你的衣服”,他自嘲地扯了扯唇。
她是有多讨厌他,宁愿冻着,也不愿意穿他的衣服。
“回老宅。”他阖着眸,淡声吩咐。
司机:“是。”
车内还残存着淡淡的柠檬香,是她身上的香味,顾衍南闭着眼睛,拇指抵着太阳穴,靠在椅背上休息。
昨晚一夜没睡着,他知道她也没睡,但他没有做什么,只是抱着她,那样会让他心安。
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抱着她睡了。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他眉头微蹙,似是有些烦躁,自作主张地播放一首舒缓的纯音乐——这是夫人告诉他的,说这首小调有安神的功效。
先生工作忙,免不了要在车上休息,夫人跟他说了很多先生喜欢的香片味道和音乐。
只是……唉,怎么就离婚了呢。
司机的目光从后视镜收回时,顾衍南的眉头已经舒缓了些,伴着舒缓悠扬的小调,勉强浅睡了十几分钟。
车子抵达老宅,阮眠在门口等他,满脸焦急:“哥你怎么和嫂嫂离婚了?你们上周五不还好好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上周五一起来老宅吃饭,哥哥和嫂嫂还手牵着手,吃饭的时候互相夹菜,就连饭后闲谈也依偎在一起,哥哥还用手给嫂嫂剥开心果,喂到嫂嫂嘴边。
看着可腻歪了。
到底怎么回事!!
顾衍南:“进去说。”
阮眠干着急,江肆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掌心,“进去再说吧。”
阮眠点了点头:“嗯。”
顾衍南走在前面,刚进去,一个陶瓷杯飞过来,身体本能反应要躲开,但还是站定在原地,杯子正中额头,然后“啪”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重物狠狠击中,额头破皮流了点血,顺着脸颊慢慢往下流,乍一看很吓人——
再加上他穿着件白色衬衫,鲜血滴在衬衫上,很快便沾染上了血滴,看上去狼狈极了。
阮眠吓了一跳,见爷爷还要砸,连忙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劝道:“爷爷,你先听大哥解释啊!”
被孙女按着胳膊,顾老爷子瞪她一眼,阮眠执着地不让他再动手,给顾衍南使眼色:“哥你快解释啊!”
顾老爷子看他满头的血,气稍微消了点,用力杵了下拐杖,怒道:“好,好,我倒要听听你怎么解释。”
江肆递给顾衍南几张消毒湿纸巾。
顾衍南接过后,慢条斯理地擦血,淡淡道:“我做了浑事,惹她生气了,她甩了我。”
第50章 “你什么时候回家?”……
顾老爷子气的拿拐杖抡了顾衍南的后腰, 怒不可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肯定是你的错!你到底犯了什么浑?!你最好别跟我说你在外面有人了,不然我亲手打死你!”
自己这个孙子他是知道的,也怪他的基因太好, 浑小子遗传到他的基因, 长了一张人见人爱的脸,还没会走路,带出去每个人都想抱一抱,幼儿园就有不少小姑娘想跟他坐同桌。长大后更是不得了,有几次人家姑娘都追到家里来了,加上在自由美利坚念了几年书,顾老爷子受到那些绯闻的影响, 一直觉得浑小子的情史丰富。
反正肯定不是什么纯情小男生。
大一那年寒假,跑到维港的拍卖会,一连拍了十几件女人佩戴的珠宝,跟钱是大风刮来似的, 眼睛也不眨地花了好几个亿, 那时候顾衍南创业刚起步, 拿不出那么多现金,最后账单是顾老爷子付的。
这钱不算多,但也绝不是小钱, 顾老爷子质问他怎么回事,浑小子漫不经心地回他:“送姑娘的。”
顾老爷子一听,由怒转喜:“我当然知道是送姑娘的,不然还能给我戴的?那姑娘是哪家的?”
浑小子口风很严:“只是送个礼物, 不代表什么,您不要好奇心太重去查。”
顾老爷子查倒是没查,他还没控制欲强到连孙子交往的姑娘都要弄得一清二楚, 不过顾老爷子观察到,浑小子应该是真的挺喜欢那姑娘的,那段时间每天回到家的心情都挺不错,在家偶尔穿着低领的毛衣,他都能看到浑小子脖子上满满的印子。
不过这事他一个长辈说起来太尴尬,顾老爷子没拆穿他。
后来估计两人闹掰了,没再听浑小子提起过,顾老爷子也没追问,年轻人谈恋爱分手很正常,再然后就是层出不穷的绯闻,浑小子已经快二十了,顾老爷子也不好多管他的私生活。
不过婚前他不管,但婚后必须得保持忠贞,要是顾衍南真的做出这种道德败坏的事,他一定会清理门户!
顾衍南对老爷子的这个猜测很不满,沉着脸:“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顾老爷子怒瞪他。
“具体是什么您就别问了,”顾衍南看着顾老爷子,语气坚定得不知道在说给谁听,“我会把她追回来。”
他只答应离婚,又没答应放过她,他会把她追回来,以任何代价。
顾老爷子怀疑地看着他:“你会追姑娘吗?”
从小到大,他估计都是姑娘追着浑小子跑,把他给惯坏了,不然也不会好好的一个媳妇给折腾没了。
“这样——”顾老爷子看向江肆,“小江有经验,你教教他。”
江肆当初追阮眠追了大半年的时间,据眠眠说,当初两人刚认识也是江肆追的她,追姑娘这事,江肆有经验。
“……”
江肆眼皮跳了跳:“好的,爷爷。”
“行,那你赶紧教他几招,让他快点把小夏给追回来。”
说完,顾老爷子把客厅留给他们年轻人,由杨叔搀扶去院子里晒太阳。
江肆惦记着老爷子交代的任务,走到顾衍南旁边,正要传授经验,就被顾衍南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怼回去——
“她没有眠眠那么好骗。”
阮眠:“……”
我还在这呢!
阮眠清楚,哥哥对于她轻易松口和江肆复合颇有微词,认为她太没脾气,可她觉得误会说清楚好好在一起就是了,为什么非要弄得彼此都累。
她和江肆深爱着对方,当年分手的事也解释清楚,那就在一起呗。
阮眠从她和江肆的经历中总结出经验,劝道:“哥,你应该弄清楚嫂嫂要和你离婚的根本原因,你们最大的矛盾点是什么,搞清楚这个,把误会解释清楚,嫂嫂会回心转意的。”
顾衍南眯了眯眸,误会,他们之间没有误会,她只是不愿意要他了。
他们之间,和江肆阮眠,还有沈青砚许婧都不一样,前者是彼此深爱,因为外界因素被迫分开,后者是许婧爱了沈青砚很多年。
而他们,别说是喜欢,她甚至讨厌他。
顾衍南垂眸,隐下眼底的晦暗,喉结轻滚,嗓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回妹妹:“知道了。”
阮眠给他鼓劲:“哥你肯定能把嫂嫂追回来,我觉得嫂嫂对你的感情很深,”结合江肆追她时的经历,阮眠委婉道,“哥你追人要拿出追人的态度,不要总是高姿态等着嫂嫂主动,你要放低一点姿态嘛。”
阮眠一直觉得哥哥在这方面是有点过分的,好几次,也不知道他在拿什么乔,非要拐弯抹角地明示暗示,让嫂嫂主动把他想要的提出来。
反正如果江肆要是这么对他,她肯定是要生气的!
顾衍南多看阮眠一眼,眼眸微微动了下。
他在她面前,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了,哪次吵架不是他服软?
他哪里有高姿态?
-
温夏这一觉睡到第二天十点,临睡前,她给张婶发了短信,让她照顾言言,得到回复才关机睡觉。
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却完全不解乏,反倒把腰睡得酸痛,她浑身无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好半响,她去摸枕头下的手机。
开机,无数的短信和电话蹦出来。
置顶的AAA顾衍南,给她发了好几条短信。
[怎么没回家?]
[小蠢狗在家等你。]
[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
温夏皱起眉,忽略他的短信,把他的备注改成顾衍南,然后取消置顶。
脑子里有一瞬闪过把他拉黑的念头,又觉得没必要,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电话顾衍南也打了好几个,温夏没给他回,她不想听见他的声音。
做完这些,她往下滑动界面,看到梁从音给她打了两个视频电话,分别是昨天晚上八点和今早九点多,温夏正要回,门铃声突然响起。
她放下手机,掀开被子,踩着拖鞋走到门口,从显示屏里看到拎着满满两大包购物袋的梁从音,微微一怔,立刻把门打开。
梁从音自上而下打量她一番,见她状态还可以,松了口气,拎着袋子进来,“吓死我了你,电话电话不接,短信短信不回,你要是再不开门,我真的要报警了。”
温夏给她拿拖鞋,接过购物袋,“我在睡觉,手机关机了。”
“你睡了多久?”
“昨天下午两点多睡的,刚醒没多久。”
梁从音震惊地看着她:“你可真能睡。”
温夏的睡眠是正常水平,一般情况下,每天睡七八个小时就足够了,估计是前天一夜没睡,这一觉才睡了这么久。
购物袋放到岛台上,梁从音换上拖鞋,把吃的喝的一股脑从里面全都拿出来:“我最近跟着我们家祁总监学会做了好几道家常菜呢,今天中午我亲自下厨做给你吃,荣幸吗?”
温夏看着成堆的食材,心口一暖:“荣幸。”
梁从音把外套脱掉,随手扔到沙发上,“你也别闲着,收拾收拾进来给我打下手。”
温夏换了身衣服,跟梁从音一起进厨房。
从前的梁从音可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连煮米饭加多少水估计都不知道,现在切菜备菜有模有样的,温夏感慨道:“你怎么突然想着学做饭?”
梁从音利落地切葱段,头也没回:“是祁源先学的,我的胃被我年轻那会喝酒应酬糟蹋的经常痛,有一次半夜疼得在床上打滚,从那之后他就开始学做饭了,我看他做饭感觉也挺有意思,正好前段时间他生日,我想亲自下厨做给他吃,就学了。没有我想的那么无聊,偶尔做点这种不用动脑子的活,还挺解压的。”
温夏怔怔地看着她,自从和祁源在一起之后,梁从音渐渐变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情绪易怒易激动,整个人的身上仿佛都铺上一层柔软的暖色调。
合适的另一半对另一方的影响不亚于父母,反之,只会把原来的性格缺陷无限放大。
梁从音简单地做了几道家常菜,味道出乎意料得好,温夏夹起一块虾滑,夸赞:“好吃。”
“嘿嘿,这几道都是我的拿手菜,”梁从音给她夹菜,“好吃你就多吃点嘛,不要辜负我的劳动成果。”
温夏又夹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她其实不饿,也不想吃饭,但她不想让梁从音担心,勉强把碗里的饭吃完。
饭后,梁从音把她家里从买来就没用过几回的投影仪打开,找出一部商业片:“裴霖的新电影,票房可高了。”
“还记得你第一次见他吗?唯唯诺诺的,现在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
温夏看着大屏幕里俊朗帅气的少年,想起当初因为他,她和顾衍南闹得那一出,如今想来,很多事早有预兆。
梁从音一直陪她到傍晚,边看电影边聊以前的事,对于温夏离婚的事缄口不提。
临走前,她问:“你之后就打算住在这里吗?”
温夏摇摇头:“我还住明湖公馆。”温夏把言言抚养权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梁从音啧了声,心想:顾大公子还不如一只狗重要。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等顾衍南搬走。”温夏打算等会给张婶打个电话,问顾衍南有没有搬走,等他搬走她再回去。
梁从音盯她看了几秒,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行吧,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嗯。”
梁从音走后,似乎把鲜活的人气也带走,公寓恢复了如常的冷清。
温夏在沙发上呆坐了会,看了眼时间,准备给张婶打电话,正翻找聊天记录,门铃突然响起。
她以为是梁从音有什么东西落在这里,直接打开门,跟正要打电话的顾衍南四目相对。
两人皆怔了下。
温夏的目光一眼被他额头上红肿的伤痕吸引,是被顾爷爷打的吗?
念头不过一瞬,被她抛到脑后,温夏淡着脸,没什么情绪地问他:“有什么事吗?”
顾衍南看着她冷淡的表情,呼吸微窒,默了几秒,哑声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昨天从老宅离开后,他回到家,躺在有她气息的床上,抱着她的枕头睡了一觉。
醒来后,他做了丰盛的晚饭,想等她回来一起吃,可她不接他的电话,不回他的短信,在他要去公寓找她时,张婶却说她中午打电话说今晚不回来了。
他看了眼时间,心想她估计要睡觉了,就没去吵她休息。
可是今天,一直等到现在,她还不理他,也没说回不回家,顾衍南没忍住,还是开车过来了。
他没法把他想她宣之于口,因为那没什么效力,好在她还在乎小蠢狗。顾衍南嗓音沙哑,低声说:“言言想你了,你昨天就没回去陪它。”
温夏抿着唇,淡声问:“你搬走了吗?”
顾衍南微微眯起眼:“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温夏又一次把目光从他受伤的额头挪开,寡声道:“我今晚回去看它,等你搬走了我再回去住,这期间我会住在这里。”
来的路上,他做好她会很冷漠的心理准备——从在民政局门口她宁愿冻着也不穿他的衣服就能推测出来,她似是准备把他当成完全的陌生人。
她的性格一向如此,做了决定就不会再拖泥带水。
他是提前做过心理准备的。
可即便如此,看着她冷淡的表情,听着她冷淡的声音,他的胸口仍感到窒息,像是有一张铁网紧紧绞住他的心脏。
顾衍南喉结艰涩地滚动,那漆黑的桃花眸直勾勾地看着她,然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你今晚回去之前,我会搬走,你不用来回折腾。”
“好,我晚点会回去。”说着,她的视线又往他的额头上瞥,伤口虽然不深,但他明显没有做过处理,会有发炎的风险,肿了那么一大块。
顾衍南注意到她的目光,随口解释:“老爷子打的。”
温夏猜到了,这个世界上,能打他、敢打他的人,也就只有顾爷爷了。
她忍不住问了句:“是因为离婚的事吗?”
“嗯。”顾衍南语气随意。
温夏皱着眉,想问他难道不知道躲吗?这么肿的伤口,一看就是被重物砸的,但她没问,很简单,没有立场,也不该关心。
她强行把注意力收回,脸色和声音都淡下去:“麻烦你搬走后给我发条短信,我再回去。”
顾衍南微眯起眼睛,眉眼间升起一抹戾气,握着手机的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他很想堵住她的唇,让她把难听冷漠的话全都收回去。
可这只会换来她更强烈的抵触。
沉默在两人之间发酵。
温夏率先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单手扶着门框:“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关门了。”
顾衍南一言不发地盯着她,黑眸像是一把锐利的冰刃。
温夏强绷着一张冷淡的脸,等了三秒,抬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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