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喊妈妈 即将返程十八岁


    最先察觉不对劲的是郦元意。她加强了联络平台的强度, 还绑了警报系统,只要收到攻击或被意外切断,她的光脑都会第一时间报警。


    有这种意识的通讯兵不算少, 但郦元意的技术水平在这里摆着,如果连她的通讯都被“切断”,只能说明第零星出了人力不可控的大问题。


    近百条断联消息先后涌进校方系统, 校长当机立断, 马上联合军队派了紧急增援, 力求把每位学生安全带回。


    人类步入科技时代后,只有一次全球断联的情况,就是大分化。


    想到这个, 郦元意惴惴不安,拉住即将启程的表姐:“四姐, 信号切断前,虞荞一直和卓允在一起, 她会不会出事?”


    郦元绥单手扣好头盔, 另一只手拍拍她, 柔声安抚道:“别怕, 两百年过去了,就算是异种干扰,也不一定就是信息素暴动。”


    可如果真的不是,那为什么目前派遣的星际军都是Beta?


    疑问堵在喉咙口, 郦元意没有了继续问的勇气,她慢慢松开自己的手:“那姐姐,你好好保护自己。如果可以——”


    “姐姐会的。我会把虞荞带回来。”不需要她全部说完,郦元绥就接过话头,郑重承诺, “元意,不要害怕。”


    会受到信息素波动影响的不止是Alpha,Omega也是,所以郦元意再急都不能跟着她一起上星舰,能做的事只有等待。


    无信号搜索持续了五天,经纬坐标沦为空谈,只能依靠遥感和人力。五天过去,还有几十位学生了无音讯。


    其中,包括虞荞卓允。


    第五天,干扰消失大半,以晏昭周陆敬为首的Alpha星际军踏上第零星。


    见面第一句,周陆敬就问:“虞荞找到了吗?”


    负责搜寻的小队队长之一面色凝重,话说得隐晦:“还没有。不过少校,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虞少校消失前,她的坐标点一直和卓中尉的在同一个地方。过去又值信息素暴乱……少校,周家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周陆敬冷冷转过眼睛看他:“周家不需要做任何准备。我只要虞荞平安。”


    他大步流星,路过前来迎接的众人,“这五天大家辛苦了,现在换班,我们来找。”


    Alpha找人的途径总比Beta多一条,那就是信息素追踪。来这儿之前,周陆敬已经问过卓少钦卓允的信息素了,是茉莉花,很容易分辨的味道。


    他打开机甲所有的通风口,平心静气,细细捕捉那抹清新淡雅、却令他厌恶至极的味道。


    ……


    “卓允,停…”女声明显气虚,虞荞受不住了,活像被精怪吸干精力的读书人:“够了,真够了。”


    和她的有气无力不同,精怪卓允精神抖擞,耳尖红到滴血:“那这次舒服吗?”


    这次,换虞荞埋进了他颈窝,欲哭无泪,手指都在抖:“舒服……”


    其实不然,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昨天她试图用“不舒服”让卓允停下来,结果卓允却摆出副受伤至极的样子,表示他要继续学习、证明自己。而时至今日,虞荞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体力再陪学了。


    原来纵欲过度,是真的会死人的。


    卓允意犹未尽,他放轻声音,在她耳边诱哄:“既然舒服,那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求求你了……”


    没得到应答,他声音更低了些,带着喘:“妈妈。”


    “别乱喊……”虞荞简直没脸见人,随她肩膀同步颤抖的,还有身下人骤然紧绷的呼吸声。


    该说不说,卓允在某些时候还是很聪明的。


    过去几天里,每逢虞荞的清醒时刻,他都会把“荞荞”“宝宝”“亲爱的”等一系列昵称通通喊一遍,探求她最喜欢的称呼。实验结果显示,被喊“妈妈”时,虞荞夹得最厉害。


    没听到虞荞说好,卓允不敢轻举妄动,他小心翼翼地颠了颠,果不其然,得到一声暗暗咬牙的骂。


    “别乱动。”


    再然后,虞荞的指甲狠狠嵌进他的肉里,“我要洗澡,快点。我不做了。”


    眼前已经花到不成样子,再做就该出人命了。


    卓允委屈,低头蹭蹭她头发:“都洗过多少回了,能不能不洗啊?”


    虞荞闭着眼深呼吸:“所以,你现在清醒了,是吗?”


    现在说A可以答a,不是过去牛头不对马嘴的情形了。易感期刚开始的那几天,无论虞荞说什么,卓允全部解读为“再来一次”。


    发现虞荞反应过来,卓允突然就不敢动了。


    她咬牙切齿:“拿出来。”


    他依话照做,转而遗憾:“都流出来了。”


    虞荞忍无可忍:“闭嘴!”


    恐吓式命令对卓允很有用,虞荞一冷脸,他马上乖乖听话,说什么就做什么。


    ……


    “四个小时后喊我起来。”洗漱完毕,睡前,虞荞撑起最后仅剩不多的神智下达命令,卓允没吭声,心里给她延长到了五小时。


    虞荞没推理错,卓允就是今天正式清醒过来的。


    以前,他的易感期都是靠注射抑制剂度过,实在不行就手动解决。所以这次易感期刚刚爆发时,他也是这么想的——让虞荞把自己关起来,熬几天,反正死不了人,不用怕。


    可虞荞在他面前呆着的时间真的太长了,长到让卓允忍不住。大脑的疯狂被理智短暂压制,让他仅仅是抱住虞荞,问“可不可以帮帮我”。


    但是人心会膨胀。


    原本想着自己硬熬,然后想请虞荞动动手,等到了最后,卓允还想再进一步,和她彻底地在一起。


    卓允知道自己是趁人之危,可虞荞也在最后关头点了头,这是不是说明她对自己也有感觉呢?


    望着虞荞恬静的睡颜,卓允又害羞了。


    害羞着,害羞着,他脑袋里突然蹦出一个决定。


    等回到首星,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结扎,然后向虞荞求婚。发生了这种终身大事,他们必须要为彼此负责。


    结婚后的生活应该不会和平常大不相同,没有小孩子的困扰,虞荞能专心她的学业和事业,卓允也能专心陪着她。


    不过这么一来,他就不能顾着所谓“Alpha的气魄”了,虞荞认真起来是不吃饭的,他得多学学几道菜,让她对吃饭感兴趣才行。把自己说服,他又开始思考婚房的装修风格,虽然个人没什么偏好,但虞荞似乎喜欢简洁风……


    等卓允把后续事宜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刚好五小时过去,怀着期待的心情,他喊虞荞起床。


    恢复精力的虞荞也恢复了冷淡,她指挥卓允拿来潜行者三号,手动输入预备行进路线图、安装SOS求救烟雾弹。


    信号受阻太严重,远程操纵潜行者应该是不可能的了,虞荞只能提前做个小程序,让它出去后自动执行。


    看她不急不缓地操作潜行者三号的面板,卓允有些惊讶:“我记得你没有选修通讯专业啊,怎么连这个也会?”


    而且看起来格外游刃有余,面不改色。


    虞荞:“刚刚看书自学的。”


    她的光脑博物馆都可以离线使用,找到相关的书看看就行。


    浅淡的蓝色荧光映在她的脸上,点亮睫毛,无端地显冷。


    慢慢的,卓允又俊脸通红了,心想她怎么那么厉害。


    程序做好,天才少女抬抬下巴,吩咐卓允:“放出去,顺便把那个临时门打开吧。”


    他马上站起来:“好的。”


    卓允屁颠颠地出去,盯着信号弹升空、爆炸,才屁颠颠地回来。


    这时候虞荞已经穿好了衣服,正低头系腰带。她手指长,搭在皮革腰带上显得格外骨节分明,莫名性感。


    卓允吞咽口水:“你、你怎么突然穿衣服了……”


    “一会儿人就来了,难道裸着出去?”虞荞奇怪地瞄他一眼,继续低头扣皮带,“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奇怪的癖好了。”


    郦元意的信号全部断开,她一定会联系校方派人来找。虞荞粗略算算,觉得五天时间肯定够了。


    “我没有!”卓允赶忙否定,“真的,我不是变态,我出门在外一直都有好好穿衣服,不会随便露皮肤的。”


    虞荞并不在意他穿什么,扣好皮带穿外套,不咸不淡应一声:“嗯。”


    军校生的衣服材质大都偏向硬挺,特殊情况时穿着不怎么舒服,虞荞忍着四肢酸痛,对镜梳好高马尾,整理仪容仪表。


    卓允心跳加速,慢慢凑过去,不太好意思:“那个,荞荞,等回了首星,我什么去周家提亲比较好啊?”


    “提亲?”虞荞一愣,回头看他,“什么意思?”


    卓允也愣,他结巴:“我、我们都这样了,难道不该结婚吗?”


    虞荞觉得他在开玩笑,“可这次只是一个意外啊。”


    当时昏了头,现在清醒过来,虞荞特别想扇卓允一巴掌,她还没向他要体检报告!


    虽然自己撑着没被色心吞噬的理智,在做前一一问了卓允的卫生习惯,确定了他的干净程度。可没有书面报告,脱离上头期的虞荞还是膈应,过程没有想象中的爽,安全问题也没得到百分百保证,真是双失,悔之!


    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不需要吃避孕药,在当今社会,易感期暴乱时的男性Alpha精子失活是共识。


    卓允也是清楚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地设进去。


    但此时此刻,听完虞荞的意外论,卓允自觉晴天霹雳:“你难道不想对我负责吗?”


    听到这句,虞荞更下头了,她拧眉:“鸡长你自己身上,你是责任方,不是受害者。好好说话,不要装无辜。”


    有时候她确实乐意哄卓允,但现在不是床上,没心情。


    示弱无用,卓允愈发煎熬,他低三下四:“那我对你负责,好吗?”


    “我不需要。”


    “荞荞,你别这样好不好?你给我一次机会……”


    下了床,卓允没脸喊妈妈,只好试探性地抱住她晃,试图撒娇讨好。


    “别闹。”


    “松开!”


    两道声音同步响起,虞荞扭头,发现一道是自己,另一道是周陆敬。


    他们找过来了。


    然而,不等虞荞反应过来喊哥,周陆敬就快步走近,脚下生风,上来就是一拳,严丝合缝地打上了卓允的脸。


    “卓允你找死!你知不知道她只是一个Beta!易感期爆发不知道把自己关起来吗?!”


    卓允被打第一反应就是还手,但一想到对方的身份是虞荞“哥哥”,再听到这句话,只能忍痛挨打,拼命压着打回去的冲动。


    虞荞皱眉,默默数两秒,觉得差不多了,她才上手拦:“哥,我没事,你别担心。”


    处男确实是优点,但技术差就是减分项,可不能随随便便地任由他差下去。她没爽到,对方也别想讨到好。


    “他好歹是个中尉,意思意思得了。”


    周陆敬面无表情地松开沉默的Alpha,狠狠向外一丢,然后从随行士官手里拿过愈合贴,递给虞荞,声音瞬间轻下来:“进了机甲再贴上。”


    “嗯,谢谢哥。”虞荞接过,想了两秒又补充:“另外,这件事我点过头,不用把责任全推他头上。”


    周陆敬怔愣,不假思索:“为什么?”


    虞荞没听清,抬脸看他:“嗯?”


    周陆敬躲开了目光,心情跌下来:“……没事。你先走吧,我不会再动卓允。”


    虞荞不觉有它:“好,辛苦哥。”


    ……


    “少校,您有没有身体不适的地方?”


    小心翼翼地迎她进机甲,随行Beta士官双手递上特制暖饮,战战兢兢。


    刚刚周少校打人的架势实在吓人,他什么时候这么粗俗过?都见血了,多亏虞少校人好,帮忙拦着。


    虞荞双手接过,道谢后摇头:“我好好的,不用担心,这几天辛苦的是你们才对。卓允情况特殊,我怕引来异种才封上了门,应该给你们带来了不少找人困难,抱歉。”


    士官感动极了,可看她精神不佳,笑得很勉强:“您太客气了,怎么会呢?我们都很担心您,怕您遇到不好的事。”


    心里思绪万千,但她给虞荞贴愈合贴的手依旧很稳。


    虞荞吹吹热气:“没到不好的程度。”


    单纯是□□不爽罢了。不过看卓允低声下气,她心理挺爽的。


    看她这样温柔好脾气,士官心里愈发埋怨卓允。想到上司的叮嘱,她又出声。


    “还有件事。周少校说想陪陪您,如果您方便的话,他可以打条子请假。”


    “不方便,请让他继续工作。”虞荞喝热可可,“就说我现在暂时不想看到Alpha。”


    “另外,等到了集合点,我想尽快回首星。”


    第零星没有消红肿的治疗仪。


    ……


    虞荞对集合点的各种目光只当没看见,在郦元绥的指引下,她登上即将离开第零星的星舰,倒头就睡。


    星舰落地首星后,她打飞车,目的地宣和佳苑。


    宣和佳苑是首星中城区的中档小区,每平四万星币,虞荞买了间三室一厅,一百平的。虞暄荷用光虞家存款付了首付,剩下的月供和房产税等,则是虞荞用自己的工资奖金补。


    回到久违的家,虞荞直奔主卧卫生间泡澡。


    说来也怪,当她浑身浸泡在温暖水池中时,许多不可名状的担忧也随之而来。


    首先,她该怎么跟妈妈解释呢?妈妈那么忌惮卓少钦,想必也不会放心卓允,虞荞害怕她为自己掉眼泪、为自己担心,怎么说清缘由是个难题。


    再然后,还有肖承。想到他,虞荞更头疼,两人分开前,肖承已经暗示过他知道某些事,然而自己一个糊涂,就在分开后把事情落实,完全是在打他的脸。


    肖承什么时候被如此打脸过?这不是生气的事,而是他会生多大的气。一想到这个,虞荞就忍不住单手掩面,无力地靠上扶手。


    真是藏不住的少女心事。


    心里试图藏了会儿,虞荞还是觉得两头都瞒不住。于是抬头盯天花板,惆怅茫然-


    姚行觉得最近办公室的气氛着实差劲。


    本来以为谈了恋爱后,上司的脾气、或者说行事风格能稍微温和点儿,可谁能想到,他不仅没有丝毫改变,这两天反而更加冷淡,能用一个字解决绝不多说半个音节。


    “诶,姚行姐,顾参议今天要来咱们这儿,你知道这件事吗?”小助理之一看到通传消息,惊讶喊她,“我这儿也没有预约信息啊。”


    姚行拉回乱跑的注意力:“没有,他具体什么时候来?我现在就问问参议。”


    下一秒,单向玻璃门被随意推开,顾栩走进来,笑眯眯赶人。


    “没必要问了,你们都出去,我和肖承单独聊聊。”


    姚行皱眉,顾栩又不给自己发工资,有什么脸发号施令?她刚想出口请他出去,就被一道低沉男声截住。


    “你们先出去。”


    肖承不知在何时出现,他面色如常,这一句对着顾栩,“你进来。”


    顾栩大摇大摆地走进议员办公室,啧啧两声:“真是难为我们肖参议了,女朋友给戴了绿帽子,你还得苦兮兮地照旧上班。要是换了我,可得好好黯然神伤一阵。”


    “你确实该黯然神伤,因为谁也不知道,先找上你的是梅毒还是HPV。”


    肖承关上门,坐回原位淡淡回应:“今天来我这儿,就是为了给虞荞泼脏水么?”


    顾栩脸色阴沉一瞬,转而又冷笑:“肖承,你和对你那小女友倒是一往情深啊,就是不知道人家心里有没有你。”


    肖承不回无效信息:“说正事。”


    在外人面前,虞荞早已和自己有了关系绑定,所以无论真相是什么,肖承都只会坚定维护虞荞的声誉。


    见私生活攻击无效,顾栩嘴角一扯,如他所愿:“四十九星的受贿案,你清楚多少内幕?”


    肖承讽道:“姬家的旋转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就看郦权想不想管。怎么,你也眼热?”


    姬家有人在商务部,郦权是总统,两人脏锅配烂盖,做起黑心事来一拍即合。


    顾栩翻白眼,否认:“谁缺那点儿钱?”


    说到钱,他嘴里不屑一顾,眼里却瞬间冒出精光,口若悬河。肖承垂眸静静听着,心却渐渐放空,不受控制地想——虞荞什么时候会来找他。


    第42章 他活烂 人人表白十八岁


    在这一年的预备恋爱中, 虞荞和肖承有过约法三章。


    一,肖承不得干扰虞荞的正常晋升,无论正向还是负面。


    二, 两人聊天途中不能突然消失,有事提前说。


    三,发生闹矛盾不能“互删”, 三天冷静期后轮流发消息, 见面、吃饭、说开。


    三百多天, 虞肖二人践行最多的条规就是“三”。这次,刚好轮到虞荞做主动发消息的人。


    小鱼:【肖承,我们见一面吧。】


    等了三天的特殊关心响起, 肖承攥紧了光脑,心想不出所料, 可又莫名忐忑,心跳频率都有些失常。时快时慢, 忽短忽长, 像是她过去带来的绵绵细雨。


    肖承不喜欢下雨天, 潮湿黏腻, 死气沉沉的感觉令人生厌,就连空气都是闷着的。


    虞荞没有说时间地点,但两人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别扭”,肖承只是回了个“好”, 然后给姚行发信息。


    【今晚我正常下班。】


    班什么时候都可以加,人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见。


    临近六点钟,肖承在出办公室时停顿两秒,然后重新走进去,盯着那本相册良久, 还是取下。


    他在心里希望不要用到它。


    云顶餐厅,001包厢。


    除了清浅荞麦花,虞荞身上没有任何异味,她靠坐高背椅,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绚丽晚霞缓缓流动,在她身后勾勒似是而非的图景,映在她淡漠的侧颜上,热烈到有些凄艳。


    “……肖承。”


    看到他,虞荞眼珠转动过来,轻轻喊了一声,音色略有嘶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的样子。


    肖承没有多余表情,眼睑低垂,把温水向她那里推了一指距离:“嗯。”


    他在她对面落座,没有发出额外声响:“先吃饭,还是先谈事。”


    “先谈事吧。”事情没解决,虞荞没心思吃饭,她主动开口:“这次考试发生了些意外,你应该收到了消息。”


    至星统计过学生在断联前的坐标点,虞荞和卓允基本重合,这个不是秘密,有心之人一查就能知道。


    见她开门见山,肖承也抬起眼睛,步入正题:“你是自愿的吗?”


    他要虞荞的态度,虞荞不屑于在这种事上撒谎。


    虞荞的回答没有迟疑:“是。”


    桌下指骨合拢,突出刺目的白,肖承依旧面无表情,公事公办一般:“原因?”


    这次,对面人轻轻皱眉,似乎是羞耻,又似乎是恨铁不成钢,嗓子眼里挤出声音:“我没忍住。”


    肖承几乎要被她气得笑出声来。


    亏她说得出口。没忍住?这是什么理由,哪个能成大事的人会为了小情小爱折腰?


    心底荒谬,肖承冷笑:“不要告诉我,你受到信息素冲击后变成了Alpha,于是没忍住上了卓允。”


    虞荞嘴角绷直,他冷嘲热讽,她亦不近人情:“每个人都有欲望,我一时没忍住不是很正常吗?你没必要说这种可笑的话来刺我。”


    “虞荞,这只是借口。抵抗诱惑有那么难吗?”


    虞荞不假思索:“当然难,难道你就没有过吗?”


    肖承紧紧盯着她:“当然有过。但二十八年来,我身边从来只有你一个人,这也是事实吧。可你身边呢?虞荞,你需要我来细数桩桩件件么?”


    他把考前的忧虑彻底戳穿,毫不留情,虞荞的后脊却挺得更直,倔强看回去:“细数桩桩件件?肖承,你想怎么细数?我又做过什么?”


    哪怕在这种情况,你居然还犟的要死?低个头,认个错,就这么难吗?


    怒火中烧,肖承觉得好荒唐,他忍无可忍,从公文包里拿出相册,几近于拍到桌上,空气颤抖,带出的风都变得清晰可闻。


    打理得当的发丝乱了些许,男人下巴微抬,眼底讽刺而嘲讽,不知道是嘲对方的嘴硬,还是嘲自己的可笑。


    他声音很轻,也很冷:“不知道做过什么,那就自己看吧。”


    虞荞第一次见这么失态的肖承。在过去的相处中,他始终是从容不迫、优雅温和的,如今乍见他的冷漠嘲讽,心脏都被狠狠攫住,吞咽口水都像是吞咽刀片。


    她眼睫颤抖,不敢去触碰那份相册。


    “你跟踪我”卡在喉咙口,她却失去了质问的勇气。两人分明没有在一起,她竟和被抓小三的不忠者无异。


    时间流逝,心虚到底,勇气随之反扑。虞荞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掌心,抬起眼睛直视他:“自己看?你要我看什么?看你是怎么跟踪我、又跟踪了我多久?”


    不就是吵架吗,她才不躲。来到首星后,她吵过的架也不少了,周峋她都敢呛,肖承又算什么。


    肖承难以相信地拧眉,他简直不知道虞荞的底气从何而来,她怎么如此理直气壮?


    他一字一顿:“你知道第一张照片是谁给我的吗?是我的下属,他陪家人过周末,然后看到了你和卓允在约会。一个下属,居然敢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我,虞荞,你究竟把我放在了哪里?”


    他的语气很费解,“过去我都能容忍,可这次不一样,你们发生了实在的关系。如果你是被逼无奈,我完全可以理解;可现在,你说自己是自愿的。虞荞,你一定要把事情闹到这么难看的地步?”


    指责声太刺耳,虞荞破罐子破摔:“到底是谁要闹?肖承,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你给我点时间能怎么样?我们现在又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不是男女朋友?


    对啊,从来不是男女朋友。


    肖承闭了闭眼,选择性地忽略最后一句:“好,我给你时间。那你需要我等多久?等你做到上校,等你毕业之后,等你大权在握,还是等你查清楚你父亲的死因?”


    越想越气,他睁开眼,眼神冰冷,“虞荞,人的野心会随认知无限增长,你是想让我等,还是想让我习惯并默认日后都是这种状态?”


    他一语中的,虞荞哑口无言。良久的沉寂过后,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所以,你是想分手吗?”


    仿佛是听到什么笑话,肖承轻笑一声:“分手?”


    思考了这么久,得出的结论居然是他想分手。


    男人站起身来,低下眼睛,看她抓紧扶手的指尖:“虞荞,按照你三分钟前的说法,我们甚至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既然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有分手的必要么?”


    “虞小姐,这顿饭,你自己慢慢吃吧。”


    话音落,肖承留下相册,独自转身离开。


    ……


    从云顶餐厅回到万华,虞荞始终很平静。平静吃饭,平静上楼,平静失眠。


    “荞荞,怎么还在愣?今天还要跟卓家吃饭,快点。”


    虞暄荷捏捏她的肩膀,“前几天你说得不清不楚,可要把妈妈吓死了,早说卓允提前把自己锁起来不就行了。”


    虞荞回神,低声回:“妈妈,他没锁。”


    虞暄荷几天前已经崩溃了无数次,此时此刻,她自我欺骗,还试图给虞荞洗脑:“锁了就是锁了,荞荞别乱说。”


    虞荞叹气,不说话了。


    今天这场饭局是虞暄荷组的,她的目的很简单——让卓允正式说明他和虞荞清清白白,不许两人沾上关系。


    虞暄荷对Alpha普遍不信任,觉得他们没皮没脸,无论是谁跟女儿扯上关系,都会硬凑上去,耽误了女儿的学习怎么办?要是再往深里想,卓允借此求婚怎么办?


    她这辈子已经被“婚姻”困住了,绝不可能再让虞荞走这条路。


    卓允在饭桌上很正常,完完全全按卓少钦给的步骤走,但一到中场休息,看到虞荞出包厢,他也马上跟出去。


    “荞荞,荞荞你等等我,别走这么快啊,刚吃了东西,走得快对身体不好。”


    卓允亦步亦趋地走她身后,既要克制着不越过去,又紧贴着不肯落后太多。


    虞荞被他喊得脸红心跳,两人更亲密的举动都有过,这次她拉人也得心应手。把人就近拉进转角,她压低声音:“能不能好好说话?”


    卓允委屈:“我说得很认真啊,哪里不好好说话了。”


    “……那你想说什么?”


    “就是那个结婚的事情啊,再过两年我就满二十一的法定年龄了。”卓允羞羞涩涩,“等年纪一到,我们就能领证了。”


    虞荞好笑又好气:“卓允,我妈的话你没听到吗?”张嘴闭嘴就是结婚,结婚哪里是这么轻易的事。


    “可我会努力表现,让她见到不一样的我。荞荞,我爸是混蛋不代表我也很差劲,我喜欢你就只喜欢你,不像他,还和别的人结婚生孩子……”


    说着说着,卓允的声音低下去,心情渐渐复杂起来。


    虞暄荷没对虞荞提过太多别人的事,这就导致虞荞对过去很多事都一知半解,听卓允语气奇怪,她沉默了会儿,岔开话题。


    “就目前而言,我没想过结婚的事。卓允,你就当我那天糊涂了吧。”


    卓允垂脑袋,小心翼翼去碰她的手,发现她没拍走,慢慢牵住,包裹起来:“那你能不能再糊涂几回?让我在你身边,我绝对随叫随到。”


    他大概能揣摩出她“糊涂”的原因,不禁心生希望,开始释放性暗示。


    “你当我不想?”


    虞荞精准解读他的意思,眉头更紧,“你能不能反思一下自己?”


    卓允愣了:“啊?具体是哪部分?”


    他那么帅,身材也好,完全不需要反思啊。


    虞荞一想到那几天就双眼一黑,她甩开他的手,转身要走:“你自己靠哪部分,就反思哪部分。”


    卓允连忙重新拉上:“我不帅吗?”


    虞荞甩开:“再反思。”


    卓允坚持拉:“难道你喜欢十六块腹肌?”


    虞荞忍无可忍:“走开,别烦我。”


    “别这样嘛荞荞,你告诉我好不好……”


    两人的对话声渐渐传远,墙角的另一头,孟雪鹤冷笑一声。


    点你活儿烂呢。


    傻.屌。


    两人还真做上了,虞荞也是够不挑。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孟雪鹤冷笑两声,边给人发消息,边加快脚步。


    对面人震惊。


    XXT:【不是吧孟少,您要那些玩意儿干什么?】


    鹤:【给资源,少说话。】


    XXT:【行吧,那你要什么类型的?总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来者不拒吧】


    孟雪鹤停住了脚步。


    对面人以为大少爷闲来的心情又消失了,没当回事,可不想,半小时后。


    鹤:【要男人伺候女人的,有么。】


    冷笑第三声,他把这条消息发出去。


    孟雪鹤不忍了。他受够了过去一整年的煎熬、愤怒、酸楚、忮忌,他要做心底最想做的事。


    ……


    三天后,虞荞休整完毕,正式返校。


    “虞荞,你最近还好吗?身体有没有问题?”


    “小荞,你终于回来了,我这几天好担心你啊!”


    “少校好久不见。”


    各路人马心情复杂,怀着不同心思向她问好,虞荞只是笑笑,一一回应。


    上完专业课,她扭头看身边人:“别人如临大敌就算了,可是程术,你怎么也面色凝重?”她低头收东西,“刚来的时候就想问你了,可惜就要上课了,没时间。”


    “我也不知道。”


    面容清俊的青年偏过眼睛,声音温和,又莫名落魄,“虞荞,论坛上的帖子,你都知道吗?”


    上这堂专业课的都是同班同学,自然也不乏上网冲浪、积极讨论分享的,听见程术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他们不约而同的僵住,面面相觑。


    即将踏出门的同学默默收回脚。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虞荞淡淡道:“大概。”


    不需要人说,她早知道现在的校园论坛乱成了什么样子。但被讨论的时间一长,她也没那么在意了。


    这个世界上的人大都慕强,当她站的足够高,别人也不会随意说自己不好。既然是万变不离其宗的溢美之词,说就说吧,她全盘接受。


    反正被贬低的那方肯定是能力不足的卓允,又不是她。


    同学们变幻莫测的视线中,虞荞背包起身:“八卦是人之常情,在不人身攻击、不太离谱的前提下,让别人打发打发时间也没什么。”


    未来的这种事肯定不会少,自己有必要提前适应。


    程术跟着她起身:“所以,你是喜欢卓允的?因为喜欢,才不会在意和他的流言?”


    同学们再度屏住呼吸。好家伙,能憋一年的人果然不同凡响,现在开口即王炸。


    把脚收回来的同学默默往话题中心处挪了挪。


    虞荞顿了顿,只说了一句:“不是流言。”


    这才是她不在乎传播的原因。真相当然可以被随便议论,又不是什么令人羞耻的事。


    众人哗然,虞荞这条大船真让卓允攀上了?好福气啊!


    虞荞是谁?十七岁的少校,出身平民,Beta体质,把星际通史从头翻到尾,也就这么一位多修天才。


    虞荞当众说这话,莫非是要给名分?那程术怎么办?他们把眼珠转到当事人身上。


    “我还有事,先走——?”


    被拉住手腕,虞荞愣愣回头。


    只见那位当事人一瞬不眨地盯着虞荞,一字一顿,告白清晰入耳:“虞荞,我喜欢你。”


    众人再次哗然。


    缓慢移动的同学瞪大了眼,马上转身,双手拍桌子上。


    虞荞慢慢拧眉:“什么?”


    “我喜欢你。”程术再次重复,语气坚定,“卓允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承认他有过人之处,但卓允的缺点绝对比优点多。虞荞,与其和这样的人共度余生,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


    虞荞觉得这群人的表白都莫名搞笑,肖承、卓允、程术,无不例外。


    “你就比他大一岁,说什么看着长大啊。”


    她不喜欢同时被那么多人盯着,反手拉住程术,离开座位,“你出来,找个安静的地方说。”


    “这儿还不够安静吗?我寻思着大家都在沉默啊。”


    看着虞荞把程术拉走,同学A呆呆地扭头问,同学B很无语。


    “喂,人家不在乎当咱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不代表愿意被面对面的当猴看。”


    “对哦。”


    “行了行了,快点走吧,等回宿舍还得补觉呢。”


    ……


    “虞荞,我是认真的,我现在很冷静,卓允他不适合你,他太幼稚,也太冲动——”


    “可是你的手很抖。”


    寂静教室里,虞荞平静打断程术,握紧他的手,“程术,如果你是觉得我一定会嫁给卓允才表白的话,我可以告诉你,这完全没必要,我短期内没有这个想法。”


    “他只是诱因。虞荞,我没有说笑,更不觉得你会被卓允和闲言碎语摆布。”


    身形颀长的青年嘴唇苍白,眼尾却漫出红意,“是我过去太懦弱、没有及时表明自己的心意。如果我能够再勇敢点,那天陪在你身边的人……会不会就是我?你也不需要吃苦。”


    程术不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形,可他难以想象卓允“温柔”的一面,虞荞那时面对的卓允更是处于发情期,她究竟会经受怎么样的折磨?


    程术不受控制地发散思维,自责得几乎掉下眼泪。


    想到最后,心脏发紧又发苦,他音色颤抖:“疼吗?”


    生平第一次,虞荞切实感受到了除父亲以外异性的“心疼”。


    这是一种远比□□相贴还要灼心的滚烫,她下意识攥紧了指尖,让它们远离程术,以免被烫得更加厉害。


    “……一点点。”


    虞荞抿唇,轻声答。


    “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虞荞听到程术问,“虞荞,我不会让你在我这里受到任何伤害。”


    第43章 胆小鬼 路遇男鬼十八岁


    “爸, 娶虞荞会很难吗?”


    “亿点。”


    幽静书房中,孟之佑下黑子,明知故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莹白指尖拈着玉石棋子, 幽幽生光,映在孟雪鹤深黑的瞳孔里,亮得诡异。


    “我想娶她。”


    孟之佑勾唇:“是你的话, 会轻松很多。”


    “……?”


    孟雪鹤不明白。


    “没看出来她喜欢你的脸么?”男人闲闲落下棋子, 云淡风轻, “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人关起来,好好伺候几场,她应该就答应了。”


    最起码能有个炮友身份。


    凌冽淡漠的面容半边隐在黑暗中, 孟雪鹤装模作样:“爸,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只是让你关几天, 又不是拉着她生孩子,挺好的。”


    孟雪鹤没吭声, 心想看来自己的继承人位置稳了。既然虞暄荷不愿意跟他生儿育女, 那孟之佑基本和绝育男无异。


    其实细想也不亏, 虞荞是虞暄荷唯一的女儿, 孟之佑想把最好的给虞暄荷,他想把最好的给虞荞,虞荞肯定又会把最好的给妈妈,两人殊途同归。


    孟之佑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过,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们两人找几个代孕就好,没必要让虞荞亲力亲为。”


    他始终低头看着棋盘,黑子呈进攻之势,气势汹汹。


    “以她的能力, 如果不做主将,那么做什么都浪费,人力利用还是要最大化。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棋局之上,黑白交错,白子步步退让,却没有任人宰割,默默于角落中吞噬黑子。


    孟雪鹤温文尔雅:“绑人这种事,还是太粗俗了。”


    他选择下迷药,然后帮虞荞搬个家。


    ……


    那天的表白过后,虞荞没马上拒绝程术,只说了“让我想几天”搪塞过去,然后继续学校的课程。


    她太了解自己了,知道自身有极易上头的毛病,便刻意压制着,尽量不随便做承诺。程术很好,她当时也有那么几秒钟的心动,但心动对她没什么切实帮助,不如释放完苯基乙胺就丢开。


    第三天,她照旧从体能训练室出来,手里拿着喝了一半的水。即将迈出最后一道门,眼前突然一黑,腿脚也莫名发软。


    虞荞下意识扶住门框,可意识渐渐涣散,她还是闭上了眼睛,彻底昏过去。


    ……


    再次醒过来时,她只能看到洒落一地的银子。


    月亮上来了。


    柔软触感鲜明,她懵懂低头,发现自己正躺在床榻上。刚支起身体,头就一阵发晕,她皱眉扶额,再次睁开眼时,眼底渐渐清明。


    光脑消失,落地窗外没有任何标志性建筑,室内只有纸质书,电子产品含量为零。


    逛了一圈房间,虞荞单指点上冰凉的玻璃,她侧脸观察,心底不由得一沉。这是单向玻璃,而且厚度不低。


    求救可能性为零,破窗难度系数大。


    “醒了?”


    冷冰冰的音色响在身后,虞荞一惊,她回眸,看到面无表情的孟雪鹤。


    他一步一步缓步走来,虞荞拧眉后退,警惕十足,心却没那么害怕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还好不是别人,孟雪鹤总不会杀她。


    “哦,是这样的。”那人在她面前站定,单手插兜,凤眼低垂,“你被我绑架了。”


    “你说什么?绑架?我最近和你都没接触吧。”


    “说谎。”


    梦里他们滚到一起多少回了?还装“没接触”,负距离都有无数次。


    不做春梦的虞荞没当回事:“我哪有?有事好好商量不行吗,你非要绑人?快点把我放回去,我有很多事要做,很忙的。”


    青年紧盯她,只听到了前几句:“因为如果你是自由的,你不可能答应我的求婚。”


    虞荞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当场愣住,慢慢重复道:“求婚?”


    “对,求婚。”


    说完这话,孟雪鹤从口袋里拿出纯黑丝绒盒,打开盒口,单膝下跪,语气认真又冷漠。


    “你愿意嫁给我吗,虞荞。”


    月辉如丝绸,朦胧包裹眼前人俊美无双的面容,点亮他的五官细节。凤眼狭长,鼻梁高挺,薄唇绯红,神韵清绝,似神似鬼。


    鬼气森郁,虞荞恍然惊醒,毫不犹豫转过身,不去看他的脸:“不可能。”


    少女用力攥着掌心,修剪得宜的指甲狠狠嵌入皮肤肌理,强行令她神志清醒。


    孟雪鹤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他图什么?


    “不可能么?”


    只听身后人轻轻呢喃,虞荞喉咙一紧,攥紧了指尖,生怕他再说出其他惊世骇俗之语。好在,他还是淡淡的。


    “也好,那今天直接休息。我先去洗澡了。”


    洗澡?……怎么更诡异了?


    虞荞震惊回头,却见他坦然自若地站起身子,重新单手插兜,收好戒指盒,转身去往卫生间。


    强烈的诡异感喷涌而来,虞荞心跳加速,在他洗完澡、穿着浴袍走到面前时,这种诡异感更是到达巅峰。


    孟雪鹤很平静地问:“你不洗吗?”


    虞荞寒毛倒竖,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吞咽口水:“不洗。”


    她疯了才会脱下作战服换成浴袍!总之是全新的作战服,她下午又洗过澡,不脏。


    孟雪鹤拧眉:“……好吧。那就直接睡。”


    虞荞竟然这么不爱干净。算了,他忍。


    “睡?”虞荞的声音更抖。


    听她音线不稳,孟雪鹤倏而勾唇:“嗯,只有一张床,一张被子。所以只能一起睡。”


    特地为你准备的,不睡怎么行。


    虞荞慢慢向后移,她环视四周,没沙发,没地毯,这么大的房间,甚至连个软垫座椅都没有。


    她心跳更快了,慌乱得不成样子。


    孟雪鹤硬来她都不会这么难受,偏偏他只是一味平静,就好像无形的闸刀架在脖子上空,不知道何时会狠狠斩下。


    孟雪鹤没有管惊慌失措的虞荞,自顾自地上床,闭眼,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看他淡定入睡,虞荞又恨又恼,纠结再三,她缓缓挪动脚步,去了卫生间。


    事已至此,再洗个澡吧,她需要冷静。


    在淋浴室磨磨蹭蹭一小时,估算着孟雪鹤应该睡着了,虞荞才慢慢出来。


    她告诉自己,反正已经睡一下午了,晚上不睡也可以。但不知为何,眼皮就是很重,头脑也不怎么清晰,难道是迷药的后遗症?


    咬牙切齿,心底怒骂孟雪鹤死不要脸,长达一个多小时的精神忐忑让虞荞破罐破摔,直接上床。


    大不了她不盖被子。


    床头的小桔灯没有关,暖黄色灯光太温柔,让孟雪鹤这张可恶的脸都变得柔情美好。


    空气里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让困意来得莫名,也消失得莫名,虞荞静静盯着他的侧颜,突然就精神起来了,虽然这种“精神”很奇怪,直直钻进脑门,头晕眼花。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她开始认真思考,孟雪鹤真的没有整过容吗?不然一个人怎么可能长得这么好看?


    自己并非没见过美人,郦元意就是很突出的一位,她的美很纯净,可孟雪鹤却透着股邪气,盯着看久了,很容易被他勾魂摄魄。


    如同现在,孟雪鹤已然睁开眼睛,不冷不热地问话,她还在愣。


    “看够了么,虞荞。”


    不等虞荞反应过来,他把她拉进怀里,嗓音继续低低哑哑:“这么晚不睡,是不是很期待我做些什么?”


    有吗?


    那缕幽幽的香气迎面而来,愈发上头的虞荞丧失了反抗能力,反而顺着他的话深思,得出结论后,一板一眼:“没有期待,我只是看看。”


    看了会儿她缓慢眨动的眼睛,孟雪鹤突然轻笑出声:“只是看看的话……会不会太浅尝辄止?”


    分辨不出具体品种的花香,整个人如同陷进了云朵,身下太软,大脑也浮着,不真实的感觉时时萦绕。


    她很懵,问出心里的疑惑:“有吗?”


    孟雪鹤没有说话,他目不转睛,用目光锁住虞荞,三秒后,毫不犹豫地翻身压下,吻上她侧颈。


    虞荞瑟缩了下,下意识握紧对方的手腕:“别——”


    他用气音钩人:“为什么别?”


    她无辜且真诚:“我痒。”


    “……”


    竟然如此扫兴吗。


    孟雪鹤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把那句话抛之脑后,“那就不会再痒了。”


    他吻她侧脸,轻轻一下,眉眼低垂:“现在呢?”


    她茫然:“什么?”


    他耐心:“痒不痒。”


    她摇头:“不痒了。”


    他再次吻下:“那就好。”


    蜻蜓点水,一点一点移动,从侧脸到眉眼,再从眉眼到鼻尖,又从鼻尖到嘴唇。


    因为双耳被捂住,大脑中的水声就格外清晰,哪怕是已经神志不清的虞荞,也听得耳尖冒红。


    “不要堵我耳朵……”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牢牢扣在耳畔,虞荞忍不住去碰,想要把他的手掌拿开,却只能摸到对方微微凸起的青筋。


    “可是不堵耳朵,怎么能听清?”


    世界光怪陆离,眼前被上了层变化多端的滤镜,掺杂情人般的低语。


    朦胧之间,远远的,虞荞觉得不太对劲。


    “……那里,好像不对。”


    “应了,对吗?”


    “……嗯。”


    “虞荞,你真的很迟钝。应了一整年,居然现在才发现。”


    (没做,真没做,连蹭都没有,放我出来)


    ……


    梦境结束时,虞荞猛地从床上直起身子,惊魂未定。


    什么东西?她怎么会做这种梦?!更过分的是,做梦对象居然是自己向来瞧不上的孟雪鹤!那个除了脸和色就一无是处的男人!


    她大口喘息,低头看自己的穿着,瞳孔瞬间放大。


    真是浴袍?来不及思考,她马上掀了被子下床,快步跑进浴室,直接拉开浴袍看脖子。


    没有红痕。


    心脏被瞬间放下,她长松一口气,单手撑着奢石盥洗池,劫后余生似的呼吸。


    然而,就是下一个抬眼,她僵住身体。


    虞荞慢慢拉下浴袍,在胸口正中处看到了一枚红痕。


    不上也不下,不左也不右,偏偏就在最中间。


    呼吸频率加快,她猛然愤怒起来,孟雪鹤什么意思?挑衅她?


    昨天的“梦”压根不是梦!可她怎么会毫不反抗、甚至还有点配合的意思?


    虞荞迫使自己静下心,她醒来后什么都没吃,也没有乱喝什么,唯一不对劲的……是那股味道。


    迷香么?


    恼羞成怒,虞荞咬牙拆开一次性洗漱用品,像是在拆孟雪鹤这个人。


    偌大房间只用屏风或简单墙体隔断,共分为五部分,书房、卧室、卫生间、健身房,以及一个无油烟的冷食厨房。


    出也出不去,虞荞冷着脸,点开昨天没有、今天在书房新增的光脑。


    光脑里只有近十年的新闻,最新更新是昨天的,虞荞双击播放。


    “今年星盗愈发猖獗,内部频繁‘换届’已成常态,据悉,目前最大的星盗组织为夜枭名下的‘暗物质’。他们烧杀抢掠,手段残忍,热衷人体实验,掌握众多先进技术,共和国人口失踪案多半与此相关……”


    她看了一整天新闻,边看边做笔记,等虞荞翻到上个月视频的时候,孟雪鹤回来了。


    高挑的青年Alpha脱下大衣,稍微弯腰洗手:“有什么想吃的?我点外卖。”


    他的语气日常熟稔,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他平日里就是和虞荞共同生活的。


    虞荞漠然盯着他:“放我出去。”


    孟雪鹤擦手:“才进来几天,急什么。”


    “我要上学你知不知道?我妈妈也会担心,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谁的想法都不在乎。”


    看到孟雪鹤她就有一肚子气,虞荞冷眼:“孟雪鹤,我警告你,快点把我放出去,光脑也还回来,否则——”


    “既然知道妈妈会担心,那为什么还不答应我的求婚呢?”


    孟雪鹤打断她,看上去也很不解,“早点答应了,我们一家人也能早点团聚,这样不好吗?”


    虞荞被这番恬不知耻的话气到发抖:“谁跟你是一家人?你到底要不要脸?我绝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孟雪鹤挑眉:“理由?”


    怒火汹涌,虞荞狠狠瞪着他,直抒胸臆:“因为你卑鄙无耻下流狠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是疯了吗?至于喜欢你这种败类?”


    “原来你心里夸我的词汇这么多啊。”


    听到众多“贬低词”,孟雪鹤反而笑了,他不急不缓,慢慢走近,一步一反问。


    “卑鄙无耻?”


    夸他心理素质强大。


    “下流恶毒?”


    夸他很懂生活情趣。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还夸他做事很有章法毅力。


    逼至玻璃墙角,孟雪鹤笑着开口,“虞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是你口中的那种人,从昨天开始,我就可以尽情地做真正想做的事,以完全强迫的方式。”


    还在挑衅?


    气急败坏之下,虞荞直接一巴掌扇过去,用力到指尖发麻,“你爱做不做!谁稀罕管你?”


    她压根就不看重性,孟雪鹤净拿不值钱的东西威胁人!狭隘得像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东西,虞荞简直恶心到想吐。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孟雪鹤轻声说:“贞洁这种东西确实一文不值,可是生育呢?”


    余怒未消,虞荞缓缓掀起眼皮看过去,胸口剧烈起伏:“你什么意思?”


    青年的半张脸已经红肿,得益于体质加强手术,没有高高肿起,只是变红了些,不丑。


    他没有解答提问,转而说起了另一个话题:“虞荞,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才从八十九星走到这里吗?”


    “手上人命太多,有时候晚上确实睡不好,总担心会有人来索命,怪怕的。我想了很久,觉得一命抵一命这句话很有道理。”


    虞荞烦他烦得要死:“说人话。”


    这人总不可能自杀偿命。


    孟雪鹤再次逼近半步,姿态暧昧地折下腰肢,抚上她的小腹。


    “让他们做我们的宝宝,这辈子我不杀他们,好不好?这里是世外桃源,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毕竟卓允是傻瓜,程术没出息,肖承也彻底对你失望……虞荞,你想不想做十八岁的母亲?”


    空气中的氧气被这句话瞬间吸走,虞荞呼吸一滞,不敢置信地侧过脸看他,瞧清对方眼底的笃定和冷漠,她的心脏狠狠收缩。


    她呼吸困难:“你不敢。”


    孟雪鹤温柔:“为什么不敢呢?”


    虞荞的睫毛都在抖:“……周峋他需要我。他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沦为你的工具。”


    孟雪鹤噗嗤笑出声来:“看来真是被吓傻了。”


    他附在她耳畔,温热气息缠绕:“你说,拥有我们两人共同基因的孩子,周峋会喜欢吗?他认的究竟是你,还是你的能力呢?”


    “你应该不知道,其实周峋也很欣赏我,因为我比周陆敬心更狠,做事也更利落。如果我和他合作,压上孟家的臣服,再加上数不清的、拥有我们共同基因的备选品,你猜,他会站哪头?”


    虞荞被堵住了嗓子眼,说不出半个字。


    她太清楚,周峋一定会选孟雪鹤的。而自己,只会成为一枚弃子,一份容器,一个毫无尊严的存在。


    那种处处受制于人的生活,简直生不如死。而在那种环境下,任何求生的意志都会逐渐消散。每天只能看到孟雪鹤的脸,听到他的声音,承受他的喜怒哀乐……


    “都吓哭了啊。”


    光线透过她晶莹泪珠折出来,刺目又耀眼。孟雪鹤头皮发麻,一股愉悦至极的情感交杂着直冲脑门的爽意上涌,不讲任何道理。


    他动作充满怜惜,抹去她面颊上的泪。


    “什么都没做,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能把你吓成这样么?胆小鬼。”


    虞荞第一反应想拍开他的手让他滚,可“十八岁的妈妈”犹如附骨之疽,无限吸食血肉,让她失去了所有勇气。


    她突然不敢反抗孟雪鹤了。


    她怕他真的会那样对自己。


    “虞荞,我怎么舍得逼你。今天,你好好的想一想,明天,我来要你的答案。”——


    作者有话说:无论正文还是番外,本文都没有任何人的生子环节,请放心(孟雪鹤没繁殖癌,就是故意吓人的)


    感觉大家明天也得早点看……


    第44章 洁癖精 不会长久十八岁


    虞荞已经失踪二十四小时以上了。


    警厅按规矩接受报案, 开始派警员寻找线索。


    万华庄园待客室内,厅长笑得勉强,对着抽泣的虞暄荷一阵鞠躬, “周夫人,您别急,少校不是一般人, 肯定不会出事的。”


    “荞荞才十八岁!她是我唯一的女儿, 我怎么不着急?”


    虞暄荷实在着急, 没控制住语气,难得冲了一回。扭过头后,她握紧周峋的手, 泪如雨下,“周峋, 你能调部队,能不能、能不能派一些军人去找?调那些不忙的、不负责重要事宜的就行, 周峋, 我求求你……”


    对于虞荞昨晚没回家一事, 虞暄荷没有放心上, 她有宿舍有自己的房子,没必要天天回万华。


    可接到来自至星老师的电话,得知女儿无故旷课并且联系不上后,虞暄荷马上意识到不对劲, 第一时间打了电话报警。


    警厅厅长很有眼色,意识到报案人是谁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万华庄园,亲自作保安慰。


    周峋把她环进怀里,指腹擦过她眼角:“荞荞是我们的女儿, 我怎么可能不派人去找?但是小荷,找人是需要时间的,至星又在昨天断电了一小时,监控丢失不少,就算是军方出动,这件事也还是有难度的。”


    虞暄荷面色苍白,喃喃道:“至星断电……孟之佑呢?他堂妹是至星的副校长,他一定会有办法恢复的,对不对?”


    听到讨厌的名字,周峋压眉,他瞥一眼厅长,示意他退下,声音依旧轻柔。


    “孟家确实有随意调监控的能力,但这并不代表能恢复根本不存在的监控。”


    “那怎么办?周峋,我只有荞荞了……”


    虞暄荷不敢深思,她知道周峋的仇家有多少,也清楚首星政治斗争的残忍,愈发煎熬痛苦,柔美面孔上满是痛苦。


    周峋抚着她的脊背,低头吻发顶:“你还有我,小荷。我会一直陪着你,也会一直找虞荞,不要害怕。”


    虞暄荷大脑乱作一团,各种想法井喷式出现。一会儿觉得是周峋仇家绑架,一会儿认为是周峋本人故意为之,一会儿又觉得是卓允这种人不怀好意。


    她闭上眼睛,愈发绝望。


    ……


    这厢,卓允急吼吼的要出门,就被父亲死死拽住衣领拉回来,卓少钦语气不善,质问:“虞荞失踪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爸你更年期吗?”


    卓允直接恼了,他一把甩开他爹,眉眼间满是不可被管控的戾气,“那是虞荞!我怎么可能会去绑她?你别拦着我,我要去找人!”


    要是他真这么干了,虞荞绝对会恨死自己!卓允从来不敢挑战她的底线。


    确认儿子不是绑人的,卓少钦放下了心,但还是不虞:“找人?你说得轻松!也不想想虞荞平日里树了多少敌,想搞死她的人不在少数,哪是这么容易找的?”


    “所以我去找肖承他们啊,肖承那老货白活了二十八岁,总能有点门路吧?”


    “还找肖承?我看你都进不了国会大门。”


    “要你管?”


    卓允胸膛起伏,每次和父亲说话,自己都会莫名其妙的暴躁,可虞荞的事就在眼前,他不想去深思,甩开手就走。


    他本人确实进不了国会大门,但拿上卓少钦的证件就不一样了。


    看到“首星大法官—卓少钦”的身份证明后,门卫吞咽口水,默默放人进去。


    “哎,先生请留步,请问您有预约吗?没有预约是不能随便打扰参议员的,请您留步!”


    小助理见人大咧咧闯进来,整个人都蒙了,她连忙伸手去拦,维持温和恭敬的语气。


    “如果您真的有事,可以找我登记的,我给肖参议打电话……”


    卓允冷笑:“打电话?肖承谱摆这么大?”


    他想出口嘲讽一二,可转念就想到虞荞过去说过的话——“没必要为难普通人,如果你有问题,多半是同阶层的人造成的。对普通人发脾气干什么?他们只是生活就够累了”。


    难听的话被咽下,卓允深吸一口气,气势收敛:“我不会为难你,你帮忙传个话就行,告诉肖承我是卓允,让他出来。”


    小助理为难:“但是先生,参议员不在国会。”


    “……那他去哪儿了?”


    “这是私人行程,抱歉,我权限太低,没有知情权。”


    “……那我先走。”


    卓允一口气堵住出不来,烦闷得不行,即将转身离开,他又转过身,不容分说地碰了小助理的光脑。


    “我加了你好友,如果我今天的行为让你扣工资扣绩效了,直接同意好友申请,把扣钱的工单发过来,我双倍补。扣了评奖评优也发过来,我让我爸给你消掉。”


    在小助理的呆愣目光中,他快步离开。


    肖承这倒楣鬼,碰到他就会散财!


    他忿忿不平,痛骂倒楣鬼,却不知道倒楣鬼本人就在至星。


    某专业课教室外,路过的同学不由自主地停留,钉在原地,小声议论。


    “那是肖承吗?是不是来找虞荞的?这刚好是机甲设计的教室诶。”


    “不是吧姐们儿,还没分呐?我还以为虞荞已经和他断了呢,不然怎么会和卓允在一块儿。”


    “哎呀,没断也行啦。其实虞荞脚踏多条船蛮正常的,但踏了肖男神我是真没想到理由……”


    “别提肖男神了,看看这是谁?虞荞没来,你偶像来了。”


    “我有预感,这也是一条船!”


    “唉,虞荞真是好福气呀,这可是两大男神……哎,话说你们觉得谁床上功夫更好一点?”


    “……能别天天聊黄吗?我服了都。肖承吧,年纪大,会疼人。”


    群众交谈间,孟雪鹤从教室里出来,单手插兜,目视前方,下巴稍抬,依旧高岭之花。


    看到肖承,他停住脚步,漫不经心:“肖参议,您有事么?”


    肖承扯扯嘴角,直入正题:“虞荞在哪儿?”


    孟雪鹤收回目光,轻笑一声:“我怎么知道。你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么?”


    “需要我把话说得再清楚一点?”


    肖承上前一步,两个等高的男人视线相撞,眉眼更为锋利的那个一字一顿:“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孟雪鹤不畏不惧,从容不迫:“藏?没有这个爱好。肖参议,说话做事要讲证据,您应该知道这种常识吧。”


    他没作过多停留,继续抬步,不忘抛迷惑性信息:“比起调查我,还是从虞荞本身的社交网入手更好。我还有事,告辞。”


    现在的虞荞可没有行动能力,离不开人呢。


    ……


    啪的一声脆响,不留余力的巴掌落在青年精致侧脸。


    被打的那个毫不在意,把打人的那个从床上抱进轮椅:“火气这么大?”


    “你又给我下了什么药?”


    时至今日,虞荞才懂得了何为精神折磨。前两天里,人身自由被掌控,生育恐惧时刻紧跟,而到现在,她的大腿以下都无法自控,下一步会是什么?


    虞荞不敢想。


    孟雪鹤推她去餐厅:“只是暂时不让你走路而已,怕什么。”


    “……孟雪鹤,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喜欢就好。”


    “可我一点都不喜欢。”


    “未来会喜欢的,别急。”


    “……”


    虞荞只觉得自己即将发疯,无穷无尽的烦躁争先恐后地扑过来,让她心神难安。


    看她没心情吃饭,孟雪鹤也不多说什么,只专心吃自己的那份,不急不缓。


    补充体力还是很重要的。


    放了几袋营养液在床头,孟雪鹤推虞荞去卫生间,温柔宣布:“先洗澡吧。”


    虞荞瞬间精神紧绷,声音变得锐利:“我不洗!”


    孟雪鹤整理她的碎发:“也好,那就只有我洗。你想看吗?”


    然而,不等虞荞说话,他蓦然一笑,自问自答:“逗你的,不想看也得看。”


    虞荞咬牙切齿:“变态。”


    而他绅士风度:“谬赞。”


    孟雪鹤果然不知羞耻,当着虞荞的面,他镇定自若解衬衫,从容不迫脱衣服,没有一点点被凝视的不自在,只有对该情形的满意自得。


    室内热气蒸腾,人也云蒸霞蔚,虞荞哪里敢多看孟雪鹤一眼,她嘴唇颤抖,手指紧紧攥着,几乎能听到指甲的摩擦声,牙酸,心热。


    淋漓水声渐强渐弱,滴滴答答,浇湿了四肢,浸透了皮肤肌理。


    雾气过浓,若即若离,虞荞的心脏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她喉头不停地滚,指尖颤抖着摸上扶手按键。


    她必须得走。


    太热了。


    轮椅缓缓转过头,又缓缓向出口移动,就在虞荞即将握住浴室把手时,靠背被人按住。


    脊背紧绷,潮湿水汽自后打上侧颈,缠上耳垂,“你想去哪儿?”


    “……我要出去。”


    孟雪鹤忽略答案,按自己的计划故作苦恼:“可是,真的不要洗澡吗?”


    虞荞咬舌尖,自虐似的:“不洗。”


    身后人喃喃:“好吧。”


    下一秒,眼前出现一只犹带水滴的手臂,肌肉线条优雅精致,皮肤白到刺眼,萦绕着难言的香气。


    呼吸一滞,浴室门被打开。


    “你可以出去了。”


    虞荞如获新生,马上按下前进键,可孟雪鹤再次提起了她的心。


    “五分钟后我会出来。虞荞,你也该告诉我你的答案了。”


    “我想,你会喜欢那枚戒指的。”


    ……


    第二天醒来后,虞荞就找不到自己的作战服了,只能选择穿孟雪鹤准备的长款睡裙,至多搭配披肩,挡住吊带之外的皮肤。


    纯色羊毛披肩经受反复揉捏,显出几分可怜巴巴,但虞荞满脑子都是孟雪鹤的威胁恐吓,其他任何信息都进不了大脑。


    她并不恐惧婚姻,和良人的婚姻无疑是幸福美满的,双亲就是最佳示范。可对象换成孟雪鹤,虞荞只能感受到煎熬。


    孟雪鹤总是阴气森森,像是暗夜中蛰伏的毒蛇,幽幽盘在隐没于背景色的树干上,不知何时,他就会猛地出现咬住脖颈,一击致命。


    虞荞不得不承认,在没有足够大的权利之前,她异常害怕这种人。


    孟雪鹤是真有让她生不如死的能力。


    任何人做事都要考虑后果,可孟雪鹤不需要,总归孟家能瞒住公众所有事,作为唯一继承人,这疯子几乎能够随心所欲地发疯。


    十几年的伪装太好,谁也不会觉得绅士温和、优雅克制的孟家继承人会是恶人。


    彻头彻尾的恶人。


    “想好了吗?”


    心跳轰鸣中,毒蛇出洞。


    眼前的钻石过分闪耀,令人头晕目眩,虞荞没有说话,慢慢伸出右手。


    “…十年之内,不要孩子。”


    十年以后,她一定弄死他们。


    孟雪鹤弯唇笑了,他单膝跪地,温柔给她带上钻戒。


    那是仿蝶恋花的款式,只是蝴蝶换成了双翅紧紧缠绕花枝的鸟,栩栩如生,严丝合缝。


    他说:“都听你的。”


    十克拉的戒指太重,压得虞荞喘不过气,她觉得可笑,声音很轻的重复一遍:“都听我的?”


    被绑架,被限制自由,这叫都听她的?


    孟雪鹤握着那双温凉的手,凤眸抬起:“是。虞荞,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让你得偿所愿。”


    虞荞挣扎了下,没能挣脱,气急之下,她不禁冷笑,口不择言:“好,那你跪下,能不能做到?”


    四周寂静到可怕。


    青年眉毛幅度很轻地动了一下,虞荞以为他要生气拒绝了,可就在下一刻,孟雪鹤双膝落地,干脆利落。


    顶着虞荞不敢相信的眼神,他温和浅笑,汹涌的爽意喷涌而出:“然后呢?还需要我做什么?”


    “疯了……”


    自己对孟雪鹤的过往判断瞬间坍塌,虞荞难以想到他竟然会照做。他的尊严呢?他的骨气呢?他不是最讲清高的吗?那现在他在搞什么?!


    又惊又惧,不受控制地,虞荞按下后退键,试图远离。可孟雪鹤不是泥人,她退多少,他就进多少。


    轮椅向后,膝盖向前。


    直到退至角落,退无可退。


    水波一圈一圈晕开,震荡:“你想做什么?”


    他没有说话,轻轻握住她的脚踝,略有温凉的触感紧贴皮肤,虞荞周身一凛,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分开她的腿。


    再然后,修长手指撩开裙摆。


    孟雪鹤附身进去。


    ……


    虞荞终于知道孟雪鹤为什么准备这种款式的睡裙了。


    大裙摆,足够长,足够柔软……还足够吸水。


    “舒服吗?”


    来路不言而喻的水痕沾染了孟雪鹤的大半张脸,他把瘫软无力的虞荞抱上床,轻轻亲她侧脸。


    虞荞抬手挡住眼睛,声音含糊不清:“嗯……”


    “嗯是什么意思?”孟雪鹤稍微用力,把她围困在床头一隅,不依不饶地压住。


    虞荞偏过脸,带着哭腔,既像羞耻,又像慊弃:“你别把脸凑过来……”


    “你连自己都不想沾?”手掌抚上她后腰揉,孟雪鹤还不忘费解发问,“虞荞,你怎么这么装?”


    身体更软了,她下意识挽住身上人的脖子:“你才装,你还不爱干净。”


    孟雪鹤贴着她的耳廓笑:“我倒是想去洗把脸,刷次牙,可现在不肯松手的人是谁,嗯?”


    虞荞手指蜷缩,慢慢收回。


    孟雪鹤捉住她的手,重新搂上去:“抱紧。”


    虞荞被他拦腰抱起,头脑发懵:“你不是要去卫生间……”


    “到现在还不想洗澡么?”孟雪鹤颠了颠,成功让她抱得更紧,他稳步走向淋浴室,“你先泡澡,我刷牙。”


    自从虞荞有记忆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没自己动手洗澡,也许是孟雪鹤又下了迷药吧?她为自己找好借口,然后放纵他为所欲为。


    孟雪鹤真的很会伺候人,简直像是一个鸭王,上天赏鸭子做。


    爽到瞳孔失焦,虞荞一边抖,一边很不文雅礼貌的想。


    灵魂在天上飞,她听到自己茫茫然的问话:“你还不进来吗?”


    对方堵住她的耳朵,和水啧同步响起的是他的笑,“第一次不想在床上?虞荞,你倒是狂野。”


    随便他说,反正她已经舒服到头皮发麻了。


    “那就上床……”


    “等会儿。”


    “为什么?”


    “刷牙。”他的呼吸缠绕她的锁骨,“洁癖精。”


    …………


    虞荞闭着眼,睡得很沉。


    孟雪鹤没有困意,他拿过丢在床头的戒指,重新给虞荞戴上。


    他动作随意,不怎么小心,把已经空了的营养液袋碰掉在地,发出细碎声响。


    但虞荞半点听不见,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透着绯红,呼吸声也轻,侧着身子,微微蜷起来。孟雪鹤静静盯了一会儿,觉得她有点像刚出生的猫。


    心脏很软,于是低下头,轻轻吻她眼皮。


    眼皮哭的有点肿,睫毛也被水意沾成了一缕一缕,无声地亲完,孟雪鹤用纸巾给她擦干。


    仔细看了看,又把粘连在她侧脸的发丝一一拨开,梳好。


    做完这一切,他与她十指相扣,缓缓摩挲她的指节,两枚戒指互相辉映。


    欣赏良久,孟雪鹤觉得不能只有自己看见。


    他拿出光脑,耐心调整角度与滤镜参数。十分钟后,一张十指交扣的照片,被发到公共平台上,配文“愿我们长久”。


    看着点赞评论数以秒为单位百数增长,他总算心满意足。


    好了,这下可以安心睡觉了。


    第45章 夜半电 天堑银河十八岁


    凌晨时分, CM论坛炸了。


    【我去我去我去!你们看到孟雪鹤的最新动态了吗?他居然要结婚了!闷声干大事啊】


    【高岭之花还是下神坛了吗……我恨……】


    【对象是谁啊?也不@出来】


    【你们八卦得好纯粹啊,难道就我看到了女方手上的鸽子蛋吗?那可是鸽子蛋,还是难得一见的成色, 闪爆了简直】


    【孟雪鹤又不缺钱,还是讨论女方是谁比较有意思~】


    【额,为何你们都默认是“女方”啊, 孟是Alpha, 找Omega男性也不是没可能】


    【管理员呢?快把这个乡巴佬踢出去, 你是从至星那儿混过来的低等星人吧?圣温兰谁不知道男神是铁血异性恋】-


    接到举报,管理员已暂封23楼,禁言72小时-


    帖子里很快再次热闹起来。


    【不知为何, 我感觉女方是yq……】


    【我觉得像lyy,门当户对, 又是AO组合。而且两个人都那么漂亮,一看就是天仙配嘛】


    【我觉得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发布时间点……半夜十二点, 白色床单, 明显没有用力的手……细思极恐】


    【男神好体力】


    【别搞行吗?小心被封啊喂!】


    【能不能别造黄谣啊?那肯定不是虞荞!你们一个个不八卦会死吗?每天除了胡说八道就没别的事做了?想死吗你们?】


    【完了完了, 卓允扒过来了, 咱们快跑!他会人肉!】


    现实中,卓允气的抓狂,他刚想通过内部关系人肉这群不怀好意的贱嘴巴,谁知下一秒——-


    楼主已删帖-


    卓允心梗, 拼命告诉自己虞荞不喜欢粗俗的人,才没把光脑掷出去。


    刚巧,卓少钦的电话打过来,他直起身子秒接:“爸!是不是找到虞荞了?”


    “……嗯,找是找到了。”


    对面的声音略有迟疑, 卓允没听出来:“那她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绑她的人是谁?哪一家的?”


    “……她人好好的,明天应该就能回来。”


    “那就好。”卓允长舒一口气,转而愤怒起来,“对了爸,你帮我个忙,现在有一个被封了的帖子,你帮我查查里面发言人的真实身份。”


    卓少钦:“好好的查这个干什么?”


    卓允悲愤:“他们给虞荞造黄谣!说孟雪鹤跟虞荞睡了!这怎么可能?孟雪鹤那贼鸟他也配!”


    卓少钦默默听着,一阵心累。要不然说卓允蠢呢?算了,还是提点一二吧。


    “卓允,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通知你。”


    “什么?”


    “虞荞有没有睡孟雪鹤不知道,但孟雪鹤从今天起就是虞荞的未婚夫了。你以后做事小心点,听到没?卓允,回话。”


    长久没听到声音,卓少钦皱眉低头,也没挂断啊。他把语音切成视频模式,看到一张失魂落魄的脸在自言自语。


    “凭什么?孟雪鹤这人也配?他有什么好的?他比我矮了那么多……”


    卓少钦真是看不惯这种软弱模样,他严声训斥:“卓允,你难过个什么劲儿?虞荞现在只是和孟雪鹤谈恋爱,又没有结婚,至于伤心成这样?”


    结婚了都能离。


    “你才不懂!”


    只见卓允陡然红了眼眶,情绪爆发,“重点是虞荞选了孟雪鹤没选我!可我不比孟雪鹤差!”


    晴天霹雳袭来,少男道心破碎,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直接挂断电话,扑进柔软大床,心境酸楚。


    他大脑想着孟雪鹤po出的图文,耳边飘荡“虞荞真的睡了孟雪鹤”,眼前还有过去独属自己的甜蜜,可耻硬了的同时,不忘潸然泪下。


    卓允埋进松软枕头,手掌向下,一边痛苦落泪,一边用力去磨。


    ……


    翌日,晨光熹微。


    “…你没走?”


    这是虞荞醒来后第一回 看到孟雪鹤,她慢腾腾坐起来,声音有点哑。


    孟雪鹤单手递去玻璃杯,“今天不是要回家见妈妈?我请过假了。”


    虞荞冷嘲热讽,没接他的水:“原来你也知道不去上课要请假,我的假怎么不一块儿请了?生怕最后考不过我,所以才故意拉我平时分?卑鄙。”


    “想多了。没有虹膜验证,打不开你的教务系统,我也很遗憾。”


    看她不接水,孟雪鹤淡定收回手,轻嗤一声:“也不知道你都平时防着谁,每个软件都要安装虹膜验证。”


    虞荞掀开被子下床:“显而易见,只有你。”


    昨晚两人只做一回,加上孟雪鹤用了疗养仪,虞荞除了嗓子有点哑,其他部分一切正常。


    “订婚宴你准备还是我准备?”


    孟雪鹤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跟着她进了洗漱间,状似随意开口。


    虞荞不冷不热:“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办订婚宴?丢人丢份。”


    她觉得他丢人?


    孟雪鹤冷下眼睛,语气变得平铺直叙:“虞荞,你床上床下是两个人么?昨天晚上你是怎么说的,需要我放录音出来?”


    不提昨晚还好,一提昨晚,虞荞就想到自己被欲望接管的样子。她恨他勾引,更恨自控力为零的自己。


    羞耻喧嚣,积成怒火,她忍无可忍,直接把接好的温水全泼他脸上:“你能不能滚一边去?知不知道自己很让人恶心?”


    “恶心?”


    晶莹水滴顺着青年轮廓分明的骨骼皮肉流下,孟雪鹤轻笑,刻薄又恶毒。


    “对啊,我真是个恶心的人。虞荞,被这么恶心的人操到爽哭漏水的地步,你是不是该自杀两次聊表敬意?不见血封喉,怎么对得起你刚烈无双的品质?”


    理论秀才遇上实战狂兵根本打不过,虞荞无法理解对面人究竟凭何种心态、才能说出这番不知羞耻的话。她气得发抖,怒火直冲脑门,狠狠把杯子甩他身上。


    “出去!”


    纯白玻璃降落地面,碎出一大片跳跃的光,可光蝴蝶仅仅跳了两秒钟,就变成了戳伤人心的遍地狼藉。


    正普通昨晚的欢愉,也如同两人每次的相处。


    孟雪鹤冷冷瞧着,只觉得刺眼至极,他转身,僵硬终结同样狼藉的对话。


    “半小时后吃午餐,我们回万华。”


    ……


    为时不到七十二小时的少校失踪案,以“少校心情不好出去玩忘记通知”为由,正式告破,随之而来的,是一起愈发离奇的官宣。


    短短一天时间里,没有任何预兆,周孟两家同时放出消息,宣布两家继承人即将订婚。


    虞荞没精力去理密密麻麻的消息,她通通静音,然后上床补觉,这几天她提心吊胆,一次都没睡好。


    再次睁开眼时,床头坐了一个人,黑沉沉的剪影进入眼帘,她吓一大跳,试探性地喊:“妈妈?”


    窸窸窣窣的细小声音过后,灯光渐渐亮起,点亮坐在床畔的人影。


    “是我。”


    虞荞松了口气,撑起身子向后靠:“怎么了妈?”


    女人的长发被松松挽在脑后,身体微微前倾,问话小心又温柔:“荞荞,能不能告诉妈妈,这几天你到底去哪儿了?”


    对方光洁额头上还能看到细密的薄汗,虞荞皱眉靠过去,轻轻给她擦掉:“这几天就是和孟雪鹤出去玩了啊。妈,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手腕被握住,虞荞一怔,然后,她听到母亲颤抖的音色:“孟雪鹤对你做什么了?你为什么同意和他订婚?”


    “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心底一沉,她面色如常,“妈妈,孟雪鹤跟我聊得来,长得也好看,和他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虞暄荷目不转睛,不知道有没有信:“那肖承呢?荞荞,你不喜欢他了吗?”


    “……不一样的。妈,我和肖承有不可调节的矛盾,本来就走不长远,分开只是时间问题。”


    她想说分手,但肖承的话回响在耳畔,到底用了“分开”这个词。


    也许是暖光太温柔,虞暄荷看上去总有些悲伤,眼底氤氲水雾:“可是荞荞,你真的喜欢孟雪鹤吗?这次是订婚,不是简单的恋爱。”


    她没有指责虞荞没和自己打商量,就私自定了这种大事,只是这么温和询问、确定她的心理。


    虞荞沉默一瞬。


    对于孟雪鹤此人,她何止是不喜欢?对于这种品行低劣的货色,虞荞只会恶心厌恶。


    而两人难得有一回“顺利合拍”,居然还是在床上这种可笑的场合。


    心底讽刺,再次开口时,虞荞却轻松一笑,安慰母亲:“结婚了都能离,订婚又算什么呀?而且他挺听话的,做事也干净利索,这样的人很适合做合作伙伴。”


    孟雪鹤不是毫无用处的人,虞荞不知道他图自己什么,但既然送上了门,那就没有只任他索取自身的道理,不吸点血怎么行?


    最起码,该借他的手办几件自己的事。


    如果好好加以利用,说不定还能挑起他和孟之佑的矛盾。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比起孟雪鹤,虞荞更恶心孟之佑,也更想搞垮他。


    这么一想,虞荞便成功调整好心态,重新振作起来。


    虞暄荷心软又心酸,她把侧过脸轻轻拭泪,强撑出一个笑来:“妈妈只希望你能高高兴兴的。”


    虞荞停顿了下,嘴角扬起弧度,郑重认真:“妈妈,我会的。”


    她伸手握住虞暄荷,正如同一时刻,周峋伸手,面无表情地打偏周陆敬的军帽。


    “你今天找过来,是想让我收回已经说出口的话么?”


    周陆敬已经连着两天没有休息了,眼下乌青,唇瓣上唇纹明显。得知虞荞失踪,他第一时间请假外出寻找,周峋一直看在眼里。


    这份寻找直到两小时之前才终止,下属小心翼翼地问他“您不知道虞少校已经回家了吗”,周陆敬才发现,原来虞荞早已回去,而周峋并未通知自己,或者说,他可能都不屑于通知自己。


    青年身形高大挺拔,攥紧大腿外侧的拳,声线平稳:“爸,虞荞和孟雪鹤之间根本没有爱,这样的两个人怎么能订婚?”


    “没有爱又怎么样,”周峋冷笑反问,“你难道觉得自己是在有爱的家庭里出生的?”


    “……过去的多数时候,虞荞都没有享受周家带来的便利。联姻这种事,也不该由她承担责任。”


    眉眼深邃阴鸷的男人扯扯嘴角,眉梢一扬,显出荒诞的神色:“周陆敬,你在跟我讲道理吗?”


    青年抬起眼睛直视他:“是。”


    “少在我面前犯蠢。如果道理有用,炮弹射程的意义是什么?”


    周峋冷冷道:“已经定下来的事,不要试图改变,我不会收回自己的话。现在的你,还不配对我的选择指手画脚。”


    周陆敬面无表情,手背青筋暴起。


    “爸,您要拉拢势力,我确实不能、也不配指摘,可为什么一定要是孟雪鹤?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事实,今天能绑虞荞,明天又能做出什么?”


    周峋秒回他的话,近乎是话头接着话尾,咄咄逼人:“不重要。目的达成不就够了,有什么大道理可讲。”


    “你是第一天进这个圈子吗?一堆臭鱼烂虾成群结队,戴上面具穿好华服,多的是寄生虫眼巴巴地扑过来跪地讨好。我们要做的,仅仅是研究怎么才能穿上更加靓丽的衣服,然后让那群愚蠢的寄生虫更加自觉的下跪。”


    他看向长子的目光不屑失望交杂,语气冰冷。


    “周陆敬,你真的是我见过最窝囊愚蠢的周家人。优柔寡断,瞻前顾后,每天净发假惺惺没人要的善心。”


    青年低下眼睫,一言不发。


    依旧窝囊到底。


    周峋厌恶地瞥过眼:“十天后就是订婚宴,你要么别来参加,要么管住自己的情绪,听懂了么?”


    周陆敬指骨发白:“我明白了,爸。”


    “明白了就出去。”


    “……是。”


    他垂首后退两步,才转过身子,开门离开。


    开了门,又是新的一天。


    不管旁观者如何愤恨如何不满,订婚宴请柬还是流水般发往首星的各大家族,大有要办得轰轰烈烈的意思。


    虞荞不想回答“你怎么会突然订婚”、“你真喜欢孟雪鹤呀”、“你最近一直和孟雪鹤在一起吗”之类的问题,编辑了条“近日身体不适,请勿打扰,感谢关心”群发,然后继续保持断联,专心在家上网课,力求尽快进入过去的状态。


    但她没想到,尽管做到如此地步,还是有不长眼没情商的人硬凑过来。


    看到孟雪鹤的脸,虞荞拧眉:“你来做什么?”


    “送点你喜欢的东西。”


    光脑叮铃震动,一份名为“鸣裕集团避税证据”的文件发来。


    看清文件名称,虞荞瞳孔一缩。鸣裕是周家的产业,孟雪鹤居然有周峋偷税漏税的证据?


    她诧异震惊,门外人轻笑:“文件只有一半数据,剩下的另一半在这里。”


    说着,他抬起手腕,轻晃手中的文件夹。


    虞荞握紧门把手,没有迟疑地拧开:“进。”


    孟雪鹤拉着他的行李箱进来,姿态自然而然,像是进自家门。虞荞看得蹙眉:“你人进来就算了,怎么还带着东西?”


    对方淡定换鞋:“我们是未婚夫妻,同居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吧。”


    虞荞冷笑:“你是法盲吗?在我没有同意的情况下,你这就是非法入侵他人住宅。”


    自己平时都住校,谁跟他玩同居那套。


    孟雪鹤好整以暇:“你接收了周家避税文件,算不算非法获取私密信息呢?我们两个,谁又比谁干净。”


    虞荞没动,抱肩看过去。


    孟雪鹤挑眉:“周峋私自调军、玩忽职守、贪污受贿、打压平民军官等证据八十七条;孟之佑文化发展专项资金贪污、干预官员升迁、工程承揽走后门等证据九十三条;卓少钦恶意判案、多次接收权贵高昂礼品、私占他人玄矿等证据七十二条,够了没。”


    虞荞停顿两秒,深深看他两眼,转身进书房:“主卧在最里面。”


    对面人从善如流,走进最深处的房间。


    虞荞的房间和她本人很像,装得一副性冷淡,黑白灰配色简洁明了,配饰很少,基本都是必需品,没有装饰品。


    他没碰别的东西,拉开衣柜,眉尖在瞬间拧起。


    这是什么破习惯——衣服不挂只叠?穿起来多麻烦,也不好找。


    他单手插兜思索了会儿,打开光脑下单购物。


    ……


    虞荞进入学习状态后很难出来,必须要把当日任务全部完成才能抽身。她出书房的时间一般是十点钟,这个点也没什么店面开着,只能随便拆袋营养液喝。


    但今天好像不一样了。


    孟雪鹤坐沙发上,用光脑批文件,修长手指上落光,语焉不详:“你还真是沉浸式学习,敲了三次门都不出来。”


    “关你什么事?”


    “饭是我做的,”他睇来眼神,“你说关不关。”


    “……”


    虞荞回头看餐厅,牛排还冒着热气,蒸得她的心也莫名发烫,脱口而出:“你居然会做饭?”


    孟雪鹤垂下眼帘:“中学有给父母做饭的学习指标。”


    那时候,他绞尽脑汁想要讨好孟之佑,一份简单的煎牛排反复做了六次,但孟之佑没有多看半眼,仅仅留下句“孟家不缺厨子”。


    从那儿以后,孟雪鹤每次心情不好时都会煎牛排,然后想着怎么取代孟之佑。


    孟之佑城府深沉、心狠歹毒,孟雪鹤惧怕他手中的权力,同时又极其向往他手中的权力。乖乖装了十几年的孙子,可切实拿到手的东西依旧少之又少。


    既然当爹的不厚道,也不能怪做儿子的另找同盟。


    餐厅里,虞荞落座,没抬眼看跟着坐下的孟雪鹤。她沉默着吃了大半晚餐,才语气平淡地挑起话题:“证据什么时候发我?”


    孟雪鹤切牛排,指骨微微发力,显出一点白色。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


    虞荞手指一顿,她没急着生气,反而认真询问:“所以,我要交换什么?”


    她并不意外这个答案,可不知为何,心底聚起的暖气没有了。


    孟雪鹤语气平淡:“表面上的相敬如宾,模范夫妻,大事彼此商量再做决定,互相解决生理问题,这些应该不算刁难吧。”


    “模范夫妻?”虞荞讽刺十足地挑唇,不置可否,“你对模范夫妻的定义是什么?”


    刀叉触碰瓷盘的声音很刺耳,孟雪鹤却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


    他说:“肖承,卓允,程术……这三个人,你总该做个决断。”


    仿佛是回应挑衅,虞荞也用力使用刀叉,听着令人牙酸不已。


    “没有关系,做什么决断。”


    孟雪鹤不知道信了没,面色不变:“好。我的要求说完了,你的诉求呢?直说。”


    她轻描淡写:“开放式关系。”


    他斩钉截铁:“不可能。”


    虞荞轻嗤:“那就没有谈的必要了。”


    孟雪鹤攥紧指节:“……对象。”


    她随口答:“待定,随增随减。”


    他忍无可忍:“虞荞,你别太过分。”


    餐桌不大,长长方方一条,被灯光分割成两个部分,像是天堑银河。河的两边有人对望,远观款款深情,凑近看了,却一副巴不得对方淹死在河里的模样。


    虞荞放下刀叉,叮的一声。


    “和你的所作所为相比,我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了。我吃饱了,先告辞。”


    她把餐盘送进自动分类箱,头也不回地离开。


    大脑的疲惫让虞荞不想多分半点精力去管孟雪鹤,简单洗漱,她沾床就睡。


    一小时后,敷完面膜的孟雪鹤在她身边躺下。


    也是这时候,虞荞的光脑响了起来,孟雪鹤低头瞥一眼。


    是卓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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