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环境内依旧高温,遍地黄沙间，有两架机甲一高一低彼此僵持对峙。
先动手的是站在地面的那台红色机甲，它双腿曲起蓄力,而后猛然起跳，展现出惊人的弹跳力。
欧野就像行走于地面的顶级掠食者，正对着天空中的猎物发起进攻的号角。
贺叙愁没有躲，她紧随其后朝下急速俯冲，似乎打算直直迎上欧野。
她机甲上配备的武器是一对月牙形的弯刀，外沿与两端都极其锋利。双刀拼接起来便是一轮满月，使用时很容易伤及自身，对于使用者的技巧性要求极高。
就在两人之间还有一段距离时，贺叙愁突然将右手紧握的一柄弯刀朝前扔去。
飞刀甩出漂亮的银色弧线，眼看着就要割向欧野机甲的脖子,却被对方抽出的那柄长刀劈歪，扑哧一声插入了沙层中。
贺叙愁没有奢望简单的攻击就能让欧教官着道，在两人即将相撞的前一刻抬起左手持握的另一柄弯刀。
铿锵碰撞声中,弯刀与欧野的长刀撞到一起,顺着惯性重重相抵，同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两台机甲同时朝地面坠落,须臾间过招数下,又在落地的一瞬间再度武器相撞。
欧野的机甲力量要大过贺叙愁，眼看着长刀就要彻底压下弯刀，前者的刀芒依旧快要触及贺叙愁机甲的胸口，贺叙愁咬紧牙关紧扣手腕,拔出几乎快要陷进沙子中的小腿，一脚朝对方机甲的膝盖踹去。
欧野侧身躲避，立即回以颜色。但贺叙愁仗着自己机甲更灵活轻盈,身形敏捷接连闪躲，同时抓住一切空隙进攻，两人之间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僵局。
教官组没有机甲师，所用机甲皆未得到过适配赛场环境的调整改造，欧野打斗时动作稍大就立即察觉出有沙子顺着外壳缝隙处漏入机甲中，影响很细微，但终究不是个好兆头。
她很想速战速决，但此时情况已不像上次在空白擂台中那样于己有利，贺叙愁觉察到欧野的快攻意图后总是滑不溜手，该撤就撤绝不冒险突进。
欧野语气不明道：“比起上次还算有点进步，不过……也就一点！”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红色机甲一瞬暴起，力量、速度都快了一倍，欧野终于认真了几分。
她那把长刀就像自身意念的外延，姿态明明轻松写意，却偏偏每次都能打出爆炸性的伤害量。
嘭——咚！
贺叙愁后撤的动作略有些狼狈，踉跄晃了晃，竟然直接被打得半跪在地上，她紧握弯刀的左手被震得虎口发麻，但没有给她多余的反应时间，对面欧野已经如鬼魅般再度靠近，持刀乘胜朝她的肩膀劈来。
当！
眼看这一刀就能将贺叙愁送出局，但出乎欧野的意料，比长刀劈中实体的感觉更早传来的，是一阵扑面迎来的冲击波。
离子高射炮相隔四百米依旧精准命中了欧野机甲的右臂，炽热的能量在击中的一瞬间爆发，炸得她左臂凹下了一大块，甚至掉落下不少零件。
欧野反应很快，想也不想朝右躲避，长刀刚脱手掉落便很快被重新握住，动作间顺势一刀削下了左臂没用的部分。
等再度站定时已然是独臂的姿态，她顺着机甲视野窗锁定了不远处某个方向，遥遥望去。
“有意思。”欧野眯了眯眼，不怒反笑，“我收回上一句话，看来你们的进步不止一点。”
贺叙愁趁机一个翻滚重新取回了自己先前被打落的另一把弯刀，如今双刀在手，气势重提。
她不是多话的人，但常西纯是。
常西纯在频道里早憋不住了，一狙打掉欧野半只胳膊的壮举她能吹一年：“打架不放狠话放什么？欧教官，不过如此……”
话没说完，欧野已经锁定了常西纯原本的位置，竟然不再管贺叙愁，直接转身朝某座沙丘后冲去。
常西纯被吓了一跳，连忙转移地点。
贺叙愁也没想到欧野会直接去找常西纯，紧随其后开动引擎朝欧野的机甲扑去，想要将其牵制在原地。
但欧野只是虚晃一枪，趁贺叙愁前扑之时一个急停横刀劈去，对方刹车不及被她砍了个正着，背后防护甲生生被削去了一块。
贺叙愁硬承下这一击，索性顺着惯性往前趴到地上，鲤鱼打挺般腰腹发力双腿抬起，翻身朝上踹去。
这一系列变故发生得不可谓不快，瞬息间两人过招速度愈发让人眼花缭乱。
常西纯转移到新位置后继续放冷枪，不挑要害，专挑易击中的部位狙，目的就是干扰欧野的走位。
她和贺叙愁多年搭档，默契值并不低，有时压根不需要语言交流，两人在频道中沟通十分简洁。
这边三人打得不可开交战局焦灼之时，安静多时的队伍频道中突然响起舒琼的声音。
舒琼喘着气，说话时语速极快：“学长，做好准备……待会儿趁欧教官惊讶愣神的空隙，一击命中将其淘汰，必要时可以一换一。”
说完她就重新关掉了频道语音，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得常西纯和贺叙愁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然而很快她们就知道舒琼这句提醒的意思了，因为系统猝不及防弹出了一连串提示。
【红队选手秦凉淘汰，击杀者高阶巨蛛】
【白队选手楚意萌淘汰，击杀者红队选手颜向玉】
【红队选手颜向玉淘汰，击杀者高阶巨蛛】
【红队选手舒琼淘汰，击杀者高阶巨蛛（已死）】
“我靠我靠！”常西纯大吃一惊，“这什么情况？你们那里怎么突然死光了？”
然而对面已被淘汰的人无法再接收和回复她的问题，频道中一片沉寂。
惊叹归惊叹，但有舒琼提前打预防针，她手上动作一点没停，毫无间隙的开炮声直接封锁住欧野的所有退路。
贺叙愁则压根没理会系统播报了什么。她在系统消息弹出的同一瞬暴起，抬臂将一双弯刀合并成一柄满月环形刀，猛力将刀朝前方飞去，与此同时猛然加速握拳挥向欧野的机甲。
被楚意萌过早淘汰消息震惊的欧野动作只停顿了一瞬，但就是这一点空隙让她失了先机。
虽然躲开了弯曲飞来的环形满月刀，但贺叙愁那一拳依旧扎扎实实落到了红色机甲腹部，一时间长刀脱手，欧野的机甲轰隆倒地，震开一大片沙尘。
贺叙愁趁机欺身而上，两人迅速赤手空拳扭打在一起。
失去武器的欧野只剩下一只独臂，哪怕她经验再丰富也奈何不了两只手的贺叙愁。
两个人打得难舍难分之际，欧野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始剧烈挣扎，但贺叙愁以一种决然姿态紧紧禁锢住对方，死死扒住了欧野机甲的大腿，宛如一坨超大号牛皮糖兼千斤坠，勉力将欧野牢牢钉在原地。
果然，下一秒，常西纯的火炮就如同不要钱般攻来。欧野机甲的整个背部都暴露在外，她狙起来简直不要太爽。
数炮齐发，几乎瞬间就覆盖了大片区域，被贺叙愁贴身纠缠着的欧野根本躲无可躲，贴在一起的贺叙愁也被波及，两人的机甲几乎同时传出躯干传感装置出问题的提示。
战局几乎已定，只是时间问题。
贺叙愁一边用仅剩还能动的两只手拽住欧野的机甲，一边在频道中对常西纯喊道：“先走一步！”
话音落下，一柄熟悉至极的环形满月刀从后至前绕弧形飞回，边缘锋利的钩刺仍在高速旋转，竟是先前飞出那一刀的回旋镖。
贺叙愁几乎全身力气都压在了欧野身上，只听“锵”的一声，两个人一前一后被环形刀砍穿机甲舱部位，双双化作数据流消失。
【红队选手贺叙愁自杀淘汰】
【白队选手欧野淘汰，击杀者红队贺叙愁】
两条系统提示一前一后跳出，常西纯看着短短几分钟内天翻地覆的局势变化，不可置信地又翻了一遍系统历史提示。
此刻她俨然成了全场唯一的活人。
就、有一点突然，还有一点点……窃喜？
常西纯挠了挠头，试探着从沙丘后藏身之处冒头，没有遭到任何攻击。
她走到贺叙愁和欧野同归于尽的地方，那里只剩战斗后凹陷的大坑，其余什么都没有。
常西纯顿时振奋，一脚踢开两只被先前战斗动静吸引来的低阶虫族。
“哈哈！”她叉腰大笑，“这，就是天命之人！”
然而正当她想要跳上据点棚顶插旗之时，意识却被模拟舱弹了出来。
系统判定参赛选手仅剩一人，自动结束了比赛，判红队胜利。
“……”常西纯还以为需要自己再努把力插几个旗子呢。
她甚至幻想了一把自己一个人插满全场所有据点的壮举，结果还没过瘾就被弹出了模拟环境。
模拟舱盖缓缓滑开，她预想中的欢呼并没有传来，只有欧野凉飕飕的声音飘入：“好玩吗？”
常西纯一眼就看见了对面老老实实站成一排的队友们，原本想诚实点头的动作来了个急刹车，脸上表情顿时收敛，变成了满脸悲愤沉重：“教官，赛场无姐妹啊。我们都是被逼的。”
说完，一溜烟回归大部队，跟队友们一起缩成鹌鹑。
“哦？”欧野笑着扫过其余几人的表情，视线在舒琼面前停留片刻，“舒琼，听说计划是你想出来的，你来说说？”
舒琼挺直脊背目视前方，目光真挚：“教官，我都是跟您学的。”
她瞥了眼对面两人的表情才继续道，“您不是让我们以多欺少嘛，我左思右想，我们几个学生都挺弱小的，唯一能比得过您二位的就只有一点。”
欧野和楚意萌都看向她，等待下文。
舒琼清了清嗓子：“那就是——我们够无耻啊！”
当时她们小队三人和楚意萌同时掉进了高阶巨蛛的陷阱沙坑中，巨蛛一开始总优先攻击颜向玉，后者一个人应付起来极为吃力，直到舒琼支招让颜向玉朝楚意萌那里靠。
巨蛛体型硕大、攻击起来声势也大，被激怒后它更加狂躁，只要面前的是人类就不要命地发动攻击。
原本旁观的楚意萌被拖入战局，不得不和颜向玉、秦凉一起合力抵抗巨蛛。
这时偏偏有个在一边不停放冷枪的舒琼碍事，专瞄着楚意萌的机甲打，嘴上还振振有词：“抱歉楚教官！我枪法不好！”
然后继续盯着楚意萌打。
舒琼算盘打得很响，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还能更倒霉一点吗？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她们三个人全军覆没，但只要能拉楚教官一起下水、能给另一边贺叙愁她们制造机会就不算亏。
颜向玉和秦凉一合计都觉得可行。
于是三个不讲武德的学生打着打着就转移了矛头开始朝楚教官放招，决意要从被动中硬生生摸索出一丝主动来。
打到后面秦凉更是将她的机甲武器破山斧别回了腰后，直接上手用她那秤砣般的沉重身躯一把拖住楚意萌的机甲，演都不演了，死死拽着后者就主动朝巨蛛身下凑。
如此行为将智能ai操控下的高阶巨蛛都看得愣了愣，顿了一拍才狠狠刺下那条带有锋利弯钩的蜘蛛腿。
秦凉首当其冲被刺穿能源槽，机甲报废当场出局。
楚意萌被牵制住走位，蜘蛛腿刺中了她的机甲后背却并未淘汰，被赶来的颜向玉补刀送出局。
但与此同时颜向玉暴露出的大片要害也被高阶巨蛛袭击，被淘汰前她用钢鞭将自己和受伤的巨蛛捆绑在一起，舒琼趁机开始疯狂火力洗地，试图将被掀翻仰倒的雌性巨蛛送出局。
颜向玉被弹出局后，待命的身影随之消失，失去桎梏的巨蛛拖着重伤的躯体扑向舒琼。
舒琼只觉得视野窗一黑，但她就像早有预料般迅速用炮筒抵住巨蛛的下腹，在蜘蛛发起攻击的同时抬臂发射。
火炮的余音尚在，驾驶着星海的舒琼，以及腹部被射穿的高阶巨蛛悉数化作数据流消失在原地。
现在舒琼终于能回答完秦凉那个问题：“对，这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然而刚说完后脑勺就重重挨了个暴栗，舒琼抱着头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抬头看。
楚意萌不知何时已经大步跨到了她身边：“谁教你动不动就同归于尽的？”
“对不起教官。”舒琼立即滑跪，“这其实不在我的计划之中，都是意外，意外。”
“……”其余人纷纷移开视线——
作者有话说：小琼：识时务者为俊杰。
第92章 赛场
之前在模拟塞中有多头头是道,舒琼现在就有多凄惨。
她被楚意萌当典型单独拎走教育了，说是要关照一下队内独苗机甲师，看她是否已经具备自保能力。
舒琼满脸悔恨,果然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队友们看着舒琼像个鸡崽似的被楚教官拎走，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颜向玉轻轻叹气，她刚才就给舒琼使眼色来着，奈何没用。
常西纯脸上的笑怎么也盖不住：“好惨呐，楚教官一对一指导，学妹不会被打坏吧。”
以前被楚意萌重点针对的都是她，如今多了个舒琼，常西纯身上顿时压力大减，一派轻松。
“少幸灾乐祸。”旁边靠墙站着的欧野走到她们面前，“胆子真大啊你们,也就是模拟环境才能让你们这样以命换命了，以后真到了战区，可别这样了啊。”
说完她摇了摇头,脸上神情微敛,“真是……你们不知道楚教官是怎么离开军部的？”
几个学生皆摇头如拨浪鼓，秦凉好奇道：“难道不是校方聘请？”
颜向玉猜问：“受伤退役？”
“都不是。我跟你们提一嘴是让你们以后长记性别乱来,可别出去到处乱说啊。”
欧野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看着这群不让人省心的小崽子，“战后心理创伤，懂吗？那年她们小队前往战区护送一批重要物资，路上突然冒出一小股高阶虫族,楚教官的队友们全都和虫族同归于尽了。”
唯一幸存者楚意萌踏过队友们用生命为自己开辟出的安全道路时，心情如何崩溃，他人已无法得知,只知道任务结束后她一个人不顾劝阻重回战区，将那些已经拼凑不齐的战友残肢一点点捡回收殓。
之后，医生评估她的心理状态已经不适合再上战场，加上朋友们的劝解，楚意萌最终选择离开军部回到母校联军大任教。
说着，欧野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舒琼和楚意萌离开的方向。
被派来与检察院合作，她如今知道的信息远比其他人多。
有一点她没说，其实当年楚意萌那支肉食者小队护送的物资保密等级很高，旁人不知道内里有什么，但她知道——里面其中一样物品，正是舒辞女士最后出事时驾驶的那台机甲。
因为这个发现，包括欧野在内的知情者心中皆有疑问。
众所周知舒辞女士是因为战后区域突然冒出偷袭的毒虫才身亡的，而肉食者小队的团灭也与高阶虫族的偷袭脱不了干系。结合来看，两个场景中那台机甲均在场，世界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欧野脸上惯常带着的笑容一点点加深，轻佻渐褪，缓慢添上几分冰冷。
那天在欧遇酒吧地下，舒琼和林愿最后那番对话她听见了，显然舒琼也在怀疑母亲的机甲是否被人动过手脚。
林愿回答，舒辞出事后那台机甲被拉去仔细检查过，最终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而在欧野看来，检查不出问题不代表机甲真的没被动手脚。
当时场面乱，事情一出几乎全联盟震惊。从舒辞出事到其机甲被检查，中间能动手脚的机会太多。
如今那台机甲在联盟机甲师协会总部封存，原本是放在一楼大厅内的玻璃展柜中供所有人观瞻的，但后来不知道谁提议的，最终将其搬到了更安全密闭的地下储存区域。
那地方只有得到特殊许可的人才能进，欧野为了搜集信息向上申请去过一次，不过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好了，你们可别在楚教官面前提不该说的。”欧野收回思绪，眉眼重新舒展开，散漫弹了弹袖子上沾染的灰尘，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道，“每个人来我这里领今晚余下的训练任务，早练完早解散。”
一个半小时后，舒琼一瘸一拐回到大训练厅找队友们。
颜向玉一把扶住她的胳膊，犹疑问：“你这是……”
舒琼的精神和□□皆万分萎靡：“楚教官说要把我下午漏掉的格斗和体能训练给补上，然后……”
不堪回首啊，她经历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半小时。
每次她累到开始摆烂，楚意萌就抓着她机甲的肩膀提着她起来，冷厉喝道：“要用你的武器终结敌人的生命，而不是用你的性命，懂吗？快给我起来，拿起你的武器！”
如此种种，舒琼简直欲哭无泪。
回寝室的路上，舒琼听完颜向玉转述了欧野说的话，一时心中情绪更加复杂。
“怪不得。”她深深叹了口气，“楚教官一定很自责很痛苦，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会感到无力吧。”
星际时代人们尚武，很多时候以实力为尊。军校生尤其是机甲生的地位崇高，享受着更多资源，但与此同时也要承受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和压力。而作为军部顶端的那批人，特殊编队的军人们肩上更承担着前所未有的责任。
不说别的，就说一点：战区混乱无比，每年光统计丧生于此的军部人员便不计其数。
虫族与人类抢占生存空间，前者的种族特性就代表着它们拥有强大的繁殖能力和数量优势，人类想要战胜它们只能靠不断发展科技。
但就目前的武器技术水平而言，机甲兵*的伤亡率依旧大到吓人，不断拉锯的战区就是种族间无法停息的大型绞肉机。
更别说培养一个足以上战场的机甲兵，成本极高，损耗也极高。
舒琼想起很久前机甲系老师告诉她的，联盟机甲师协会有两个主要派别。
目前占据大势的是精英式机甲流派，机甲本身精英，操作它们的机甲兵更是精英中的精英。
与之相对的是普惠型机甲，不是说它致力于研究低端机甲，而是这一流派的机甲师们会将研发重心偏向“如何降低机甲驾驶门槛”这一议题，力求扩大机甲兵的兵源。
举个例子，今年机甲设计大赛的“速度”一题。假如只将动力系统升级优化，让机甲所能达到最高速度的理论极限从100变为120，那是精英式机甲流派的做法。
而假如像星海这样，改造关节、机甲舱、视野窗等而非动力系统，降低机甲兵驾驶时的难度，让原先只能发挥出80的人使出同样的力却能打出100的好成绩，就是普惠型机甲流派的倡议。
二者无法简单比较利弊，都曾在联盟机甲历史上发挥过重要作用，但舒琼总觉得现阶段研究精英式机甲的机甲师们似乎走入了某种死胡同。
大概因为目前联盟的一些头部机甲师难免带着些傲气，觉得自己的研究成果必须得配上最好的操作者，却忽略了战区所经历的往往是一场又一场大型消耗战。
哪怕个体能发挥出200的作用，在一场动辄万人乃至百万人计的战争中，也是渺小的。
其实大多数机甲兵也只是肉体凡胎的普通人罢了，也有生理极限，能达到80已经算得上身体素质优越。如果未来联盟的机甲只有少数几个天赋异禀的天才才能驾驶，那大抵也离战争结束不远了。
——要么那少数几个机甲兵天降神力具备一击毁灭一颗星球的爆炸伤害，要么……人类领地被虫族侵占得只能龟缩一隅。
思绪飘飞间，舒琼想到自己差不多快改完的星海2.0成品机甲，心中稍松。算算时间，机甲设计联赛的海选阶段已经结束，再过两天初赛通道开启，她就能将成品机甲提交上去了。
首都星就有联盟机甲师协会下属的测试场所，等那边初步核查完星海的各项性能，就能叫上颜向玉一起进入复赛。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舒琼忙得脚不沾地，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在训练馆和工作室两点一线来回跑。
为了节省时间她最近都是喝营养液了事，不是在接受楚意萌和欧野的针对性、全方位折磨，就是在最后调整星海的各处机甲细节。
还别说，或许是重压之下激发了点潜力，舒琼现在被教官们虐出了心得虐出了进步。甭管实力有没有提升，反正脸皮是厚了不少。
欧野揉着手腕摇头：“我一周前说你打架束手束脚，该学学流氓地痞那种有招就用的功利心态，少讲究面子。现在……”
舒琼抹了把汗，继续抱着对方的机甲小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现在我做到了！”
“……你还挺光荣。”欧野被气笑，使劲踹她发现踹不动。
舒琼也不管自己姿势有多滑稽，牵制着欧野喊颜向玉：“快快快！抓紧机会！”
欧野猛然后躲，但舒琼直接横着在她脚下躺倒成一长条，差点被把欧野绊倒。
颜向玉抓住机会就朝欧野攻去，欧野难以走位，被颜向玉几拳打中机甲舱，打得舱体外凹陷一大块。
旁边观战的常西纯啧啧：“风水轮流转啊教官。”
欧野从模拟环境出来后就看着舒琼和颜向玉这两个玩诈耍无赖的家伙皮笑肉不笑：“你们很好。”
舒琼从模拟舱出来后身上还残留着痛感，她刚才没少挨踹挨揍，但那又怎么样呢？她们打赢了教官，所以她现在心情好。
于是她一只手搭上颜向玉的肩，对欧野挑眉：“我也觉得我们挺好。”
旁边颜向玉表情淡定“嗯”了一声，光看模样标准的好学生，曾经欧野也被她这副寡言样子骗过，后来才发现这人才是最舍得脸皮的。只要是舒琼提出的计划，颜向玉皆不问后果百分比执行，简直了。
欧野越想越气，冷笑着道：“我看你俩状态还不错，不如我们就在现实中不用机甲打一场？”
说完就撵着对面两人揍。
常西纯和秦凉盘腿坐在一边起哄，反正挨打的不是自己，她们甚至开始拱火：“欧教官，咱也不是挑事的人，但你身为前辈，这种挑衅怎么能忍得了？换做是我可忍不了。”
眼看着欧野的表情愈发狰狞，舒琼见势不妙，一把抓着颜向玉的胳膊就往外面冲，差点没撞上训练厅门口的人。
贺叙愁刚要开口提醒却晚了一步：“等等……”
场馆内瞬间就从闹哄哄一片变得安静规矩。
楚意萌瞥了几个学生一眼，最终将视线落在完全没有教官样的欧野身上。
欧野吹了声口哨，放下自己为涨气势而撸起的袖子，问楚意萌：“高校联赛的赛场出来了？这届是什么地图？”
舒琼她们纷纷竖起耳朵凑过来听，见楚意萌表情比往日还严肃，皆有种不妙的预感。
楚意萌点开主办方新发的公告展现在她们面前，光屏中突然跳出一张赛场示例图。
舒琼瞪大眼睛看去，没见到想象中沙漠、冰川、森林或是沼泽草原等往届出现过的地形环境，而是大片大片风格复古的楼房大厦，甚至放大看去还能发现一些随意弃在街道上的无主车辆。
楚意萌语气莫名：“今年的赛场是……废弃都市。”
第93章 奇夜
赛场出来后,各参赛军校都紧锣密鼓地做着最后部署。
联盟军事大学，训练馆。
常西纯边上网边道：“主办方今年怎么挑了个全新赛场啊……这一届改的地方也太多了些。”
“大家都一样，我们懵,别人也懵。”舒琼席地而坐的同时随口安慰道，伸手从颜向玉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一管营养液，拔掉盖子仰头一饮而尽。
坐在她旁边的颜向玉望着教官们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今天还训不训练。”
楚意萌来训练馆是专门找欧野的，两个人一路离开这里去了会议室，和其他老师们一起开会商量机甲高校联赛的事去了，所以这会儿暂时没人管校队学生的训练。
贺叙愁突然站起身，对几个队员道：“楚教官让我们和所有替补成员一起去会议室。”
一行人于是浩浩荡荡朝外走，走到一半，遇见同样穿着训练服的替补队员们。
舒琼朝对面金焰她们打了个招呼，几天没见,金大小姐气质沉稳了不少。
金焰叹气摇头：“是我不想说话吗？我这是累得说不了话。”
“是吗？那是好事啊。”舒琼很没良心地笑出了声。
常西纯竖着耳朵凑过来听：“你不是指挥吗？难道训练量也很大？”
金焰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脑袋：“不止体能和近战课，还有一吨战术知识。”
赛前统共没几天时间，教官们对于替补成员的指导训练也没放松,个个卯着劲恨不得将平生所学全塞她们脑袋里。
舒琼和常西纯皆响亮地齐齐“唉”了一声。
旁边苏贺一也和颜向玉打过招呼,几人一路说说笑笑完全不紧张。会议室大门敞开着，里面的教官们大老远就听见这群小崽子的声音。
欧野抱着胳膊靠坐在椅背上,形象一点也不挺拔威严,闻声笑道：“心态不错嘛。”
楚意萌瞥了眼对方散漫的坐姿，微微拧眉：“注意点形象。”
欧野意思意思直了直腰背，终于舍得把双手拿出来支在会议桌上，端正坐了没几分钟就捱不住开始用指尖有节奏地敲起桌面,腿还一抖一抖的，简直没个正形。
旁边的教官们相处了这么些天，也都知道欧野就是这么个刺头模样的人,但没办法，谁让欧上校有能力有职衔呢，于是个个假装没看见。
楚意萌清了清嗓子正要批评，门口传来动静，是学生们进来了。
她最后瞪了一眼欧野，到底没说什么，让校队几个人自己找位子坐下并进入正题。
“正式比赛时间定在一周后，届时各参赛选手会提前两天抵达奇夜星，这颗星球的基本信息我已经发给你们了。”楚意萌点了点自己的手环，示意其他人接收文件。
舒琼当即点开文件浏览起来。
奇夜星是联盟为数不多的经历虫灾超过百年、却依旧未达重建标准的星球，它原先是一颗极适合人类居住的生活星球，直到某天出现了小股虫潮。
起先人们不以为意，因为军部人员来得很快。但每次虫潮被剿灭后不出几天又有新的虫潮出现，如此反复发作却难以探查出源头时，人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后这颗星球的不少居民陆续移民离开，剩下的人也在某次大型虫潮终于爆发后被联盟军部转移撤离。
而这次比赛所选择的赛场区域是在主城区，那里未经战争破坏，不少建筑都保留着原貌，只有厚厚的灰尘和街头逐渐褪色的广告海报诉说着这里是一座百年空城的事实。
舒琼看了好几张奇夜星的实景照片，上面显现出的城市景貌有些复古，早已不是当前联盟大都市的主流风格，甚至街头还停放着一些非悬浮车的过时四轮汽车，大多都是早已停产的型号。
欧野补充说明了一些文件中未提到的信息：“奇夜星这个名字是虫灾过后才起的，星上常驻数支专家团队，为的就是研究弄清这颗星球上虫灾反复难以根除的原因。经过多年的努力，专家们发现其中一个原因是这颗星球磁场特殊。”
她上前替换了楚意萌的位置，继续道，“这也是这颗星球被叫做奇夜星的原因之一。你们看，它每到晚上都会出现闹鬼般的怪异现象，譬如幻听幻视。”
“但实际上这是一种叫做靡靡虫的群居虫族捕食的手段，它们会发出独特的音波蒙蔽猎物的感知，这种手段配合奇夜星夜晚独特的磁场会释放出成倍的效果，而且这种磁场还能促进靡靡虫的繁殖速度，刺激虫母排卵和幼虫孵化。”
说着，大屏幕上的图片被她换成了奇夜星的夜景照，上面有一大群靡靡虫正在外出搜寻猎物，看起来密密麻麻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舒琼克制着生理性厌恶去看这种虫兵的个体特征，发现它们直立时大概和一个成年人类等高，口器轮廓明显。
它们似乎偏爱用后肢直立行走，身形瘦长，加上夜色下人类肉眼视觉受限，乍一看很像是模模糊糊的人类身影，但如果打强光仔细分辨就会发现那分明是一张狰狞恶心的虫脸。
秦凉忍不住干呕一声：“有点恐怖谷效应。”
舒琼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余光发现颜向玉竟然依旧泰然不动，面色看起来毫无变化。
“你没感觉？”她惊讶地探手过去摸了摸，发现对方胳膊上早起了一排鸡皮疙瘩。
……行，爱面子。
颜向玉不动声色将手环上点开的文件资料关了，轻咳一声：“听起来像精神攻击。”
常西纯深深叹气：“已经能想象出这届比赛有多难了。”
楚意萌点头的同时提醒她们：“进赛场后万事需谨慎。切记一点，名次没有你们的命重要。如有意外就立即按出局键，主办方会安排救援者以最快速度将你们带离危险区域。”
见会议室内一片沉默，秦凉道：“往好处想，奇夜星的虫族虽然手段特殊了点，但攻击力其实并不特别高。”
要说遇见过最恼人的虫兵，还得是上次她们在基地星时遇见的那种口喷腐蚀黏液的虫子。
其他人仔细一想，发现确实是这么个理。
从基地星回来后这群人嘴上不说，实际多少都做过几次被黏液腐蚀机甲的噩梦。
金焰全程没怎么说话，此时突然开口：“我认为，主办方选择奇夜星并将地形选作废弃都市，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用意。”
楚意萌轻轻点头示意她继续说，欧野则带着笑没说话。
金焰思索片刻后道：“机甲高校联赛举办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学生有更多实战机会，是一次提前接触虫族的机会，也是一次筛选和有针对性的锻炼。往届每个赛场，都是军校生们未来进军部后会接触到的战区环境弱化版。”
“这次的废弃都市应该也不例外，但现实中很少有战区会以都市高楼林立的环境出现，据此我猜测，等进入赛场后应该还会发掘出隐藏规则。譬如，它可能是模拟的都市营救战？或者，模拟了虫灾刚爆发时，军部疏散市民并掩护其撤离的场景？”
“啪，啪。”
会议室中突然响起的鼓掌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上首，欧野抚掌笑着夸了一句：“指挥脑子就是好用。”
欧野视线扫过其余几人神色各异的脸，啧了一声后靠向椅背，在自己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具体的我不能透露，只能说这位同学，你分析的很有道理，确实极有可能出现隐藏规则。嗯，主办方极有可能想借此筛选出合适的人才，所以才挑选出这样的赛场模拟出了特定环境。”
两个“极有可能”，基本相当于明说了。
其余几人皆愣愣望过去。
这位嘴上说着不能透露，话里话外可一点没少透露啊。
舒琼和颜向玉对视一眼，皆想到同一种可能。
会不会这届联赛的背后就有林愿等人的推动？呃，但检察院不是在查辛家的事情吗，怎么查到奇夜星去了，还跟联赛扯上了关系？
想着想着，舒琼忍不住又朝欧野看去，想到这位突然以临时指导教官的身份出现在军大，其实也很巧合啊。
缺乏条件，舒琼心中诸多疑问皆无法得到解释。
此时她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这届比赛绝对不太平。
这是要出事的节奏啊。
不论众人如何猜测，心情又如何，训练照常，比赛也照常。
散会后欧野和楚意萌继续带着她们强化特训，只是舒琼的训练量减了不少，赛场出来后她便将重心转移到给队友们改机甲一事上，埋头扎在了工作室中。
一直到比赛前三天，楚教官集合了校队所有人上星舰。
舒琼几人望着眼前这辆熟悉的印着军大校徽的星舰，想起上次乘坐它离开首都星时的场景，皆有些默然。
这时颜向玉握住舒琼垂在腿侧的手，安抚地轻轻扬唇。
舒琼回握，两人皆叹气，转身并肩上了星舰。
星舰上还是原先的布置，舒琼刚坐好，就见金焰从背包里拿出一板药扔给她。
“家里医生给的，早上刚寄到。”金焰解释了一句。
外侧的颜向玉主动伸手将其在半空中接住，看清后发现是舒琼治异性信息素不耐受的药。
一板也就三枚，上面写着得在病发后半小时内服用。
舒琼抬手隔空对金焰比了个ok的手势，想了想，撕开其中一枚交给颜向玉。
“分散风险。反正咱俩总待在一起，防止意外发生时我找不到药。”她解释。
“好。”颜向玉径直接过，将其放入贴身口袋里。
这次星舰载的人没上次多，内部空空荡荡，只有军大校队的人和几个随行的教官们零散坐着。
舒琼放完东西就开始跟后座金焰和常西纯几人聊天。
主要是金焰在哔哔，她在跟其他人小声分享楚意萌的八卦消息。
“楚教官退役前可是中将！”她与有荣焉地道。
常西纯切了一声：“就这？我早就知道了！”
贺叙愁也跟着点头：“楚教官，很厉害。”
秦凉双臂环胸：“不厉害能当咱军大的校队领队？”
舒琼震惊：“就我不知道？”
颜向玉配合地举了举手：“我也不知道。”
随行教官们上星舰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几个人脑袋挨着脑袋，悉悉窣窣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马上启程了，还凑在一起干什么呢？”楚意萌蹙眉问。
几个学生立即作鸟兽散，各自乖乖坐好，只是一个个眼神乱飘。
舒琼率先发现盲点：“欧上校，您怎么也上了我们的星舰？”
她还以为欧野只是赛前帮她们训练来着，看这样子是要跟着一起去奇夜星？
欧野挑眉，张口就来：“我蹭星舰去奇夜星度假，你们把我当空气就行。”
实际上在军部其余人的眼中，她确实还在休假期间。当然，这只是表面幌子。
舒琼几人皆发出嘘声，摆明了不信。
颜向玉开口道：“去奇夜星‘景区’，参观虫兵大迁徙？”
欧野似笑非笑道：“参观你们吃苦。唉人啊，就是要多看看小辈们吃苦锻炼，这样一对比我确实是苦尽甘来了哈。”
众校队成员皆表达了自己的鄙视，完全没在意欧野的上校身份。
眼看着星舰上又闹腾起来，楚意萌打断几人的对话，对欧野抬掌道：“行了，再吵你给我滚下星舰自己爬去奇夜星。”
说话间，星舰末尾的医务室传来随队校医的声音：“楚教官，今天检查还没做呢。”
楚意萌轻嗯一声，甩开这群吵闹的家伙，径直走了。
闭麦的欧野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耸了耸肩，挨个给这群没大没小的学生后脑勺来了一下。
“瞧吧，你们把楚教官气走了。”她啧啧有声。
毕竟想让欧老板反思自己的过错，那是不可能的。
舒琼抱头的同时竖起大拇指。
人原来可以自信到这个地步——
作者有话说：来迟了今天！上午忘记定时间惹[裂开]
第94章 仪表
奇夜星星舰接驳港。
从首都星到奇夜星途中花了一天半,军大众人上午出发，到达时已是第二天夜幕初降。
这边接驳港比其他星球都要简陋得多，周边围着一圈防护罩。
众人跟着楚意萌一起从星舰上下来,踏足地面时忍不住抬头去看，有些惊奇。
奇夜星的夜空是深紫色的，这颗行星没有类月天然卫星，夜间自然光线的来源只有类似于极光的绚丽光影，这是一种高空电爆引起的发光现象。
大片的高饱和冷调光彩衬托着深紫夜幕，美则美矣，但总给人几分陌生的妖冶感。
舒琼几人动作同步地打开摄像头就是一阵猛拍，很没见识的样子。
“哼。”一声冷傲的气音在不远处响起，似乎表达着对军大这群土包子们的不屑。
舒琼随声偏脸去看，果不其然看见了苏必略军校那群贵族兵,小姐少爷们个个制服笔挺腿长腰直，身后印着苏必略校徽的星舰从上到下都透露出一股金钱的奢华质感。
舒琼用胳膊杵了杵金焰：“喂，方盈盈来了,不跟她打个招呼？”
说完,她以为金焰会跟以前一样直言直语地说些不解风情的话，没想到金大小姐耳根一红,姿态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扭捏？
金焰轻咳一声：“你懂什么？”
舒琼顿时一脸不适应,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小声问颜向玉：“她是金焰吗她，是不是中途被人掉包了？”
颜向玉拉着舒琼离开，两人跟上大部队后,颜向玉才在舒琼耳边诋毁道：“傻子开窍了而已。”
舒琼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金焰正跟方盈盈边并肩走边说着话，行为举止宛若见了鬼般优雅,乍一看还以为她也是苏必略军校的学生。
看了两眼，舒琼就转回脑袋，点头同意道：“方盈盈竟然能点化一只成精的直脑筋二哈，厉害。”
两所军校差不多同时到达，其中好几张面孔舒琼都曾在基地星集训时见过，不过也只是一面之缘罢了。
“在找谁？”近处传来颜向玉的声音，和奇夜星的夜风一般清凉。
舒琼收回视线的同时将一只手伸进对方外套口袋里，轻轻捏了捏颜向玉的指节：“你说，辛秀云还会不会来参加这届比赛？”
颜向玉敛眸去看舒琼的表情，语气不明：“你，很关心她？”
舒琼无奈地瞥她一眼：“我单纯好奇，不行么？毕竟她和……那件事息息相关嘛。”
周遭人多，舒琼不好明说，只能含糊指代的同时挠了挠颜向玉的掌心，“你懂的。”
颜向玉指尖微蜷，微垂的长睫颤了颤，低低嗯了一声：“应该不会参赛。辛家还在被清查中，她既然能将自己摘出来并继续为幕后那人办事，便应该也找好了后路，不会循规蹈矩在军校毕业。很可能已经提前进军部了。”
她的分析也是舒琼的想法，后者听完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
像奇夜星这种灾后星球，完全就是一颗空星，众人踏入其中便很容易感到一种无由来的寂寥感。从接驳港到外来人员居住点并不远，众人上了悬浮车后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一路上皆没见到什么亮着灯的建筑，欧野之前就来过一次奇夜星，给学生们介绍这边的情况。
“整颗奇夜星只有这里一小片区域被覆盖在防护罩之内，平时星球上的活人只有定期轮换的几支专家团队和驻军小队。只有像如今这种特殊情况，才会短暂热闹一下。”
说着，她们挨个跳下悬浮车，进入奇夜星临时人员接收基地，东面是住宿区，西面是实验楼。
里面几幢大楼的建筑风格，和奇夜星那些风格复古的城区建筑差不多，所幸内里设施还算现代化。
舒琼摸了摸宿舍楼外墙：“这种混凝土涂层在如今的联盟建筑业已经很少用了。”
常西纯看着灰扑扑的建筑，问道：“这里的临时基地莫非也是灾前留下的建筑改造而成的？”
欧野随口答道：“是啊，由百年前的奇夜星科研院原址改造而来，中途翻新过一次，不用担心楼房质量。”
宿舍区是单人房间，陈设简单，各自带一个面积狭小的卫生间。
舒琼留意了一下，发现对面是颜向玉，左右两边则是常西纯和秦凉。
这一层全是她们联军大的人。
“晚安。”她关门前朝对门颜向玉道。
颜向玉轻轻扬唇：“好，晚安。”
简单洗漱完后，舒琼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向有些发黄的天花板，原想着一路坐星舰奔波劳累，自己很快会睡着，然而事实上她却毫无睡意。
奇夜星的夜晚太安静了，安静到有些死寂。大约脑海中总想着从接驳港过来时一路见到的无人夜色，舒琼每次一闭上眼就有种被世界抛弃的错觉。
舒琼愣愣地想，莫非自己真的认床？
闭上眼睛数了一会儿羊，她终于认命地给颜向玉发了条消息。
颜向玉刚洗完澡，擦着半干的头发缓步走向桌上放着的通训手环。
有一则未读消息，来自五分钟前。
颜向玉点开后才看清是舒琼发的，简单三个字“睡了吗”。她唇边扬起一点弧度，直接打去一则语音通话。
对面秒接。
舒琼犹豫了一会儿问：“你很忙？”
颜向玉指腹抿去一粒发间滴下的水珠：“过来吧。”
话音刚落，她便听见敲门声。
颜向玉默了默，过去开门。
舒琼关掉语音通讯，怀里抱着个枕头，正在左右张望观察走廊里是否有人，嘴里嘟囔：“感觉像在做贼。”
说完见面前房门被拉开，立即一溜烟窜了进去，毫不客气地霸占了颜向玉的床。
颜向玉跟着她走到床边，看见舒琼满意地摆好自己的枕头，忍不住轻笑一声：“洗漱过了？”
舒琼抬头看她：“洗干净了！”
“不是嫌弃你的意思。”颜向玉在她旁边坐下，看见舒琼略显疲惫的眼神，重新起身朝卫生间走，“我去吹头发，你累了的话就上床休息。”
舒琼确实累了，甩掉拖鞋上了床，安详地合上眼皮，听见关了门的卫生间传来并不显吵的吹风机运作声，心头那点不踏实的感觉渐渐散去。
等颜向玉收拾完重新出来，就看见舒琼已经呼吸均匀睡着了。
啪嗒。
颜向玉动作很轻地关掉房间内的灯，也上了床。
到达奇夜星的第一晚，一夜浅眠。
第二天清晨，来敲门叫醒队友们的是贺叙愁。
颜向玉揉了揉额角从床上坐起身，轻拍两下舒琼搭在她腰上的胳膊。
舒琼也爬了起来，睡眼惺忪问：“谁？”
颜向玉边系睡衣扣子边去开门：“听声音是队长。”
房门从内拉开，贺叙愁看着颜向玉道：“楚教官让我来通知，九点在大广场集合。”
大清早的都在补觉，压根没几个人看群聊通知，贺叙愁怕她们睡过头这才挨个喊人。
颜向玉说了声好，点开手环看了一眼，发现快八点半了。
她刚要关门，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松散的脚步声。
正巧这时，和贺叙愁一起来通知队友们的常西纯正在敲对面舒琼的房门，敲了好一会儿里面依旧没反应。
常西纯纳闷：“舒学妹睡得那么熟？她……”
话没说完，她和尚未离去的贺叙愁就看见舒琼穿着睡衣拖鞋从颜向玉身后钻出一个脑袋。
“早上好。”舒琼和她们打了个招呼，一副这不算什么这很正常的表情，坦荡荡穿过走廊刷卡打开了自己的房间门，走了进去。
“你们……”常西纯看了看舒琼复又关上的房门，艰难问颜向玉，“你们睡一起？”
颜向玉点头，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学长还有事？没事的话我也去洗漱了，我们会准时去广场集合的。”
常西纯愣愣看着两边的房门都关了个严实，脚步犹疑地转身离去。
离开时她问贺叙愁：“你也看到了？”
贺叙愁一愣，继而温和笑道：“不影响训练就没事。”
重点是训练不训练的问题吗？
常西纯无语，她那是想感慨一句她们进度真快。
八点五十，舒琼几人提前在大广场集合。
舒琼拉着颜向玉的胳膊一路找到军大的列队后跟队友们一起站好，这才松开对方的手。
金焰凑过来问：“女鹅，你昨天睡那么早？我昨晚来敲门都没人应。”
舒琼算了算时间，反问：“那得十一点半了，早吗？”
金焰狐疑看她：“你平时不都零点之后才睡？”
舒琼清了清嗓子：“说吧，昨晚找我什么事？”
“唉，倒也没什么要紧事。”金焰打了个哈欠，“就是初来乍到的，环境陌生睡不着，想找个人唠唠嗑。”
舒琼没说话，站得笔直目视前方。
金焰刚要对她的态度表达不满，身后却传来一道凉飕飕的声音：“哦？我来跟你唠一唠，怎么样？”
金焰顿时也身体一僵，缓慢转过身，果然看见了楚意萌。
“楚教官，我在联络队友感情呢，我、我这就归队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去队尾站好，一派目不斜视的好学生模样。
楚意萌随即将视线移向舒琼，舒琼立即将腰板挺得更直，还主动做了一个给自己嘴巴上拉链的动作，严肃地对着楚教官点头。
赛前训练那一周多的时间，舒琼俨然成为继常西纯后被楚教官重点关照的人士，现在一看到楚意萌就有点条件反射般的腿酸胳膊疼。
楚意萌对这个戏多的学生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
舒琼立即紧张，甭管做了什么总之先认错：“我发四我没唠嗑……教官我错了。”
楚意萌动作一顿，不满地把舒琼有些歪斜的衬衫领子翻出来：“纽扣扣错了一颗，自己不知道检查仪表？一天天的粗心大意……”
原来是仪表问题。
舒琼莫名松气，低头重新系好衬衣扣子，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今天是联赛前各军校的统一大集会，每个人都穿着军装制服，周边已经有媒体在拍照记录，一会儿还有军部高层的大人物出席讲话。
楚意萌从队伍头走到队伍尾，挨个检查这群学生的仪容仪表，防止出现不得体的问题。
检查完一遍，她终于满意收回视线，转身去队末和其他教官们站在一起。
“早，楚教官。”
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楚意萌步伐一顿，抬眼便看见欧野依旧松松垮垮靠墙站着，正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欧野依旧是那副样子，眉钉唇钉耳骨钉一样不落，满手款式招摇的戒指反射着银光，乍一看有点晃眼。
这位一眼望去活脱脱刺头模样的家伙，偏偏肩上还戴着略显歪斜但实打实有上校职衔的肩章，一头红发跟她本人一样嚣张地往外翘着，帽檐都压不住的惹眼气质呼之欲出。
“……”这才是仪容仪表最不得体的一位。
楚意萌面无表情地想，选择无视对方，跨过她走到了自己的位置。
第95章 偷拍
作为每年一届的全联盟知名赛事,机甲高校联赛的规模与含金量都名列前茅，这点光看它赛前一天的集会环节就知道了。
联盟各军事频道的大媒体基本都来了，各个支起长.枪短炮使劲拍,闪光灯频频亮起。
楚意萌离开后军大校队几人又开始悄悄交头接耳。
舒琼却没听队友们说了什么，她朝侧后方看去，那里的人群似乎迎来了短暂骚动。
她稍稍踮起脚尖抬高视线，试图越过半个广场的人头，但只看见了一道转瞬即逝的侧脸。
乌泱泱的人头很快就重新吞没了那略带熟悉感的侧影，舒琼只能转回身体兀自拧眉思索。
“怎么了？”颜向玉见她沉默异常，垂眸低声问。
舒琼抬头：“瞥见一张有点熟悉的脸，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哪里？”
舒琼指着人群最热闹之处给她看，那个人似乎正一路穿过人群从后往演讲台上走。
从她们的角度看去，只能瞥见一角背影,约莫能分辨出是个身材稍有些发福但步伐稳健的男性alpha。
颜向玉分析：“应该是军部高层。”
两人说话间，那位军官已经走到了台前，场内广播响起一点调试麦克风的声音,广场内众军校生安静下来,齐齐抬头难掩崇敬地向上望去。
“诸位，很荣幸能代表军部为这次机甲高校联赛作赛前发言。我是军部二处的袁泽。”
男人接过话筒的同时仰头,舒琼和颜向玉这才看清他的长相。
那是一张浓眉大眼嘴角带笑的中年男人的脸,军帽遮住了他后移的发际线，但他标志性的浑厚嗓音和极富技巧的演讲内容又提醒了她们此人的身份。
颜向玉第一个想起这种熟悉感的来源：“林觅藏在那把袖珍枪里的芯片，你还记得吗？这位袁泽上将曾经去过麋鹿酒庄，虽然有做伪装,但监控还是拍到了他的脸。”
舒琼听着袁泽激情满满的演讲，情绪却完全没有被调动。
她兀自思索：“这届联赛是军部二处主办的？”
站在她后面的金焰微微前倾身体，小声道：“不是,今年和往届一样都是六处那边主办的，六处你知道吧？他们负责新兵训练和军部人才筛选这块。袁上将作为二处的第二把交椅，这次据说是六处特邀过来的，占一席评委。”
舒琼惊讶问：“你怎么知道？”
“大赛官网上有通告啊，我提前看过。”金焰不甚在意道。
舒琼和颜向玉对视一眼，舒琼先移开视线，问金焰：“六处？别告诉我，欧上校也来自六处。”
这下轮到金焰惊讶了：“你怎么知道？我都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查到的。”
舒琼吐出一口气，有种第二只靴子落地的感觉，心头那点对于未知的隐约担忧反而散去了一些。
串联目前的已知信息，欧野作为一个明面上正在“休假”的上校，跟着她们一起来到奇夜星，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这件事怎么看都像一个针对辛家背后之人故意设套的局，但为什么选中了奇夜星？这地方有什么特殊之处吗？林愿等人怎么确定对方一定上钩？
颜向玉疑惑问：“欧上校不是特殊编队的么？”
金焰哎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吧，其实所谓特殊编队，都是民间叫法而已。军部管这叫特殊军事事件处理小队，本质上他们跟其他军方人士一样都各自归属于一到九处，接受本部上级调遣，唯一的区别是更具有机动性和灵活性。特殊编队的人日常不接受统一管理，不考勤不跟大部队，人员跟着特定任务走。”
排在舒琼前面的常西纯突然后仰身体插了一句：“还有一点不同。”
舒琼几人纷纷凑近耳朵听。
“特殊编队的人不必接受其他几处高级长官的命令及指挥，假如他们的任务本身还涉及到比自己职衔高的军官，任务执行优先级高于职衔分量。”
常西纯压着嗓子道，“不然你们以为，为什么特殊编队伤亡率那么高还会是优秀军校生的首选？唔，待遇也是一个原因，但没有我前面说的那条重要。”
能进特殊编队的大多是某方面极为优秀的天才，联盟人口遍布无数星系，每年入选特殊编队的却也不过寥寥百来人，可想而知竞争有多激烈。
军大几个人在底下嘀嘀咕咕说个没完，台上袁泽上将的赛前动员却已经进入了尾声。
他扫视台下众多年轻军校生们，目光欣慰，语气透着过来人的鼓舞与教诲：“联盟的未来属于你们，人类的未来更要靠你们来缔造……好了，最后祝愿诸位都能在联赛中取得好成绩。”
一瞬响起的掌声有如雷鸣，舒琼她们压根没听袁泽说的内容，下意识机械性地跟着鼓掌。
之后又是主办方即军部六处的长官们开始讲话，内容无非鼓励军校生们积极奋进和祝愿大家勇拔头筹之类的，舒琼听着听着就开始走神。
军官们说完后，就到了媒体互动环节。舒琼此时早已经魂飞天外，三心二意在脑子里思考林愿和欧野等人到底有什么计划。
等舒琼再度回神时，她愕然发现台上接受媒体采访的人已经变成了楚教官。
楚意萌没什么表情变化，但她极细微的肢体动作还是暴露出了内心的排斥，似乎被嘈杂繁多的媒体问题吵得有点不耐烦。
“楚中将，这次军部将比赛场地排在奇夜星，您作为已退役前辈，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楚中将，您现在在联军大任教，请问会动用自己的内部信息网络给学生们开小灶吗？”
“楚中将，您和袁泽上将作为同批进入二处的天才，如今故人重逢还出席了同一个场合，对方是特邀贵宾而您是领队教官，对此您……”
“诸位不用急，一个个来。”
旁边不知何时靠近的欧野推开快要杵到楚意萌脸上的几个话筒，笑眯眯道，“我们楚教官现在的身份只是军大领队教官，对于其余不相关的问题，一概不予回答。”
当即又有一个话筒伸到了欧野面前：“欧上校！您是火苗小队的欧野上校么？请问您对本届大赛有什么看法吗？”
媒体兴奋的同时又有点疑惑，赛前给他们的军部人员名单里没有欧野的名字啊？
欧野啧了一声：“你看错了，我不是欧上校。我是仰慕欧上校所以才模仿她优越时尚的穿搭品味。”
众媒体记者一呆，纷纷对这种睁眼说瞎话的行为表示唾弃：“欧上校，您还戴着肩章和胸章呢。”
“欧上校，请问您此次出现在奇夜星是有什么特殊任务吗？”
欧野手指掸了掸胸前印着的一朵红色小火苗，叹气：“别问我，我不过是一个休假中的游客而已。听说奇夜星极光好看，我来这里打卡散心。”
“……”这说辞还敢再敷衍一点吗？
记者们往常哪里见过这种不要脸面且张口就来的滚刀肉，一些人转头就将话筒重新伸到楚意萌面前，试图从这位身上采访到一些劲爆话题。
结果话筒递过去却发现，楚意萌早就趁欧野吸引媒体注意的空档离开了，采访台连个影子都不见。
楚意萌从后方绕行离开大广场，来往人多，她差点躲避不及撞到前面的人。
“抱歉抱歉。”那人连忙道歉，看清楚意萌后神情讶然，“楚中将？”
楚意萌眉眼间透着冷意：“袁上将怕是贵人多忘事，忘记我已经离开军部了。”
“抱歉。”袁泽又道了一次歉，苦笑道，“楚教官，你这是刚结束采访？”
“没事的话我走了，上将自便。”言罢，楚意萌半分面子也没给他，径直离开朝军大队伍处走去。
袁泽愣愣看着对方毫不留恋远去的背影，神情怅然久久没动。
“拍什么呢。”一道声音横插进来，霎时打破了这宛若进入可笑苦情戏码的凝固场景。
欧野伸手直接挡住了站在不远处角落里举着相机偷拍的一个记者，声音之大，引得袁泽也转头看来。
“怎么了？”袁泽走过来，看着欧野问。
“呦，袁上将，好巧。”欧野敬了个松散军礼，指着那名偷拍的记者道，“我看到他刚才一直举着镜头对您和楚教官拍，行为鬼祟，故而职业本能作祟，想着抓住盘问一下。”
偷拍被抓包的记者身体微僵，眼神止不住地乱飘，但始终未和袁泽的视线对上。
他狡辩道：“我有许可证，是、是主办方邀请的正规媒体。”
“是么？”欧野笑了一声，食指勾过对方胸前挂着的记者证瞄了一眼，证件是真的，但……
“联盟军事律法第126条，媒体不得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传播军部重要人士的照片。你在这个角度拍的照片，我都有出镜。鄙人作为联盟军部上校，应当也算得上重要人士。现在，本上校要求你删除偷拍的所有照片。”
记者瞪大眼睛，终于忍不住去看袁泽，后者神色不明嘴角微垂。
记者很快便收回了视线：“所有采访名单上的军部人士，我都有权拍摄！这是大赛主办方所允许的特殊情况！”
欧野似笑非笑反问：“是吗？谁告诉你名单里有我？”
她人都是蹭联军大的星舰过来的，官方给出的军官名单里有她才怪了。
记者顿时语塞，紧急搜索一番后发现，采访许可中确实没有欧野的名字。
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依然紧紧捂住镜头不肯给欧野看。
这时旁边一直没出声的袁泽发话了：“你……小欧是吧？我知道你，六处的总指挥跟我提过，说你是个优秀的后辈。这样，这位记者也不是故意的，你刚才是在拍我吧？”
袁泽转头问记者，一副宽宏亲厚的大度模样，“既然小欧只是稍微入境，便也不必太过计较。照片你依旧可以发，只是下次要注意些，引以为戒。”
“以前不知道，上将待人如此宽厚。”欧野转着食指上的戒指，语气莫辨道，“但法规就是法规，岂能如此说不计较就不计较？上将，您莫非平时处理二处各事务时也如此……不拘小节？”
这话说得，可谓大逆不道至极。
袁泽却神情不变，一派好脾气模样，似乎并不计较对方的忤逆。
“你待如何？”他的语气中带了些微居高临下，沉声问。
“我早说过了，我的要求很简单。毕竟我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欧野抱着胳膊，“删照片，现在就删。”
第96章 热闹
对话进行到这个份上,袁泽眼神扫过那个偷拍的记者，沉声道：“听她的，删掉吧。”
记者这才不情不愿翻出刚才拍到的照片,一张张删除。
欧野不冷不热道：“刚才我说了那么多，倒不如袁上将一句话来的有用。果然上将开口就是有分量，要不是相信袁上将您不是那种炒作的人，我都要以为这位记者是您派来的人了。”
这话称得上明晃晃的嘲讽，记者花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往袁泽那里看。
袁泽到底身居高位多年，呵呵一笑：“小欧啊，年轻人还是得懂得谦逊，否则……”
话说一半，他重又敛起神情，最后意味深长瞥了欧野一眼,离开了。
欧野压根不予理会对方话中的威胁，二处的长官，八竿子打不着,影响不到她这位六处的火苗小队队长。
更何况她暗地里其实有检察院的调查任务在身,袁泽有问题是肯定的，她们欠缺的只是一个实打实的证据而已,但凡她能抓住袁泽露出的马脚,当场将其送上军事法庭都没人敢置喙。
欧野盯着记者将偷拍的照片一一删除，同时将备份也清得一干二净。
这一过程中她也看见了对方拍的照片全貌，画面中的主角无疑都是楚意萌和袁泽，前者满脸冷淡,后者则怅然情深。
“恶心。”欧野死死盯着袁泽的脸，“不去演戏都可惜了。”
至于记者，毫无疑问是袁泽提前安排好的,为的就是抓拍两人互动，相机中拍到的照片比欧野想象中还多。
联盟军部相关人士都知道，这位袁泽上将，其实就爱炒作。他的上位史在严肃苛刻的军部中堪称一朵奇葩，其行为更像是一个演员政客，而非实力至上力量为尊的联盟军官。
袁泽和楚意萌同届进入军部二处，前者将后者当作竞争大敌，而楚意萌性格冷淡，实际上除去做任务和训练以外压根并不关注同届中还有这么号将自己视为眼中钉的人物。
楚意萌从小便是天之骄子，进入军部后很快便通过考核进入特殊编队，甚至没几年就在老队长调任后成为了肉食者小队的新队长。
而反观袁泽，他实力稍逊但歪心思多，卡位落选特殊编队，只能在兵营慢慢混。
他听说楚意萌所在的肉食者小队七年便做完了十一个高难度任务，职衔一升再升，军功累累前途辉煌，即将升为中将，而他却还在为一个中校头衔挤破头，便动起了歪心思。
捆绑营销，营造痴情单恋人设，再辅以自己煽动力极强的演讲口才，他假如是一名政客，绝对能在联盟政圈早早混出一片天地。
不过很可惜，军部长官以铁血军人为多，皆看不惯他的作风。直到一年后，在袁泽不懈努力下，他搭上了二处指挥部的一条线。
指挥部的那位长官说，他们需要一个对外话事人，最好塑造起亲民人设，而演讲天赋和营销天赋都具备、显露出向上爬心思的袁泽就很合适。
与军部六处负责新兵训练等职责不同，二处主要负责机甲及武器零件生产，与军工厂联系紧密。联盟军部一到九处，二处绝对是油水最多且危险最小的一个，因此它内里党争也多，明面上看还算和谐，实际水下尽是风浪。
而像肉食者小队这种两边不沾但又实力强悍的特殊编队，既然不能为己所用，存在便是一个不定时威胁。若除去她们，或许还能嫁祸给其他派别的主事人。
楚意萌是二处内斗的牺牲品，也是袁泽向上爬的垫脚石。
肉食者小队最后的那项任务是必死任务，只是不知出了什么意外最终楚意萌这位队长没死，护着一批物资杀出重围。不过她虽然留下了一条命，却也无法再留在军部，早早退役。
联盟一颗新星黯淡了光彩，民众为其惋惜的同时刷到了铺天盖地的媒体通稿，一个叫袁泽的军官以自己的视角哀叹同期军官楚意萌的退役，情深意切，就连二处为楚中将举办的退役表彰会，都出现了袁泽发言的身影。
他在台上说到哽咽的照片还流露到了星网上，不知真相的民众纷纷感慨其战友情，不知是哪家媒体起的头，顺着这波流量不断扩大袁泽的知名度，将其塑造成二处继楚意萌之后的又一天才，一时间出尽风头。
事发时欧野才进入军部不满二年，刷到媒体铺天盖地营销袁泽那张哽咽照片时，她简直如鲠在喉，那种感觉就像一块熠熠闪光的宝石被迫贴上了一张甩不掉的牛皮膏药，比沾了屎还恶心，起码沾了屎还能洗。
不过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新兵作何想，只有少数几个人在这场盛大的作秀中冷静思考，和欧野一样，惋惜楚意萌的黯然离场，惋惜楚中将退役前还要被这么恶心一回。
删完照片的记者带着自己的设备离去，莫名有些怵眼前这个脸色越发冰冷的女人。
看着他头也不回逃也似离开的背影，欧野冷笑一声收回视线。
联军大所在的区域，舒琼几人正在乖乖听楚意萌指导，欧野过来时后者已经训完话。
该说的要点都说完了，楚意萌朝欧野点了下头：“走了。”
她语气一如往常的平静，好像外界不论如何变化都影响不了她。
欧野笑了一声，快走几步，跟军大一行人一起朝食堂走。
就在她快要跟楚意萌并肩时，后者突然开口：“谢谢。”
欧野一愣，垂眸看向对方依旧淡漠的神情：“你听见了？”
楚意萌不太自然地略微牵动唇角：“嗯。其实我并不在意，计较太多会很累。”
欧野发出一声清脆的啧：“我在意。”
楚意萌诧异偏头看了她一眼，继而发出一点很细微的气音。
欧野耳朵何其尖，立即捕捉到这一丝一闪而逝的笑，她也挑眉笑道：“为表感谢，这顿中饭楚教官请我吃？”
楚意萌收回视线：“欧上校年轻多金，还差我一顿饭？”
欧野无奈一叹：“差的，差的。你忘了？我是偷渡来奇夜星度假旅游的，联赛主办方都没给我发饭卡。”
这种蹩脚理由也就欧野能面不改色说出口了。要是传出去说六处的人舍不得给自家上校发饭卡，简直是发在小报上都要被网民骂一声“谁编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的程度。
偏偏楚意萌信了：“行。”
身后一路偷听的舒琼几人齐齐发出意味不明的嘘声，宛如一群看戏的猴子。
欧野作势要打，舒琼想都不想立即抱头，但嘴上还没停：“欧教官，你真是我见过脸皮最厚的人，没有之一。”
欧野嘁了一声：“脸皮厚的人看谁都脸皮厚。妹妹，我说的句句都是真话。饭卡是什么？我没见过。”
舒琼比了一颗大拇指。
颜向玉拿起手中自己的饭卡献过去：“教官，我牺牲一下，把自己的饭卡匀给你。”
“去去去。”欧野嫌弃摆手，“我们军部的人不能收受学生的贿赂，懂吗？”
一直到走进奇夜星的食堂，这群人还在楚意萌身后吵吵闹闹没个停歇。
楚教官烦不胜烦，扔下一句：“谁再吵，出去做两组体能强化再来吃饭。”
几人连同欧野在内顿时齐齐噤声，众人闭紧嘴巴，沉默地推推搡搡。
楚意萌一回头，这群人默契地停下动作，仿佛刚才一直很和平。
她无视掉这群戏多的家伙暗处使劲掰手指的动作，看了欧野一眼。
欧上校顿时抛弃了军大校队的学妹们，乐滋滋跟着楚意萌走了。
舒琼几人也散开各自排队打饭。
她跟颜向玉在最里侧的窗口排队，两个人说着刚才在听军官们演讲时观察到的一些事，颜向玉说着说着忽然话头一止，眉间微蹙。
“嗯？”舒琼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隔壁窗口前的队伍里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对方也刚巧望了过来，惊喜开口：“姐姐？”
林觅完全无视了颜向玉，对舒琼甜甜一笑，“好久不见~”
舒琼礼貌颔首，看清了对方身上军服的校徽胸章，军政综合大学。
林觅见舒琼在看自己的胸章，也低头笑了一声：“明天赛场上见哦，姐姐。”
舒琼客客气气应了一声：“加油。”
颜向玉轻轻偏过头朝食堂门口看去，语气莫名：“真是热闹。”
舒琼也注意到了食堂门口传来的动静，与此同时听见隔壁林觅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哼声。
这反应……
她转头遥遥看去，只见食堂门口出现了一小队穿着军部二处军服的人，约莫十来个。
“袁泽带来的随行人员。”林觅轻轻吐出一句，情绪莫辨。
二处的那队人中有一个格外出挑，那人进门的同时将帽子摘下拿在手中，露出整齐的一刀切齐肩黑发，眼尾上挑，眼眸中不带任何情绪，动作间耳垂上的小巧紫色耳钉折射出一点亮光。
辛秀云的视线淡漠扫过食堂内用餐的众人，转到舒琼几人这边时忽而亮了亮，终于泄出一丝笑意，但很快就复归消失。
她们，并不是一路人。
舒琼心中闪过这样一句话，心中的直觉从未如这一刻般强烈。
大把日光透过食堂大门洒入，将门口辛秀云那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明明四人中只有辛秀云一个站在阳光下，她的脸却偏偏透出一种苍白肃杀的错觉。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等舒琼再度拧眉望去时，辛秀云等人已经消失在人群中，刚才那一幕对视快得仿若一道幻影、一次错觉。
“她走错了岔路。”先出声的人是颜向玉。
舒琼侧过脸，发现颜向玉一直在看自己。
“或许吧。”她收回视线，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起码这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可以自己做出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来咯～
第97章 声东
赛前最后一天,众军校都没训练，皆在抓紧时间熟悉适应奇夜星的气候变化，并尽量多地搜集赛场环境相关的资料。
各队机甲师则忙着最后调整队员们的机甲参数,不过楚教官本身对奇夜星了解得就比其他军校领队教官更多，舒琼一早就在她的建议下做了完善的准备，是以没有再对队友们的机甲做改动。
午后，军大几人刚开完赛前战术会议，舒琼接到了一通意想不到的视频通讯邀请。
旁边颜向玉见她没立即接通，便问：“谁？”
舒琼将自己的通讯手环界面给她看：“表姐。”
两人一时间皆猜不到舒宣敏有什么事，在舒琼看来她最近应该忙着应付接手舒氏集团后的收尾事项，没空找自己才对。
舒琼跟着颜向玉进了后者的房间，这才接通视频通讯，看着画面上舒宣敏沉稳的面容后问：“表姐今天怎么想到来找我了？”
舒宣敏大概是最近又熬夜加班多了,神色难掩疲惫，她身后苏辰则在帮着按肩，只在画面中出镜了一双手。
“有点事。”舒宣敏双手搭在桌面上,将镜头往下移。
正在舒琼愈发疑惑时,画面一阵抖动，似乎手环刚刚被谁一把抓走了,拍摄出的东西顿时模糊一片,只能听见苏辰不满的声音：“小鬼，你可别把敏敏姐的通讯手环摔了。”
“嘁，知道！”一道带着稚气的声音嘟囔着回了一句，紧接着清了清嗓子矜持地看向视频通讯的画面。
舒琼顿时和对面的小女孩来了个眼对眼,笑出声道：“齐莲？你怎么在表姐的办公室里？”
她记得对方，这是齐鸢还在上幼儿园的妹妹，人小鬼大主意奇多,看这情况大概就是她请求舒宣敏给自己打的通讯。
回答她问题的是舒宣敏：“齐鸢去其他星系出差了，所以将妹妹暂时托付给我们照顾几天。她……齐莲，你自己说吧。”
齐莲抱着胳膊瞅着舒琼的画面看，有点不满：“我是来跟师母联络感情的，我师母呢！快让我见见她！”
舒琼好笑道：“凭什么？小屁孩，这可是我的私人社交账号，我偏不给你看她。”
旁边颜向玉听着她们幼稚万分的对话，唇角微扬摇了摇头。
“你不要阻拦我和师母双向奔赴！”齐莲握拳朝着空气挥了两下，“都过去好多天啦，师母肯定也想我了，我知道的！”
舒琼顿时不乐意了：“臭小小齐，你知道双向奔赴什么意思吗？你师母才不想你，她每天跟我待在一起，要想也只能想我，懂吗？”
齐莲大概是这几天跟舒宣敏待久了，把后者那种从容中透着鄙夷的神态模仿了六成像，只是这种故作老成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小屁孩婴儿肥的脸上有点好笑。
“我不信，除非你让师母出来作证！”她如是道。
舒琼朝旁边勾了勾手指：“来，颜师母，颜姐姐。你来说说，你心里想的到底是谁？”
颜向玉只好放下手头的东西走到舒琼身后，齐莲立即看到画面中出现了对方的脸，高兴喊了一声：“师母！你什么时候教我真本事？哎，我早就想给你打电话啦，但是姐姐不让我打，说这样会打扰你的生活，她还给我报了一个格斗入门的兴趣班，不过那个老师啊一看就没有师母你厉害……”
齐莲绝对是个小话痨，话匣子一开就滔滔不绝倾泻出来。
舒琼听得脑瓜子嗡嗡的，问她：“我表姐和苏辰她们平时不陪你说话？”
瞧给孩子憋的。
齐莲走到墙角，悄悄回头看舒宣敏，掩着嘴小声道：“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有点怕敏姐姐。”
她不太敢在舒宣敏面前造次，一看到舒宣敏就装模作样乖乖装文静，这几天可憋坏了。
舒琼被这小小年纪就看人颇准的小鬼头弄得啼笑皆非，齐莲满怀希望问颜向玉，语气撒娇得很刻意：“师母，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啊……”
齐莲很想尽快学到真本事，这样就能有能力保护姐姐了，或许到那时姐姐就不用四处奔波，就算还要出差也可以带上她一起。
颜向玉神情不变指了指舒琼：“她什么时候去看你，我就什么时候去看你。我听她的。”
舒琼挑眉：“小小齐，这下你知道改讨好谁了吧？”
齐莲看着对面两个人，石破天惊地开口了：“师母，我知道——你这个就叫做妻管严！”
“噗！”
时刻留意着这边动静的舒宣敏一口咖啡差点没喷出来，苏辰连忙抽了几大张纸递过去。
舒琼满头黑线，这小孩最近都看了些啥？嘴里不是“双向奔赴”就是“妻管严”的……
偏偏颜向玉接受良好，还朝齐莲颔首：“所以你应该叫她——”
“舒师娘！”齐莲一脸恍然大悟，小孩清亮的一嗓子引起了舒宣敏更剧烈的一串咳嗽。
舒琼镜头下的手猛戳颜向玉的侧腰，让她别当着小孩面乱说。
颜向玉腰上一痒，一把按住对方的手，垂眸轻笑：“好。”
齐莲眼珠转个不停，一拍掌，又悟了：“这个我也知道，叫七七五五！”
话音落下，她手中的通讯手环就被走过来的苏辰没收了。
苏辰教育她：“什么七七五五，那叫卿卿我我……你是不是又偷偷上网看爱情小说了？”
“我没有！”齐莲狡辩，“我不认字！”
苏辰无奈摇头，手中拿着舒宣敏的手环折返，向镜头对面的舒琼和颜向玉解释：“她前几天迷上了听ai念小说，而且必须得是爱情小说，不过现在她房间的网络系统已经被改成儿童模式了。”
舒宣敏伸手接过手环，看着齐莲被等在办公室外的保姆阿姨接走并重新关好门，才开口道：“你们离开舒家之后，检察院那边就联系上了我。”
舒琼反应了一下才接话：“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难道齐鸢……”
“对，”舒宣敏颔首，“她所谓的‘出差’只是幌子而已，舒宣贺名下那家娱乐公司如今被我接手，不过是弄了一个光明正大离开首都星的借口……总之，今天给你打通讯是想提醒你一句，最近不太平。不出一个月，检察院那边就会收网，到时肯定会生波澜。”
“我知道了。”舒琼敛眸，她可还记着不久前从齐鸢口中听得的所谓“第三基地”，难道林愿她们那么快就查到了第三基地的位置？
“她们有把握，不会打草惊蛇吗？”舒琼不解。
舒宣敏轻轻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检察院那边安排的人是跟着齐鸢一起离开的，对外伪装成了她的经纪人和助理团队。”
临行前她和苏辰去接齐莲，所以看见了和齐鸢待在一起的那几个新“助理”。
怎么说呢，果然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那群人脸上都覆了一层逼真的假皮，虹膜指纹也做了全套伪装，走路做事皆拿捏出一种普通打工人该有的姿态，原先的挺拔感一扫而空。
在候机厅时一行人还遇见几个认出齐鸢的小粉丝，为首的“经纪人”满嘴的“抱歉，今天小鸢行程很赶不方便签名和合照哦”，随即护着齐鸢快步离开人群，那叫一个演技浑然天成。
“该说的都传达了，没事的话我先挂了。”舒宣敏大抵是真的很忙，舒琼还能透过通讯听见对面传来的办公室敲门声。
“好。”
通话挂断，舒琼发了会儿呆后道：“其实表姐也挺关心我的。”
说到底她和舒宣敏只是曾经达成过利益层面的合作而已，后者能在这个时候想到她并特意提醒，舒琼感到意外的同时，心中还有些微妙的感动。
随即她又想到一件事：“话说……火苗小队的其他人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好像从头到尾就只出现过一个队长欧野。”
事*情一旦撕开一个怀疑的口子，其余刻意掩盖的真相就变得不再扑朔迷离。
整场行动中，火苗小队其余的队员们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偏偏欧野足够嚣张足够有存在感，几乎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
火苗小队的其余人就这么被自然而然地忽略了，仿佛成了真的“去休假了”的“无关人员”。
舒琼甚至有点怀疑，欧野现在显露出的嚣张性格到底是不是装出来的。
她的爱恨都表现得太浓烈太明显，反而让旁观者有些拿捏不准。
颜向玉轻轻摇头：“不像装的。”
只能说，有些人天生就自带嘲讽光环，压根无需刻意维持。
结合目前已知信息，她们之前心中的诸多矛盾和疑问也能得到一定的解答。
“怪不得欧上校说是来奇夜星执行秘密任务，却偏偏那么大张旗鼓。上午她还和袁泽上将有过正面交锋，压根就没打算掩饰自己的踪迹……她们故意将袁泽等人的注意力引到奇夜星上，真实目的却是声东击西，突袭进入那个所谓的‘第三基地’？”
“怪不得……”
舒琼和颜向玉从落地奇夜星一直到中饭时，心中始终有种不和谐的怪异感，现在细究起来终于明白这点怪异感来自于哪里。
——如今奇夜星几乎是多方势力交汇的一口大缸，明里暗里都不是一般的暗流涌动！
“和舒宣贺有关系的我、取辛家而代之的辛秀云、与辛家和林愿都有联系的林觅、明显和辛家背后势力为利益共同体的袁泽，甚至来追查此事并对袁泽流露出敌意的欧野……所有相关人士都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推动着，聚到了一起。”
舒琼深吸一口气，“绝对不是巧合。”
奇夜星是被人在明面上架起来的一锅冷水，现在柴灶皆备，有人添了一把火，誓要彻底将其煮成一锅滚烫的沸水。
足够显眼，足够吸引有心之人的注意，火候大到足够让疑点咕噜冒泡。
想着想着，舒琼忍不住暗骂：“我们不是来参加比赛的吗？这都是什么鬼热闹！”——
作者有话说：这章声东，下章击西！
主线慢慢收拢喽，目测本文距离完结还有20%～30%（预测不一定准确）
总之，我得再琢磨琢磨最后剧情怎么安排！
祝大家看文开心[摸头]
第98章 击西
比赛开始的当天,众人皆早早起床在食堂碰面。
每个人面前的餐盘上都堆了不少食物，等进入赛场后她们只能抢夺据点里的营养液充饥，趁进去前多吃点填饱肚子才是正道。
大概因为知道了林愿和欧野那边的真实计划,舒琼反而对比赛本身没那么紧张了，反正最差的情况也就是像之前在基地星那样遇到突如其来的虫潮嘛。
但奇夜星既然被选中成为本届机甲高校联赛的赛场星，便意味着此时已有参与选手救助的六处军队在赛场外驻扎等候，以应付可能会出现的意外情况。就算遇到虫潮，也不会再像上次那么狼狈。
吃到一半，颜向玉用膝盖碰了碰舒琼的腿，后者接收到信号朝门口望去，看见了袁泽和他从二处带来的那支随行队。
辛秀云在随行队中似乎挺有话语权，率先朝一处较大的餐桌走去，其余穿着二处军服的人纷纷跟上她。
有点奇怪。
颜向玉不动声色和舒琼交换视线,低声道：“那支队伍似乎并不听从袁泽的差遣，反而跟着辛秀云走。”
随行队这行人落座后，短暂愣怔的袁泽才跟上,找了个同桌空位坐下。
他脸色不太好看。
辛秀云这样一个没有军衔的二处新人,却不顾自己这位上将率先带着随行队在桌边坐下，便是不尊上峰。偏偏她是那位大人物的直系下属,颇受对方信任,且只听对方的话……
此次辛秀云率队跟着自己来奇夜星，职责主要有二，保护，和监视。
他袁泽是以什么手段崛起到如今的地位,其利益投机者的本色别人不知道，顶头那几位大人物绝对一清二楚。
对方欣赏他的手段，却也时刻提防着他的手段。
袁泽心思太多脑筋太歪,他自己也明白这点。毕竟一切捆绑关系的连结点都是利益二字，他帮上面做事，上面给他铺路——互惠互利的钱权游戏罢了，他哪里会不懂。
但那位宁可信任一个初露头角的黄毛小儿辛秀云，也不放心为对方做事多年的自己……两相对比他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这些天，袁泽心中不可谓没怨言。
他努力调整着表情不露出不虞之色，朝辛秀云等人颔首，抬腿朝打饭窗口走。
奇夜星这边各项设施到底简陋了些，也没那个物质条件，哪怕是上将也得和普通军校生一起坐大食堂吃饭，唯一的区别只有窗口不同、不用和军校生们挤在一起排队而已。
然而他刚起身，辛秀云就朝身边一个人高马大的二处士兵看了一眼：“塞默尔。”
“是，队长。”塞默尔面容肃然，紧跟在袁泽身后，寸步不离守着对方。
袁泽的笑怎么看怎么咬牙切齿：“小辛，我只是去窗口取餐而已，就不用派人跟得那么紧了吧？”
他刻意加重了“辛”字，提醒对方自己还记着辛秀云那疑点未消的身份背景，让对方不要压得太过分，说到底他袁泽也是个手眼遮天的上将，不会真对一个小小新人没招。
“抱歉啊袁上将，职责所在。”辛秀云笑吟吟摊手，“听命行事而已。我们也是太心系您出门在外时的安危，放心，不会影响您的正常生活。”
袁泽扭头就朝窗口处走，全程黑着脸。
塞默尔一言不发大步跟上。
大概是太过愤怒没看清路，途中不小心撞到了人，欧野哎了一声，抬手扶住袁泽的胳膊：“袁上将这是还没吃饭？走路当心啊。”
“不劳你操心。”袁泽抽回自己的小臂，似乎对于被欧野撞到这事感到晦气，从上衣胸口的口袋中取出手帕擦了擦，这才迈步离开。
欧野对此浑不在意，扬着唇角收回视线，指腹微微摩挲掌心肌肤。
十几分钟后，用餐完毕的袁泽放下餐具：“我得先去和其他评委们见一面，一会儿你们直接去赛场入口找我。”
辛秀云做了个请的手势：“您请，上将。”
同时她点了半数人员的名字，让他们跟着袁泽一起走。
袁泽神色不变，带着那一半随行队朝赛场区域走。
半途时路过一处卫生间，他说：“我先去个洗手间。”
士兵们不甚在意，只有一个人跟着进去在隔间外等候，其余人则在卫生间门口止步。
袁泽进入隔间后自然解开皮带褪下裤子，隔着薄薄的门板听见隔间外的二处士兵在无聊地踱步。
他伸手摸向自己胸前的制服口袋，双指从里面勾起手帕一角，摸出被塞进手帕内的一张纸条。
上面有字，还夹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窃听器。
“放到辛秀云身上。”
纸条薄薄一张，袁泽一眼扫过上面短短几个龙飞凤舞的字，毫不停顿地将其扔入便池内，随即按下冲水键，看着纸条飞快浸湿并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他理了理衣物，收好那枚窃听器离开了隔间。
“走吧。”他对着外面等待的士兵们道，笑容亲切，宛若一个真正没架子的长官。
辛秀云提防得没错，他确实是一个利益至上的投机者-
“啧。”
休息室中，欧野洗完手后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双腿翘起，在加密频道中朝对面吐槽，“林荆棘女士，下次这种跟屎近距离接触的活儿能不能换个人干？为什么这种脏活儿总分给我？”
对面林愿面无表情瞥了她一眼。
身后检察院的其他人则被欧野当面称呼林愿绰号的行为所震住，每个人都目不斜视假装没听见。
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敢在林愿雷点蹦迪……欧老板属实是个人物。
“呵，我记得当初分配任务，听到得派人去联军大那边楚意萌身边蹲着，某个人是自告奋勇来着。”
林愿抱胸嗤笑，“嚣张跋扈的欧队长竟然搞暗恋还那么多年不敢表白，也不知道传出去会不会被你手下的队员们当笑话听。”
“嘁。”欧野似笑非笑扬眉，“你就比我更胆大了吗？”
能被林愿在这种场合放到身边的，都是她充分信任的可靠下属。
然而这些可靠下属也顶不住这种两位长官互戳伤疤的场面，你看我我看你，皆有点后悔出现在这里。
早知道刚才林组长一接加密通讯，他们就该立即尿遁离场。
林愿：“切。”
欧野：“嗤。”
“……”
沉默数秒后，林愿才将话题转回正道：“你那边自己当心，就算发生了意外我也顾不上。”
欧野应了一声：“知道。话说舒辞的独女也在奇夜星，你当真舍得放她在这涉险？吸引火力这种事，哪怕只有我一个人也能轻松达成。”
没办法，欧上校天赋如此。如果哪天要她低调行事，她反而没法子。
林愿板着脸生硬道：“小姑娘既然自己选择未来进入军部，我又有什么理由阻拦？顶多提前把军部几根陈年毒刺拔了，不让她步她母亲的后尘。仅此而已。再说也不全是坏事，趁此机会多历练历练，省得日后去了战区早早战死。”
“行。”欧野一脸复杂地摇头，“嘴硬，不愧是林荆棘……”
“棘”字还没说完，加密频道已是一秒被掐断，回应欧野的是面前一块冷冰冰黑漆漆的空屏。
“……官架子摆挺大，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欧野嘟囔两句，拍拍裤子上的褶皱从沙发上起身，伸了个懒腰-
与奇夜星距离遥远的暖浮星，齐鸢一行人正在酒店里调整时差休息。
她们此次来到暖浮星，明面上的理由是品牌方邀请，齐鸢作为其代言人，和团队一起出现在这里再正常不过。
至于是什么品牌……根本不重要，那是一家规模较大的高端悬浮车公司，内里早有检察院提前安排好的线人。因为和疑似“第三基地”的地方在同一颗星球的同一个城市，该品牌在林愿的运作之下主动和齐鸢工作室做了接洽，抛来了橄榄枝。
当然，如今齐鸢的工作室已经被舒宣敏重新清洗过，她早就脱离了原先舒宣贺的桎梏，不必再担忧妹妹的安危，也不必受人胁迫。
此次代言活动虽说只是做戏，但齐鸢还是很高兴。
一方面，代言确实实打实落到了她身上，这可是她出道以来签下的最高含金量的代言合同——以往舒宣贺会刻意控制着手下艺人的发展，不让她们的商业价值超出自己能控制的范畴，所以她这些年来受到公司的打压远多于托举。
而另一方面，齐鸢有点不好意思说，那就是她心中存留有一些朴素的正义打倒邪恶的情结。一想到可能因为自己的帮助，未来会少一些像她这样的受害者，她就觉得一路奔波跨越数个星系的疲累都一扫而空。
几人这次来暖浮星，直接包了一个月的中心城酒店顶层最豪华的套间。
倒不是为了享受，而是为了私密性考虑。
林愿那头刚和欧野挂断没几分钟，便重新打开加密频道和暖浮星这边的人建立联系。
“林组长。”齐鸢的“经纪人”尊敬道，“暖浮星这边星舰接驳港的出入检查确实很严格，不过我们还是顺利进来了，齐鸢的工作理由足够真实，没有任何疑点。”
林愿嗯了一声，随后道：“计划可以推进了。”
门外响起笃笃敲门声，一个酒店侍应生打扮的人推着餐车出现在门口。
开门的人是齐鸢，她有些发愣：“我没叫餐啊。”
“我叫的。”她的一位“助理”笑着过来，侧身让开位置让侍应生进入套房，“进来吧。”
齐鸢秒懂，自觉回到自己房间并关上门。
“侍应生”一进入，沙发上或躺或坐的几个人纷纷直起身投来视线。
刚挂断加密通讯的“经纪人”走近：“快点开始吧。以前总嫌队长聒噪，这次好久没见了，还怪想她的。”
餐车下的储物格层被打开，侍应生打扮的人从中取出一件又一件便携式仪器，和几张提前做好的仿真人面皮。
跟着餐车一起进来的“助理”摸着下巴笑：“可能在奇夜星吃糠咽菜？反正条件跟我们这豪华套房不能比。”
齐鸢的“保镖”翻了个白眼：“她那是公费追老婆去了吧，比个屁，能一样吗？”
此言一出，火苗小队的一众单身狗队员们齐齐陷入沉默。
“……”包月的豪华套房一下就不香了呢——
作者有话说：林愿：你接下来一段时间跟着我，有特殊任务。
欧野：不干，我要休假。
林愿：任务是在楚意萌旁边蹲点。
欧野：星舰票我订好了，我爱工作。
火苗甲乙丙丁：……
第99章 气氛
不论外界如何暗流涌动,比赛还是照常进行。
赛场入口已经支好了各种直播镜头，各校的参赛队员皆整齐等候于一旁。
说是入口，实则是一小片被暂时关闭防护罩的区域,等军校生们进入后防护罩的能量层会重新覆盖严实，将出入口合拢。
本届比赛有三席评委兼解说，皆由中将及以上军官或指挥部长官担任，堪称联赛开办以来最重量级的一届。而作为大赛主办方的军部六处，此次作为评委出席的人是贺斯年中将，此时她正对着直播镜头宣读大赛规则。
听见声音后，舒琼抬头看向上方的大屏幕，只觉越看越眼熟，忍不住问贺叙愁：“队长，你和贺一姐,跟贺中将是亲戚？”
贺叙愁也抬头望了眼直播大屏：“那是我妈。”
“贺家是机甲兵世家。”常西纯抽空跟舒琼科普，“出过好几位优秀军官。你看老贺和她妹妹都是机甲兵的好苗子，她们从小在家里就是照着未来入军部培养的。”
“怪不得。”舒琼恍然,忍不住又瞄了两眼大屏幕里的贺中将,果然两姐妹中贺叙愁要长得更像妈妈一点，五官皆偏秀气。
区别在于贺斯年是位留着一头长发的女性beta,面庞轮廓看起来要更柔,但一开口却跟她的两个女儿一样温和。
入场顺序照着上届大赛的名次来，已经有军校队伍开始进场了，可惜联军大去年失利掉出了前三排位，今年得排后入场。
几人皆眼巴巴在外面等,抱胸站在旁边的常西纯嘁了一声：“今年我要一雪前耻。”
舒琼同情拍拍她的肩：“去年那种被围剿的场面，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作为联盟老牌军校、年年进前三的联军大，去年却只拿了个第六,早早被淘汰出局，确实是爆冷的赛果。
主要原因是联军大的几个死对头竟然联合起来，只为将这个强力竞争对手送出局。整场比赛下来贺叙愁她们双拳难敌四手，全程被针对，比赛体验感奇差。
不过联军大到底是豪强军校，校队实力不容小觑。
那几所联合起来围剿它的军校也没讨着太大好处：
机甲专项联合大学的队长被贺叙愁拉着一起淘汰，原本到嘴边的第一排位飞了。
而军政综合大学的那位机甲师被常西纯的高射炮洗地射穿了机甲舱，当场淘汰不说还受了重伤，虽然综大最后拿了第二但那位机甲师据说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至于苏必略……它向来不太搭理其他军校，去年在赛场只是偶然碰见军大被其他军校围剿，属于顺手为之，打完后见好就收，并没承担多少联军大校队的反扑。
总之机大和综大皆有队员被联军大拖下水，最后谁也没想到夺得第一的会是一匹斜刺里冒出来的黑马，往年成绩在前十徘徊中不溜秋的新立国防大学。
围剿剿了个寂寞，到头来为他人做了嫁衣，导致几所头部军校出来后接受采访时都黑着脸。
国防校队进场前步伐骄傲中透着点心虚，也知道自己去年是运气好捡了漏。
其中几个人频频回头朝联军大这里看，总觉得背后凉飕飕。
秦凉瞥了眼紧跟着进入赛场的综大校队：“综大去年机甲师被我们狙掉，队伍只剩四个人，苏必略五人上阵都打不过她们？”
贺叙愁看了眼掉出前三的苏必略校队：“配合不行，苏必略的人来自各大家族，身份尊贵。他们一般在家里就能享受到优越的训练条件，个人实力毋庸置疑，但磨合太少，配合起来并不默契。”
事实上苏必略军校的人只要实力够格学分修满，甚至可以不去学校。小姐少爷们个个心比天高，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舍下身段牺牲自我风格、配合队友，所以导致他们打团战时总欠缺点意思。上一届更是被综大四人以少打多挑出局。
而军政综合大学向来以高配合高默契值的团战出名，她们的学生个人实力或许不怎么样，就像林觅，在基地星集训时不过五十名左右水准，但若得到了队友的配合却能爆发出成倍的力量。
总而言之，去年联赛结束后，星网上苏必略军校本就两极分化的的风评更加恶化，“绣花贵族兵”这种调侃嘲弄之词更甚。
“不过苏必略今年貌似跟以前不一样了。”常西纯收回视线，“按照往常风格他们才不会跟咱们一起参加集训。大概是去年比赛失利，得到了教训……不是，她们综大和苏必略的人进场就进场，看我们这边干啥？”
说完，她发现排名第三的机甲专项联合大学校队也朝联军大这边遥遥望来，目光中满是战意，他们那位之前在集训时被常西纯一枪爆头的队长更是朝这边做了个开枪手势。
“靠。我都没挑衅他们，他们好意思？”
常西纯本来就好战直脾气，这下决计不能忍了，她直接将前两所军校也归入机大同列，“他们这是在宣战？一定是吧？”
舒琼原本想解释的话一下缩了回去：“嗯，大概吧。”
等轮到她们联军大入场已是一小时后，奇夜星天光大盛，白日里天幕看起来倒没什么特殊。
低空有无人机载着航拍直播镜头飞过，传出贺斯年的声音。
“联盟军事大学可以入场了。”
“保持训练时的心态就行，好好打。”楚意萌最后叮嘱一句自家学生，目送着贺叙愁带领首发队员们走入赛场。
看见无人机飞近，舒琼朝镜头挥手一笑。
旁边指挥部的柳华音看着直播间大片迸发出的弹幕，笑着解说：“听说今年联军大的生源很不错啊，首发校队中就有两个新生？青出于蓝，厉害。”
贺斯年嗯了一声，作为评委的她们提前看过各校参赛选手的资料，此刻只是稍作思考便答道：“其中一位单兵颜向玉，是草根出身，听说很有天赋，可以看到各方面成绩都比较均衡，不错。另一位么……”
她笑了一声，“大家应该也发现了，姓舒。是的，舒琼同学正是舒辞的女儿，在联军大读的是机甲师专业，不知她是否继承了母亲的卓越才干呢？让我们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拭目以待吧。”
“贺中将，没记错的话，舒辞女士和您是同一届进入军部的吧？”柳华音好奇问，“看来这一届和您那届一样，天才辈出啊。”
贺斯年眉眼温和，视线滑过微笑看着镜头的袁泽，这才道：“是。不过很遗憾，虽然我很仰慕欣赏舒辞，但始终没有机会与她进一步相熟。毕竟像舒辞那样的天之骄子总能轻松甩开同龄人一大截，欸。”
她故作感慨地望向袁泽，“袁上将，想必您一定能理解我的心情。”
袁泽笑容未变，侧头道：“怎么只顾着说其他人，贺中将，我可记得您的两个女儿貌似都进入了联军大校队？您待会儿可要公平解说，不能偏心啊。”
“那是自然。”贺斯年收回视线，意味深长道。
大赛直播间内，弹幕已经刷得飞起。在尚武且普遍有机甲崇拜的星际时代，这种全联盟赛事相当于给了普通人一个近距离欣赏军校生风姿的机会。
联赛用的摄像头像素够高，评委席和赛场内任何一个细微小动作都能被观众收入眼底。
【怎么回事啊总觉得贺斯年中将话里有话，今年评委席气氛有点奇怪】
【加一】
【当然怪了，你们不知道联军大的领队教官是楚意萌吗？】
【楚意萌是谁？很有名吗？】
【我服了，说不认识楚意萌的是未成年吗？那可是我女神啊！当时多少人看好的楚中将，她军校生时期就横空出世出尽风头，活脱脱一个舒辞二号，可惜了……】
【你们在可惜什么啊？可惜舒辞女士还是那个楚意萌？】
【都可惜，两个人都是年少成名英年逢难的那种，不知道的人去查查资料吧，星网上啥都有】
【男神！果然小鲜肉老了依旧是更有风味的腊肉！袁泽上将就是天选daddy啊！】
【好帅好帅好帅！袁上将深邃的眉眼简直看狗都深情！】
【草。我就知道会有这种人】
【……袁泽的粉丝们有病吧，这里是军事频道，要追星能不能左转滚去娱乐圈？】
【欸，袁上将看的方向是联军大吗？他果然对楚教官用情至深……】
【服了……楚中将都退役了，那个秃头男能不能别来捆绑？】
【要不是袁泽上将，联盟里谁认识楚意萌啊？到底谁蹭谁】
【忍不了了，老娘这暴脾气】
【楚意萌在军部那么多年做了多少实事杀了多少虫族，你们只字不提是吧？她退役前正眼都不给袁泽那个小丑，袁泽也就只敢在她退部后搞搞小动作了，简直恶心。你看楚意萌还在二处的时候他敢吗？】
【我男神在军部抛头颅洒热血为联盟卖命，你键盘侠说得倒轻松，你行你上啊】
【袁泽除了嘴皮子利落还会什么？看他这满肚子油水，这些年的酸甜辣咸只有他一人知道哈】
【为什么没有苦？因为人就是个吉祥物傀儡，几乎不用上战场，美死谁了】
【什么时候军部开发个新兵种叫演讲兵，用嘴皮子功夫骂死那些听不懂人话的虫子，我也去应聘】
【楼上的消消气。没办法，每次袁泽出场都会有这种蟑螂发言。谁让那谁谁是炒作起家的呢……】
【你圈风气很好吗？袁泽上将就是很帅啊，还不让人夸了？】
【迷袁泽的图他啥，图他发际线高吗？怪不得出席公共场合从不摘帽子[赞]。我觉着我姥爷洗把脸也能出来吸点粉丝，怎么找也是条风味火腿老腊肉之类的】
【楼上big胆，一会儿打过来了我先跑】
弹幕刷得太快以至于大条文字糊成了一片，直到一些过激言论者被直播间的系统警告才消停了一些，这时才有些关注于其他的弹幕跳出来。
【联军大的队长就是贺中将的大女儿吧，还挺像】
【补兑，舒辞女士的女儿刚刚是不是在和旁边队友偷偷牵小手？】
【嘶、】
【嘶……】
【那个队友叫颜向玉吧？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她的注意力就没从舒琼身上下来过】
【叫袁泽那群脑掺粉来看看，真感情和表演出来的虚假情谊很容易分辨好吗……】
【算了吧，我怕那群疯子记恨上妹妹们】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届比赛改动很大吗，这赛制越来越复杂了】
【之前组队规则改变，星网上就吵过一次了，对此大家应该早有猜测】
【看见进场后的军校生们也很懵，我就放心了】
【战区情况也在变化嘛，我倒觉得赛制改动挺合理】
【靠，我是下一届的，怎么嗅到了一阵改革的不妙气息】
【下一届起码还有个参照，今年的选手才最惨】
舒琼等人刚进赛场没多久，此时正在辨认地图方位。
哪怕是有参赛经验的贺叙愁也对眼下情况颇感棘手，因为她们终于发现了欧野口中“本届大赛的隐藏规则”到底是什么了。
常西纯踢了一脚路边的碎砖块，傻眼了：“不是，没有机甲还怎么打？”
舒琼则在捣鼓自己的手环。
几人的通讯手环在离开防护罩的那一瞬间就失去了信号，只能使用联赛系统，上面显示着地图和存活人数。
本次奇夜星赛场为旧都市地形，入口处周边楼房林立。她们进入一处废弃的居民房内暂且藏身，研究着赛制。
舒琼细细读着地图下的几行字：“本场比赛分为上下两场。上半场据点中不发放机甲只发放武器，参赛者每伤害一个城中的‘平民’则扣一分。24小时后，下半场地图开放，所有参赛者需在3小时内转移至外城郊区。”
“温馨提示，规定时间内未赶到外城区域者，原地淘汰。”
她说完，四周却豁然陷入寂静。
离她最近的颜向玉第一个反应过来不对劲，没有多想便猛然前扑将对方带倒，只来得及用一只手护住舒琼的后脑勺，使其不至于直接磕在地面上。
几乎在她动作的一瞬间，舒琼原先站立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小的激光红点，下一秒便有子弹穿透玻璃窗直直射入。
玻璃被击碎，铜黄色的特殊型号子弹打在地上，什么都没射中——
作者有话说：国庆快乐宝贝们～
假期快乐！[比心]
ps.给两本预收约了个新封面，蒽，反正比这本我自己乱弄的好看Orz
第100章 狭路
子弹射中地面后又弹向旁边,联军大众人各自迅速躲避，贺叙愁在闪身藏匿的同时一把将窗帘拉严实，不让偷袭者有二次瞄准的机会。
等暂时脱离危险后,常西纯捡起地上那枚型号古怪的子弹，放在手心仔细端详：“很奇怪的形状，而且内部中空，威力不如正常枪支……麻醉弹？”
她观察得没错，子弹和枪械都是主办方特制的。到底是比赛，不至于一击毙命，人若被击中、注射入那种麻醉药剂则会陷入短暂肌肉无力状态，只是目前不知道一枚子弹中的相关药物剂量有多大。
不只联军大遇到了这种情况，一早进入赛场的各所军校皆遇见了类似状况。
毫无疑问，这种脱离机甲保护、真刀实枪的比赛方式依旧极大地刺激着所有人的感官。
【玩真的？！】
【我靠我靠！好刺激！】
评委席的柳华音读出弹幕上刷得最多的问题：“贺中将,只是比赛而已，这样改革赛制，会不会危险性太高了？”
作为评委解说席中的主办方代表,贺斯年浅笑回答：“柳指挥,您也说了这只是比赛，六处在赛场上方安排好了随时待命的救援队和医疗舱,保命不成问题。若连这样的情况都无法应付,这些军校生如何成长起来？日后若进入军部前往战区，那里的情况可比这混乱百倍不止，实战经验不足的人到时只会徒劳送命。”
赛场中。
躲过一枪后，舒琼立即爬起身转移位置,喘着气道：“对面五楼靠西侧阳台，那个狙击手的位置。”
那种危机情况她竟然还有心思反推测袭击者的方位，三席评委之一的袁泽意味不明点评道：“心理素质倒不错,不愧是舒辞的女儿。”
“追不追？”颜向玉也从地上起身，问道。
“追不了，我们没武器。”舒琼移回窗边，摇了摇头。
她们目前所处的地方是一幢比较老的单元楼，她们在一楼某处房间内，原先这里的主人大概是个小姑娘，哪怕人已离开多年也能看出原先房间内陈设的整齐。
只是天花板的霉斑和变脆发黄的旧海报、厚厚的灰尘破坏了原本的干净温馨。
舒琼随手捞起床头柜上的一面小镜子擦了擦，拉开一点窗帘缝，透过镜中画面观察对面楼的情况。
秦凉则在另一边门后观察环境，小声问道：“刚才是谁在攻击？是军校生，还是赛场里的NPC？”
舒琼提醒几人：“别忘了，赛制*中提到过这城市内有‘平民’。两种可能，一是主办方派了军部的高手假扮城市里的原住民；二是其他参赛者找到了据点拿到武器但没插旗。”
说着，她低头点开联赛系统看了看，“暂时还没提示有军校插旗得分。”
“希望是后者。”秦凉小声吐槽，“再说城内‘平民’哪来的大狙，总不能剧情里还有反动派武装力量吧，不打虫族专打联盟军队？”
房间内一片沉默。
秦凉干笑：“不能够吧……”
舒琼收回小镜子：“没人了，偷袭者应该已经转移了位置。”
贺叙愁点头：“我们也走吧，这片小区内就有一个据点，当务之急是拿到武器。”
几人开始朝目标据点靠近，发现周围是一片房屋密集的老小区，虽然经历过虫灾，但由于奇夜星上虫族类型比较特殊，靡靡虫不是那种高破坏性虫族，所以城内建筑竟然大部分都保持完好。
周遭场景透露出百年前的生活化细节。譬如途中她们见到了一个类似于小卖部的地方，卷闸门半闭半合，里面货架和椅子歪斜倒地，部分材质有明显腐烂氧化痕迹。
舒琼透过缝隙朝里面看，发现墙角还摆着一只掉漆锈得不成样的空荡狗笼子，笼上是歪歪扭扭的几个浅淡褪色手写字“旺财之家”。
常西纯看得有些惆怅：“不知道小狗有没有和它的主人一起离开。”
其余人也说不了什么安慰的话，一路上类似的场景有很多，能想象到当初撤离时有多匆忙。
算算位置，最近的据点应该在该小区的九号楼，军大校队一行人朝那里过去时路上发生了点小插曲。
在九号楼一单元的楼梯入口，她们遇到了第二位入场的综大校队。
“真巧啊。”林觅朝舒琼打了个招呼，“姐姐，我们真的挺有缘分的。”
舒琼眉梢微挑：“你们比我们先进来那么久，怎么到现在一个据点也没拿到？”
“唉，地图太陌生，我们迷路了嘛。”林觅笑吟吟看过来，听语气似乎很是客气友善，但事实上她们五人堵在一单元楼道口，完全截住了联军大几人上行的路线。
舒琼视线不动声色扫过她们衣角裤腿上的灰痕：“难道不是遇到袭击才拖慢了进度？”
“当然不是，这里离入口那么近，哪来的袭击？”林觅单手搭在锈迹斑斑摇摇欲坠的楼梯扶手上问，“你们呢？”
“我们也一样，没遇到袭击。”舒琼点头。
此时，联军大五个人站在一单元楼道门的外侧，综大几人则站在一层楼梯上，似乎都打算上楼检查。
双方隔着一段距离对视。
九号楼只有两个入口，一单元和二单元的一层各有一个楼梯口，原本的电梯则早几十年就坏了，她们要想上楼只能爬楼。
而主办方提供的地图虽然标注了据点的大致位置，但极为粗略。舒琼几人能确定有个据点在九号楼内，但无法确定层数和单元，只能靠自己亲自排查。
两所军校间的气氛有些诡异的僵持，弹幕已经刷起来了，大多都是在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让她们打起来。
不过理智点的人都知道这才刚开始，大概率打不起来。不过嘛……就算打不起来，哪怕只是碰撞迸发点火花也很有看点。
可事实却让直播间的观众们大跌眼镜。舒琼侧头看向贺叙愁，竟然选择主动让步：“队长，比赛才刚开始发生冲突不太好。我们谦然一些，一单元就让给她们综大吧？”
贺叙愁愣了一秒，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同意道：“好，我们……”
综大的校队队长也笑着开口：“那怎么行？贺队长，咱们也是老对手了，去年不打不相识，这边一单元让给你们吧。毕竟上一届大赛是咱们做得不地道，我们还是得友谊第一嘛。”
颜向玉看了眼舒琼故作动容的表情，轻笑一声后朝对面综大队长道：“你们有那么好心？”
说完还朝前走了一步，似乎真要朝一单元楼梯上走。
综大校队成员笑着从楼梯上下来，几乎要将“冰释前嫌”四个字写在脸上：“那当然！让给你们吧，就当为之后咱们合作打个基础。”
贺叙愁从颜向玉过度主动的反应里察觉出不对劲，终于咂摸出点味儿来。
联军大几人在贺队长的带领下纷纷跨出一步，似乎被说动、想越过综大校队朝一单元楼上走，但下一秒，众人就听舒琼短喝一声。
“跑！我们去二单元！”
联军大一行人拔腿就朝身后狂奔，头也不回直接冲进了二单元的楼道口。
舒琼跑太快差点没刹住车，手指抠住墙皮急转弯，几乎是把自己甩上的楼梯，指甲缝里全是灰白墙灰。
断后的颜向玉等队友们都进来后，猛然将二单元楼梯的镂空铁门朝后推。
门锁早锈坏了，但能挡住后面追来的综大校队一会儿就是机会。
“她们刚才故意的！”综大队长骂了一声，连忙带着队友们也朝二单元跑。
“只许你们骗人，不许我们说谎啊？”常西纯气喘吁吁飞速爬楼梯，嘴上却没闲着，还在对着后面穷追不舍的综大几人打嘴炮。
两所军校十个人就这样在狭窄老旧的楼道内夺命狂奔。
说实话，这画面确实挺刺激，但直播间的观众们看着却笑不出来，总觉得哪哪都透着滑稽。
【看得我不知为何膝盖幻疼】
【为啥明明那么紧张的场景，却看得我有点想笑呢？】
【这种爬楼梯的比拼方式好接地气，一点都不像机甲战斗那么血脉偾张……】
【所以联军大的人怎么看出来问题的？】
【我也想问……】
【脚印呗，这种废弃楼房那么多年没人打理，楼梯上全是灰土。综大的人之前已经检查过一单元没有据点，她们想误导联军大的人，却忘了台阶上自己留下的脚印没有抹除】
【舒琼眼睛还挺尖欸。唔，除了她，那个常西纯似乎也立即注意到了】
【不奇怪，常西纯上一届联赛也参加了，人是狙击手，眼力好很正常】
短短数分钟，两所军校的人已经快要爬到二单元的七层，她们已经发现前面六层都不是据点。刚离开第六层楼梯转弯处，舒琼就看见7-1室的门上贴着代表了据点所在的符号标识。
“就是这里！”联军大几人心跳都加快了几分，率先冲进7-1室，最后颜向玉反手重重关上了门。
几乎在下一秒，综大校队就赶到了。林觅一只手快要伸进据点内扒住房门，被秦凉眼疾手快按住门板挡了回去。
嘭！据点的门被重重合上。
贺叙愁把旁边沙发推过来抵在门后，紧接着她和常西纯两个人都坐到了沙发上，任凭外面怎么推都巍然不动。
舒琼简直累够呛，万万没想到比赛是以这种爬楼竞赛的方式开头。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感觉双腿有点打颤，于是一边捶腿一边环顾四周。
7-1室已经被主办方提前布置改造过，内里进行了加固，和外面看起来的普通居民房完全不同。靠墙嵌着一排厚厚的金属柜，上面摆着营养液和武器。
据点内地面正中央有一个六棱柱旗台，颜向玉走过去将印着联军大校徽的小旗子插了上去，旗台下方的感应装置立即被触动。
舒琼她们同时感觉手腕一震，联赛系统上联军大的积分已经跳到了“1”，同时地图上有一个空白小据点变幻成了联军大校徽。
秦凉伸着脖子看旁边舒琼的手环光屏：“我们动作那么快，应该是第一个拿分的吧？”
“不是。”还堵在门后的贺叙愁回答，“第一个夺得据点的是国防。比我们早五分钟，那时我们还在楼下和综大对峙。”
舒琼收起光屏，拍拍裤子起身朝墙上的物资柜走去：“正常，毕竟国防是第一个入场的。而且国防运气向来很好，去年捡漏拿第一，前年更离谱，原本想偷袭她们的军校遭到虫兵攻击提前暴露行踪，错失先机被反杀。”
“唉……”常西纯摇着头，“为什么我们就遇不到那种幸运的事呢？”
颜向玉扔了一管营养液给舒琼，同时手里还抱着一整板依次分给其他队友们：“只要实力够强，可以无视运气。”
联军大几个乌鸦嘴兼倒霉蛋用颇酸的语气彼此安慰了几句，这时门外综大的人大概认清现实了，不再试图闯进据点，选择离开前往其他据点。
又等了一会儿，确定门外没人了，舒琼她们开始排排坐分武器。
“枪支只有两款。”舒琼清点完毕后道，“一款微冲，一款大狙，用的是不同型号的麻醉弹，前者子弹储备多。至于冷兵器，都是基础款式，刀剑鞭锤都有。”
常西纯想也没想，径直挑了把相当沉重的大狙抗在身上，其他的一概不要。
带了大狙基本就告别灵活近战了，舒琼想了想还是和其他四人一样各自拿了把微冲，又去挑了柄轻便锋利的匕首收在腰间。
据点内枪支共有十把，微冲和大狙各五把。五个人挑走半数后，舒琼看着剩下半箱热武器好一会儿，最终拍拍颜向玉的胳膊。
“搭把手，我们把它藏起来。”舒琼指着那只放枪的箱子道。
颜向玉一愣，和对方一起将箱子抬起后问：“藏哪里？”
舒琼原想两个人踩着沙发把大箱子放到两米多高的大柜子顶端，但秦凉叫住了她们：“这个旗台底下好像是空心的欸。”
舒琼顿时改变主意：“我看看。”
果然，指节在旗台侧面敲了敲，发出的声音有轻微回响。
舒琼示意颜向玉把箱子放下来，自己满屋找工具，最后她找到柄有一字型突起的多功能军刀，勉强能当螺丝刀用。
据点中央的旗台上自然装了直播镜头。于是，全直播间的观众们都看见舒琼对镜头笑了笑，很快整个人下移消失在画面里，蹲在旗台底下捣鼓，只能听见一连串的叮叮哐哐声。
最后一颗螺丝被拧开，舒琼直接把六棱柱旗台外层的金属板给拆了。
她感觉手上这柄多功能军刀还挺好用，遂果断舍弃了原先挑的那把匕首，将这柄关键时刻可以当螺丝刀用的小刀插在腰间。
常西纯凑过来蹲在她旁边，咋舌：“这也行？空间是挺大，不过放不下那只大箱子吧。”
颜向玉从箱子里捞出四把狙一把微冲：“拿出来放应该放得下。”
紧接着直播间众人便又听见一阵叮呤哐啷的声音，偏偏因为镜头被台面遮挡看不见旗台下方的画面，颇有些无语。
【今年的联军大校队这作风，怎么有点像蝗虫过境……】
【哈哈哈笑死我了，简直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字面体现】
【人家可没兜着走，人家直接就地藏匿了！】
【这旗台谁设计的？下届比赛肯定得改，这也太取巧了】
【心疼下一所来这个据点的军校，本以为好歹能留下几把枪支给后来者，但现在……注定要空欢喜了。】
联军大校队几个人忙着往旗台下的空间里塞自己带不走的枪支弹药，宛若玩收纳游戏。
常西纯提议：“大狙占地方，如果把枪拆成零部件，会不会空间利用率更高？”
其余几人沉默对视，然后舒琼一把抓过大狙，开始原地拆枪。
看着这群突然开始比拼手速拆卸枪支的人，弹幕滑过一大片省略号——
作者有话说：琼：细节决定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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