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亦看着萧明韶颤动的肩膀,默默的闭上了要说出口的话。他没想到他说的这些话,会让萧明韶产生这么大的触动。
从前公主回来,抱怨说是太子殿下软硬不吃,虽是温文尔雅但也最是绝情。
不管遇到多大的事情都不会放弃,都不会露出软弱的一面。
没想到他今天竟然见到了他哭的一面,从被废后到现在,三年的时间恐怕这人一直在忍着吧。
他想,他现在应当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单独的环境,一个可以任由自己发泄情绪,却又不会被任何人看到的地方。
秦亦叹了口气,站起身子,转身回到厨房。从厨房的一角上,先是捡了些大小不一的干枯柴草,接着把他们攥成一把,用撕扯下来的剩余布条,在柴草的中部结结实实的捆了几圈,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笤帚。
之后又举着火把,到院子中转了好几圈,这才从一处雪堆之下,挖出了一个破了好些洞的簸箕。
也顾不上簸箕的好坏,赶忙把它放到走廊之上,这才回厨房,拿起那口锅走到积雪深的地方,放置在地上。
用簸箕一铲一铲的把积雪铲到锅里面,直到把锅压了个结结实实这才作罢。
弯下腰提了口气,用力的把锅抱起来放置在灶台上,点燃柴火,看着积雪开始融化,这才锤着腰背靠着墙壁慢慢滑行的坐到地上。
眼睛环视了厨房一周,脱力般的把头靠在墙壁上,双手用力的揉了揉脸,重重的叹了口气。
来之前,虽然已经料到了之后的生活环境会苦,料到了这里的日子会难挨一些。他想着怎么着也能咬咬牙坚持下去。却没想到,到了这里刚刚第一个晚上,就让他心绪起伏这么多次。
厨房里唯一能用的就是那口锅和那一堆柴火。
那角落的粮食,也就刚刚够两顿饭的量;那缸里的水也已经到底,如果这里不是常年下雪,他恐怕现在来口水都弄不到。
更别提还有那破洞的屋顶,以及冻死人的房间了。他能够受苦受冻,索性也已经习惯了,但萧明韶那满身的伤,如果在受冻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更何况,他其实也并不想萧明韶就这么憋屈的死去。
想着时间差不多了,秦亦站起身子端起锅再次来到萧明韶的屋子里。
“殿下,咱们再把头发洗洗吧。”秦亦把锅放到床上,“洗洗头这才能彻底的轻松下来,您今天晚上也能够睡个好觉。”
秦亦拖过旁边的凳子,把锅移到凳子上,小心翼翼的把萧明韶的身子移动了移动,用手指一点点的梳通打结连块的头发。
他的头发也不知多久没有洗了,发尾都纠缠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大型的毛团。
“殿下,我……我想把您的头发发尾剪掉。”秦亦抿了抿嘴唇,手指放在萧明韶头发上,不安的扭动。
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回音,继续说道:“殿下,我知道我这想法大逆不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轻易是不能动的,动了会对父母不好,对自己不好。”
秦亦艰难的吐出最后一句话,轻声反问“可我们还能不好到哪里去呢?”
秦亦说完又等了一会儿,就在秦亦认为萧明韶不会同意的时候,没想到掌心下的脑袋轻轻动了动。
秦亦的目光一瞬间一亮,“就知道您不是那种迂腐之人,您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来。”
秦亦拿着剪刀回来,随手在头发处比划了一下,“殿下,就这里吧。到时候不长也不短,走出去也不会有人说的。”
不等萧明韶同意,秦亦拿着剪刀三下两下的就把头发上剪了一大半。
剪完之后这才把剩余的头发浸湿到水里,抹上皂角,从发根到发尾仔细的清洁,间或不重不轻的在头上按.摩着使其放松。
换了好几次水,直到看着锅里的水成了透明色,这才长吁一口气。抽出萧明韶那变色的油乎乎的枕头,又脱下自己的外衫放到他头底下。
当下又急匆匆的出去,在他拿过来的包袱中,翻出了一套崭新的床单被罩,和一床薄的被子。
心里默默的感谢公主府,还知道给他准备这些,不会让他现在落入尴尬的局面。
抱起被子返回屋子中把他放置在床头,凑到萧明韶耳边说道:“咱们换一床新的被子,这样子也能睡好。正好趁着外面雪停了,我们也可以把换下来的床单被罩,洗洗。”
当下弯腰左手拽着里侧的床单,右手拽着外侧的床单,一点点的把那沾满了污秽的床单,从身底下拽了出来。
连带着那些床上乱七八糟的物品,一齐扔在了外头雪地里。
秦亦一手放到萧明韶腹部,一手放到萧明韶背上。慢慢的把他从趴扶转成侧躺,待到萧明韶侧躺好,这才一点点的把崭新的床单,规规整整的铺列整齐。
之后又把萧明韶恢复成平躺的姿势,抖开干净的新被子轻轻盖到了萧明韶身上,又抽出已经被湿头发浸湿的红色衣衫,把蓬松的枕头放到了他头下。
不规则颜色的拼接棉麻枕头,和收拾干净自带矜贵气质的男人,两者显得格格不搭。
秦亦脸色赫然,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先凑合一下,等明天天亮,我去山下看看有没有好点的布在换上。”
眼睛又瞟到一层薄被上,“被子您也凑合一晚上,天气有些冷,一会儿我烧几个柴火盆来,放到床边这样子您也能暖和一些。”
秦亦坐在床边,把身上的单衣脱下来,撕扯成一块方方正正的棉布,转身轻轻抬起萧明韶的双腿,把棉布放到身底下,顺手又摸了摸萧明韶干爽的身子,满意的露出一个笑容。
“这样子,我们就不用担心每天换洗床单了。”拍了拍床边又扯下来的一块四方布,“到时候只需要换洗这个就好。”
“我跟您说啊,别看这小小的一块,其实用处可大了。只要它在床上就不会弄脏床单,同时呢也不会弄脏身子。”
“我刚刚看了,这衣服的布还是上好的棉布呢,正好吸水性不错呢。”秦亦笑的开心,把手上的单子扯完,整整齐齐的放置在床边。
伸手拉了拉萧明韶身上的被子,即使他并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但秦亦总是觉得他心里肯定别扭,难受着。
“没事儿,人这一辈子哪里能没病没灾的,只要我们熬过去了,就是柳暗花明的一村。熬过去了,咱们就是胜利,您说是不是?”
瞅了瞅屋子里埋汰的地面。站起身端起旁边的锅,向着门口就泼水过去,又返回厨房拿过来刚做好的笤帚和簸箕,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遍屋子。
此时,外面的天空,已然是天光大亮起来,听着山上的野鸡打鸣的声音,秦亦吹灭火把,这才意识到他居然一宿没睡,也一宿没有吃东西了。
摸了摸饿了的肚子,秦亦端起锅仔仔细细的刷了好几遍,这才抓了一把米放到锅里,熬出了一锅简简单单的白粥。
从厨房找到几个破口的碗和勺子盛了一碗粥,端着回到屋内。
“殿下,咱们吃饭吧?”端着碗坐到床边,勺子搅动了几下,低下头轻轻吹了吹,放到了萧明韶的嘴边,“殿下,喝粥吧。小心……”烫
烫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见到萧明韶飞快的张开嘴把勺子中的粥咽了下去。
咽下之后,萧明韶突然睁开眼睛,紧紧地盯着秦亦手中的粥,脖子微微前倾,嘴巴张大,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
秦亦内心一酸,眼睛不争气的浮起一层水雾,努力扯着嘴角的笑容,声音轻柔,“别急,小心烫。锅里还有呢,太急了对胃不好。”
秦亦放下勺子,移动到萧明韶身边,微微抬起萧明韶的头,把碗放到萧明韶的嘴边,一点点的灌进了他的嘴里。
一时之间屋里只有狼吞虎咽的吞咽声,喝粥的水声,以及肚子咕咕的叫声。
待到一碗粥很快下底,萧明韶停下进食,微微后移,漆黑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你。
“您,还要吗?”秦亦看了看手中的粥,又看了看萧明韶,“锅里还有,我去盛。”
如此反复的跑了三次,眼睁睁的看着再一次看向他的萧明韶,想着锅里一点粥都没有剩下的景象,秦亦无奈的笑了一下,“殿下,锅里空了,已经没有了。”
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鼓鼓囊囊的肚皮,“您已经吃的够多了,在吃下去恐怕今晚上胃接受不了,会吐出来。一次不能吃那么多的,尤其您平常又吃的少。”
看着继续盯着他的萧明韶,秦亦摇摇头,“今天晚上我给您做白菜馅的饺子,和热水腾腾的包子。到时候保证您吃够。”
萧明韶听完收回目光,脑袋跌回枕头里,眼睛盯着秦亦,开口:“你是谁?”
或许是很久没有说话的缘故,这声音沙哑的厉害,短短的三个字就让萧明韶不适地闭了闭眼睛,喉结滑动了几下。
睁开眼睛,勉力的勾起嘴角,发出一声冷哼,“不管你是谁,我劝你都不用费心思了。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就你这小身板,柔弱的身体,胆小的性子,瘦削的身材,派这么个人来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秦亦错愕的盯着萧明韶,万万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此侮辱他,就是怀疑他别有用心,赶他走。
虽说他确实是另有目的,但世上怎会有如此凉薄之人。
简直……
禽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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