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衍窝在迟书誉怀里,睁着一双眼睛好奇地往外看。
他的神色天真,又刻意藏着掖着,迟书誉一心找人,竟然也没多分什么注意给怀中的猫咪。
宋时衍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四处走,想提醒他又开不了口,只好乖乖趴在人怀里,像个毛茸茸的毛线团。
迟书誉找了很长时间,本来天色就晚,等到他将周围找过一圈,宋时衍早已昏昏欲睡。
这一睡就睡到了天光乍晓。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微光扫到宋时衍的睫上,他恍恍惚惚惊醒,爪子下意识在四周扒拉了几下。
“别乱动。”一道沙哑的男声响起,他似乎是很累,声音都显得沉郁,宋时衍听上来只觉疲惫。
“喵……”他这才真正醒过来,在人的怀里。
他这才发现迟书誉彻夜没回家,而一抬眼,就能看到锦绣万里破落的石碑。
迟书誉在找他。
找了一夜。
而罪魁祸首心安理得地埋头睡觉,还以为这事与自己无关。
他不听迟书誉的话,微微抬头,视线从他的下巴慢慢往上移动,逐渐看到了迟书誉眼底的青黑。
宋时衍伸出前爪,想要去碰迟书誉的下巴,却被饲养员躲开了。
也是,这人有洁癖,除了总是占宋时衍的便宜,恐怕连猫也是嫌弃的。
宋时衍垂下眼睫,柔软的耳朵触碰到迟书誉的衣领,能听到里头急促的心跳声。
迟书誉的手机恰时响起,他接听仿佛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
宋时衍猜了个大半,他必定是找人去寻自己了,却心知难寻,于是连问出口都不敢问。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宋时衍早已了解了这个男人,了解了他自负外表下藏着的忐忑与不堪。
他突然有些后悔。
他总是后悔。
迟书誉对他的心意十分明显,宋时衍不抵抗,不推拒,甚至主动亲吻,主动迎合。
而今却因为一些莫须有的胆怯和害怕,连真实的身份都不敢告诉他。
宋时衍啊宋时衍,你一边说要回应迟书誉,不想辜负他这么长久的喜欢,一边又做出这副行径,简直是丢人。
胆小怕事,自卑自负。
宋时衍自我批评一番,心安理得地窝在迟书誉怀里,睡了过去。
怎么说那糖还剩两颗,大不了以后再解释。
结果睡不到一个小时,宋时衍就被晃醒了。
他茫然地睁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迟书誉就捏着他的后颈把猫往床上一放。
什么床?
宋时衍摸了摸身下柔软的床铺,还没反应过来,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了自己嘴里的喵喵声。
行吧,猫咪不能说话。
他刚要继续睡过去,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小保险箱。
猫咪还晕乎乎找不着方向,看到这个保险箱简直是清醒了大半。
他的哈欠打到了一半,冲上去想阻止迟书誉的动作。
迟书誉轻车熟路地输入了一串密码——宋时衍心思纯良,密码来回就那几串,根本不难猜。
果不其然,他刚输入了宋时衍的生日,这锁就打开了。
迟书誉听到那声锁扣开启的动静,便捧着小保险箱,用手去开保险箱的门。
里头可是他仅剩的两颗糖!
宋时衍自己嘴上说着不想变回人了,但不想和不能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他喵呜一下炸了毛,迟书誉从保险箱里拿出那个几乎空了的糖罐,眸色深了深。
“阿衍还喜欢吃这个糖吗?”
这糖是宋时衍第一次见面时候送给他的,他一连吃了很多年,却不曾想宋时衍也这么长情。
宋时衍哪知道他脑子里的弯弯绕绕,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当年见过迟书誉,更不记得这个牌子的糖。
路边的糖一个钢镚买二十颗,谁管什么牌子啊。
他不由又想起他那一盒叠的整整齐齐的糖纸来,他伸出爪子想阻止什么,迟书誉却剥开糖纸,放进了自己嘴里。
他见猫咪表现奇怪,以为是他也想吃糖,便好脾气地笑了笑:“阿衍藏在这的,说不定自己都忘了还有两颗糖。”
那糖很甜,迟书誉吃着很开心。
宋时衍看着他吃,悲痛地喵了一声,简直想一爪子拍在他身上,问他是不是傻。
然而迟书誉没有天眼,也看不出这糖的重要性,吃了也便吃了。
然而吃了一颗还不够,迟书誉将糖纸整理好放进口袋里,又毫不客气地拿出了另一颗来吃。
宋时衍头顶上的猫耳朵动了动,三两步跃到迟书誉的身上,对着他的手撞了一头。
玻璃糖从他手里掉落,宋时衍一蹬后腿,在半空中接了下来。
他本意是不让迟书誉吃,谁料那糖剥了一半,糖纸被猫牙咬开,糖顺着猫咪的食道滑了下去,险些将宋时衍呛死。
宋时衍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吐出了嘴里残留的糖纸。
他不想在迟书誉面前展现一出大变活人,又不想再瞒着他,两相权宜之下,竟然原地愣住,两只水绿色的眼瞳往中间去,原地成了一对斗鸡眼!
迟书誉疑心他呛着,找人中药,猫咪总也不能丢了性命。
他迅速抱起小猫往外走,不料迎面撞上了一个精致的中年女人。
陈雅如不知为何,自从上次和小鱼闹了矛盾,总想来锦绣万里看看。
当年抛弃宋时衍是她不对,但她也没有办法,尚能开脱。
而为了不与宋北川牵扯更多,明晃晃将锦绣万里的房子过户给宋北川,这事是她对不起宋时衍。
她正摸着熟悉又陌生的路线走来,转而就看见了抱猫的迟书誉。
陈雅如伸手拉住了迟书誉,一双眼久经风霜,却仍不显老,漂亮极了:“迟总这是要去哪里?”
迟书誉本不欲理会她,但这毕竟是宋时衍的妈。
宋时衍自己嘴上不说,其实还是在意的。
像宋北川之流伤他过深,宋时衍当真不在意了,而陈雅如在宋时衍的童年时期却陪了他很长时间。
陈雅如不仁,而他的阿衍心肠太好,总是惦念着那些狗屁的亲情,从来待陈雅如都和和气气。
“我带小鱼去看看医生。”
他话音刚落,陈雅如就掩饰不住愕然:“小鱼?小鱼生病了吗?”
一只素不相识的猫,陈雅如何来紧张?迟书誉的神色带上了古怪:“您爱屋及乌,倒也没必要爱到我家猫身上。”
他这语气嘲讽十足,陈雅如脸色苍白一瞬,紧接着道:“我说的不是……”
宋时衍早在听到陈雅如声音的时候就睁开了眼。
他以为迟书誉不会给陈雅如面子,会选择直接离开,却不曾想他竟解释了一遭。
两人接下来的对话宋时衍几乎能猜到。
他大脑一片空白,心说完蛋了。
他又一次骗了迟书誉,虽然等他变成人迟书誉就能发现真相。
但是自己发现和被其他人揭开,完全是不一样的感受啊。
果不其然,迟书誉多聪明的人,当场就听出了陈雅如语气里的茫然和犹疑。
他眉一挑:“那你说的是谁?”
“小鱼啊,就是。”陈雅如叹气,“那孩子一定恨上我了,可是他和阿衍长得太像,我实在……”
“小鱼?”迟书誉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慢慢漏出来一点线头。
但他没办法追问,怀里的猫突然呛咳了几声,夺去了他的注意力。
迟书誉快步下楼,一边下楼一边拿出手机,拨打了小张的电话。
陈雅如在他身后憋了半天,道:“那孩子跟我说,他叫迟小鱼啊。”
完,蛋,了。
宋时衍演不下去了,猫咪的呛咳声戛然而止,他心虚地抬头,对上了一双探究的眼睛。
迟书誉低下头,手机掉在了地上。
他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他知道宋时衍和小鱼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小鱼知道的事,宋时衍总是知道。
也知道了宋时衍是一只有着雪白耳朵的猫。
甚至他提过让宋时衍见见小鱼,却因为一猫一人总是只出现一个而没找到机会。
这么多的疑点和巧合。
那只流浪的黑猫,是小鱼的朋友,而为什么宋时衍要冒着危险去救那一仓库的猫。
还有他面对自己的反应,从最开始就好像什么都知道。
欺骗和惊喜,开心和愤怒。
不同的心情终于混杂在了一起,疯狂地侵袭了迟书誉所有的理智。
原来宋时衍一直陪着他,从葬礼开始,一直到今天。
他总是逃避,害怕,从来不敢亲近自己,连亲吻都是笨拙而疏离的。
可是。
他的小鱼却从来没离开过自己。
就算发现了那个阴暗又恶心的房间,就算那么害怕他,他的小鱼,他的阿衍,却从来都陪在他的身边。
而迟书誉这个笨拙又迟钝的笨蛋,竟然从来没有察觉过。
他看着宋时衍的眼睛。
想起了宋时衍和他抢夺的糖。
“你那么喜欢吃糖,我居然一直没给你吃。”
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他要裸奔了!
宋时衍感觉晕乎乎的,他疑心自己马上就要变成人,从迟书誉的怀里飞跃而下,迅速溜回了屋里。
迟书誉快步跟到他身后,想跟进去,猫咪却张牙舞爪地朝他叫了一声。
迟书誉还是担心,没理会猫咪的抗议,跟了上去。
然后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第52章
陈雅如被晾在了后面,不方便上前,也就没进门。
迟书誉倚在门上,白猫缩在角落,警惕地盯着他看。
他缓步上前,想弯腰摸白猫的脑袋,却被宋时衍躲开了。
能不能走啊。
宋时衍警惕地盯着迟书誉的脸,和他对峙了一会,见迟书誉毫无反应,索性一个翻身翻进了衣柜里。
直立的木质衣柜很深,宋时衍跌进一堆衣服里,感觉耳朵热辣辣的。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清晰地变回人,总觉得与以往的感觉不太一样。
既没有晕倒,也没产生什么别的感觉。
宋时衍犹豫了一会,怕迟书誉凑上前看他,半起身扒着衣柜门,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盯着迟书誉看。
他想用视线吓退迟书誉,却不料自己凶狠的表情,放在甜美的猫脸上,倒像是撒娇。
迟书誉站定,隔着几米的距离看向宋时衍,还想凑上来摸他。
宋时衍果断摇头,依旧爪子扒着衣柜,冷漠而防备地看着迟书誉。
迟书誉本来就是出来找人,现在人找到了,当然没别的事了,只是定定地盯着猫看,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他悠闲地和猫对视了十来分钟,转身坐到了床上,他不知道宋时衍想要干什么,索性坐在床上慢悠悠地等。
反正他的阿衍,他的小鱼,现在陪着他。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宋时衍发现,自己没有变回去。
也就是说,那糖八成是失效了,他不用担心裸奔了。
宋时衍的前爪落到自己的额头上,崩溃地敲了敲,想把自己脑子里的水过滤出来。
他到底怎么想的,想到和陈雅如说自己叫迟小鱼。
迟书誉也是闲得慌,在这陪着他陪了一个小时也不嫌累。
宋时衍怕半路出事,又在衣柜里躲了半小时,确认自己不会变成人,才迅速爬出衣柜,顺着迟书誉的腿爬到他怀里。
他的眼里恢复了懵懂,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去舔迟书誉的手臂。
迟书誉可不被他骗。
已经被骗了这么多次了,宋时衍什么德行他都清楚得很。
怪不得第一次遇到这白猫他就感觉很熟悉,原来早已是命中注定。
宋时衍发现自己不会变人之后,反倒嘚瑟了不少,他的爪子勾上迟书誉的领口,把昂贵的毛衣勾烂了线。
迟书誉见他不承认,也不说话,只是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一般,摸了摸小猫的毛:“这段时间忙,我都忘了。”
宋时衍总感觉他的语气和平日不太一样,带了点尖酸。
果不其然,迟书誉挑眉拿起手机:“我得打电话给迟洺雨,问问他有没有时间。”
提到迟洺雨,宋时衍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的猫眼睁得很大,凑近去抓迟书誉的手机。
“小公猫到了年纪,也该绝育了。”
这人还没忘记这一茬!
宋时衍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他最初不愿承认自己的身份,现在想承认也来不及了!
他急得喵喵叫了出来,想伸爪够迟书誉的手机,这人却微微抬起胳膊,冷哼一声:“估计还得排队。”
他顿了顿,宋时衍以为他要心软饶过自己,不料这人笑了起来,“没事,我们可以插队。”
宋时衍想死。
他当猫这么久,虽然已经习惯了当猫的生活,但并没有猫咪有的发情期,也不想失去身下那个命根子。
他在迟书誉怀里张牙舞爪,简直要为了那块肉和迟书誉拼命。
迟书誉以前还当自家猫是通人性,现在想来,完全是听得懂人话。
他继续摸了摸宋时衍的头——以前养猫不过养猫,摸几下顺手也就罢了,而今知道这猫是自己心尖上的人,便怎么都摸不够了。
宋时衍说不出人话,只能在他怀里可怜巴巴地喵。
迟书誉并不理会他,这坏猫总是骗他,非得给点教训才行。
迟洺雨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电话响了一会才通,他在电话那头抽了一口凉气,低低骂了声“滚”,才叫了声哥。
迟书誉破天荒地沉默一会,才问候了一声:“你怎么了?”
“被狗咬了。”迟洺雨微皱眉头,语气差劲得要命,“什么事啊哥。”
迟书誉听出了不对劲:“你没出事吧。”
“没,我操。”迟洺雨摆了摆手,“还是个洋狗——你有事说事就行。”
宋时衍早就竖起了耳朵,他最爱听八卦,此刻好奇地凑上去,却听到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喘息。
宋时衍:“……”
迟书誉挂断了电话。
一人一猫对视两眼,大眼瞪着小眼,纷纷看出了彼此眼里的尴尬。
迟书誉一扶额头,没想到自家弟弟光天化日做那种事的时候还能接电话,目光不由又落在小猫后腿之间。
宋时衍感觉身下一凉,气的一爪子拍上了迟书誉的脸。
他从来没后悔过自己过重的好奇心,这会连猫脸都挡不住躁郁。
被猫拍了脸,迟书誉也不觉得冒犯,掐着宋时衍的前爪微微挠他的爪心。
宋时衍简直害羞的厉害,猫眼都紧紧闭着,迟书誉突然觉得他这副模样可爱。
不过宋时衍什么模样都可爱,迟书誉笑着揉了揉宋时衍的头。
宋时衍瞪他一眼,迟书誉仿佛找到了逗他的乐趣,抱着猫出了门,门口陈雅如踩着高跟鞋站着,还没离开。
迟书誉随便看她一眼,没落什么注意力,反倒是他怀里的猫多看了陈雅如几眼。
陈雅如感觉亲切,伸手想摸猫咪的头,却被宋时衍避开了。
他对这女人的感情太复杂了。
却有一点在他心里很重,他不想和陈雅如再有联系了。
这个女人就永远存在于他的回忆中,这样他不会再想起十八岁那个生日,也就不会悲伤了。
宋时衍垂下眸,迟书誉察觉到了他的不开心,伸手捏捏宋时衍的耳朵,朝着陈雅如笑了笑。
“阿衍十八岁那天,满怀憧憬地去找你。”
“他觉得他十八岁了,是个自由的人了,不用受宋北川的辖制,想跟你叫一声妈妈。”
“你怎么做的,你还记得吗?”
宋时衍的生日是十二月,向来会下雪,天色很晚,他忐忑地拨通了陈雅如的电话,那头半天没有通。
他等啊等,等到电话铃声快要结束的时候,对面才悠悠接听了电话。
宋时衍怀着忐忑和满腔期待,对着电话那头干涩地叫了一声“妈”。
陈雅如却被这时隔近十年的妈吓了一跳,她险些扔掉手机,从餐桌上站起来,匆匆忙忙地往外走。
她问宋时衍。
你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明明我都离开宋北川那么多年了,明明我们都没有关系了,你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陈雅如胆小,懦弱,甚至薄情。
宋时衍被她的语气吓到了,十八岁的小青年,甚至还是个孩子,守着只插了一个蜡烛的四寸蛋糕,周围一片暗淡。
他用最破旧的手机型号,买着很小很小的蛋糕,只是想跟自己惦记很久的妈妈说一声自己成年了。
陈雅如越说越急:“你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她的语气好差劲好差劲,宋时衍在宋北川手下活了那么多年,受了那么多难过,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陈雅如。
他总是想,还有陈雅如爱他,陈雅如不带走自己,是因为没有机会。
他以为只要自己够听话够乖巧,陈雅如的心里,总会给他留下一席之地。
等到他成年,等到他可以自己对自己负责,等到他不用叫宋北川父亲。
他等啊等,却等到了这样的话。
他一直以来的信念突然就断了,慢吞吞地问陈雅如:“你当年不带走我,有没有过一丁点的后悔。”
当年陈雅如初识现在的先生,赵家的情况复杂,带走他难以立足。
宋时衍怕耽误陈雅如,主动留在了那个可怕又阴暗的家里。
陈雅如没有任何犹豫:“我当年能带走你,姓赵的同意我把你带走。
“但我不想,宋时衍。”陈雅如笑了,“我一看到你,就能看到你那个恶心的爹。”
恨屋及乌。
宋时衍这么长时间的眷恋和怀念,都被这句话打败了。
从此他再也找不到方向。
他以为陈雅如是爱他的,却不想最后成了一个笑话。
陈雅如明显也被迟书誉带着想起了这一茬。
她微抬头,脸色苍白掩不住漂亮:“我没有,我那时候是随便说的,我……”
她解释不上来,辩解不了,迟书誉便替她说。
“陈阿姨,您看到小鱼失态,想要留住他,想要在他身上找阿衍的影子。”
迟书誉的声音很冷,他很有修养,极少骂人,却在这个时候发了脾气,“但是根本不是因为狗屁的在意。”
“我一直没迁怒,是觉得想留一点体面,可是你总缠着小鱼。”
“阴魂不散。你只不过是觉得自己担了一条人命,过意不去。”
宋时衍的抑郁,是自和陈雅如的那通电话开始,陈雅如不是不知道。
后来她得知宋时衍自杀了,终于想起来自己那个可怜的儿子,于是带着假惺惺的在意,好像要表达深情。
“您别再缠着我,也别缠着小鱼了。”迟书誉摸了摸怀里的猫,白猫窝在他怀里,温顺而一言不发。
可迟书誉知道,宋时衍全都听到了。
他于是再也忍不住,低低笑了声:“陈阿姨,没人在意你愧不愧疚,也没人在意你爱不爱。
“因为你根本就不配。”
陈雅如的脸色一瞬间苍白如纸。
而宋时衍缓慢地从迟书誉怀里抬出头,冷冷地看向陈雅如的脸。
他是猫,说不出话,可陈雅如分明看到了那猫眼里十足的嘲弄。
第53章
他不愿与陈雅如相谈相处,于是迟书誉就当了那个恶人。
他说的句句在理,句句都是真话,宋时衍埋首在他怀里,连耳朵都耷拉了起来。
迟书誉不再和陈雅如浪费时间,抱着猫与陈雅如擦肩而过。
宋时衍乖顺地窝在他怀里,拿爪子抓迟书誉的衣服,迟书誉一把抓住了猫咪的前爪。
他方才同陈雅如发火,却很快恢复了好脾气,握着猫咪的前爪,语气带上笑:“迟洺雨说绝育对猫的身体好。”
这茬还没过去啊!
好什么。
宋时衍翻了个白眼要晕,迟书誉终于放了他一马,揉了揉猫咪的毛,笑吟吟:“行了,带你回家。”
这杀千刀的饲养员终于不再捉弄可怜的猫,而是叫了助理过来,抱着猫回了家。
宋时衍心里清楚,迟书誉多半是怀疑了,他破罐子破摔一样躺在角落,坚决不吃那没有味道的猫粮了。
迟书誉没养过猫,连猫粮的牌子都是问的迟洺雨,如今见猫不吃,心里头软了软,认命地穿好衣服出门,给家猫买了他最爱吃的小鱼干。
宋时衍从来不吃鱼,可小鱼最爱的就是鱼,也就这一点,导致迟书誉一直没把宋时衍和猫咪联想到一起。
他一想起白猫陪着自己的日子,心里头就涌出无边的温暖来。
他一边付了小鱼干的钱,抬头望了望天边晚霞。
朵朵白云染了黯淡的红色,却又迅速从天边翻腾起来,层林尽染。
周围的温度慢慢上升,春天慢腾腾地走了,终究辉映出了一个灿烂的夏日。
宋时衍总担心人与猫差距很大,变回猫以后无法再陪着迟书誉,是以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愿意说。
可他不知道的是,是猫还是人,对于迟书誉来说,终究没有什么分别。
从头到尾,他在意的都是宋时衍,只此而已。
他着急回家,小鱼干的包装竟然还漏了些,一想到家里等着吃东西的小猫,迟书誉的心又软和了。
宋时衍自卑,抑郁,觉得自己不好。
可在迟书誉心里,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值得世界上最好,最灿烂的幸福。
当年迟兰川不允许迟书誉和宋时衍交往过密,迟书誉已经忍耐了很久很久。
他的指纹摁上了智能锁,叮的响了一声,猫咪听到动静,伸了场懒腰。偏头看过迟书誉的方向,舔了舔爪子,眼瞳湿润又温柔。
他闻到了空气中小鱼干的气味,眼睛一亮,舔到一半的爪子也忘了,激动地快步跑上来,伸爪子抢他手里的包装袋。
小鱼干还热着。
上回迟书誉心血来潮,买了一盒小鱼干回家,晾在桌上就不管这猫了。
他伸手抚摸着宋时衍的头,猫毛软乎乎地贴在他手上,能感受到毛根微微发热的灼烫。
直连心脏。
迟书誉有些懊丧,他的阿衍陪了他那么久他竟从未发现过。
猫咪快乐地吃着小鱼干,甚至没心思分给饲养员一分一厘的注意力。
迟书誉抱起宋时衍,也不嫌他正叼着小鱼干,将猫咪揽在怀里,用脸蹭宋时衍的毛。
宋时衍嫌弃他嫌弃得紧,一心扑在小鱼干身上,尾巴直接甩到迟书誉的脸上。
迟书誉的脸黑了一瞬,宋时衍心虚地将尾巴收了回去——他的尾巴太脏,上面沾着油污,此刻甩到迟书誉的脸上,把对方好看干净的脸甩上了一层薄薄的油污。
宋时衍心虚地往他怀里缩了缩,不敢看迟书誉的眼睛,转下继续啃食自己的小鱼干。
小猫知道主人不会拿自己怎么样,便怎么开心怎么来了。
迟书誉无奈,这猫打不得骂不得,又是自己心尖上的人,怎么折腾也就随他去了。
吃完了小鱼干,宋时衍餍足地闭上了眼睛,躺在迟书誉怀里,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迟书誉还想抱着猫歇上一会,他最近休假,没怎么去公司,时间也宽裕得多。
却不料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本来没打算接听,手机通话界面显示是迟兰川。
迟书誉皱了眉,滑动屏幕接听了电话,语气说不上友好:“什么事。”
“书誉,今天家庭聚会,快回来。”
迟兰川管不住迟书誉,但是迟书誉对谢织还留着几分亲情。
他嗯了一声,用手帕给猫咪身上的油渍擦干净,抱着猫去了迟家。
宋时衍一开始光顾着吃小鱼干,并没听到迟书誉和迟兰川的交流,他乖巧地窝在迟书誉怀里,好奇地往外看。
猫咪的世界和人眼看到的确实不一样,视野更窄,但看得更清晰了。
迟书誉没叫小张,而是选择了自己开车,开车抱猫不太方便,他只能依依不舍地将猫放在了后排车座。
宋时衍看着他这副难看的表情,还以为迟书誉要去办什么难办的大事。
透过后视镜,宋时衍对上了迟书誉的视线。
那视线沉默而温柔,像是灌注了所有的注意力,黑眸中只剩下了一只猫。
要不是此刻变回了猫,恐怕宋时衍的脸又要红了彻底。
他往角落里缩了缩,现在天气热了,车窗上没有雾,宋时衍像以前一样趴在车窗上,好奇地看窗外的景色。
北郊的景他都很熟悉,看了一会才发觉不太对劲,周围的路线越来越陌生,车辆缓缓驶离北郊,逐渐进入繁华的南城市中心。
宋时衍喜欢亮晶晶的,热闹的场景,他的视线黏在了窗外,将繁华又闹腾的景色尽收眼底。
一直不知道看了多久,看到宋时衍的眼睛都有些酸了,迟书誉才停下了车。
他的车停在了一个巨大的车库里,宋时衍从后座里被抱出来,才看到了一排并着一排,他看不出牌子和看得出牌子的名车。
迟书誉见他好奇,笑道:“这些都是迟兰川的车,你要喜欢,改天送你几辆。”
送你几辆。
宋时衍一直不懂的贫富差距此时有了实感,这些把他卖了都不一定买得起的车,在迟书誉嘴里轻飘飘地就送走了。
宋时衍的视线黏在车上,迟书誉好心地一个个讲给他听。
“这辆是迟兰川从R国开回来的,全球一百多辆吧,几千万。”
“这辆是我妈的代步车,这个便宜,三百多万。”
……
宋时衍十分愤怒地一巴掌拍到迟书誉的衣袖上,喵了一声。
你能不能闭嘴!
他对这些昂贵的车辆没有任何兴趣。
见猫咪炸了毛,迟书誉凑到他耳边,几乎是明牌一样地开口:“阿衍,你要是跟我在一起,我们去做财产公证,这些车都是你的。”
宋时衍:“……”
他早已意识到迟书誉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乍一被点出来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没有人会不爱车,他的耳朵热辣辣的,眼前的车好像一辆一辆开进了他的家门,并排在他面前任他挑选。
宋时衍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不过一只猫再怎么回应,也说不出人话,他只好轻飘飘地喵了一声,以示抗议。
一人一猫正交谈着,冷不丁听到了一声轻咳。
宋时衍顺着声音抬起头,看到了两张保养的很好的脸。
一男一女依偎着站在一起。
宋时衍见过他们,迟兰川和谢织,迟书誉的爸爸妈妈。
在人爸妈面前谈论财产,纵使宋时衍是一只猫,此刻也不由得心虚起来。
迟书誉却毫不心虚,他往前走了一步。
宋时衍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他与迟兰川的芥蒂到底浅了些。
他抿唇叫了声“爸妈”。
谢织喜欢猫猫狗狗,看到迟书誉怀里的猫就想抱。
迟书誉十分礼貌地后退一步,抱紧了自己手里的猫,表现出了十足的尊敬。
第54章
谢织伸出去的手落在了半空,她做了新的美甲,上头雕着漂亮的兰花。
她知道自家儿子的德行,无奈莞尔,收回了手。
迟家的宅子很大,一般都是迟兰川和谢织在住,家里还有几个佣人,做完了饭都放了假。
迟书誉脱好鞋找了拖鞋穿,抱着猫跟着迟兰川和谢织走到了餐厅。
宋时衍上次去迟书誉家已经是很久以前,屋内的装潢变了很多,高档的琉璃灯挂在天花板上。
宋时衍抬头,猫眼里映出星光点点。
迟书誉一颗心都挂在猫咪身上,迟兰川跟他说话,他也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
所以直到进了厨房,迟书誉才看到了坐主位的,头发花白的老人。
迟老爷子往日都在国外,并不回国掺和儿孙辈的事,公司的事全都交给迟兰川父子打理,以往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家,如今一年方才过半,居然就远远回来了。
迟书誉不敬迟兰川,迟老爷子却是他最敬重的人。
迟老爷子看着好久不见的孙儿,轻咳了一声,朝着迟书誉板着脸。
迟书誉三两步快步上前,打了声招呼:“爷爷。”
迟老爷子点了点头,接着视线落到他怀里的猫咪身上。
宋时衍变成猫以后,对视线更加敏感,他意识到迟老爷子看向了自己,乖巧地抬起了头。
迟书誉不在意的人,宋时衍也并不在意,而迟书誉在意的人,宋时衍自然是乖乖打招呼。
他摸不准迟老爷子喜不喜欢小猫,只是乖巧地喵了一声。
迟书誉解释道:“我养的猫,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就把他带过来了,没想到爷爷也在,希望您别介意。”
他说着别介意,眼里却一分一毫愧疚也没,只是将猫咪往老爷子身前一送,笑吟吟:“爷爷您看,他很乖的。”
迟老爷子讨厌动物,说实话,若不是迟老爷子讨厌动物,谢织能把整个迟家变成动物园。
可迟老爷子看着威严,最疼的就是迟书誉这个孙子,甚至迟书誉在公司稳固地位,名头逐渐压过迟兰川,也靠了几分老头的帮扶。
老爷子摇摇头,站起身来,他的身子骨硬朗,甚至不看儿子和儿媳,终于缓缓笑了起来,让迟书誉坐。
“太晚了把你叫过来。”迟老爷子扶着迟书誉坐下来,才将视线落到迟兰川身上,板着脸让他坐。
迟家一直都是这副相处模式,反正一年最多也就这样半个月,迟兰川自然不会介怀,同谢织坐在了老爷子的左侧。
管家端着已经备好的饭菜上了桌,迟家人喜欢吃海鲜,便做了满桌子海鲜,以及几道卖相漂亮——宋时衍没见过的高档菜品。
但人家的家宴,他到底不方便上桌,顺着迟书誉的腿往下爬,却被迟书誉一把捞了回去。
“你乖点,我抱着你吃。”
迟老爷子哪见得迟书誉对什么这么上心。他微微摇了摇头,想说声玩物丧志。
管家适时插话:“少爷已经很久没这么在意什么东西了。”
宋时衍:“……”
迟老爷子止住了话头,知道老管家是在提醒,不知想到了什么事,视线复杂了起来。
迟书誉不太想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他怕自己和迟兰川又吵起来,干脆当做没听到那边的动静。
虽说是家宴,迟老爷子又回来了,却和宋时衍心里头想的不一样。
他很小的时候,宋家也是有家宴的,宋北川是个半路发家的暴发户,宋时衍爷爷却是个封建老头。
他读了一些书,孔孟贤儒学了一气,自宋北川很小就立了一堆家规。
宋时衍记不清楚,只记得他家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总是安静到窒息。
迟家吃饭几乎是其乐融融的,老管家也被拉到桌上一同吃饭。
迟兰川吃着吃着,还给迟书誉夹了一筷子青菜。
宋时衍心里头咯噔一下。
迟书誉这人素来有洁癖,迟兰川和他貌似又不太对付,这该怎么办。
不料迟书誉皱了一下眉头,居然面不改色地吃完了盘子中的青菜。
选择性洁癖。
宋时衍舔了舔爪子,迟书誉可能注意到了他的动静,夹了一筷子青菜又喂到了宋时衍的嘴里。
宋时衍以前就不喜欢吃青菜,他嗅了一口,嫌弃地撇开脑袋,坚决不吃。
迟书誉见猫嫌弃,自己倒不嫌弃,把那青菜夹回自己嘴里,嚼着吃了。
吃完之后,才注意到了齐刷刷的四道视线。
迟兰川是知道自家儿子有洁癖的,他夹完菜自己就后悔了,不料迟书誉吃了不说,还把递到猫嘴旁的青菜重新吃了!
迟书誉大言不惭,毫不脸红:“哦,是这样的,你们知道精神抚慰猫吗。”
迟老爷子和管家,谢织和迟兰川四眼相对,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自从阿衍走了以后,我就养了他。”
宋时衍心说开什么玩笑,怎么说的这么正式。
他默默低下了头,却看到迟书誉在餐桌下,微微收紧的手指。
“小誉。”谢织欲言又止,她能听出迟书誉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还是责备他们,责备他们管的太多,责备他们那样为难他。
迟兰川却按住了谢织的手。
以往父子俩谈到这个问题总要闹得不欢而散,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安生地谈这个问题。
迟兰川看着迟书誉的眼睛,道:“你还是忘不了他吗?可是他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了。”
他不怕戳迟书誉的肺管子,他这个儿子有能耐得很,迟兰川了解。
迟书誉摇了摇头,恰巧迟兰川提到了这事,索性直说了:“我性取向这事,永远也改不了了。”
“我喜欢的从来不只是宋时衍,我只是喜欢男的罢了。”
他在说假话,但是真真假假,也没什么意思。
迟书誉放下手里的筷子,把桌上的猫抱回怀里。
“你是不是又谈恋爱了?”迟兰川早就派人跟踪过迟书誉,几乎是揣着答案问问题。
他既然问了,迟书誉也没有隐瞒的必要:“还在追。”
宋时衍听了半天,实在没想明白自己漏了什么事,傻乎乎地将爪子搭在迟书誉的手臂上,看着餐桌上的人。
迟兰川终于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很久没叫迟书誉回家吃过饭。
迟书誉这个人,血缘关系淡薄,就追着个小青年喜欢了很多年。
迟兰川不叫他回家,他很少主动回家吃饭。
问就是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其实宋时衍死了这么长时间,迟书誉的消沉他们都看得见。
迟兰川听到宋时衍死亡的消息的手,他不能否认,自己是有些开心的。
开心的是他儿子终于不用围着一个男的转。
可是后来迟书誉慢慢不再消沉,日常也变得正常,他不放心找人跟踪迟书誉。
一连跟踪了几个月,私家侦探突然告诉他,迟书誉和一个男孩子在接吻。
迟兰川以为自己会愤怒,却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如何,心究竟软了些,第一反应居然是迟书誉终于走出来了。
这么多年的怨怼与龃龉,终于在迟兰川的一声叹息中化为了虚无。
年近五十的精英企业家已经有了白发,他道:“有时间领回家里看看。”
迟书誉连年都没回家过。
迟兰川和他吵的厉害,竟也没主动服软。
说上来,父子俩已经很久没见过,很久没好好说过话了。
来的路上迟书誉对这次家宴的目的就有了数,却不想迟兰川甚至在餐桌上就退了一步。
迟书誉笑了笑:“会的。”
宋时衍与过去的家庭割裂,而迟书誉竟阴差阳错,和家庭重修于好了。
他心里挂念着宋时衍,摸了摸猫咪的耳朵,笑道:“您会喜欢他的。”
迟兰川服了软,见儿子的态度也软化了,冷哼一声:“谁会喜欢他,我还筹划着跟你妈再生一个呢。”
他吹胡子瞪眼,道:“你真不考虑一下,南城南郊有一个很大的地下医疗中心,很多小明星都在里头……”
他终归想给迟家一个传承。
迟家几代单传,到了迟书誉这一代,连姐妹都没有了。
至于迟洺雨,那也是个搞男人的废物,迟兰川早就不想见他了。
“不考虑。”迟书誉连摇头都懒得摇,一票否决,“妈还年轻,大不了你再给我生个弟弟。”
先不说他只想要自己和宋时衍的孩子,再者那些小姑娘涉世未深,没有买卖才没有伤害。
宋时衍没听懂他们打的什么哑谜,迟书誉喂他吃了点蟹肉虾肉。
吃饱喝足之后,他倒头就睡在了迟书誉怀里。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管家挽留迟书誉的声音。
迟书誉正要拒绝,看到怀里昏睡的小猫,怕一路他睡不安生,便点了点头。
迟家的床很舒服,宋时衍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他下意识想把爪子缩起来继续睡,却发现尾巴痒痒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尾巴,就这么一看还不要紧,他一翻身就想往迟书誉怀里钻。
迟书誉的嗓音柔软,低声道:“阿衍,你把我的猫猫藏在哪里了。”
宋时衍被吵的难受,拍开迟书誉的脸,半天才反应过来:“卧槽!”
他什么时候变回去了?
还有……迟书誉竟敢摸他尾巴!!
第55章
宋时衍起床气重,可此时此刻,再重的起床气都发不出来了。
他下意识低头看自己的身体,迟书誉还没睡醒,把他往怀里一搂就枕上了他的肩膀。
“帮你穿过衣服了,放心吧。”
宋时衍:“……”
他不清楚自己怎么突然就变回了人,低头看自己的衣服。
他穿着灰色的睡衣,尺码要比他的大上一点,袖子很长,遮着他的手指,布料很舒适。
宋时衍想爬起来,迟书誉却加大了力道,腿搭在宋时衍的腿上,用头发蹭宋时衍的脖颈。
“我好困啊宝宝,让我睡会……”清早刚醒,他的声音不似平常,带着点性感的沙哑,像是在撒娇。
宋时衍耳根子软,窝在人的怀里,果然不动弹了。
可他睡不着,只好睁大眼睛,盯着迟书誉的睡颜看。
迟书誉的睫毛很长,不太密,眉毛也是极漂亮的形状。
他的睫毛下垂,眼睛闭着,微光落在他的脸上,打下了一层温柔的剪影。
宋时衍凑上前,几乎要贴到迟书誉的鼻子。
他的鼻梁也很高,嘴唇偏薄,是鲜艳的桃红色。
没人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宋时衍也不例外,他看着看着,心脏微微跳得快了几分。
迟书誉忽然睁开了眼,眼里十足清醒,还带着笑意,凑上前啄吻了一下宋时衍的嘴唇。
宋时衍微微睁大了眼睛,手贴着迟书誉的胸膛,隔着一层睡衣,他能感受到迟书誉蓬勃有力的心脏。
“你不怕吗?”宋时衍耳尖漫上一层薄红,叹口气,蹙起了秀气的眉,“我总是变来变去,这种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有什么好怕的。”迟书誉亲完之后,见宋时衍不排斥,心情更加愉快,“变成猫了就摸一摸,变回人了就占便宜,总归我不吃亏。”
“那你,也不嫌我骗你?”宋时衍不知怎么又忐忑了起来,“我不是故意想要骗你,不告诉你我其实是……”
他其实还是惶恐,惶恐迟书誉会责备于他。
迟书誉哪敢,也不舍得责备他了。
如今这人窝在他怀里,抱得住摸得见,他是有多不知好歹,才去纠结那些莫须有的欺瞒?
本来就是他缠着宋时衍,央着宋时衍喜欢他,再要求更多,未免太不知足了些。
他正想搂着宋时衍继续补觉,管家陈伯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伴随着一阵敲门声:“少爷,该吃午饭了。”
迟书誉没搭腔,一般他不搭腔,陈伯也不催,就等着他自己起床,一会自己就走了。
谁料今天却不一样,陈伯见迟书誉没说话,本欲离开,谢织却穿着碎花连衣裙洋洋地上了楼。
她伸手敲迟书誉的门:“小誉,你醒了吗,你房间的多肉该浇水了,你醒了的话我进来了。”
进,进进进什么进?
宋时衍崩溃地攥住迟书誉胸前的衣服,他甚至不敢出声,只是用眼睛盯着迟书誉的眼:怎么办,怎么办?
迟书誉抚了抚他的发,有意逗他:“反正亲也亲了,抱也抱了,睡也睡了,见见爸妈怎么了?”
“可是……可是……”
莫名其妙出现在人家家里,人家儿子床上,怎么看怎么像饥渴难耐,不懂礼数啊。
他不想给迟书誉的父母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疯狂摇头。
迟书誉被他逗得一笑,无奈:“妈,我还没起,您先别进来,多肉到时候我浇就行。”
听到迟书誉的回话,谢织开门的动作顿了顿,笑着回应:“那我不进去了,你早点起来吃饭。”
宋时衍的耳朵较常人灵敏得多,他动了动耳朵,听到谢织离去的脚步声,才惊慌失措地从迟书誉怀里爬出来。
迟书誉没反应过来,坐直身子,顺着宋时衍的方向看了过去。
宋时衍到了床边,扒拉开那几盆迎风飘扬的多肉,那动作像是想往下跳。
迟书誉:“这可是三楼,你确定吗?”
宋时衍重活一遭,惜命得很,不过是往下看了看,就觉得脑袋发晕。
他只好老老实实退了回去,迟书誉起身在衣柜里翻找了一会,兜头扔给宋时衍一套衣服。
宋时衍下意识接住,觉得这衣服有些眼熟。
但有的穿就不错了。
迟书誉的卧室很大,有独立的卫生间,宋时衍抱着衣服冲进卫生间。
他迅速脱下睡衣,看到了自己下身穿着的平角内裤,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朵倏然又红了个彻底,这内裤尺寸有点大,穿着不舒服,很滑。
是黑色的。
宋时衍太白,黑色的内裤衬得他两腿更加细瘦白皙,他腿一软,狼狈地展开衣服,穿上了身。
迟书誉丢给他的是一套校服,蓝白色搭配,蓝色是很鲜艳的蓝,出乎意料地贴身。
宋时衍心下泛起了一丝怀疑,他低头看了看校服袖子,袖子被洗的很干净,透出甘草的味道,像迟书誉身上一般。
对着镜子,他能看到自己的猫耳朵消失不见,身后的尾巴也不知何时收了回去。
青涩的少年穿着蓝白校服,对着镜子洗了把脸。
他穿好了衣服,便走出了洗手间,迟书誉动作比他还快,早就穿着一身针织衫并休闲裤,双手插兜等着他出来。
宋时衍一阵恍惚。
高三的时候,学校并没有强制穿校服,迟书誉说自己不愿意穿校服,把他的校服给了宋时衍。
出乎宋时衍意料的是,迟书誉的校服并不大,穿着很合身,他于是便接受了。
但南城一中高三每月都要有誓师大会,每个人必须穿校服。
迟书誉便面无表情地来和他借校服,然后穿着短了半寸的校服站在队伍的最后。
至于平日,迟书誉就是一身休闲打扮,清朗帅气。
可惜的是高中结束之后,迟书誉开始接管迟家的公司,便总是西装,很少穿休闲装了。
说来也奇怪,他当猫在迟书誉身边的这段日子,迟书誉很少穿西装,几乎都是休闲装扮。
很好看,比他穿西装好看。
宋时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段压抑但自在的日子。
“看什么。”迟书誉搂过宋时衍的肩膀,“反正今天这家长,你是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
那不然呢,宋时衍叹了口气,从三楼跳下来又不现实。
总归得选一种死法,反正迟书誉会护着他。
他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可就有这种自信,好像迟书誉会一直护着他,护一辈子,无论何时何地。
见他态度松动,迟书誉扯过他的手,强硬地挤进他的指缝,与宋时衍十指相扣。
他拉着心上人,面色淡定,内心忐忑的要命。
他和家人的关系,吵的再厉害也是小打小闹,归根究底,也是很想让家人接受自己的爱人分。
迟书誉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往下一压,一打开门,对面是谢织盈盈的笑脸。
谢织看到迟书誉背后的人,吊捎起了眉毛,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模样:“我就知道有情况。”
她早日便接受了迟书誉的性取向,伸出手握着宋时衍的另一只手,也不问他是怎么过来的,只是把人抓到跟前。
抓了一半,她看到了宋时衍身上的蓝白校服。
“未成年?”
谢织打死也没想到自家儿子是个这样的混蛋,她一巴掌拍到迟书誉的肩膀上,横眉冷对:“你这是要干什么?”
“没,阿姨,我成年了。”宋时衍的模样小,但也过了十八。
他的声音很弱,视线落在谢织握着他的手上,有些害羞。
“成年了就好……不然我打死迟书誉,”谢织一边说一边看宋时衍的脸,接下来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她没想到儿子还没走出来,下意识偏头看迟书誉的表情。
迟书誉表情淡然,毫不心虚,只是微微扯开了唇,笑意很深。
这……这这这。
谢织收紧手指,对着迟书誉念唇语:这孩子知道吗?
迟书誉不能随便告诉谢织宋时衍的身份,斟酌了一下措辞,总要解释一番。
宋时衍却抢在他前面开口,笑容暖洋洋的,像猫儿一样:“阿姨,是这样的。”
他的嗓音很好听,像是盛夏的碎冰,清冷冷的:“我一直都没死。”
他活着或是死了,介怀的人只有周琼一人,他从来不觉得这是个值得隐瞒的问题。
至于周琼,迟书誉说过他手里有证据,那就不急,迟早有一天宋时衍会把她送进去。
迟家的人其实都是好人,昨晚的宴席他也能看出几分,他们都是真心想要迟书誉幸福。
他们是迟书誉最爱的人,宋时衍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
就算迟兰川介怀什么,迟书誉总能保护好他。
他话落,转头看向迟书誉,眼里是笑意潺潺。
宋时衍的眼睛带上了猫儿般的俏皮,像是在求夸奖一般。
你看,我多么信你。
迟书誉的心下软了一大片,他搂着宋时衍的肩膀,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也是才知道,他的继母想害他,你暂时帮我保守一下秘密。”
谢织没想到,宋时衍肯和她讲这些——其实连迟书誉都没有想到。
她的眼里盈盈出了泪水,湿润又慈爱。
漂亮,保养得当的女人用双手握着眼前青年人的手,声音发哑:“我会的。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么长时间以来,迟书誉已经太累了,她做梦都在想,为什么当年不能硬气一点,拦着一点迟兰川。
她愧疚了很久,而今拨开云雾,居然真的见了光。
“那,”谢织偏头看向迟书誉,“妈去拦着你爸,你带着小衍走?”
宋时衍不信谢织,也不信迟兰川,这两人对他来说是一样的。
他信的只有一个迟书誉罢了。于是宋时衍拽了拽迟书誉的衣服,意思是不用。
他愿意见迟兰川。
第56章
迟书誉怔住。
他偏头看宋时衍的脸,扣着他手的手指微微收紧,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宋时衍撞了撞他的肩膀:“我饿了。”
迟书誉忽然难以抑制地开心了起来,他扣紧宋时衍的手,拉着他下了楼。
谢织撞见了宋时衍,而迟兰川并没有看见,他正在餐桌前坐着,想偷偷伸出筷子夹一道菜,却被迟老爷子用筷子打了回去,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迟兰川摸了摸鼻子,听到了餐桌外传来的脚步声,抬头看了过去。
看到自家媳妇之后,还没招呼,就又看到了迟书誉和他身边的……身边的。
迟兰川的态度不比谢织,谢织温温柔柔,脾气并不很大,而且对迟书誉可以算得上是溺爱,什么都纵容着。
迟兰川一摔筷子,筷子掉在餐桌上,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他直接站起身,一巴掌拍到餐桌上,气得发抖:“你想干什么?”
找一个和宋时衍一模一样的替身,迟家没这样的规矩,也丢不起这样的脸。
迟老爷子平日面上板着脸,心里头却很溺爱这个隔代的孙子,他清咳两声,打断了迟兰川的火气:“听孩子解释一下。”
“什么解释。”迟兰川气的要死,他只觉得丢脸,真恨不得把这个儿子提着扔了才好,“这孩子……”
他的手指头颤抖,简直要当场气昏头,“这孩子有十八吗?”
所以说谢织和迟兰川不愧是夫妻,连问出的问题都这般相似。
“爸,我是那样的人吗。”迟书誉解释道,他偏头看向宋时衍,视线黏在人身上,抬手帮宋时衍拉开了座位。
迟兰川站着就站着吧,宋时衍不能站着。
迟兰川不知道儿子心里头怎么想的,看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就生气。
还好宋时衍也算是识大体,迟书誉敢帮他拉开座位,他也不敢坐啊。
宋时衍朝着迟兰川漏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是这样的爸,”
等等。
他顺着迟书誉的嘴,直接叫错了。
绯红的羞耻顺着宋时衍的脖子慢慢爬到耳后,他整个人红润了起来,如刚煮熟的螃蟹。
迟书誉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他尽力扯平唇角,用食指挠了挠宋时衍的掌心。
至于迟兰川,他这辈子就只有迟书誉这么一个不成器的糟心儿子,除了想着让他退位让贤自己搞男人就没个正形,还没人这么乖地跟他叫爹。
他一时间居然没反应过来,脸上的气也消解了大半。
这爹不当白不当。
“不是不是。”宋时衍脸红脖子粗,差点当场休克,恨不能找个地洞自个钻进去,“叔叔,不好意思我刚睡醒,太迷糊了。”
迟兰川刻薄的皱纹都柔软了起来,朝着宋时衍挤出了一个笑:“没事,孩子,你慢慢说。”
“就是,我其实……”
谢织模样温柔,语气柔软,宋时衍同她讲真话时也不怕什么,而今面对迟兰川,这个和迟书誉有五分相似的中年男人,宋时衍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迟书誉等他说,等了一会宋时衍还没说出口,他便帮着宋时衍解释了起来:“其实我说的,我在追的人。”
他正眼对上迟兰川的眼睛,漾起说不清明的笑容:“爸,他是宋时衍。阿衍一直都没死。”
因为阿衍没死,父子俩之间的隔阂才能消解,迟书誉才愿意重新与迟兰川谈笑风生。
他早该知道的,自己这个儿子是什么样的人。
那会宋时衍刚走,迟书誉疯的厉害。
他一连三天水米未进,谢织和迟兰川发现他的时候,窗帘拉着,屋内空落落黑沉沉一片。
这人正倚靠在墙角,神色空茫而没有聚焦,像个苍白的吸血鬼。
迟书誉素来有洁癖,而且特别重,每天都要换衣服。
但那天,他身上的衣服皱的厉害,还是宋时衍死亡当天穿的那件。
谢织心疼坏了,她递上水,想帮迟书誉润润嘴唇。这人却偏开头,连反应也没有,根本不领谢织的情。
以往迟书誉和迟兰川吵架打架,迟兰川直接一个藤条给迟书誉摔得浑身是伤。
他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这么多年也没打出什么事。
迟书誉又不是寻死觅活的性子,挨打了也是沉默不说话,要不就离家出走,过段时间再回家。
后来长得更大,两人就对着打,谁也不服谁,迟兰川也不在意,打呗,男人之间打就打了。
他从来没想过,这么顽强的儿子,会有闹绝食想死的一天。
迟兰川找人架着迟书誉送去了医院,摁着他打了一周的营养液。
迟书誉还是不吃饭,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清瘦了下来。
迟兰川嘴上不说,私下去查了查宋时衍的死。
还真给他查出一点东西。
他把证据摔到迟书誉眼前,拽着他的领子骂他不是东西。
迟书誉听都懒得听,整个人行尸走肉一般,直到迟兰川告诉他。
宋时衍的死有隐情。
他才从颓废中爬出来,从一滩烂泥里把自己摘干净,一点一点地去查,去找蛛丝马迹,去吊着一口气活着。
就这样的爱,这样深重而莫名其妙的喜欢,迟兰川居然真以为他走出来了。
他的视线落到宋时衍身上,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感激和后怕这两种情感。
迟兰川心里想了很多,一刹那飘过了很多念头,最后却了然地点了点头:“坐吧,小衍。”
这孩子心思纯良,其实一直都是好孩子,只不过他老封建,家里又只有一个儿子,乍一来不太能接受罢了。
而今风波已平,他何必干涉后辈的想法呢,大不了公司后继无人,反正这都是迟书誉该考虑的事了。
宋时衍没想到迟兰川夫妇这么容易接受他,他紧张地攥紧手指,却听到了一声一波三折的咳嗽。
主座的老头被忽视,心里头十分不爽,又碍于面子不能直言,急得猛猛戳老管家的胳膊。
宋时衍爸妈不能乱叫,爷爷总能叫,他往前走了几步,抬头看向迟老爷子,斟酌着叫了声爷爷。
迟老爷子一直知道迟书誉的性取向,如今看着这蓝白校服表情乖巧的小男孩,主动伸出手握孩子的手:“待会我给你包个红包,先坐下吃饭。”
宋时衍原本想坐在迟书誉身边,当个餐桌上的隐形人,等到吃完饭找个借口直接开溜,此刻却是不行了。
他被迫坐在迟老爷子的身边。
迟老爷子越看越满意,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天。
老头和小年轻的聊天,来来回回就那几样,生活,工作,学习,哦,还有感情。
“你现在在读大学吗?”
早就不读了,宋时衍的研究生都上的破破烂烂,他那莫须有的艺术梦,也早被这么多年的抑郁和拉胯完蛋的生活折腾没了。
“毕业了。”他对着迟老爷子苍白地笑,眼神闪躲,回避了这个问题。
说实话,他没什么用,从小的兴趣爱好不过是画点画,但这样的爱好也半途夭折,并没坚持下去。
“毕业了啊,那工作怎么样?”老人家只是关心,宋时衍却不能别扭,他不知该怎么回答,迟书誉却打断了迟老爷子的话。
“爷爷,您别问他了,他害羞。”迟书誉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迟老爷子碗里,“少问点吧。”
这就护上了,迟老爷子最讨厌吃青菜,他嫌弃地扒拉开,又想到这是孙子帮自己夹的,吃砒霜一般闭上眼睛吞了下去。
迟书誉一家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宋时衍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曾经见过谢织给迟书誉送午饭。
那会高中封闭式管理,中午都在食堂吃饭,谢织风里来雨里去地每天给迟书誉送饭。
他偷偷在食堂旁边躲着看过一眼。
谢织会给迟书誉理围巾,关心他今天冷不冷,问他班里环境怎么样,学习任务重不重。
她明明只是千千万万个母亲中的一员,简单朴实,只是踏踏实实地想要自己的孩子好。
而宋时衍却羡慕极了。
他好羡慕,却只敢偷偷看。
而今却能坐在这样的一个家庭之中,被人嘘寒问暖。
哪怕迟老爷子问出的问题,宋时衍大多不知道怎么回答,可他很开心。
这么多年了,除了迟书誉以外,竟然还有人真心实意地关心他。
他拿起公筷抬起手,给迟老爷子夹了一筷子虾肉。
昨天迟老爷子多吃了几块虾,他注意到了。
这孩子比孙子省心,迟老爷子看宋时衍的眼神里装满了慈祥。
“你这样的好孩子,跟着我家小誉,得给他欺负坏了吧。”
可不是呢,这还没正式在一起,就被人骗着见了家长,这以后该怎么办呢。
宋时衍却还想着帮迟书誉解释,他笑得眼眸弯弯,乖巧且温柔:“迟书誉对我特别好。”
谢织适时插嘴:“知道他对你好了,他对你可比对我和他爸好。”
她斟酌着开口,早就想说了:“其实你叫爸的时候,我和兰川挺开心的。我们知道你的家庭……”
迟书誉喜欢的人,迟家自然会查个干净,宋时衍的家世背景,他们都有数。
“把我们当家人就好。”谢织软声道。
迟兰川的排斥,这么多年对迟书誉性取向的厌恶,此时都化为了一声“哼”。
谢织说的没错,他确实挺开心的。
开心的是迟书誉这么些年的追求和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他的儿子终于不用沉溺于过去,一直走不出来。
就当多了一个儿子,也没什么区别。
迟兰川摆了摆手,心虚地岔开了话题:“对了小誉,你那猫呢?”
只是这个话题着实岔得不太巧妙,完蛋了。
猫呢。
第57章
猫猫猫猫猫。
宋时衍打了个磕绊,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紧张地望向迟书誉的方向,想让迟书誉出言解围。
迟书誉道:“猫有点水土不服,我半夜找人送回去了。”
这理由真够扯淡,但迟兰川没养过猫,便也信了。
这顿饭吃的安生,迟老爷子问了很多问题,宋时衍就乖巧地答。
迟书誉哪有那么乖过,迟老爷子越看越喜欢,差管家包了个红包塞到宋时衍手里。
迟书誉见那红包很薄,伸手拿了过来:“您也太小气了,可不得包个万八千的。”
迟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地把红包抢回去,塞到宋时衍手里:“密码是迟书誉生日。”
哦,不是红包,是一张卡。
吃里扒外的迟书誉终于满意了:“算你大方,爷爷。”
宋时衍哪能收这个,几百块钱收了就收了,他拿着卡要往迟老爷子手里塞,迟书誉却道:“就这点钱,拿着吧,等我帮你把宋家抢回来,那可是上亿的钱。”
“什么宋家?”迟老爷子疼迟书誉,迟家的人几乎都偏爱他,打他也大多是迟书誉任性。
他们不知道宋家的弯弯绕绕。
宋家不是什么小家族,想伸手干涉宋家的事也不容易,能得到迟老爷子支持,那再好不过了。
“宋北川再婚了,当年他出轨又生了一个孩子,现在宋家和阿衍没什么关系。”迟书誉言简意赅地解释清楚了宋家的情况。
迟老太太早死,迟老爷子连续娶的念头都未曾有过,至于迟兰川,虽然有些大男子主义,但对于谢织可算有求必应。
他们都是极好的人,此刻听了迟书誉说的这几句话,虽然对上流社会的这些情况略有了解,但是波及到他们身边,还是无端生了愤怒。
迟老爷子拐杖一敲桌腿,给宋时衍吓了一跳,他慌忙去拍迟老爷子的手,安抚:“没事的爷爷,我不缺钱花。”
迟书誉卖两句惨也就罢了,宋时衍卖惨可就不合适了。
毕竟迟家的人对他好皆是看在迟书誉的面子上,他不能那么没分寸。
“那不行,该是你的,就得是你的。”迟老爷子向来护短,在老头看来,宋时衍已经是自己人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恢复身份。”老爷子直接问出了重点,“需要我帮忙吗?”
他不清楚小年轻“假死”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只要宋时衍还姓宋,还和宋北川有血缘关系,宋时衍就有机会和宋时林分家产。
宋时衍没打算过恢复身份,以前没有,一直都没有。
他不缺钱,不爱财,其实所求特别简单,一直都是一个小小的家,有三两个爱他的人。
如今尽数都得到了,他已经挺满足了。
他这个人特别简单,宋时衍的世界里没什么爱恨,他不记仇,宋北川和周琼那样欺负他,他记得最久的,也是迟书誉抢他年级第一那点破事。
他能感受到迟书誉对自己的善意,所以重生以后,也心甘情愿愿意跟迟书誉回家。
可现在,他们都想让他回去和宋时林抢家产,拿回自己需要的东西。
宋时衍纠结起来,他挺想让他们开心的。
仿佛宋时衍拿回他应得的,报复了宋家,报复了宋时林,他们就会开心。
看出了宋时衍的不自在,迟书誉了解他,从桌子底下握住了他的手,安抚道:“如果你不愿意继承公司,我可以帮你管理。”
你做你想做的,当一个自由的人,去奔赴你喜欢的未来。
宋时衍读懂了他的潜台词,点了点头:“你说你手里有证据,我想先让周琼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明明已经那么努力地生活,差一点就能逃脱童年的阴影,若不是周琼,他此刻应该在一个浪漫的城市采风,画他的画,过他的人生。
“周琼买药的凭条和转账记录都在我这,我还有她和江寒食的聊天记录。”迟书誉微微笑了起来,“巧了,江寒食今天出狱,我们去见见他吧。”
他等这天很久了。
江寒食上次伤了迟书誉,迟家的律师有能耐,把江寒食送进去关了几个月。
迟书誉查到江寒食的时候,心里是有了然的。
江寒食这个没用的废物,和宋时衍假意做了那么久的朋友,却一直嫉妒宋时衍。
宋时衍听出了迟书誉的意思,他的眼里惊讶混杂着无奈,语气可以算得上平稳:“你说是江寒食干的?”
迟书誉能看到他眼里的情感,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半分悲伤。
“你不难过?”迟书誉试探地握紧了他的手指,问道。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宋时衍摇了摇头,“上次在旧工厂,不就已经看出了他的面目了吗?”
为一个人难过一次,那是作为朋友的遗憾。
可为一个人难过很多次,那是给自己找罪受。
人这辈子那么短,给自己找不痛快干嘛呢。
很快两人吃完了饭,这些事没必要都告诉迟家人,迟书誉便拉着宋时衍离开了迟家。
迟老爷子还想挽留,只见桌子角落安静地放着一张银行卡。
“这孩子。”他摇了摇头,“太乖了。”
不给自己争,什么都不要,怪不得被欺负。
小张今天放假,迟书誉不能把人薅过来开车,摸了迟兰川一个车钥匙就跑到了地下车库。
他开了一辆极为拉风的红色跑车,轰隆一声冲到了宋时衍跟前。
宋时衍惊了。
他从来没看迟书誉开过这种车,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想拉开车门。
然后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车门把手。
宋时衍一阵无奈,他往后退了两步,迟书誉解开安全带下车,替他打开了车门。
哦不对,迟书誉开过这种车,上次他也没找到车把手,但上次的红色跑车,车门是自动的。
他老老实实地坐进车里面,想自己把安全带系上。
这人却已经探过身,拉过他手里的安全带,帮宋时衍系好。
一时间宋时衍的呼吸间尽是迟书誉的气味。
这人有心勾搭他,宋时衍手指微微发紧,刚要说话。
迟书誉就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
宋时衍配合地张开了唇,不料迟书誉一触即分。
“这么配合?”他笑着用食指刮宋时衍的鼻子,调笑道,“下次再亲。”
然后撤身离开了。
宋时衍想骂他,又骂不出来。
迟书誉开车很稳,跑车又快,很快就开到了警察局门口。
“什么意思?”
“江寒食没爹没妈,我来接他。”
宋时衍细想了一下,确实没听过江寒食提到自己爹妈。
“监狱会告诉你他的出狱时间吗?”宋时衍重点偏了,“接不到怎么办?”
“我给南城市监狱捐了三千万,告诉我江寒食出狱时间不是简简单单?”
迟书誉揽住宋时衍的腰,蹭了蹭他的脖子:“所以你可得帮我从宋家抢回本啊。宋北川已经从我身上薅了好几个亿了。”
宋时衍光顾着自己,却从没想过宋北川从迟书誉身上搜刮的。
是啊,他不从宋家拿回自己的钱,总要把迟书誉的钱拿回来。
他正想着,监狱的大门打开了,江寒食剃着简单的寸头出了监狱,显然清瘦了不少。
不过也不算太瘦。
宋时衍死之前他就这个体型,死之后从迟书誉那薅了点钱花,居然把自己养起来了。
他看到迟书誉的瞬间,脸色黑了下来,往后退了两步想要离开,迟书誉却淡淡出了声。
“许家村,寒食节。”
江寒食的步子顿住了。
他的瞳孔微缩,看向迟书誉的视线多了狠厉:“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看你愿不愿意配合了。”
迟书誉摸了摸手上的表,宋时衍站在他身边听他打哑谜,茫然地看向江寒食的方向。
这是怎么回事。
江寒食被人抓了把柄,拿捏住了痛处,只好老老实实地跟着迟书誉去了最近的餐厅。
迟书誉不苛待他,给他点了一杯咖啡:“进去几个月,老实了没,想不想在里头待一辈子?”
监狱的日子可不是人能待的,江寒食放在桌上的手指紧了紧,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不知道这么隐秘的秘密迟书誉是怎么查出来的,也不知道迟书誉想要干什么。
“很简单,你在法庭上指认,是周琼要你给宋时衍下药,导致了宋时衍的死亡。”
迟书誉懒得跟他说更多,开门见山。
江寒食脸色煞白:“那我不完蛋了,是我给宋时衍下的药。”
宋时衍本尊正坐在一旁,听到这话还是抬起了头。
他皱起眉,不知道说什么。
迟书誉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抚,顺便面向江寒食的方向:
“迟家的律师会尽力保你,这件事你还算不上杀人凶手,只要你咬死了你不知道这是什么药,最多判个一两年,但许家村的事,你可是板上钉钉的杀人凶手。”
江寒食脸色白的吓人。一时间餐桌上一片安静。
但迟书誉不着急。
他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耐心。江寒食是聪明人,自己知道什么选择才是对他最有利的。
果不其然,一阵诡异的安静过后,江寒食看向迟书誉的眼里带了血色。
他没有和迟书誉抗衡的筹码,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确定:“你会保我?”
他做了太多恶心人的事,自己也知道迟书誉不会放过自己,便怎么也不肯相信了。
“你不相信就算了,我大可以找别的证据,但是同时,我也会很快把你重新送回去。”
迟书誉压根不是和他谈判的。
江寒食对上了迟书誉的眼睛,里头是狠辣和他从未见过的浓重的恨意。
迟书誉恨他,连藏都不屑于藏。
第58章
迟书誉态度再差,江寒食也不敢说什么。
他只能狠狠地盯着两人的背影,手里的咖啡凉透了也不知道。
宋时衍好奇地问迟书誉他拿捏住了江寒食什么把柄。
迟书誉卖了个关子,把宋时衍搂入怀里,偏偏不告诉他。
他不说,宋时衍也不追问,反正迟书誉会把一切安排好。
“你真的会放过江寒食吗?”
他犹豫了一会,问了一句。
宋时衍从没想过,江寒食如此恨他厌恶他,恨不得杀了他。
他一直把江寒食当作最好的朋友。
所以哪怕迟书誉告诉他是江寒食给他下的药,他也没什么真实感。
其实也挺奇怪的,说到底他和江寒食是一种人,不同病相怜也就算了,最终居然落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
宋时衍忘性大,过去的事也就过去了,他和江寒食见了一面,旁的感觉没有,忽然又饿了。
他这会会开车门了,乖乖上了车,偏头问迟书誉可以吃东西吗?
今儿本就是周末,迟书誉没什么事,现在也没了加班的习惯,问他想吃什么。
宋时衍当了这么久的猫,猫粮吃得够够的,唯一的大餐就是昨儿的家宴,简直什么都想吃。
果不其然,得到首肯以后,宋时衍的眼睛倏然一下亮了,里头涌起了一小簇星子。
他想吃什么便说。
可乍一想却说不出来。
麻辣烫,关东煮,火锅,还有别的什么。
吃了这么长时间的猫粮,宋时衍居然没啥兴趣了。
他摇了摇头:“算了,也没什么想吃的。”
他情绪实在算不上好,而且以往并不是这个性子。
宋时衍叛逆,总不听宋北川的话,挨了好一顿揍也不肯服软,宁肯节衣缩食也绝不主动和宋北川开口。
可对待旁人,他的态度却是极好的,能主动提什么要求已经是很不容易,更别说话说到一半不说了。
他嘴上没说,江寒食的行为还是给了他很大的伤害。
迟书誉无奈。
他并不想看宋时衍难过,捧着他的脸对上小青年的视线。
宋时衍努力掩盖住眼里的难过,朝着迟书誉挤出了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
“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这人太重情义,谁对他好一点,要记上很久都不肯忘。
宋时衍不吭声。
迟书誉便鼻尖顶着他的,也不吭声。
终于,宋时衍受不住这无声的寂寞,往后退了两步,眼眶红了。
他将手揣在校服口袋里,时间正早,太阳背在身后,亮堂堂的。
“我们当时,一起逃课,一起上网,一起,什么都一起干。”
宋时衍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默默低下头,扯开视线,迟书誉知道他要哭。
太喜欢哭可不好。
可他没打断,他听着宋时衍说。
“他特别好,真的。他……”宋时衍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口。
他急需有个人接收他难以克制的情绪,接收他的难过与不堪。
那会的江寒食,很穷,每天吃馒头就咸菜。
宋时衍再怎么差劲可怜,也是宋家的孩子,只不过周琼不会给他很多零花钱,每个月的生活费能够花。
江寒食是个很喜欢小动物的人。
宋时衍说。
迟书誉点点头:“我知道。”
不然宋时衍也不会最后将小动物们全都托付给了江寒食。
“他真的很纯朴,他没什么钱,一个馒头掰成两次吃,还要凑钱给生病的小猫治病。
“他没有朋友,我每次出食堂,他都蹲在地上跟小猫讲话。”
这样一个人,日后也会虐猫,也会伤害朋友吗?
“人都是瞬息万变的。”迟书誉的手指紧了紧,扣住了宋时衍的肩膀,安慰他。
可是他没说的是,一场意外的山火,烧干了许家村一整个村落。
江寒食是这场大火里的唯一“幸存者”。
此后他背着政府的补助,全村的期望,踏入了南城一中。
那天是寒食节,江寒食觉得,这是他重生的日子。
此后许招财变成了江寒食,变成了那个淳朴而善良的穷苦学生。
所以宋时衍和江寒食的友谊,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江寒食像抓住宋时衍这个跳板攀附上宋家,攀附着攀附着,他发现宋时衍在宋家没有半点地位。
至于他跟猫讲话,迟书誉早早就私下里问过了江寒食。
那清瘦的刻薄男人微微笑了声,只给他留了“蠢货”两个字。
后来的后来,周琼找上了江寒食,他们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宋时衍的世界太单纯,迟书誉不忍染黑,竟然连江寒食的那些龌龊事,都瞒下了。
他正和宋时衍聊天,一个穿着卡其风衣的男人迎了上来。
宋时衍没见过他,不料这人竟直接绕过了宋时衍,朝着迟书誉伸出了手。
“哈尼,好久不见。”
宋时衍原本还没什么反应,听到这个“哈尼”,忽然觉得不太自在。
迟书誉身边除了沈之其没有什么别人,沈之其是他的左右手,帮他干了很多事。
宋时衍一开始误会了两人的关系,后来他傻了才看不出来沈之其是为了撮合他们。
迟书誉明显不太喜欢这人,碍于情面还是握了一下,但很快就收回了手,向宋时衍介绍道:“祝云宴,我朋友。”
宋时衍是听过南城祝家的太子爷的。
这祝家在南城的地位足以比肩迟家,不分伯仲。
太子爷比迟书誉活得张扬,从小就活跃于社交媒体之中,性格又好,长相又漂亮,索性进了娱乐圈。
有传言说这祝家太子爷是个gay,宋时衍本来不觉,看他这副模样和迟书誉的反应,不知怎么有些信了。
迟书誉只给宋时衍介绍了祝云宴,却没给祝云宴介绍宋时衍,这说上去有些不礼貌。
祝云宴却像看不出迟书誉的嫌弃一般贴了上去:“好冷漠啊书誉哥,我从法国回来专门见你,你就这么冷漠吗?”
宋时衍一时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下涌起一股难言的不快。
他不知道这股不快从何而来,宋时衍往前挪了半步,想隔开祝云宴和迟书誉。
“这就吃醋啦宝宝。”祝云宴一身风衣衣冠楚楚,遮不住嘴贱,他笑眯眯地盯着宋时衍的眼睛看,想从里头看出什么。
“我和书誉哥认识的时候,你估计还没出生呢!”
他这话太奇怪了,有股没由来宣誓主权的味道,宋时衍睁大了眼睛。
这么多日子来,迟书誉身边从来没出现过别的什么人,宋时衍被他哄着偶尔占点便宜,根本不用去想两人的关系。
而今,有个明显对迟书誉有好感的人指着他的鼻子对他说。
“我和迟书誉认识的时候,你还没出生。”
宋时衍偏头看向迟书誉。
他其实不很在意别人的话,他只在意迟书誉。
风在耳边猎猎吹,太阳微微洋溢出温暖的气息。
宋时衍晃了神,迟书誉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一下子慌了起来,青天白日落了这么一遭,任谁也接受不了。
宋时衍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大脑嗡嗡响了起来。
是啊,迟书誉这样优秀的人,身边怎么可能会没有别的人呢?
只是他一直以来,在宋时衍面前维持的都是一个单身模样,以至于宋时衍都忘了过问他的感情史。
他愤怒起来,不因为祝云宴的挑衅,而因为迟书誉的逃避。
宋时衍甩开迟书誉握着他的手,明眸对上对方的黑眸:“你喜欢过他?”
迟书誉的眼神闪躲,怎么都不肯对上宋时衍的视线。
宋时衍的手握成了拳:“你不想对我说什么吗?”
隔着一个宋时衍,祝云宴对着迟书誉眨了眨眼睛。
这么多天,宋时衍对迟书誉一直表现出的只有依赖,连主动的亲吻都是怕迟书誉生气不要他。
他太过缺爱,以至于无法正视自己的感情。
迟书誉想要一个结果,很想要很想要。
祝云宴是什么人,谈过无数场恋爱,对感情游刃有余。
他和迟书誉很多年没见,这意外撞上,就发现了两人之间的不寻常。
宋时衍分明是靠着迟书誉的,贴的却不紧,两人不像情侣,倒像大人养小孩。
迟书誉和祝云宴认识这么长时间,两人小时候还一起调皮捣蛋,肚子里什么坏水没有,登时意会了。
祝云宴只有追人的时候会撒娇叫“哈尼”,但他和祝云宴撞号了,祝云宴有病才勾搭他。
既然祝云宴想帮忙,他也就顺着台阶下了,想试探试探宋时衍的感情。
然后宋时衍给了迟书誉一拳:“老子他妈初恋,你搞二手就算了,你心里头还有你初恋?”
迟书誉被这一拳打懵了。
宋时衍向来是猫一样的性格,傲娇且敏感,鲜少主动表达什么,沉默的时候像个葫芦,可爱又乖巧,什么时候动过手。
宋时衍要气坏了。
他不在意迟书誉有没有前任,这世道谈个恋爱又不是什么大事,就算上了床他也没资格介意。
但是他介意的是,迟书誉居然不敢直视他,他居然心虚?
他越想越气,几乎压制不住火气,一拳打上去,却看到了迟书誉眼里烧起来的笑意。
宋时衍懵了。
迟书誉说:“你也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这是什么鬼问题?宋时衍脑子没转过来,刚要说什么,一歪头看到了祝云宴揶揄到有些小坏的笑容。
宋时衍再傻也反应过来了。
感情是迟书誉这家伙试探他呢?
给亲又给抱,这人居然还没有安全感。宋时衍哭笑不得,心里头却蓦然生出了暖意。
是啊,江寒食算什么,陈雅如又算什么,总归迟书誉会是他一辈子的退路。
第59章
好啦好啦。
迟书誉于是不再逗他。
但他还是没给祝云宴什么好脸色。
两人狭路相逢,虽然以前是好朋友,但自从祝云宴撩闲撩到迟洺雨身上,迟书誉和他的交情也就剩了见面打个招呼。
他正带着宋时衍要去商场吃饭,青天白日祝少爷不可能一个人逛商场。
果不其然,熟悉的迟家二少爷拎着两杯奶茶径直走了过来。
他抬头望向祝云宴的方向,没看见祝云宴的脸,却看到了他哥。
迟洺雨照例打个招呼,并不想浪费好光阴,刚要和迟书誉告别,就看到了他身边气呼呼的新……哦不旧人。
迟二少爷揉了揉眉心,不太赞成他哥的行为,但还是没说话。
他将一杯奶茶递到宋时衍手里,自己又戳开一杯喝了:“草莓啵啵的,我觉得很好喝。”
祝云宴目送着自己的奶茶落入了宋时衍手里,伸手想抢回来,却被迟洺雨拦下了。
“你是小嫂子吗?”
迟洺雨上下打量了一会宋时衍,他终究还是偏向他哥的,没说话。
宋时衍见迟洺雨这副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憋着什么,但这种事确实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现在也不是该人尽皆知的时候。
他笑了笑,并没因为小嫂子的称呼而介意,反倒是主动伸出了手:“你是?”
“迟洺雨,迟书誉是我哥。”迟洺雨握住宋时衍的手,一触即放。
他哥这么长时间以来确实很累,找一个替身不像迟书誉的风格,迟洺雨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睛酸了酸,果断转移了话题:“对了哥,你家的猫什么时候来绝育。”
上次迟书誉问他的时候,他在和祝云宴滚床单,得亏还惦记着他家猫的蛋蛋。
宋时衍扶额,怎么所有人都在惦记着给他绝育呢?
他心里头实在是虚,手指戳了戳迟书誉的胳膊,把奶茶吸管拆掉往里一插,语气冷漠:“已经绝育了,别再问了。”
他一下一下插着奶茶里的草莓,仿佛要把草莓当成迟家兄弟一样戳烂。
迟洺雨多狡猾啊,一下就看出自己问错了,拉着欲言又止的祝云宴嚯得溜了。
他溜了以后,宋时衍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
他吸了一口奶茶,被草莓味的香精冲了一下大脑:“他俩是不是不太对。”
“他俩都……”迟书誉不知道为什么恶趣味上来了,凑到宋时衍耳边耍坏,“上过床了。”
这这这这这。
宋时衍握着草莓奶茶的手抖了抖,反应实在清奇。
他脸也不红心也不跳,只是慢了半拍:“那迟家岂不是真绝种了。”
兄弟俩全是同性恋,怪不得迟兰川那么不待见迟书誉。
“是啊,自从迟洺雨说他是gay之后,”迟书誉云淡风轻,“迟兰川看我看得死死的,生怕我也搞男人。”
可惜千防万防,终究还是防不了。
宋时衍摇了摇头,心说的确有点惨。
“你爸接受能力还挺强的。”
同性恋本就为世俗不容,这迟家一容容俩,怪不得迟兰川还想要一个娃。
“等我们以后,”宋时衍试探道,“你也会想要孩子吗?”
毕竟好像很多人都喜欢孩子,也保不齐迟书誉喜欢。
他说话从来没头没脑,莫名其妙就问了出来,迟书誉便答:“我喜欢孩子,但是你又不能生,喜欢有什么用?”
你也喜欢孩子吗?
宋时衍又吸了一口草莓奶茶,感觉里头的草莓有些酸酸的。
迟书誉仿佛没看出他的不自在,揽着人的肩膀进了商场:“想吃什么,我请你吃。”
宋时衍胃口不太好,说不出想吃什么:“我们上楼看看,好吗?”
这容易,迟书誉点了点头,这家商场规模没有上次去的大,是北郊的一家商场。
宋时衍同迟书誉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想吃的。
他倚着玻璃围栏往下看,自己也觉得自己难伺候,放在重生以前,估计要自己回屋当个蘑菇。
可不知为什么,现在的宋时衍,压根没有一分一毫自闭的想法。
他只是懒洋洋地四处看着,而迟书誉陪着他。
楼下在搭舞台,很多穿着漂亮裙子的小女孩正躲在台后说悄悄话。
她们马上就要表演,像漂亮的花。
宋时衍小时候也像她们这么可爱,他很小的时候,陈雅如就送他去学编程,学表演,学跳舞,学钢琴,还有学画画。
宋时衍太小了,每个周末都被兴趣班填满,每个周末都匆匆忙忙。
后来陈雅如发现他最喜欢画画,便找了著名的艺术家来亲自指导了他好几节课。
他有偷偷打听,那样的课一节要上万块。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
他的眼里满是歆羡,主动攀着迟书誉的胳膊,头凑过去和他讲小话:“我也想画画。”
他的声音很干净,什么都不掺杂,温和得如五月的春光。
迟书誉是了解他的,宋时衍死后,他把宋时衍从出生到死亡都调查了个清楚。
他喜欢画画,大学放着最好的专业不念,去读了艺术类的专业。
哪怕后来没机会深造,他的这份念头和爱好,从来没有消减。
“我到时候送你去画画。”迟书誉笑道,“拿回你的东西之后,你可以开画展,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
钱不是万能的,但很遗憾的是,这世界上除了生死有命,绝大部分事情都和钱有关。
迟书誉出钱给宋时衍,一时半会他还愿意接受,长久了宋时衍一定不会开心的。
但他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宋时衍去做辛苦的工作,到头来也没有很好的报酬。
宋时衍抬头看他,没接他的话,或者说,他好像不在意开不开画展:“我还能有自然人的身份吗。”
去开画展,或者做什么别的事情。
宋时衍已经死了,重生还是什么别的,这都属于非自然现象,没人会信,他这辈子所拥有的身份已经消失了。
“我有时候也在想,我到底是不是宋时衍,到底该不该是宋时衍。”
如果他没重生,就好了,也不用纠结这些了。
迟书誉没想到他看个舞蹈纠结出来这个,他无奈道:“给你办个身份而已,很简单的。”
宋家因为懒得处理这些,根本没去给宋时衍办死亡证明,而迟书誉因为小小的私心,也没给宋时衍办死亡证明。
在法律上,宋时衍根本就没死。
唯一不太好办的是,宋时衍的DNA变了,他找机会把宋时衍的指纹取了去对比一下。
DNA这种东西并不权威——毕竟人都死了,指纹才是最权威的。
宋时衍想过迟书誉有能耐,没想到他连身份都能办,他从来没想过钱能有这么大的用处,眼里的惊讶都藏不住。
迟书誉哪敢跟他说宋时衍压根没死,宋时衍的骨灰盒还在他手里呢。
哦,他差点就忘了这一茬。
当时迟书誉把人送去火化之前,还想把尸体冷冻了,被沈之其揍了一顿才老实,藏了个骨灰盒也就罢了。
那骨灰盒在迟书誉的旧家。
得亏没放在新家,要不就他家宋时衍那好奇的猫性子,早晚得发现了。
迟书誉眼里的心虚实在太浓,这么多天的相处,宋时衍也知道这人的性子,盯着他的眼睛问他怎么了。
迟书誉避开他的眼睛——这次不是装的,是真避开了。
宋时衍懒得理他。
这人天天嫌宋时衍藏事,自己藏了一大堆不肯说,宋时衍又不是喜欢问来问去的性子,不说也就算了,懒得好奇。
迟书誉的视线落到楼下的手机店里,想起宋时衍还没有通讯工具。
他拉着人的手往下走,道:“别乱想那么多,我一眼就能认出你是宋时衍,你不是宋时衍还能是谁。”
分明是他自己乱想,结果倒打一耙打回去了,宋时衍对他的行为表示不耻,却还是老老实实跟了下去。
商场有很多不同牌子的手机店,宋时衍以前用的就是香蕉,香蕉游戏账号独立,和其他手机不通用,他不打算买别的。
他进了香蕉手机的连锁店,对着里头琳琅满目的新品看了看,选择了一个最旧的产品。
宋时衍一直不怎么愿意花迟书誉的钱,迟书誉把人往后一搂:“你们这最新款的,要性能最好的。”
他们没发现的是,在无人去的角落,宋时林拨通了周琼的电话。
满脸痘痘的丑陋男人皱起眉毛,对着电话那头粗声粗气地说:
“迟书誉跟他叫宋时衍。”
“我确定。”
“你说他们会不会发现当年的事是我们……”
对面气急败坏地骂了一通,宋时林才压低声音止住话茬:“你说,宋时衍不会真的没死吧。”
第60章
买好了手机,迟书誉又带着宋时衍办了电话卡。
宋时衍本意不打算要很好的手机,既然迟书誉能帮他办身份证,那以后他就能找到工作。
感情并不能一方一味的付出,他总是靠着迟书誉,不愿意花迟书誉的钱,也是怕以后两人之间不对等不平等。
陈雅如婚后就是失去了自己的工作,不然也不至于离个婚都那么艰难。
他欲言又止,手里的新机漂亮精致,屏幕都光滑无尘。
“都是几千块钱,再说吧。”迟书誉看出他犹豫,知道宋时衍不想花他的钱,并没多说什么。
一部手机而已,他愿意把全世界都给宋时衍。
宋时衍拿到手机,还是有些陌生,翻来覆去盯着半天,迟书誉问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茫然抬头,不知所措地对上迟书誉的眼。
能忘什么?
他是个榆木脑袋的笨蛋,谈恋爱也笨拙,根本捕捉不到别人的情绪。
宋时衍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把手机递到迟书誉手里。
“当然是存我联系方式了。”迟书誉看着他这副模样,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你真想一辈子待在我身边,和我形影不离?”
不存联系方式的话,分开了怎么办。
宋时衍看着他打开联系人列表,输进去自己的号码和姓名,下意识问道:“不可以吗?”
他对感情很慎重,既然选择了接受,就一定要白头到老。
父母的感情并没给他带来多么大的影响,他的爱情观也从来简单。
迟书誉听的心花怒放,面上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出声:“对了,你说孩子。其实喜欢孩子和喜欢你一样。”
“我喜欢,但我不会强求。”
他看似毫无所觉,其实早察觉到了宋时衍的犹豫与试探。
这世上有很多喜欢得不到结果,而爱情也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小孩子也是。
其实人这辈子,能抓住的东西不多,把手里拥有的保护好,保存好,就已经是十足体面了。
“对了,阿衍。”他忽然又想起刚见面时候,宋时衍对他的逃避和惊慌。
他的心里明镜似的,宋时衍怕他,八成是因为那个房间。
那段时间他心思很重,心情差得要命,每天只能看着以前的照片发呆。
他知道自己是混蛋,知道自己为人龌龊,可是他忍不住。
高中时候宋时衍就千百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他是最最低劣的人,总想着掌控宋时衍的一切。
他不敢,他怕宋时衍怕他,就偷偷的,偷偷地拍下了他生命中每一个重要的,或者不重要的瞬间。
宋时衍正在摆弄手机,闻言转头看他,看了半天迟书誉却没说话。
他不喜欢这样。
宋时衍没接话,把迟书誉的备注改掉,然后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啊。”
“那个房间,你是不是看过。”他明知故问,当时猫进那个房间,还被迟书誉骂了一顿,发了好大的火。
“……”宋时衍已经努力回避这个问题了,却不想迟书誉竟然直接问了出来。
他确实害怕,没有人会不害怕。
宋时衍对着手机唯一的联系人发了一下呆,默默点了点头。
他喜欢逃避,迟书誉不问他就装不知道,可迟书誉问了,短暂的和平被撕扯开,他没有办法装作不知道了。
他握紧了迟书誉的手。
隔了半天,他忽然问道:
“你以后还会拍我吗?”
迟书誉不撒谎,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点头。
宋时衍:“……”
你这会倒是实诚了,连骗一下他都不骗。
他将手机递到迟书誉手里,眼里含笑。
“那你得让我知道。”
被无形的摄像头包裹的感觉,宋时衍不想再经历一次。
他不是恋爱脑,也不会无条件退让,感情里最重要的是相互尊重,而不是别的什么。
这个话题就这么揭过了,迟书誉到最后也不知道宋时衍怎么想的,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联系人那列空落落地落着一个大写的“A”。
“为什么是A?”迟书誉问道,“我最重要吗?”
宋时衍自然而然接话:“想什么呢,A在最上面。”
那就是最重要了。
迟书誉用头发蹭了蹭他的脖子,大庭广众亲了亲宋时衍的耳朵。
宋时衍害羞,一股薄红慢慢从耳根浮起,一直占据了整只耳朵。
折腾了这么一会,什么话都叽里咕噜说了,宋时衍终于饿了。
他指着一边卖泡芙的小摊,说自己要吃冰淇淋泡芙。
“你这身体,能吃凉的吗?”迟书誉不信任地看了一眼泡芙,又看了看宋时衍。
他又不是小孩,也不是小猫,吃个凉的出不了啥事。
宋时衍倚着玻璃墙,哼一声,眉头微微皱起,显得很不高兴的模样。
迟书誉怕他不高兴,只能拉着人的手,往泡芙摊附近走。
宋时衍胃口一开,啥都想吃,迟书誉买了一个草莓一个香草一个蓝莓的。
他本以为宋时衍会克制一下,几种都吃一点,剩下他吃就行。
结果这人人不大胃口不小,居然一次性吃了三个泡芙冰淇淋,等到迟书誉反应过来,装泡芙的盒子已经空了。
迟书誉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想生气又不舍得生气,只好跟在宋时衍后面当一个财神爷。
吃了太多冰淇淋的结果就是,还不到晚上,宋时衍小脸苍白地说自己要上厕所。一连跑了七八躺厕所,迟书誉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强硬地带人去了医院。
医生一看就让做了检查,查出来是浅表性胃炎——差不多等于没事。
虽然拉肚子查出胃有毛病有点荒谬,浅表性胃炎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迟书誉依旧把宋时衍压在了医院,非得逼着他挂吊水才行。
宋时衍这辈子都没打过针——有记忆的时候。
对抽血化验打针初生牛犊不怕虎,毅然决然地将手伸出来。
然后啪叽闭上了眼睛。
他怕啊。
迟书誉看着他这副模样,实在想笑,又怕刺激到人,只好扶着人的肩膀鼓励他,哄小孩似的。
被哄的小孩视死如归地看着眼前的针头,咬了咬下嘴唇看着护士。
护士小姐姐扎针无数,还没见过这么怕打针的,无奈:“不疼的宝贝。”
宋时衍小脸惨白上浮了一层红粉,他哪被女孩子叫过宝贝,整个人像一个熟透的红薯。
迟书誉冷着脸提醒他:“你现在才十八。”
人护士小姐姐是看你年纪小,你瞎脸红个什么劲。
知道了,宋时衍撇撇嘴。
她可叫我宝贝呢。
不过护士小姐姐没骗他,她的针扎的又快又准,扎完针笑眯眯地对迟书誉说,快完了自己换药水,等药水打完了去叫他拔针。
打针很容易困,宋时衍一共有三瓶药水,一瓶瓶打下来足足打了五个小时,他东倒西歪地晃着身子,却被迟书誉揽到了腿上。
“睡吧。”
好。
无功不受禄,受得也不少了,宋时衍眼睛一闭,应也不应地会周公去了。
等他再醒来,周围的一切都是安静的,他手背的针早已拔掉,他下意识往外看,天色已经黑了,黑暗中能看到一双温和冷静的眼睛,在盯着他看。
是迟书誉。
他的身下是极为柔软的床,床边坐着极为温柔的人。
迟书誉见他醒来,没急着开灯,问他渴不渴。
宋时衍挪动身体,蹭进迟书誉的怀里:“不渴,你开灯吧。”
迟书誉确定他清醒了,这才开了灯。
天色已经很晚了,外头连虫鸟的叫声都听不见,一切都是安静的,一切都寂静无声。
“我报了警。”迟书誉懒洋洋说了声,“你要不要去围观一下。”
宋时衍本来还没醒,这会一下子清醒了。
说这个他可就感兴趣了。
迟书誉一直在嘴边挂着,宋时衍还以为这事要再等一段时间,没想到江寒食刚出狱,他就迫不及待地报警抓周琼了。
宋时衍站起身,迟书誉怕他着凉,没给他脱衣服,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穿好鞋就往外走。
宋时衍嘴上不说,大概心里也知道自己死的憋屈。
不愿计较那是知道没办法计较,如今给了他一个办法,他便怎么都要计较回来。
迟书誉也不用换衣服,他跟着宋时衍的步子出了门。
车子他停在了楼下,一出门就能看到一辆拉风的红色超跑鹤立鸡群地待在一堆黑白车之中,宋时衍坐上副驾驶,问迟书誉自己有没有机会考驾照。
“你要是想考,等身份证办下来我帮你报名。”迟书誉有很多车,年少轻狂的时候也买过不少非主流的跑车,后来都不怎么开了。
要是宋时衍愿意开,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直接把宋家的地址报给了警察,拉着宋时衍就往宋家赶去。
说来也巧,迟书誉一下车,泼天的警笛声就响了起来。
一声接着一声。
身穿制服的警察下车,面色严肃地看向迟书誉:“是谁报的警。”
迟书誉点了点头:“是我报的警。”
他撤开身位,给警察让了位置:“这家的女主人谋杀。”
一男一女两个警察点了点头,走上前敲宋家的门。
是管家给他们开的门,一看到警察,管家脸色大变,正在敷面膜的周琼恰好走了过来。
做了坏事必然心虚,她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想跑,脚却死死钉在了原地。
迟书誉老早就把证据给了警察,这次不过是找周琼录个口供,后续的事情也简单。
可周琼最先看到的居然不是警察。
她的视线染上怨毒,略过警察,远远地落到了宋时衍的身上。
她冷冷地笑了出声:“你真的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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