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人流涌动。
黎攸大步流星迈步过来, 浓眉舒展,眼睛极清极亮,嘴角挑着没正形的笑, “咳咳,明繁繁同学,恭喜你,从今天开始步入人生的崭新阶段。”
声音郑重中带着灿烂欢快。
“呐, 送你的小礼物。”黎攸背着的手握着一束花伸到明繁面前, 侧身歪头,吊儿郎当地跟着明繁走。
明繁被带得平静的灵魂起了涟漪,轻柔的,舒服的, 她也忍不住笑,如栀子般温柔清白的眉眼展露笑颜。
眼睛专注, 声音学着黎攸,端重正式, “黎攸同学, 谢谢你的礼物。”
说着明繁从里面抽出一支, 看向黎攸,抬眼,眼神专注,琥珀色的眼睛仿佛自带深情。
“借花献佛, 也恭喜黎攸同学,从今天开始万象更新, 如日方升。”
黎攸接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明繁的手。
他听着胸膛里的心跳声逐渐热切,愈演愈烈, 周围被打上模糊的滤镜,只有明繁繁清晰明亮,站在他世界的中心。
他抬眼看着明繁,压下冗杂紊乱的心跳,笑得一如既往的肆意、不着调。
“明繁繁。”黎攸唇角一挑,胳膊就要搭在明繁的肩上。
下一秒就被明繁眼疾手快地躲开,“别碰我,你浑身都热成烤炉了。”
“唉。”黎攸‘委屈巴巴’地叹气,一张俊脸耷拉着,无精打采,像座被伤到心的狗狗。
“你委屈什么,倒打一耙。”
明繁被气笑了,作势要踹他。
黎攸十分配合,闪躲,不敌,求饶,一连招丝滑流畅。如果演技没那么夸张,可信度会更高。
这片路被封锁了,没有等在外面的家长。
夏天天长,这个时间点哪里都亮堂,太阳炙热得不敢直视,常青树灰扑扑的,绿化带里的大片叶子都耷拉着脑袋。
太阳把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时分时合。
“黎攸这么短时间你在哪里买的花?”
“嗨,我爸我妈俩人没商量,都给我买了束花,也不能浪费不是?”
明繁抱着的鲜花突然有点烫手,她突然想到,明祁山同志和单延月女士也会给她准备花。
“我想着估计你喜欢,就跑过来拿给你了,不然就只有进垃圾桶的命运了。”
见明繁的脚步停下,看着明繁的表情,黎攸惺惺作态地又补了一句,“幸好你收下了,不然我人生第一次送花就滑铁卢了。”
行吧。明繁绷着俏脸,她总不能伤害脆弱的少男心,诡计多端的黎攸。
黎攸:善良心软的明繁繁。
两人分开不久,黎攸就瞧见不远处的老黎对着他挤眉弄眼,走近,老黎啧啧出声,“怪不得,你小子让我多买一束,还忒多要求,明明你妈都订好了。”
黎攸理直气壮:“所以呢,我妈又不是不知道,走吧走吧,大热天的您挺有兴致啊。”
老黎被噎住,“反正没你小子有兴致。”
“得了吧,您当我不知道你俩年轻时候的狗血?啧啧,我可没办法青出于蓝,只能是望尘莫及啊。”黎攸翻了个白眼,笑得露出大白牙,竟然显得有点纯良。
“走吧走吧。”
黎攸哥俩好地揽住老黎的肩膀。
高考这天就这么平凡地结束了,明繁在家里舒服自在地摊成猫饼,拒绝掉周雨拉着班里女生组的旅游局,看看窗外的太阳,明繁翻了个身,含含糊糊地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你们去吧,我不想去,这天也太热了吧。”
周雨:“繁繁,大家都是俩俩有搭子的,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呐。”
“天呐周雨小朋友怎么这么可怜。”明繁夸张地用手托着脸,眼睛惊讶,嘴张圆,“难道齐腾不去吗?我不信。”
“你怎么知道的!”周雨惊讶,一下坐直。
明繁:“很明显的哦。那么大大咧咧的周雨居然会特意回避和齐腾的拥抱,不对劲,绝对有问题。”
“好吧,那太遗憾了。”周雨唇角弯弯。
“啧啧,怕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吧?”明繁揶揄。
刚挂断电话,下一秒又打了进来,明繁翻了个身闭眼,“周雨小朋友,请问你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明繁繁,你连备注都不给我留的吗?好残忍,这么多年我算是白干了。”黎攸笑着插科打诨,满满的浑不吝和不着调,声音辨识度很强。
明繁睁眼,看清备注后捂脸,声音有点睡意,模模糊糊的,“黎攸,所以你就不能体谅一下睡得昏昏沉沉的明繁繁同学了?或者想要什么得寸进尺的道歉方式。”
“好吧,唉,只能苦水往自己肚子里咽了。”黎攸煞有其事地叹气,“怎么不体谅,必须体谅。”
明繁气笑了:“黎攸,你正常点。怪不得其他人不觉得你是品学兼优的学霸,自己作的。”
“感谢明繁繁同学的认可。”黎攸‘感动’道。
明繁:?
“认可什么?”
明繁:大小眼疑惑脸jpg.
“当然是黎攸同学的品学兼优。”黎攸自己夸自己丝毫不脸红,语气还十分客观公正。
明繁:………
行吧,你开心就好。
“所以,请问黎攸同学,您打电话来是有什么至关重要的大事么?”明繁困困的,脑袋没撑住,就栽进了抱枕里。
声音模糊粘连,自带了点亲昵感。
黎攸手像是被针扎似的,反射性地把手机丢了,脑海时不时嗡嗡的,在耳边循环着明繁繁的语气。
片刻后,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捡起来。
“明繁。”黎攸出声试探。
对面安安静静的,黎攸又喊:“明繁繁?”
“嗯?”明繁从抱枕里挣扎出来,打了个哈欠,“有点困,差点睡着了。”
黎攸绷紧的心弦缓缓地松开。
本来想插科打诨转移注意力,顺便多听明繁繁的声音,多聊天说话,但明繁繁犯困,黎攸就直接说了目的。
黎攸清了清嗓子:“明繁繁,班长组织的谢师宴你去不去?月中聚一聚,在承德楼,离我们家都不远。”
有点忐忑,万一明繁繁不想去呢。
“好啊,怎么这么早,不等成绩出来么?”明繁闭着眼,咕哝。
黎攸笑了,嘴角勾着痞劲儿的淡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亲密,“明大学霸不识人间疾苦啊。”
“等成绩出来,总有人省排名不如意,哪里有心情出来聚餐?难不成要在发挥出色的同学面前强颜欢笑么,啧啧,太残忍了。”黎攸摇摇头叹息,毛栗子头还保持得很好。
其实早就过了赌约要求的期限,头发也长长了,黎攸进了理发店。
但想到明繁繁还挺喜欢这颗脑袋的。
在理发师疑惑的眼神里又剃回了毛栗子头,然后潇洒离开。
理发师木着脸:我记得你小子这个奇葩,之前剃完不是还一脸别扭……现在春风荡漾,洋洋自得。
“我可听不出你同情的口吻。”明繁嘟囔着,黎攸可真是个嘴毒心坏的混蛋。
昏昏沉沉间,明繁无知觉地把后面一句也说出去了。
黎攸笑了,明繁繁可真了解他。
片刻后。
笑着的黎攸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屏幕,脸上的棱角在某些角度看居然有些柔和,他的声音低沉温柔。
“明繁繁,睡吧。”
“嗯。好。”声音越来越小,语气有种放松的亲昵。
黎攸看着手机屏幕。
这边的明繁抱着抱枕歪倒在床上,脸正对着平放在枕头上的手机,呼吸声逐渐平稳。
开着空调窗户没关,风轻柔地拂动纱帘,缓缓的声响伴着入睡。
直到手机没电关机,黎攸才恍然惊醒,拿充电器插上电源,盯了一会儿彻底黑了的屏幕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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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原高三一班同学不管是出去玩的,在家瘫的都准时准点到了承德楼。
大家看见好久不见的同学有种奇异的亲密感,每个人都想上去抱一抱,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就连毫无交集的同学,都能熟稔地聊着八卦。
早到正在和明繁打电话的黎攸看着一群没有分寸随意拥抱的同学,皱眉,原本的话题一转。
“明繁繁你别着急到,约定的时间前五分钟就行,这天太热了,承德楼空调不是很行。”
刚走过的服务员被空调冷得打了个哆嗦,一脸莫名地看着黎攸,你挑毛病好歹也挑一个稍微符合事实一点的。
黎攸在服务员疑惑莫名的凝视下,把空调按高了几度,然后理直气壮地看过去。
服务员:………
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说不出话。
人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服务员离开都不忘回头再看一眼黎攸。
“怎么,黎哥,认识?”周天恒抬下巴示意。
黎攸:“不认识。”
周天恒表示不信,“那人家一直看着你?”可怜的周天恒并没有看到黎攸说了什么干了什么。
黎攸面不改色:“噢,我大众脸,可能认错了。”
周天恒一脸犹疑,不是很相信。
算了不重要,周天恒把这茬抛到脑后,悄悄问,“黎哥,你没和我明姐一起来吗?”
“明繁她有事,会晚点来。”黎攸答非所问。
周天恒挠头,“算了,那黎哥你知不知道,今晚有人要跟我明姐表白!”
黎攸猛地扭过来盯他,吓得周天恒心脏一颤,拍拍自己的宝贝心脏。
“黎哥,我的黎哥啊!又不是我要跟明姐表白,你这么吓我做什么?”周天恒小声吐槽:“晚上睡不好觉怎么办……”
黎攸差点把后槽牙咬碎:“你从哪里知道的?要表白的是谁?”
“不知道啊,忘了听谁说的。”周天恒一脸懵。
黎攸眉骨下压,“陈昼?”
他能想到心怀不轨、和明繁繁有交集的他知道的只有陈昼,至于他不知道的,黎攸下意识不去想。
周天恒眼睛转了一圈儿,细细思索,“唉!黎哥你这么一说,我有点印象,还真有点可能。”
“行了,你走吧。”黎攸摆手,周天恒刚要撒欢就跑,黎攸又叫住他,“周天恒。”
“黎哥,您还有什么吩咐。”
黎攸:“别说出去。对了,只有你知道这个消息?”
“不确定。应该、吧。”
黎攸:“……”
周天恒的不靠谱他早就习惯了,确定不了那就一律列为怀疑对象。
“算了,你别乱说就行。”黎攸捏了捏眉骨。
十分钟后,明繁到了。五分钟后,高三一班的人陆陆续续到齐,分成几桌坐。
黎攸早就看准了,溜溜哒哒地拿这拿那,最后‘顺便’坐在明繁旁边,黎攸一抬头,就对上老于欣慰的眼神,黎攸这小子在积极性这块没得说。
黎攸:看不懂老于笑得都是褶子的脸上是什么意思,笑笑算了。
老于皱眉:“黎攸,转慢点。”
“嗨!马上马上。”
看明繁夹了菜,黎攸才欣欣然停了伸向转盘的魔手,之前的带饭,黎攸早就把明繁的口味摸透了,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黎攸挑眉笑,“我这不是看大家都放不开,干脆转转,让咱一班的‘家人’同志们多吃点,老于您可不要矜持,今天大家特意请你的。”
黎攸的话还没彻底落下,明繁胳膊捅了捅黎攸的腰,这人太坏了,但明繁低头盯碗,嘴角始终没下去过。
饭桌上的同学都在憋笑,想到了他们班的“大家庭论”,果然呐,黎攸还是黎攸。
老于倒没听出来,满意地点头,松开眉头,“难得啊你黎攸,你小子继续保持。”
这下,就算是神人都憋不住。
筷子夹声、挪凳子声、说话声此起彼伏,盖住了没憋出的好多声‘噗嗤’,老于疑惑地环顾。
“吃啊,大家都赶紧吃。这也算是最后一次能聚这么齐,之后天南海北的,也不知道还能聚起来这么多人不能?”
班长举起饮料,本来是想转移注意力的,但说着说着感慨起来。
老于也颇有感慨地点头。
“来,饮料代酒,大家碰一下!”周天恒起哄。
站起来碰完杯,一堆人挤挤挨挨的,黎攸一个没站稳‘倒’在明繁肩上,手撑着,身体之间只留下很小的空间,荷香交融、弥漫。
“明繁繁。”黎攸低着头在明繁的耳朵边小声说话,“我们也碰一下?”
气息灼烧着明繁的耳尖。
说罢,黎攸侧身弯腰,举着杯子过去,杯子放低,低于明繁玻璃杯的杯沿,然后轻碰在上面。
“砰!”发出清脆的响声,明繁听到她心里也怦怦作响。
“我们不一样。”黎攸突然说道。
明繁半恍惚半清醒仰脸,疑惑地眨眼,“嗯?”
光线下粉白的脸侧细微的小绒毛好像会发光,琥珀色眼睛里盛着清酒,眨眼时灿然生金。
黎攸突然怔了半秒,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摸了摸鼻尖,“我们继续做同学,当然不会天南海北。”
“这么自信啊,黎攸同学。”明繁打趣。
“那是自然。”黎攸打了个响指,起身弯腰给明繁的杯子里斟满椰汁,优雅地像是穿着燕尾服倒红酒。
“黎哥,给我也倒点呗。”周天恒插进来。
黎攸施施然放下,“你那边有,自己倒。”
“绝情啊黎哥。”周天恒做作地捂胸口,有种壮汉装柔弱的无力感。
黎攸虽然体型像一座小山,但天然有清爽意气少年感,即使演技夸张不着调也是不影响观感的。
但周天恒不行,他是小麦色肌肉男型,违和感能让人笑喷。
聚餐晚上八点半就结束了,太晚影响住的远的同学回家。
黎攸大马金刀地跨坐着,来回审视着剩下还没走的男生,眯着眼,反派气质浓厚。
‘哪个不长眼的,就算他和明繁繁目前还没什么关系,但也不看看明繁繁对他多特殊。不然就瞧瞧自己几斤几两,长相、成绩、气质、性格能不能和他比,还居然敢迎难而上?’
黎攸刻薄、不讲理地想。
然后就看见陈昼走向明繁繁,黎攸坐直,不知道陈昼跟明繁繁说了什么,俩人一笑,说着话就要出去,黎攸坐不住了,抬脚大步流星追上。
不管怎么样,他不能让明繁繁被那小子骗,男人嘛管他成年没成年的,都不是好东西。
他这是为了明繁繁的安全着想。
黎攸追上后,‘光明正大’地尾随着,去了承德楼外的小亭子。
黎攸咬了咬牙,陈昼这小子果然是居心叵测,来这么隐蔽的地方,绝对没安好心!
本来想等等揭穿陈昼的羊皮下的真面目,但黎攸越看越想心里着了火似的难受。
陈昼居然要靠着明繁繁坐!
火‘噌’一下跑到头脑里,蒙蔽理智,又窜到了脚底,像是被烫到了似的大步迈腿。
“明繁!”
明繁和陈昼都抬头看他。
这两人的动作和表情极为同步,黎攸咬着的后槽牙岌岌可危,顶了顶腮帮子。
陈昼看着黎攸,笑了,摇摇头对明繁说:“我就说吧,打赌是不是我要赢了?那明繁你该兑现承诺了。”
明繁无奈:“你还真说干就干啊。”
两人熟稔地说着每个字都能听懂但被加密的话,黎攸的火气被风箱一拉,‘轰轰’地窜涨老高。打赌,明繁繁居然和别人也有赌约。
黎攸满是怒火和嫉妒的眼神凌迟着陈昼,这个伪君子就是心眼儿多。
他这种老实人怎么玩得过陈昼,更别说明繁繁了,所以最好离伪君子远点!
周天恒:啊?老实人?你是么你!
下一秒,黎攸眼神作小狗态,整个人蔫巴着,一座小山似的狗狗委屈巴巴,不说话,眼神就在向主人(划掉)明繁讨说法。
明繁笑了,扭头,“陈昼,差不多行了。你先走吧,赌约的事就算了。”
陈昼看着明繁清澈的眼睛,挑眉,气极反笑,“你这是要反悔?”
明繁摇头:“你忘了,我一开始就没答应。”
“哟,陈昼同学,您这可是不占理,逼迫人同意赌约妥妥的小人行径。”
“当然,我也不是说你是小人,吃一堑长一智吧,脑子还是挺重要的。”
黎攸漫不经心地靠在廊柱上,嘴毒得自己舔一下唇就能毒死自己。
陈昼嘴角一抽。
明繁笑得眼角噙泪,果然是黎攸啊,合乎常理又跳脱寻常,“陈昼,你也不算彻底赢了,所以即使打赌成立,那顶多算打了个平手,不是么?”
“可以,那下次见。”陈昼没看黎攸。
亭子里只剩下黎攸和明繁两个人,黎攸摸了摸鼻子,悄悄地坐到明繁旁边。
“明繁繁,你和陈昼下次还约了见面?”
“没有啊。”
“那陈昼说下次见?”
“字面意思啊,下次有机会再见。”
黎攸握紧的拳头松了松,下次有机会那就是没机会了,这种套话最好还是不要实现为好。
“明繁繁。”黎攸吊儿郎当地往明繁那边靠。
“嗯?怎么了?”带着点勾子的声音让黎攸耳朵霎那间酥酥麻麻的。
黎攸清咳了一声,“我听说陈昼要给你表白,之前不是说智者不入爱河么,明繁繁同学你什么时候变成笨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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