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 那枚子弹硬生生在半空中停滞了,随后仿佛受到重压一般,垂直掉落在地面上, 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这已经远远不是小孩子把戏能解释的现象了,大金表震惊地向后退了半步,在手下兄弟们还没反应过来时, 就想率先冲到车上开车逃跑。
大地猛地震颤了一下。
“大哥!”手下黑衣人仓皇叫了一声, 刚想拔枪继续对那男人射击, 瞬间却似有千钧威压扣在他肩上, 使人动弹不得。大金表刚跑到半路,便趔趄着摔倒在地,身体被压得死死贴在地面上, 胸腔里咳出一口鲜血来。
大金表只觉五脏六腑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烈痛楚, 很显然,不到短短一秒钟时间,他的内脏已经尽数破裂了。
一双皮靴走到他面前。
这男人都被折磨成了那副模样,大腿和腰腹间早中了弹, 竟还能站起来自如行走,甚至好整以暇地用靴子踢了踢大金表的侧脸, 是何等的身体素质。
中弹不死, 能隔空改变子弹轨迹, 还能凭空将他们所有人死死压在地面上。这早已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还有那个能操纵水流的小姑娘, 他们都是怪物, 是从外区那片充满了辐射和肮脏污秽的土地上诞生的恶种。
大金表的眼神里爆发出极致的恨意。
可与此同时, 他又不得不因为内脏破碎的痛苦, 在那男人面前发出破碎的哀鸣。
初柳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子弹射来的一刹那, 她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可再睁眼时,方才还嚣张跋扈的黑衣人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在了地面上,各个痛得直叫,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除了进化,初柳想不到任何别的手段能瞬时逆转局势。
她心中震颤,努力从护城河边缘爬了回来。初柳知道陆桁很强,但没想过会厉害到这种程度,普通幼童往往要花一天时间才能激活、费上几周时间才能完掌握的异能,他竟然顷刻间便能自如操纵。
当初她光是在研究员的引导下学会如何感受水流便耗上了好几天,支起水膜更是靠着无数次反复练习才勉强成功,哪怕是现在,她的水形防护膜也时常不稳定。
更何况陆桁已经是成年人,能在如此高强度的电离辐射下维持神智已经是难事了,他不仅没死,反而因此获得了异能。如果不是初柳亲眼所见,她简直会以为这是别人随便编造出的天方夜谭。
可正是因为她亲眼见到,初柳才知道现如今陆桁对异能的掌握有多熟练,这是她见过最强的异能者,是最完美的进化。
“贱种……”大金表喉间溢出破碎的怒骂,他狠狠啐了一口,“外区没娘养的东西,你们现在和异物有什么区别,辐射底下诞生的恶心玩意罢了……别做梦了,就算杀了我们,你们也没法在内区堂堂正正地生活,呸,想得真美……你再强又怎样,一群劣等渣滓罢了。”
陆桁闻言轻笑,用皮靴将大金表的脸嫌恶地撬到一边,蹲了下来,“谁说我想留在内区生活?”
大金表因痛苦而皱成一团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
从荒凉贫瘠的外区大老远突破重重阻碍到了伊甸园一般的内区,难道不是为了留下?
陆桁勾起嘴角,一言不发地看着大金表。刚刚还狂妄而不可一世的人此时在他面前好似蝼蚁,不需他动一下小指,只要心念一动,对方片刻间便会粉身碎骨、脑浆迸裂。
进化之后的感觉很奇妙,仿佛盲人终于恢复了视力,不只是体力的增强,连世界的移速都在他眼中变得缓慢,陆桁对于周边的感知力呈指数级地提高。
就在进化的那一瞬,他便知道自己激活了什么能力,一切物件的重力链接在他面前清晰得无所遁形,仿佛无形之间有丝线在牵引,而手握着这些丝线的不再是上帝,而是他自己。
那一刻,陆桁掌握了万有引力。
纷乱复杂的丝线刹那间被他理清,子弹划过空气的轨迹在他看来清晰无比,此刻他站在这里,便是这片土地重力的主宰。
“你想错了。我既不来自外区,也不想留在这里。不管是外面高高在上的所谓高等公民,还是内区这些固步自封的既得利益者,又或者是那些无知无脑的低等贫民,你们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听,我平等地鄙夷你们每一个人。”陆桁冷笑道。
这里算什么乌托邦,九号基地的每一寸土地都早已腐败不堪。
覆巢之下没有完卵,电离辐射不只是彻底对社会结构进行了一场残忍的大清洗,更是早已深深侵蚀着穹顶之下每个住民的灵魂,无论所谓的高等还是低劣,所有人都丑态尽显。
大金表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在剧痛之中紧紧盯着对方的双眼,他惊讶地发现那男人说的都是实话。对方超脱于这片大地滋生出的一切苦难之上,看自己的眼神就好似望向一只在地面上爬行的虫豸。
在这一刻,大金表才终于透露出一丝绝望,他哀求道:“那你想要什么,要钱吗,还是想要权力,我会尽全力帮你……只要能留我一命,求你,求你了……”
陆桁没有理会大金表带着哭腔殷切的恳求,他好整以暇地将大金表全身上下搜了个遍,拿出能控制巨膜的冰蓝色小盒子,熟练地将上面的指纹解锁改成了自己的。
他还顺便从对方身上搜刮出五百块现金和一部最新款的手机,陆桁将手机屏幕往大金表脸上一怼,解锁后清除了原有id,这才将手机收进自己的口袋里。
顶着大金表绝望的眼神,陆桁继续如法炮制搜了另外几名黑衣人。
这次收获颇丰,共有最新款二手手机八个、五把袖珍手|枪、几十发子弹、两把锋利的进口弹簧——刀、现金两千七百块、还有两个名牌表和一条金链子。搜刮完这一切后,他终于用千钧重力给了这些黑衣人一个痛快,将他们的尸|体一个个踢进河里。
随后陆桁将在一旁看呆了的初柳抱了起来,走之前还不忘用钥匙关上了巨膜上溶解出的孔洞。
这波毁尸灭迹做得太理直气壮太熟练,甚至初柳震撼得惊叫了一声,之后反而反思是不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她紧紧地拽着叔叔的衣袖,暗自告诉自己将来千万要抱紧这条大腿。
另一边,166号也正瑟瑟发抖,它目睹了陆桁从受伤到挑选药品、再到成功进化并杀人劫货的全过程,小心翼翼地发问:[宿主,就是说,我有个无关痛痒的小问题,呃……]
陆桁正抱着孩子凌空在水面上行走,干脆利落道:[直接问]
[就是您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呢?哦,这或许有些冒犯了,我知道您在原位面表面上的工作是一名工程项目经理,但是您私底下是不是……兼职做一些类似杀手啊、保镖啊之类的工作呢]
如果它没记错的话,这已经不是宿主第一次杀人,早在76区的异变潮中他就一枪爆头了智慧异物,后来还分外冷静地埋了棠棠父亲,更甚者在孤儿院时毫不留情地对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开枪,但那些都没有这次干净利落地一次性解决了八九个黑衣人、顺手搜身还抛|尸给它来的刺激大。
而且看起来陆桁的心情好得很,只有166号还在后怕。
这得是有多强悍的心理承受能力啊,166号开始后悔当初直接绑定陆桁了,早知今日,它宁可在原宿主去世的那个位面再流浪个几十年,也不愿现在每一秒都堪比在刀尖上跳舞,堪称现实版的与虎谋皮。
陆桁冷笑着回忆道:[在去工地之前当过四年兵,后面的故事你还想听吗?]
语气中威胁的含义明显,166号立马老老实实开始装死噤声。
河岸边,他们留下的自行车和小餐车已不在原地,周围只剩下桑十枝倒地时留下的那片鲜血,此时血迹已变得暗红发褐,无人处理,血痕蜿蜒着弥漫到河里。
而不远处的马路边,停着两辆黑色的小轿车。
轿车周围似有不少人影晃动,那些人穿着各色的防护服,正四处走动互相商量着什么。他们的身上散发着浅淡的光晕,竟然几乎全是进化后的异能者。九号基地的水比他想得更深,这么看来第一例进化绝对不止出现在三个月之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陆桁顿时警戒心骤起,他大腿处是贯穿伤,由于进化带来的体能增强,这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这不代表他尚有体力和人搏斗。
他迅速地在系统商城里花费两积分购买了一个紧急伤药,立即使用后,能感觉到伤口在急速愈合,不只不再流血,连创伤处都平整如初。
初柳一瞬间看呆了。
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陆桁拉开袖珍手|枪的保险栓,带着初柳隐蔽在树干后面。
这帮人显然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为首的那个正向这边眺望。
第17章 故人重逢
“陆桁。”为首的那人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向树林这边走来,离得近了才发现,对方竟然也是异能者, 暂时看不出进化方向。
不高,身高不到一米三,声音也相当稚嫩, 像个还没到变声期的小孩。
“我们是桑姐手下的人, 来接应你们的。”见陆桁还没现身, 那男孩举起双手, 将身上武器一件件放了下来。
双方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良久,陆桁对着无人的树林放了一记空枪。消音-器被他卸了下来,明亮的一声枪响响彻整片林子, 车边的几人明显戒备起来, 而为首的那男孩只是眼睛眨了眨,并未采取任何反击动作。
陆桁这才抱着初柳从树干后走了出来,初柳的小腿和手臂都中了弹,伤口虽暂时没有大碍, 但却淅淅沥沥地向下滴着血,而他自己除了身上残留血迹外, 可以说毫发无伤。
那男孩看向他们的神情顿时变得充满了怀疑。
连带着对陆桁的态度也一下子转变成硬邦邦的, 男孩冷漠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交待了此行的目的:“我叫萧以旋, 桑姐那边看得到你们的情况, 她说你们不太好, 让我们提前在这里等着。”
“另外初柳已经回不去研究室了, 我来接她走。”
听了这话, 初柳猛然将头缩进陆桁的臂间, 闷闷道:“我不走。”
萧以旋也没想到初柳竟然这么依赖陆桁,明明是这个男人把她搞得浑身是伤,他自己竟还全身而退。萧以旋看着她不断向下滴血的小腿,耐心安慰道:“你受了伤,如果不快点包扎止血的话会感染的。而且我们都是异能者,大家年纪也相仿,队伍里还有治疗系异能,可以更好地照顾你。”
初柳摇了摇头。
半晌,她从臂弯里抬起头来,委屈地望向陆桁:“叔叔,我不想跟他们走,你就不认识些什么医生吗?我体质很好,可以坚持到医生来的。”
“认识两个医生。”陆桁点点头:“那俩人三天前刚死。”
萧以旋:“……”
他愈发觉得面前这个高大的成年男人散发着不靠谱的气息,萧以旋使劲瞪了陆桁一眼,将一张红底白字的名片塞给了对方,随后不由分说地将初柳从陆桁手中接了过来。
只看了一眼,陆桁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那名片上赫然印着“龙虎帮”三个大字,底下密密麻麻写着五六排小字,标注了二十多个名字,还按照辈分排了老大老二,后面写了这些人分管的几个大区。
他还在里面找到了桑十枝的名字,排行第十,分管92-115大区。
这样一张名片,很难让人不发笑。
陆桁轻松地将名片在手掌中弹了一下,悠闲地靠在一旁的树干上。
他比对这名片打量面前这半大小孩,指着上面的大字,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龙,虎,帮,你在里面排第几名呢,萧少?”
没等萧以旋发作,陆桁见好就收,从容地从初柳身上拿过那只A等公民扫描器,顶着萧以旋愤怒的怒光,状若无辜解释道:“这是她答应好的报酬。”
“哦对,你们不是做回收的吗,一个高等公民扫描器值多少?我身上还有些二手的手表手机,帮我一起估个价。”
陆桁笑着靠在一边,那笑容未达眼底,透露出戏耍和不吝,将萧以旋气个半死。
萧以旋是接了指令来的,不好当场和陆桁翻脸,脸越憋越红,顶着怨念的眼神抱着初柳扭头就走,回到车边将她放下。
一旁的小胖子凑了过来:“萧哥你咋啦?”
“那男的就是个街头混混。”萧以旋气不打一处来,“他好意思让一个小女孩受那么重的伤,自己却毫发无损,我要是他我都要羞死了。”
“而且他还竟然抢小孩的东西,要不是桑姐嘱咐过,我连理都不想理他。”
“最奇怪的是……”萧以旋面露疑惑:“为什么他也进化了,不该啊……”
最早一批进化其实没有孤儿院那帮研究员发现得那么晚,但时间却也没那么早。
约七年前,九号基地一处年久失修的漏雨平房中诞生了第一位异能者,那时进化还颇不稳定,那位异能者在意外进化后的短短一周内生命便迅速地衰竭。
而他做出的最大贡献,则是在灾难中庇佑了剩下几个同样受到严重辐射的孩子,在死前为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帮会起了个幽默却温暖的名字。
历经七年,帮会里最大的成员也不过十三四岁,这还是萧以旋第一次见到年龄这么大的异能者。
他蹲在车边,一手支着下巴,紧紧地盯着陆桁,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边,心大的小胖听说有高等公民扫描器,早屁颠屁颠地飞奔了过去,一边点钱一边看陆桁手里其他东西的成色:“A等的扫描器给你按四万五算,八个手机折二手价一共一万八。这两个表有一个是假的,另一个是高仿,五百块顶天。链子的成色不好,两千行不。”
见陆桁好说话地点点头,小胖喜笑颜开:“扣除百分之十的中介费,一共是五万九,给你直接打扫描器里还是现金结算?”
“现金。”
小胖爽快地从腰包里往外点钱,心里还盘算着这些东西拿回去二手倒卖能赚到多少。回去时还和萧以旋夸赞陆桁好说话,结果狠狠被敲了下脑壳。
一直到分别时,初柳还殷切地扒着窗户,期待陆桁能把她带回去。
陆桁一眼都没有看她。
如同当时护送棠棠一般,他淡漠又疏离地向后退了半步。
见了这一幕,萧以旋恼怒得几乎眼神喷火,将自行车和小餐车从轿车后备箱里扔了出来,顺手还扔了套新的黑色防护服,撂下一句“别让我再看到你”,便指挥手下一脚油门加速离开。
两辆崭新的黑色小轿车载着人疾驰而去,马路上徒留嗡鸣声。
166号对陆桁的行为展开了批判:[冷漠无情的生意人]
陆桁将餐车上剩下的食物装进背包里,态度冰冷:[所以呢,我又不是医生,她强行留在我这儿只会从感染到去世一条龙]
166号叹了口气:[最起码态度好一点,和她说声再见吧,你活到现在就没因为这张臭脸挨过打吗]
陆桁冷笑一声:[让你失望了,还真没有过]
他转身将自行车和餐车推进了护城河。九号基地遍布监控,这辆自行车的外表又太显眼,很容易被追踪到。更何况,他现在手里攥着大把的钱,完全可以换别的交通工具。
22区的超市完全是个大商场,三栋楼连在一起,每栋足有五六层高。
一个周身肃杀的高大男人带着一把散发着血腥味的铁锹总是引人注意,陆桁没有逛多久,迅速地采购了一批必备品便转身离开。
他用刚到手的钱买了辆后座上加装了篮子的黑色摩托车,一张柔软的记忆棉厚床垫,添了两套用来换洗的睡衣,一个新的保险柜、一个迷你小冰箱、一个投影仪和两个监控摄像头,一大堆速食火锅泡面和便携的三明治牛奶等食品,以及四五套备用的黑色防护服。
买完这些后,手里还剩下一千来块钱,陆桁想了想,又在超市门口处买了两盆绿植,将这些东西全部装进摩托车的后篮里。
一旋车把,巨大的轰鸣声传出,黑夜里,摩托车的速度像一道闪电,划过外区的街道巷口。
饶是车速再快,22区离快递站也足有十多个大区的距离,到家时已经是半夜十一点。
陆桁逛了一圈积分商城,系统显示他刚刚又打出了一个[风驰电掣]的成就,现在账户里还剩36积分,思考片刻,他花15积分将快递站的面积增大了一平米。
现在房间有11平,虽然墙壁和窗户还都是灰扑扑的,但总算不那么拥塞,勉强算上是个极小的单身胶囊公寓该有的配置。
尽管已经极度缺乏睡眠,但陆桁没有着急躺下。他先是在快递站内外装上监控摄像头,将监控信息连接到手机上方便随时查看,又将卷成一团的记忆棉床垫拆开铺好,将刚买来的东西塞进柜子里,睡衣也洗好后晾在了窗口。冰箱放在折叠桌上通好了电,新鲜的食物和牛奶统统放进去储存。
做完这一切,小小的快递站又变得整整齐齐,陆桁这才洗个了澡躺在床上,用投影仪投放着二十多年前热播的电视剧。
电视剧里是电离风暴未来临前世界的样子,阳光灿烂,天空碧蓝如洗。
陆桁看向窗外,半人高的杂草里似有虫鼠叫个不停,只有窗台上摆着的两颗绿植尚倔强地展现出一丝生机。
那是22区的超市里买来的绿植,105区超市里绝不会售卖这种华而不实的商品,绿植在贫贱的大区没有任何市场。
陆桁开始复盘今天发生的一切,大金表说的或许没错,相比起贫瘠偏远的外区,内区的生活更安逸,幸福度更高。
且对他而言,更重要的是,市场扩大了,生意也更好做。
点进系统商城,陆桁花费15积分购买了一次[快递站跃迁],下面的小字标注着:[一次位面仅能进行两次跃迁,请位面系统店主务必再三考虑]。
166号大叫道:[宿主你疯了,跃迁属于消费型一次性商品,不划算的]
它这宿主平时抠成那样,连自行车都能买零件自己组装,怎么今天突然变得这么大方。
陆桁没理会166号的尖叫,这点积分相比起更好的经营环境是完全值得的。他是个商人,做生意需要付出一些必要的成本。
就着电视剧里家长里短的吵架声沉沉睡去,再醒来时,一缕蓝晃晃的阳光顺着窗户洒进屋内,正投射在窗台边的两株绿植上。
这一觉极长,时针已经指向上午十点。
166号:[宿主你终于醒了,任务三已刷新:请在九号防御基地派发三十张货运单]
[任务时限:60h]
[任务奖励:更换墙面及地面设计自选一组,可选内容包括乳胶漆墙面、墙纸、大方砖、小花砖等]
[友情提示:快递站空间跃迁已完成]
[降落地点:九号防御基地第10区培江花园一号小区,已备好内区身份卡及住民户籍卡一套,内区畅行通APP已安装,内网论坛账号已激活,请及时查收]
保险箱里有一整套齐全的身份证明,手机里论坛的最新帖子也频繁推送着内区最新的消息,所以系统果然有权限帮他搞到合情合法的高级身份,只是166号不愿这么做而已。
陆桁眸色渐深,没表现出任何情绪,再抬眼时,神色已然恢复到了平常。
他不打算现在和166号摊牌,手上没有一点系统的把柄,他不会选择这时候和暂时还能面上维持和平的系统撕破脸。
拿上四十余张快递单,陆桁出了门。
阳光暖人,培江花园一号小区是个高档小区,每家都是独门独户,小区里绿意盎然一片生机。
陆桁没有急着立即原地派发传单,而是先在内网查看地图,将附近的建筑和业态仔细研究了一番,最后选定了能带来订单的三个小区——
水岸林筑,房价和地价都十分可观,里面的住户非富即贵;福康小区,内区临时政府退休老员工家属区;六区家园,高级白领打工人社区,生活节奏快,住户更偏向于用金钱买时间。
福康小区是个开放式社区,他从这里开始挨家挨户地敲门铃,推销快递站的生意。小区里大部分居民都是年过六旬的老人,平时少有人打扰,除了几户不在家的,大多老人虽态度冷淡却也对上门推销并不排斥,甚至有一户人家极为热情,正赶上中午吃饭的时间,还邀请他进屋喝杯茶。
偌大的房子里只住着老人一人,老伴去得早,儿子又忙于工作总是不着家,往往是十天半个月连个来串门的都没有。饶是拒绝再三,临走时陆桁手里也硬是被塞了半挂香蕉和一盒提子。
从来九号基地后,难得有人对待陌生人也这么热情,陆桁问过老人的名字,还给他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用以随时联系。
从小区出来时,发放传单的进度已经变成了[18/30],进度喜人。
两点半,倒了三趟公交车,陆桁到达了水岸林筑门口。才遥遥地望见入口大门,他便浅淡地勾起了嘴角。
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熟悉,门口的保安亭,外围一圈低矮的围墙,独栋的欧式风格小别墅,葱葱郁郁的梧桐树。
他回来了。
当初齐同颜能驱使那么多武装齐备的黑衣人为她做事,陆桁猜到她一定有背景,但没想到竟住在整个九号基地内区数一数二的社区里。
绕到当天夜里翻过的围栏处,这里已被连夜加高了半米还多,旁边加装了一个高耸的摄像头。甚至无需他动动指尖,那监控摄像头顷刻砸落在地,金属碎片落了满地。轻松一个跃步,他腾空而起,无视重力翻越了围栏。
小区里一片静谧,这里住户不多,间歇性见到有保姆沿着小径遛狗。
在这里他没有选择逐门逐户地敲门,而是先和保姆打好关系,攀谈了一阵。那中年妇女被他聊得喜笑颜开,两人边走边到了小区里的狗狗公园,那里正举办着一场户外派对。
闲来无事的家庭主妇,在阳光晴好的周六下午各自带上家里准备的精致菜肴,边在雪白的高大太阳伞下野餐,边互相攀比着家族企业的最近的收入。
她们见不到,也从未见过外区住民的疾苦与艰辛,那些布满着荆棘与哀鸣的生活实在离这些贵妇太远了。
陆桁整理了一番表情,热情地迎进这些主妇之中,对她们介绍着自己的快递站。主妇们只当这是户外派对的环节之一,又是哪家少爷闲暇之余搞的创业小项目,几人举茶啜饮,间歇性敷衍地捧捧场,不过倒也收下了他派发的传单。
进度条随之走向了[24/30]。
下午三点半,日光愈发变得炽热起来,陆桁已和这些主妇打成了一片,大大方方地蹭吃蹭喝。正与他聊天的太太家里做建材生意,少不了和外区的贱民打交道,丈夫总是出门谈项目不在家,她心里烦闷得很。
正吐槽着,那太太忽然望见了什么,对着公园门口招了招手:“同颜,你可算来了,怎么今天到得这么晚。”
陆桁顺着她招手的方向看去,齐同颜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神情活似大白天见了鬼,脸色差得要命,眼神紧紧地锁在他的脸上,面露惊惧,一句话都说不出。
陆桁笑了笑,对着她遥遥举起手中的酒杯,做了个口型:“好久不见。”
第18章 一场交易
齐同颜第一反应是转身逃跑, 她知道自己之前派出去的那帮人任务失败了,却总抱有一丝希望——陆桁这种从外区偷渡来的劣等人就算不被她解决,也早晚会被临时政府发现。只是没想到他不仅如今好端端地活着, 还大大方方地在小区的下午茶派对上和富太太们谈笑风生。
明明晴天白日,齐同颜遥遥望着陆桁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如同坠入了万丈深渊, 止不住地牙尖打颤, 嘴唇控制不了地嗫嚅颤抖, 肩膀上搭着的丝巾随之掉落在地。
自己费心想杀的人如今却全须全尾地出现在面前, 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她这副样子实在奇怪,以至于打招呼的那太太关切道:“同颜,你这是怎么了?感冒受凉了么, 要不要先回去休息着。诶, 你和小陆是不是之前认识啊,这么说真有缘,大家都是老朋友了。”
齐同颜闻言猛地摇头,不知是在反驳哪句。
此时她只想找个借口溜走, 这男人的笑容冷得至极,让人禁不住联想到盯上了猎物的捕食者。
“齐女士, 别来无恙。”陆桁的声音似是从地狱传来, “要不要去喝杯咖啡叙叙旧, 我们去那边坐坐。”
齐同颜十分抗拒, 本就不舒展的眉眼更紧紧蹙起, 可还没等其他太太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陆桁就不由分说将她拽出了公园。他的动作看似不大, 但无论齐同颜怎么挣扎, 始终无法挣脱半分, 只能由着他的步子向偏僻处走去。
“齐女士,想必你也很好奇那些人为什么没有回信吧。”陆桁边走边说,语气娓娓道来,但吐出的每个字却像尖刀一般刺进齐同颜心脏,字字伤人:“他们都被我杀了,尸|体丢进了护城河里。”
这声音如同响雷般在她耳边炸开,齐同颜心中一惊,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对策。
“你想要钱吗?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多少我都给你。”
陆桁毫无一丝动容,拽着齐同颜走到小区内没有监控的死角,只轻松一甩,她便后退三四步,后背被狠狠摔在了树干上。
而陆桁坐在石凳上,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甚至点了支烟。
吃了痛,齐同颜便更清醒了一分,她强忍着后背的疼痛望向陆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警告你,低等公民擅闯内区可是死罪。是,我是担心你向我老公告发柳柳的事,可要真拼个鱼死网破,最多我也不过是丢了荣华富贵的好日子罢了,你是要没命的。”
她清楚这男人是个亡命之徒,可人总会有求生欲,这是再好拿捏不过的弱点。
见陆桁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她整理了一番衣领便要离开:“怎么,你还想也杀了我不成?”
此时的齐同颜全然不见前晚与初柳相聚时那般温柔,说话慢条斯理,一字一句都充满了威胁。说罢,她转身就走,就要拐出监控死角时,听到身后陆桁缓缓道:“是,但不是现在。”
“什么?”齐同颜难以置信地回头。
陆桁刚好吐了个烟圈,弥散开来的烟雾背后,他微微仰着头,勾起嘴角望向这个过分自大的女人:“我当然要杀了你,可能是一个月之后,也可能是明天,这之前你可以尽情享受现在衣食无忧的生活。”
他没那么好心让齐同颜多活一段时间,只是现在杀了她会徒惹争端,陆桁还有生意要做。更何况,时时刻刻处在即将没命的惧怕中活着,对她来说更是一番折磨。
陆桁从石凳上站了起来,顶着齐同颜惊惧的眼神,耐心地向她展示了自己的新身份卡:“以及,提醒齐女士一下,我和您一样,也是内区公民。”
“有时候举报也需要一点证据,你说对吧。”
冷,是刺透了灵魂的寒冷,齐同颜呆呆地望着男人消失的背影,晴朗的日光下,她扶着石桌,寒意从手上返到胃里,再一点点沁进皮肉。
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人,可一切都为时已晚。
更令齐同颜恐惧的是,自己抓不住这男人的半分软肋,他没有弱点,如同阎罗般令人恐惧。
从水岸林筑出来,166号就像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鸡一样聒噪:[恭喜宿主打出成就:小鹿砰砰]
[送货的路途中难免遇到“意外”,当宿主使一名异性心跳异常加速后达成此成就]
[成就奖励积分:5]
[当前积分:11]
166号开启阴阳模式:[原来竟然是用这种方式达成成就的呢,真是太意外了]
陆桁没理会它,从水岸林筑出来时已是下午四点多,他需要抓紧时间赶在白领下班时到达六号家园。
好在六号家园坐落于核心商圈边上,离水岸林筑并不远,大约坐了四十分钟公交后便顺利赶到。
此时刚过五点,陆桁没有在小区门口发放传单,而是如法炮制等在了公寓楼下,给楼下安保室的保安各自塞了几支烟聊了几句后,他们倒也对他发传单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手里还剩十来张运单,这公寓人流量又大,陆桁索性一下子全发完了。这些较年轻的白领显然对新奇事物更感兴趣,大多能停下脚步耐心听他讲解,还有些人颇感好奇,连连问了不少问题。
在谈话中,陆桁了解到内区的生活状态并不乐观。这里的生活与电离风暴来临前还是颇有差距,基建很差,没有地铁,经济多依赖于与其他基地和外区进行贸易往来,线上购物领域更几乎是一片空白,生活水平倒退回了四五十年前。
临时政府为了额外的巨膜防护罩耗费着大量的电力人力物资,仅仅勉强维持着表面的繁荣,整个内区像一个巨大的肥皂泡,生态摇摇欲坠。
可尽管如此,这里比起朝不保夕的外区依然安逸许多。最起码内区没有辐射,没有异物,没有肉眼可见的危险,生存不再依靠临时政府施舍的那点救济粮,人们尚且能有自己的工作。
“可是要追根求底,问这份工作到底能持续多久,我也不知道。”与陆桁对话的白领苦笑着摇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陆桁与他道别,手里的传单还剩下最后几份,系统已经刷出了任务完成提示。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三,获得奖励:更换墙面及地面设计自选一组,奖励预计在72h内为您兑现,请耐心等待哦~]
[由于宿主在12h内完成任务,额外获得奖励:超额积分+3,同类装修窗户更新设计一组,请及时挑选~]
[当前积分:23]
他在系统商城里挑了一套简洁的条纹壁纸,地面设计选择了大块的陶瓷方砖,窗户也替换成了最新款的磨砂双层红木窗。
一番挑选结束,陆桁接着在公寓门口将剩下七八张多出来的传单发完,与此同时系统界面也刷新出了新的订单。客户正位于六号家园,订购了一套防护服和异物扫描器,理由那一栏只简单地写了“出差”二字,备注让他不敲门直接放在门口的鞋柜上。
客户话少人也大方,不仅在运单上支付了货物本身的报酬,还多给了两百元小费,内区畅行通APP的账户立即为他更新了余额。
马不停蹄,陆桁坐公交返回快递站。
担心太过惹眼,陆桁早上没有骑摩托车出门。可今天在内区发了一天传单后,他发现大马路上车水马龙甚是喧嚣,摩托车的嗡鸣声更是无人在意。
拿上货物戴上头盔,二十分钟后,陆桁再次返回了六号家园。
几个保安早就对他眼熟了,没怎么打招呼便顺利地放陆桁上了楼。将货物放在鞋柜上,系统随之刷新出了订单完成的提示。
从接到订单到完成总计不过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如果他返程时也骑摩托车的话将会更快。内区的订单完成得太快太顺利,想起自己最开始往往要走上一天一夜才能送完一个单子,陆桁叹了口气。
入夜,陆桁将头盔的面罩拉下来,向城区边缘的一条酒吧街骑去。
这已是内区相对贫贱的角落,街道变得狭窄,地面上还有散落的酒瓶、棉被和流浪汉产生的垃圾。欧式风格的大拱门下,照旧有人端着鸡尾酒闲谈家常。
这正是他初来内区的那条酒吧街,此时故地重游,只觉得这是内区再平常不过的生活。
他向酒保要了杯多加蜂蜜的教父,坐在护城河边上的露天桌位上,面向着缓慢流动的河流,一杯酒一支烟,脚踝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静静地坐着。
劳累了一天,自从来到九号基地后,难有片刻悠闲的时间。
河岸边杨柳依依,透过发着蓝色光晕的巨膜,能勉强看到河对岸那边漆黑一片,只有寥寥几点灯光,照亮了分外低矮的建筑。
位置彼此互换,河对岸的外区像是一片漆黑幽暗的土地,只是陆桁一路从泥泞走来,他并没有对未知与危险的恐惧。
手机里不断弹出消息,打断了这短暂的静谧。
是那天与他交易的小胖子发来一条条语音,嗓门大得吓人:“陆哥,你是不是搬家啦,你现在住哪啊?”
“我们在外区居民网络系统库里没找到你,陆哥你不会是黑户吧。”
“早说啊,我们可以直接帮你搞定身份的,这都小事。”
“诶等等别抢我手机,我记得的……”伴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这条语音戛然而止。
下一条消息里,萧以旋清了清嗓子,沉稳道:“陆桁,有一笔交易需要当面和你谈,是通天的丰厚报酬。我们很有诚意,需要知道你现在的位置。”
有意思。
这小孩难得正经一次,陆桁怀疑这番话术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他缓缓喝完最后一口酒,给小胖发去了自己现在的住址:
[第12区培江花园一号小区23栋,记得带上你们的‘诚意’]
回到快递站时刚好十点,遥遥能看到房间里亮着灯,几个矮小的人影蹲在快递站门口,手机的亮光照亮了他们的下半张脸,在黑夜里显得好笑又诡异。
其中一人正是萧以旋,初柳甚至也跟来了,陆桁扣着扳机的手缓缓松开。
距离他发出地址也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们竟然来得这么快,可见实力并不像他预想的那般不济。
陆桁才刚向快递站的方向走了两步,初柳便惊喜地叫了一声,飞扑过来猛地抱住了他,她身上的伤已经全然好了,小腿上看不出一点弹孔的痕迹。这些天她心心念念的不是叔叔将自己交给了别人,而是充满了对再次见面重逢的期待。
她小小的心装不下太多的思绪,此时只有满心满眼的欢喜。
“不是我说,陆哥你住得有点寒碜了,要不干脆搬到我们那儿去,好几栋三层大别墅呢。虽然条件没有内区这么好,但是地理位置也算不错。”小胖跟在初柳后面,大着嗓门安利。
萧以旋也站了起来,双手插着兜,颇像个小大人似的点了点头:“我们里面聊吧,开门前别太吃惊。”
陆桁挑了挑眉。
小胖在他们身后,不知从哪掏出一个会说话的娃娃吸引了初柳的注意。其余人留在了屋外,只有萧以旋随着他进门。
房间内不大,所有物件一览无余,原本的折叠桌被摆放到了房间中间,上面摆了一个很大的罐头瓶子,瓶子上插着数不清的大小管子,连到旁边一台巨大的显示器上。
那罐头瓶子里装着淡绿色的果冻状液体,里面浸泡着一颗完整的大脑。
萧以旋将门关上,对着那颗大脑微微欠身鞠躬,将折叠椅撑开,自己则站在了一边。
一时间没人出声。
出乎萧以旋的意料,陆桁没有透露出丝毫的惊讶,也没有坐他支好的折叠椅,而是神情渐渐冷了下来,下巴向罐子的方向抬了抬,冷冷问道:“他介意我抽烟吗?”
很显然,陆桁已经注意到这颗大脑是一个活生生的、有情绪和思想的人。
此刻,萧以旋再次震惊于这个男人的敏锐和处变不惊。早在被桑十枝和统筹教育过之后,他便意识到自己当初对陆桁的初印象是多么错误又无知,原来最开始对方根本没把他放在同一维度上讨论事情,之所以还能维持面上的和平,不过也只是因为互惠互利。
屏幕上缓缓打出几个字:【不介意】
【但最好不,那将缩短我的寿命】
陆桁哦了一声,拉长音调点了点头。
萧以旋并没被他这副样子所再次激怒,早在来之前,他们便排演过了许多次对方可能出现的反应。
他向后退了半步,与陆桁对视:“我想你首先需要了解我们,龙虎帮成立于七年前,是由六十余名异能者和两百多名雇佣——兵组成的地下团体,目前把持着九号基地外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地下交易。具体的营业额不方便透露,但每年光抽成利润就有上亿元。”
萧以旋说完这一番言论,期待着对方面露赞叹或惊奇,可任何多余的情感都没有,陆桁只是弹了弹手中未点燃的香烟,将那支烟重新插回烟盒里。
萧以旋猜不透对方的情绪,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为你介绍一下,桌面上是我们的统筹,一位脑异能者。他异变时在外区引发了一场小型局域脑内侵入风暴,引起了纠察队的注意,为了保命,只能以现在这副样子生存。”
“所以呢?”陆桁甚至笑了笑:“大好的晚上,我坐在这里不是为了听个孩子念稿子宣讲的,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要是平时,萧以旋早就恼了,可他深知此行的重要程度,面前这看似混不吝的男人是绝得罪不得的。
萧以旋整理了一下思路,对着统筹点了点头,耐着性子道:“我们正在策划一场起义,计划推平整个九号基地。”
第19章 鸿门宴
只见陆桁整个身体向后一靠, 手里抛着个打火机,冷淡地笑着点了点头:“好想法。”
“那就提前预祝你们成功了。”他将烟从烟盒里重新抽了出来,这已经是很明显的逐客令。
见状萧以旋到底还是耐不住气, 一股脑说道:“我们需要一个精神领袖,一个能出面领导这场起义的副统筹,能带我们反抗临时政府的迫害。报酬你尽管提, 我们可以满足你一切想要的, 超出你想象的钱、权力、地位, 什么都可以。”
陆桁没有接话, 萧以旋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沉默许久,装着大脑的绿色果冻状液体里冒出一个小小的气泡,屏幕上出现一行字:【陆先生是不是想知道, 这个人为什么是你?】
怪不得是脑进化者, 比萧以旋那个狂莽的直肠子要敏锐太多。
他思考的不只是自己的特殊性,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么大一个地下团伙,千里迢迢带着明显行动不方便的统筹来见他,许诺了丰厚的报酬, 还放心让他领导这场起义,离谱得有些荒谬, 这背后一定有被隐瞒的信息。
陆桁不出声问, 那颗大脑也没作其他解释, 房间内一时间又陷入了静谧, 空气静得落针可闻。
随着更久的沉默, 萧以旋的耐心最终还是被消耗殆尽, 他焦躁地在屋内踱了两步, 随后推门出去, 回来时拿着把崭新的锋利铁锹、一把05微声冲锋-枪和满满五大盒子弹。他将这些全部拍在了桌面上, 自暴自弃道:“这些都是给你的。”
萧以旋打开手机,给陆桁播放了一段视频,像是某条街景的监控画面,但场景却异常熟悉。
很快,画面的角落里一辆面包车停了下来,里面走出的正是大金表和他的小弟,陆桁和初柳被像扔麻袋一样从车上扔下来。时间一点点推进,录像里能清晰地看到子弹掉落的一刹那大金表脸上闪烁的震惊之情,视频在陆桁蹲了下来与大金表对话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从监控摄像头录下的视频里看自己真是种奇怪的感觉,陆桁摸着下巴,没搞懂萧以旋突然给自己放这段视频是什么意思。
威胁?以为拿捏了他犯罪的证据就能逼迫他做事?
萧以旋根本没品味出陆桁隐隐的排斥情绪,他接着切换手机页面,表情十分诚恳:
“实话实说吧,陆哥你说的那段话火了。这段视频被桑姐截了下来放在暗网上,现在你成了整个九号基地所有地下自由人的精神领袖。”萧以旋直接把暗网论坛的主界面怼到了陆桁脸上:
“你看,甚至有人写了自由人宣言:自由人既不是高等公民,也不与无知无脑的低等贫民同流合污,更不属于内区的既得利益者。自由人要重塑九号基地,在这之外建立新家园。”
他激动道:“这不就是我们吗,我们可以借着自由人宣言的这波热度,一举推翻荒诞又独-裁的临时政府,重新建立一个平等的、自由的、开放的基地。”
这下陆桁反倒是真被逗笑了,他点燃了烟,对着那颗大脑吐了个标准的烟圈。
眼看着萧以旋愈发恼怒,陆桁这才不慌不忙地用手指将烟火捻灭,“别太天真了,辐射防护罩的钱从哪出,新基地的建设成本怎么算。如果你们真打算成立一个共产社区,有没有足够的人手来管理。”
“一个几万人乃至十几万人的小型城市,你们有城市管理的经验吗。”他说话时没有看向萧以旋,而是望向那颗淡绿色的大脑:“有没有一种可能,起义靠的不是一腔热血和一个看似足够叛逆的宣言,有时候维持现状已经是你们能做到的最好选择。”
“我要睡了,请便吧。”
萧以旋颇有些挫败,虽说这场游说本来成功率就不高,但还是难免失望。
要是自己能再沉得住气一点,或许对方就不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巨大的显示屏上慢慢浮现出几行字:【现状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
【异乡人,我们理解您暂时无法对九号基地的状况产生共情。如果您的想法有所改变,欢迎随时联系我们。我的意识永在,计划会坚定地推行下去】
说完这一切,萧以旋对陆桁弯了下腰,道了声再见,叹了口气将他们的统筹搬离了房间。
这帮人来去匆匆,只有初柳给陆桁留了支粉绿花纹的棒棒糖,他们来时没有行李,走时双手空空,那颗绿色的大脑、巨大的显示屏、错综复杂的管子仿佛是这房间经历过的一场梦一般。
那颗大脑临走时留下的话里包含着巨大的信息量,陆桁将门锁上,反复回想。
为什么说他是异乡人?是他们发现了自己来自另一个位面,还是猜测自己来自于其他基地。
对方又为什么会说九号基地的现状已经维持不了多久,是掌握了他所不知道的信息,亦或是出于脑异能者对未来的敏锐判断。
比起萧以旋那种心里憋不住半个字的小孩子,显然谜语人更能引起他的注意。
陆桁慢慢抽完一支烟,一夜无梦。
一觉睡到九点多,他是被166号催起床的声音吵醒的:[系统温馨提示:您有新的快递订单,请及时查收]
系统显示订单位置在临时政府办公楼一号楼,雇主订购了两个甜美的大红薯和两瓶矿泉水。备注里写着已为快递员开启了进入一区的权限,直接与保安说明来意即可。
如果没记错,陆桁从没向临时政府发放过任何一张货运单。办公楼的位置远在一区,与之前发传单的任何一个小区都隔着相当一段距离。
更何况食物和水在内区早已不是稀缺物品,这订单来得蹊跷,可他无从拒绝。
离开前,陆桁在系统商城里搜索一番,花费13积分在武器淬炼上给铁锹上了一层附魔。现在这把全新锋利的铁锹被绑定成了他的个人物品,相当于储存进了便捷工具栏,能随时凭空取用。
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有时候冷兵器比枪单更方便好用。
拿上货物和十余份快递单,陆桁戴上头盔骑上摩托出发。
一路畅通无阻,内区一区位于整个九号基地的最中央,建筑多是保留下来的旧使馆街百年老洋房,楼虽不高,但街景颇有一番韵味。门口安保人员的检查十分严格,将摩托车扣了下来,嘱咐他再往里只能徒步前行。
道路两旁是高大的行道树,间或有几辆纯黑色挂着红色牌照的小轿车经过,相对较窄的马路上行人并不多,一派宁和悠然。
警卫给他粗略指了路,一号办公楼在一区中轴线交汇处的东北侧,是栋三层小楼,门口是个锦鲤畅游的荷花池。这里的安检更加严格,几名警卫严密地将陆桁全身上下搜了个遍,连口袋里的烟盒和打火机都被留了下来。
里面是典型的欧式回廊,高耸的门廊柱和飞拱券交相呼应,楼道里极为阴冷,像万年化不开的寒冰一般,连阳光都是凉的。
对前台说明一番后,穿着得体深蓝色西装的女人并未感到惊讶,只是让他把东西留在二楼会客室的桌子上,会有人来取。
一路走来太过顺利,出乎他的意料。
会客室里摆着一套与建筑风格格格不入的黄梨木家具,陆桁将东西放下后,沉吟片刻,还是选择在这里稍等些时候。
他想看看那位雇主。
时针从十点半慢慢指向十一点,会客室前方偶尔有人路过,却都没对他疑问半句。
这里每日来来往往太多过客,政员们对一个小人物没多余的好奇心。
十一点半,终于有个撑着肥大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看到陆桁坐在这里,惊讶地笑道:“小兄弟是来送东西的吗?竟然还在啊。”
那中年男子还顺手捡起陆桁放在桌上的一沓货运单,眯着眼笑道:“年轻真好,这是你搞的创业项目吧。前两天我刚好回趟老家,真巧在茶几上看到这张单子了。正好许久没吃过烤红薯,想着支持支持咱们基地敢闯敢干的年轻人,你等久了吧。”
“没有。”陆桁摇了摇头。
本以为是场鸿门宴,但果真是个巧合吗?
“这样,我帮你把传单发给同事们,让他们也都来支持一下咱们年轻人创业。”中年人笑眯眯地将传单收拾起来,还顺手拍了拍陆桁的后背。
站起来的一瞬间,余光所及之处,陆桁猛然瞥到走廊上走过一个人影。
很熟悉,正是当初在22区超市门口接收孤儿院那封秘密文件的高级研究员。
只是那研究员此时脸上遍布血痕和伤疤,走路踉踉跄跄的,身上的蓝色防护服破了几个大洞,身后还跟着两个武装齐全的警卫,他显然也看到了陆桁,两相对视,研究员眼神里闪烁着许多陆桁看不透的复杂情感。
那眼神太深太晦涩,仿佛平静无波海面下爆发的火山尘焰。
目光交汇的瞬间,他对着陆桁作了个口型——
第20章 谈话
愧疚、仓惶、不安、恐怯种种情感杂糅在那一瞬间的复杂眼神中, 对方的瞳孔上浅淡地浮现出一层水雾。
陆桁依稀能辨认出,那口型是“对不起”三个字。
只匆匆一个擦身,等陆桁再想确认些什么时, 身后的安保早推着那研究员向走廊更深处走去。
“吓到你了吧,小兄弟。”察觉到陆桁神情有一丝凝滞,中年男人手拿着公文包敏锐地向身后望去, 和善笑道:“别害怕, 能来办公楼开会审判定罪的都是些政|治-罪犯, 他们没有攻击性, 不要紧的。”
他拍了拍陆桁的后背,意味深长道:“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一辈子也接触不到这些,放心好了。”
从一区出来, 摩托车在马路上疾驰而过, 四周的风景飞快倒退,耳边只听得到呼啸的风声,像刀片一般狠烈地从身旁刮过。
天空是阴沉的,雾蒙蒙的云仿佛就压在穹顶的正上方, 偶尔甚至依稀能看到头顶电光闪烁。陆桁将车停在了护城河边,坐在栏杆上凝望着澄蓝色的河水。
他太明白那句“对不起”所蕴含的重量, 很显然, 那研究员耐不住压力, 将孤儿院的事全对临时政府供了出来。更甚者, 那位订购货物的官员极有可能是故意让自己看到这一切, 借此敲打他不要多管闲事。
从昨夜那个脑异能者找上自己后, 一切就在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奔驰。
又或者更早, 早在他答应护送初柳来内区, 甚至在他帮棠棠父亲善后的那一刻……他既然来到这个逐渐走向崩坏的位面, 迟早与这里的人和事产生牵扯。
陆桁拐进旁边一家便利店买了包最便宜的烟,烟味很呛,吸进肺里有种吐不出的粘稠。
手机里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昨晚,陆桁给小胖发了条消息,嘱咐他们最近多加小心,顺便去孤儿院看看有无变故。
半小时过去,无人回信。
系统倒是又跳出一条订单,位置在福康小区,订购者正是上次给他送了水果的独居老人。老人又多余付了一笔钱,让陆桁帮忙带点两盒感冒药和两杯奶茶上来。
感冒药倒是好买,只是内区的奶茶店不多。陆桁骑着摩托跑了近一个小时,足跨越了两个区,才终于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买到了老人要求的珍珠奶茶。
店面不大,店主是个绿眼睛外国大叔,一身的腱子肉。交谈得知那大叔是从三号基地来的,四个月前受异变潮影响,整个武-装基地土崩瓦解,大叔几经辗转才在九号基地投奔亲戚,这才有了一处安身之所。
“不过听说最近这里也要乱了……”外国大叔操着一口发音纯正的流利中文:“外区很不太平,和我们基地解体前一模一样。”
拿到加满了糖浆的奶茶出门时,外面已经飘起了零星雨丝,陆桁戴上头盔,将货物装进了摩托后座旁的架子里,手机消息界面一片沉寂,小胖那边还是没有丝毫要回复的意思。
原本小胖朋友圈里每两三个小时就要打一条广告,现在已足足沉默了一整天。
小胖胸无城府,没什么心眼,不会因为自己拒绝了他们帮派的合作邀请而置气。这番表现只有一个可能,龙虎帮那边也出事了。
下雨天路上行人稀少,摩托车一路如箭矢般奔驰,雨丝似刃尖般敲在身上。已近傍晚,远天边泛起漫长的土黄色光圈,刺透蓝色的穹顶,斜照进内区的每一寸大地。
四周静默,只有摩托车发动机的嗡鸣如白噪音在陆桁耳边环绕。
老人为他留好了门,房间里传来似有似无的咳嗽声,不大的两居室没有上次来时那么整洁,显然老人已病了有一段时间。
陆桁将头盔放在玄关处,打算将药和奶茶放到老人床头便离开。
“这杯是给你的。”见陆桁将东西放下转身就要走,老人戴好口罩从床上坐起来,指了指另一杯奶茶道:“坐下喝完再走吧,你们年轻人不都喜欢喝这饮料吗,我孙女还在的时候总是买给我喝。”
布满老年斑和软趴趴皱纹的手颤颤巍巍拿起吸管插好,将奶茶推往陆桁那边。
上次来时陆桁简单听过两句老人的家常,他名叫巩书淼,是早年间从一号武-装基地借调来的高级专家,后来一直在九号防御基地的临时政府任职,是建立基地的元老核心级人物,退休后他的独子也进入了临时政府的另一部门工作。
老人本有个孙女,在一次旅行中不幸在异变潮中去世,巨大的创伤和痛苦席卷了这个家庭,巩书淼的老伴因自责在病痛中郁郁而亡,只剩他一个人独居在这空旷的两居室内,儿子儿媳也鲜少回来看望。
巩书淼拖着病体下了床,烧好热水泡了药。
屋内弥漫开一股苦涩的药香,雨渐渐变大,打在窗户上又晕染开。
“你是叫陆桁吧,来九号基地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巩书淼将杯子拿到床头,没先喝药,而是先啜饮了一口冰奶茶。
太甜了。
舌尖弥散着糖浆的工业香气,陆桁喝了一口便放下。
他双手插兜,用脚尖从床尾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从头到尾陆桁没有发出过一句疑问,他没问老人怎么知道自己不是九号基地原住民,也没问今天临时政府办公楼的那份宣传单和老人又有什么关系。
陆桁只是淡漠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切与他无关,自己只是个倾听者。
半晌,巩书淼笑了一下,眼角的皱纹挤在了一起,“有耐心,有毅力,沉得住气,难得的好后生。之前的发言很精彩,身手也很利落,临时政府那边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你,但现在没有闲心来动你。”说完,巩书淼咳嗽了两声,连忙喝了口奶茶压了下去。
雨声渐起,陆桁微微昂起下巴,大喇喇坐在椅子上,冷笑道:“又是那段监控视频?”
巩书淼点了点头。
看来那段视频被传到外区暗网上后,也引起了临时政府的注意,是个意想不到的麻烦。
“你知道九号防御基地是如何来的吗?”老人望向窗外的大雨,回忆道:
“十六年前电离风暴来袭,最开始是一场死亡浩劫,短短三个月内全世界人口数量锐减到原来的十分之一,无数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全世界一下子乱了套,仿若人间炼狱。
第一个武-装基地在北美奥兰多建成,那里的研究员首先研发出了膜技术,巨膜能隔绝百分之五十的辐射,人们主张武力杀灭基地内所有动植物。可这远远不够,灾难依旧在继续。”
“二号防御基地建立于日本京都,他们不止引用了巨膜技术,还研究出防护涂料和防护服。准则是被动防御,基地内不允许任何暴力冲突发生。可很快,巨型基地分散成一个个小型基地,人们过度依赖防护隔离服出行,放弃了原本文明社会的几乎全部基础设施,整个社会向后退步几百年。”
“他们现在过得简直像茹毛饮血的原始人,甚至赶不上蒸汽时代。”巩书淼苦涩地笑了一下。
“随后是三号、四号……一个个基地覆灭重生,有的苟延残喘,有的土崩瓦解,九号防御基地虽成立得晚,但内外区分界严格,整个基地的资源向少部分人倾斜,外区向内区进行产出和供给。也就是这样,才使得这里成为全世界保留得最完整、也是最发达的基地之一。”
“比起自由,这里更需要的是稳定。”
听完这些,陆桁面无表情地鼓了鼓掌,他没露出巩书淼预想的任何神情,只是又喝了口甜腻的奶茶,站起来便起身向屋外走:“有雨衣吗?”
巩书淼愣了一下:“有,在玄关。”
“等等,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叫你过来吗?”巩书淼见陆桁转身就要走,直起了身子从床上坐起来。
陆桁从玄关的柜子里找出姜黄色的加大号儿童款雨衣,不扣扣子刚好能遮住上身,又从地上拿起沾满水的头盔,回头望向老人:“你会告诉我的。”
“临时政府在找他们,下一个就是你,一切有关自由的思想都会在这个基地被绞杀。”
巩书淼直直地坐在床边,看向陆桁:“但这次不一样,我看到了那份被掩藏的秘密研究文件,也看到了有关于你的监控片段。”
“我已经太老了,老到跟不上这个时代,也老到已经看惯了一个又一个大型基地的生与死。”他苦笑着咳嗽道:“我想,电离风暴给人类带来了灾难,但未必没有留下一丝转机。”
“六年前我和老伴带着孙女到外区游玩,她在我们没注意到的地方脱下了防护服,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完整的[进化]。”
“我们几乎以为她要死了,可突然整个街道的灯光都开始闪烁。我们在外区最大的社区医院守了她三天三夜,眼睁睁看着她的各项身体指标变得不正常起来,我和老伴明白,不能再带她回去了。她留在外区未必是个死局,但以那时的状态回到内区却一定会被抓走。”
“关于真正的进化,我看到的比临时政府那帮政员还要多。如果真有一样东西能彻底解决电离风暴带来的灾难,那将一定是全人类拥抱这种变化。可惜那些政员们等不及,他们不愿等,外区的一切对他们而言都是牺牲品。支持膜的电力连十年都维持不了,可他们宁愿及时行乐坐享既得利益,也不愿向外踏出一步去,寻求痛苦未知却尚存一线生机的未来。”
“我的小孙女快要不行了,她撑不过这次消杀。这是我第一次亲自下场,也是最后一次。给她一个希望,也给我自己。”巩书淼说到这里,已泪眼婆娑。
“外区多地爆发了异变潮,已经全然撑不下去了,临时政府要弃外保内断臂求生。这之前他们派出的武-装力量要将自由人全部消灭,以求弃区后的稳定。”
“雨衣里有一把钥匙,你总有一天会用到它的。
救救这里,陆桁。”
与此同时,系统界面跳出一行大字:[已为您检测到新的高价值订单,请宿主及时完成]
[订单地址:105区孤儿院]
[下单用户:D等公民裴思棠]
[订购物品:矿泉水一瓶]
[订单预留时间:72H]
[订单金额:十元+系统自售二手冲锋枪折算回收价一万元]
[备注:叔叔快来,孤儿院外面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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