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秒, 当兰斯看见陆翡然无助地蹲下时,他幻视到初次见面的晚上, 细雨飘遥, 陆翡然被淋得像一只流浪猫。
如果他要养猫,他只会养这一只猫。
他不能让陆翡然吃苦。
兰斯立刻推翻了前一秒的想法,快步走下去, 把陆翡然抱进怀里, 才终于安心了。
好了,他知道陆翡然知道错了, 原谅了。
陆翡然差点被吓坏,可能与过往的经历有关,他特别害怕孤立无援的环境。
他死死抓着兰斯胸口的衣服,钻进兰斯怀里, 闻到熟悉的令他安心的气味, 呼吸才逐渐平复下来。
“不许离我那么远。”陆翡然声音闷闷的。
怎么可以放他一个人那么长时间!
陆翡然的依赖无疑取悦了兰斯,如果他不出现,陆翡然甚至没有办法独自离开这座不大的山。
兰斯愿意为陆翡然提供避风港, 但范围很小, 一样是可以困住陆翡然的方寸之地。
他隔着冲锋衣抚摸着陆翡然的背:“绝对不会离开你。”
“但你做得很好, 在这种环境中, 如果和同行人走丢了,最好的方式, 就是原地不动。”兰斯说, “如果知道目的地方向,可以用手表上的指南针。”
陆翡然这才想起手表上有指南针,运动手表和兰斯的手表绑定了,也可以发送求救信号。
刚才他太慌了, 同伴只是暂时离开一会,他就像离开母亲的幼崽一样乱窜,幸好他还是理智的,直到等在原地。
如果不小心走远了,就糟了。
兰斯牢牢握住了陆翡然的手,两人并肩行走,雾霭都看似消散了些。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走丢了,找不到你们了,我要怎么办?”陆翡然问。
他不是习惯坐以待毙的性格,等着别人来救援,不是生存之道。
“原地等待,我会找到你。”兰斯娓娓道来,“购物清单你看过,包里有保温毯,如果等待时间长,夜间温度下降,就用保温毯抱住自己,保存体力……”
“如果我什么装备都没有呢?”
“那就用落叶,塞进衣服里取暖。”
临走前,兰斯在陆翡然的手机里下载了离线地图,两人挨在一起,兰斯细细地给陆翡然讲野外生存指南。
虽然他根本用不上。
山顶的露营地,除了他们五人之外,还有别的游客。大家各圈一块地,互不打扰。
兰斯把背包放下,蹲在地上拿出帐篷和配件,陆翡然不会弄这些,帮不上忙,和弗兰克一起把露营锅搭好了,就等吃饭。
周梓华大暖男一个,把弗兰克照顾得很好,全程没让他觉得不自在。
毕竟是他叫过来的,让人家受委屈,太不像话了。
弗兰克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起与兰斯的不愉快,一行人其乐融融吃了晚餐,钻进了帐篷里。
帐篷不大,钻进两个高个男人就更显逼仄。
露营灯挂在帐篷顶上,不太刺眼的光线照亮了整个帐篷。
“累吗?”兰斯给陆翡然倒了热水。
陆翡然喝了水,把水杯放旁边:“有一点。”
他脱了鞋,想要揉一揉自己磨疼的脚掌,又有些不好意思。
忽然,脚腕被扣住,往兰斯的方向拉了拉。陆翡然猝不及防往后仰倒,躺在睡袋上。
他躺在地上,下半身被抬高,灯光让他羞耻的表情一览无余,看着兰斯干脆利落地脱掉自己的袜子,掌心直接贴上去……
“别、别,不用……”
脚心被恰到好处地力道按压着,灵活的手绕上来,连脚趾、脚面、脚踝都没放过。
陆翡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冰冷的脚被搓热、错红,脚趾尴尬地要蜷缩在一起,又被展开……
救命啊!
“不好好放松一下,明天怎么下山?嗯?”兰斯的手里还捏着陆翡然的脚,只是力道放松了不少,“我背你下去?”
陆翡然趁机收回双脚,塞进睡袋里。
“不用!我没那么娇气。”他巴不得把脸和脚一同塞进睡袋里。
陆翡然咬着唇,强行克服内心的羞涩,顶着一张红得能滴血的脸,从包里找出湿巾。
“擦擦手。”
“谢谢然然。”兰斯的眼睛眯起,笑得很开心。
陆翡然盘着腿,把兰斯如玉一样的手指一根一根仔仔细细擦干净,手心手背也没有丝毫怠慢。
“在我看来,脚和手没什么区别。你的脚很干净,我不嫌弃。”兰斯看出了陆翡然别扭的原因。
“嗯。”陆翡然小声地应。
兰斯拿出一个速写本:“你先睡一会,日出前,我会叫醒你。”
“这是什么?”陆翡然爬过来,凑在兰斯手边看。
速写本不大,已经被用了大半,铅笔的痕迹深入纸页,每一张都是灵动如生,但没有脸的人。
“让我再画一下你吧,然然。”
“好哇。”
陆翡然想到前段时间在兰斯的画室里没有找到的画,果然,当时不给他看,是觉得自己画得不够好吧。
但到现在也没多久,竟然可以练习那么多吗?
陆翡然感到很震惊。
除了做饭以外,兰斯对什么东西都不算真正感兴趣,他总是都学一点,但都没有深入学精。
他从来都觉得无所谓,却在一张画上遇见滑铁卢。他不允许陆翡然的脸只能出现在金湛的画布上,他会画得比金湛更好。
所以他会付出全部的时间去练习,只为了让自己有资格画陆翡然。
侧伏在两个睡袋上,看着灯影下兰斯晃动的笔杆,听着笔尖磨动画纸的沙沙声,陆翡然说:“这回不要再销毁了哦,给我看看吧,我也不会嫌弃。”
兰斯的笔尖停了一秒:“……嗯。”
夜很静,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宁静得过分,困意袭来,陆翡然打了个呵欠,擦去眼角沁出的泪,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兰斯完成了一张画,陆翡然的睡颜跃然纸上,在他看来却还是不如本尊千分之一,尽管进步已经很大,但兰斯还是不满意。
他撕下这张速写纸,郑重地叠起,像情窦初开的少年,塞进了陆翡然背包的夹层里。
山间的夜晚温度很低,陆翡然没有进睡袋里,难免会冷。
兰斯叫醒他,帮迷迷糊糊的陆翡然把外衣脱了,让他钻进睡袋,这回真的像一只胖胖的蚕宝宝了。
兰斯轻柔的笑了,不加一点刻意和伪装成分的笑出现在他的脸上,像真正的天使。
可惜陆翡然看不见这一幕。
……
天光破晓之前,陆翡然被轻轻晃醒,这一觉睡得很好,像蜷缩在小舟之中,飘荡在一望无际的云海里,让他流连忘返,不愿醒来。
帐篷被拉开,陆翡然睁眼,漆黑夜空的尽头是深蓝色,有什么东西要从那里挣脱而出。
陆翡然忍不住要去抓兰斯的手,却发现自己被睡袋包裹得严严实实,坐在兰斯的两腿之间。
“看,日出了。”
兰斯贴在陆翡然的耳边,一夜未睡的声音略显沙哑,他两手把陆翡然紧紧禁锢在怀里,在他耳边亲吻。
天光乍现,东方破晓。
和日出一样,陆翡然的心底也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黑夜已经过去,他应该允许自己拥抱太阳,不顾一切。
他伸出藏在睡袋里的手,两手一起,握住兰斯的右手。
“我喜欢你。”陆翡然说,“我喜欢你,诺恩。”
“你……”
兰斯睁大了眼睛,睫毛在明亮的晨光中被染成透明。他看着陆翡然一字一句地说出他想要听到地话语,担心着是一场海市蜃楼,是太阳升起之后就会消失的幻象。
“做我的男朋友!”陆翡然说,“我不想和你只当经常亲吻的朋友,我要名正言顺。”
黎明晨光中,陆翡然侧身望着兰斯被橙红阳光笼罩的脸:“答应我,不要和别人结婚。”
身体里的每一条血管都在蠢蠢欲动,仿佛里面流动的不是温热的血,而是岩浆,马上就要冲破皮肤的束缚而爆开。
兰斯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他得到陆翡然了!
他在被爱,被猛烈地爱,这让他再一次感到活着。
好,兰斯想说一万个“好”,只是,如果陆翡然叫的不是他外甥的名字,他会更高兴。
“我答应你,但你什么时候可以离婚?”兰斯抖着声音问,他的喉咙从干没有这么干涩过。
陆翡然一窒,从兰斯的眼里看到了小心翼翼和深切的渴望。
“其实我——”
“然然,你看到了没!太美太震撼了吧!!”
太阳升起,周梓华激动地跑来跑去,冲到陆翡然的帐篷前,迫不及待要与他分享自己刚拍的日出照片。
对话被打断了。
陆翡然眉头一皱,恨不得打死周梓华:“你就非得在这个时候过来打扰我!”
“啊!”周梓华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打扰了小情侣亲热,简直罪大恶极。
但他显然没有当了电灯泡的自觉,还在不断向陆翡然挥手:“你快来看,我还拍了你俩的照片呢。”
周梓华第一时间就接受了陆翡然和翟千策的未婚夫搞在一起的事实。开玩笑,他兄弟,陆翡然,值得跟世界上所有的帅哥都谈一段感情!
陆翡然勉强原谅了他,对着周梓华跑远的背影喊道:“我很快过来。”
说着,他扭动身子一转,被睡袋包裹得像蚕宝宝一样的身体灵活地向后扑到兰斯。
天色已亮,兰斯脸上的震惊还没有褪去,看上去有点呆。陆翡然笑得很开心,他头一次看见兰斯这副表情。
怎么,被表白了,什么从容高贵都丢了,像个高中生一样发呆?
陆翡然啄了一下他的唇,心花怒放:“你好可爱。”
他撑着身子起来,从睡袋里脱出,穿好衣服和鞋就往外跑:“等等我,我去问周梓华要照片。”
陆翡然像小旋风一样消失了。
“陆翡然将会爱他。”这念头充斥了兰斯的大脑,他骗到了一个人的爱。
兰斯可以确认,陆翡然向他表白的那一瞬间,他品味到的感觉,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幸福”。
为了这一瞬间的感觉,兰斯愿意什么都不要了。
很甜,但又带着酸。因为陆翡然不知道他的真名,也因为陆翡然没有承诺要离婚。
这样的爱,能有多爱?
如果翟千策坐牢了,或是死了……陆翡然总该有离婚的打算了吧?——
作者有话说:终于表白啦~~~祝福一下小情侣!
为什么就这么巧,然宝没有说出离婚的事?
因为作者不想让他说[狗头叼玫瑰]
有没有段评哇[爆哭]
第32章 古怪之处
鹜霞山顶的照片, 陆翡然洗了出来,装进相框里。
熹微的晨光里, 他和兰斯的脸被照得橙红, 分不清是他忽然表白升起的红晕,还是初生朝阳的映照。
照片里,他微微仰起头, 抬起精巧的下巴, 脸上被幸福填满了。
兰斯还在睡,陆翡然把照片放在床头柜上, 蹑手蹑脚出去了。
他给简绪发了消息:【我准备好了,你到了吗?】
简绪:【我已经到了。】
陆翡然约了简绪,去省一院精神科做详细的检查,拿到辅助证据, 再做司法鉴定。一定要把陆利业曾强行按给他的“精神分裂”的标签给去掉!
省一院就是简绪正任职的医院, 她帮忙约了权威专家给陆翡然看诊,只是需要额外早去一些,避免影响其他患者。
但陆翡然没有想到, 会在这里碰见熟人。
穿着白大褂的程铭文质彬彬, 熟稔地和同事讨论病例, 却在看见陆翡然的那一刻, 失了几分自如。
已经做完检查的陆翡然停下了步子,看了程铭十多秒, 恍然想起, 他在兰斯家曾见过程铭。
可是,不应该是德维家的家庭医生吗?为什么会出现在精神科?
陆翡然扫了一眼程敏胸口的名牌,往远处挂着医生名单的墙上看了看,对上了。
“程医生?”
“陆、陆先生, 好巧。”程铭有些结巴。
“你是这里的医生?上次谢谢你,百忙中过来给我看病。你是……在做兼职吗?”陆翡然问。
程铭只好说顺着说:“是啊,赚点外快。陆先生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呀,拜托了!”
他双手合十,笑嘻嘻地对陆翡然弯腰。
陆翡然连忙摆手,说不会。其实他并不在乎程铭在做什么,只是出于礼貌,见到熟人总得打个招呼,寒暄几句。
正要离开,陆翡然又听程铭问:“陆先生今天是来做检查的?最近一切都好吗?有特殊的事情发生吗?”
他有点急切,声音中有明显的俺不安,让陆翡然有点在意。
陆翡然不想泄露自己的私事:“我今天是要做一些检查,是以前的老毛病了,我一切安好。程医生是有什么注意事项要提醒我吗?”
“好,那我就放心了,”程铭仿佛知道自己唐突,歉意地笑笑,叫过身边一个护士,“那我先忙了,陆先生你慢走。”
陆翡然点头,拿着诊断报告,下楼去找正在值班的简绪,坐在简绪的小休息室里等她下班。
手机震了两下,是兰斯发来的消息:【去哪里了,然然?】
陆翡然脸上浮现出笑容,回复:【和二婶一起吃个饭,下午去看一下鹭园的装修情况,晚上回来跟你一起吃饭![小鸟比爱心.jpg]】
【[小鸟收爱心.jpg]晚上等你回来吃奶油排骨。】
陆翡然又和兰斯发了几段消息,腻歪了一会。
他上划看过这几天的聊天记录,才知道什么是句句有回应。原来和爱人发消息,是可以有来有回的啊,再也不是他一个人唱独角戏了。
不过,好奇怪啊。陆翡然想,为什么兰斯最近可以一直待在家里,不需要上学,更不需要处理公司的事情?
看见简绪换下白大褂来找他了,陆翡然摇摇头,不再想了。
简绪说:“最近你爸有没有联系你?”
陆翡然想到手机上不断弹出的未接电话,说:“有,但我把他拉黑了,怎么了?”
简绪无奈地笑:“前段时间,陆星礼出事了,他得罪人了。好像……把人打伤了。”
“打人?”陆翡然移目过去,“他把什么人打伤了,连陆利业都搞不定,来找我?”
简绪摇头,说不知道。
陆翡然冷笑两声:“八成是那天闹过之后,翟千策和他们闹掰了,他联系不到翟千策,才打电话给我。然后呢?”
“刚开始对方态度非常强硬,说要让陆星礼对等偿还。”
陆翡然知道简绪不喜欢陆星礼,但连简绪都眉头微皱,可见这事确实不寻常。
简绪继续说:“陆利业急坏了,动用各种手段都找不到陆星礼在哪,实在没办法,他要报警,把事情闹大,翟千策才出面让他再等等。”
陆翡然轻笑:“翟千策最终也没有帮他吧。”
“当然没有,后来就再也联系不上他了。不过第二天,陆星礼就回来了。他吓坏了,瘦了一大圈。他太过骄纵不懂事了,这回也算吃到教训。”简绪话锋一转,“然然,你和翟……怎么样了?”
“离了。”陆翡然轻快地说。
“离了?这么快?”简绪睁大眼睛,一脸不信,“他这种人,能这么快就答应离婚?然然,这段时间,你不要一个人待着,小心他使阴招。”
陆翡然拍拍简绪的肩,让她放宽心:“我最近都和朋友在一块,很安全。”
吃了饭,陆翡然一改轻松愉快的神情,表情凝重起来。
这事很古怪,一定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迫使翟千策断尾逃生。
等他恢复元气,一定会第一时间回头反咬。
……
陆星礼形容枯槁,眼下青黑,浑浑噩噩地站在大马路边上,摇摇晃晃似乎随时要倒下了。路过的行人投来担忧的目光,这人遇到什么事了?
从天堂到地狱只需要一瞬间,从他给陆翡然发视频开始,事态的发展就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
他和翟千策的三年,就像一张华丽的幕布,无意间扯下幕布后,才发现后面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翟千策根本不爱他,他只是排遣寂寞的众多情人之一,和外面那些鸭子没有多少区别,是他自己误会了这是爱情。
还以为是什么不被世俗所容的旷世绝恋呢!都是狗屁!
翟千策翻脸比翻书还快,不仅打他,还任由他被德维家的人欺负而不闻不问。
他陆星礼是翟千策下一段婚姻的投名状吗?
开什么玩笑!
陆星礼在医院门口待守了好几天,他要蹲到那位要和翟千策联姻的少爷,把渣男所有的恶心过往都公开!
哪怕、哪怕德维家不在乎,也能恶心到翟千策,让他没那么好过!
一辆车牌数字格外好记的黑色轿车从地下停车场驶出,隐私玻璃将车内遮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见里面有没有他想要找的人。
陆星礼心一横,拖着疲惫的身体就冲过去,一下扑倒在车前。
司机紧急刹车,刹车盘发出刺耳的声响。车停稳,司机立刻下车查看,就见陆星礼从另一侧绕过去,强行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诺恩在惯性的作用下往前冲,差点把已经负伤的头又撞到前排座椅上雪上加霜,还好被兰斯握着肩膀扶住了。
他下回一定要系安全带呜呜,今年不是本命年啊,怎么犯太岁?
门开了,他侧头一看,脸色剧变,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怎么又是这个姓陆的!
长得也是离死不远的倒霉样,要死别带他啊!!
“你还有什么事?我都大发慈悲让你回家了,你非要再来惹我?”诺恩狠狠威胁,“你想坐牢?”
“不是的,我有话跟你说……”陆星礼从来没被人用这种态度对待过,咬着牙要把心里想说的话一股脑吐出来,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看见兰斯,大脑一片空白。
冷漠的眼神,高傲的神情,俊美的面容……是在画廊遇见的人!
他也是金发的,他是德维家的人?
好巧,真的好巧。
这难道就是上天给他的补偿?
“你是……”陆星礼往前倾身,要看得更仔细一点。可兰斯只是厌烦地蹙了眉,移开了视线。
诺恩看着陆星礼对着兰斯发呆的样子,心里一阵不爽。
心道,我这么帅的脸被你一砖头拍烂了,倒是对兰斯发花痴了,脑子有问题。
诺恩不耐烦地说:“没话说就滚,别盯着我舅看,神经病!”
车门被司机关上,医院的保安过来把陆星礼和车隔开好长一段距离,他错失机会,再也说不上话了。
“那人就是砸我板砖的人,他说翟千策是他丈夫,你知道吗?”诺恩偷偷看兰斯脸色,想从他脸上看到些破绽,谁知兰斯岿然不动。
诺恩故意阴阳怪气:“哎呀,你说翟千策品味怎么这么差啊,找了个这么有病的人结婚。你要小心了,被他发现是你在和翟千策接触,他说不定会发疯杀你。”
兰斯依然不理会诺恩。
诺恩心里像堵了一团火山灰,张嘴说个不停,一直在说翟千策的小丈夫的坏话。
他故意不提人名,越说越没个把门:“感觉翟千策的丈夫审美很有问题,对这种渣男爱得要死,分不清好坏,应该一辈子不会再爱上别的人了吧!”
兰斯倏地把诺恩的嘴一拍,眉尾挑起,淡漠的脸上浮动了一点情绪:“你很吵,安静一点。说正事,我很忙。”
诺恩看了一眼时间,快到饭点了,忙什么,忙着回去做饭啊?
“就是想告诉你,最近我受伤了,翟千策挺着急的,一直想来看望我,天天旁敲侧击问我的态度,估计很担心因为这事,把联姻搞黄了吧。你最好这段时间都别和他见面,我来在微信上跟他交流就好。”诺恩假装不知内情,“不过,你说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他还没离婚呢,整天对别人献殷勤。”
兰斯眉心微皱,难得露出了名为“不爽”的神色。
诺恩立刻明白了,兰斯到现在还不知道真相呢!
不过,那位为什么也要瞒着他?当年翟千策隐婚,现在离婚也隐离吗?还是……这是他们俩play的一环?
“快了,”清润的嗓音给翟千策落下了审判,“他很快就要消失了。”
兰斯已经安排人把藏在欧洲的杜女士的行踪奉给周梓华,只要陆翡然稍微调查一下,就可以很轻松地挖出背后所有的细节。
他还以合作的名义,让拓维四处举债,投入大量资金,但德维集团的资金根本不会进去。
兰斯没有真的想和翟千策合作。家族再不堪,也不是翟千策这种野狗可以觊觎的。
到时候,知道一切真相的陆翡然,看到已经破产的翟千策,总会想要离婚了吧?
至于拓维这家公司,兰斯也可以打理好一切后送给陆翡然,只要他喜欢,只要他高兴。
“那你来家里吃饭吧?”诺恩试探道,“把上次来你家的人也带来?”
兰斯侧目,幽暗的目光笼罩在诺恩身上。
诺恩知道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求评论,顺便推推我的预收
《直男魅魔变成O会怎样?》
《和阴湿竹马穿进恐怖游戏后》
第33章 指导教学
诺恩后脑勺一紧, 很快改口:“算了,你没时间就算了。”
但兰斯幽冷的目光并未撤去, 继续打量着诺恩, 像细密的冰凌做的针,扎在他的皮肤上,让他背脊发凉。
兰斯察觉到了。
诺恩暗恼自己的不谨慎, 过于得意张狂了, 他对司机说:“先送一下兰斯吧,我跟爷爷说, 他不回家吃饭了。”
诺恩对陆翡然的关注好像有点过多了。
回到家,兰斯摸索着下巴,仍在想诺恩在车上的表现。如果诺恩真的以为陆星礼是翟千策的丈夫,以他对陆星礼的厌恶程度, 为什么会一次次提起?
他刚有一点头绪, 门口传来电子锁的开锁声。是陆翡然回来了。
黑发的青年脸上漾得笑,脱了鞋,还来不及穿上拖鞋, 就踩着地板过来抱他。
兰斯看着陆翡然微红的鼻尖和跳动的发尾, 心里忽地软了一块, 把诺恩的事抛到一边去了。
“晚上吃什么?”陆翡然弯着腰, 从背后抱住兰斯,鼻尖和下巴窝在兰斯的肩上蹭来蹭去, 声音嗡嗡的。
兰斯一只手捧着他的脸, 大拇指缓慢地摩梭他的脸颊:“还没有做,回来晚了。然然点菜吧。”
陆翡然却摇头:“好累,做饭好累的!明天我让做饭阿姨过来吧,诺恩你休息休息, 陈姨做饭很好吃的!”
兰斯一顿,使了点劲捏了捏陆翡然的脸,白皙的脸颊一片粉红。他眉毛一撇,眼神显出几分哀怨和凄楚:“是……嫌弃我了?”
就像有什么撞在胸膛一样,心脏猛地跳得极快,让陆翡然忍不住去亲兰斯的嘴角。
怎么这就难过了!
陆翡然想起,刚与兰斯见面是,对方高高在上的样子。那时的他还在兰斯的光辉与魅力之下自惭形秽,没过多久,兰斯就因为他一句话患得患失。两人身份地位仿佛颠倒,却一点都没让陆翡然爽到。
他的月亮,应该永远在天边高悬。
“没有啊。只是,你现在是不是还在上学?还得抽空处理公司的事情?”陆翡然安慰说,“你的事情太多了,我只是不想你在我身上花太多时间。”
陆翡然突然灵光一闪:“对了。你最近……为什么这么闲?”
兰斯不动声色地抓住陆翡然的手,捏了捏他柔软的手心,放在面颊上,轻轻地蹭:“想陪你。然然,今晚跟我一起睡?”
救命啊!高冷白月光秒变撒娇粘人精!
陆翡然噌的一下就脸红了。
“可可可、可……”可是,是不是有点快了?
兰斯的视线扫过来,陆翡然立即站直,好像有一群无形的观众在指责他。
“可、可以!”陆翡然说。
……
夜很黑,公寓的楼层很高,透过落地窗,可以遥望整个城市,抬头,没有漫天星斗,只有一轮圆月。
那轮月亮,比中秋节时的还要大,还要明亮。躺在床上的陆翡然想。
比月光更清冷皎洁的人正伏在他身上,细细地吻他的额头。一只手抚过他的脖颈,往上,稍微用力捏了捏他的下巴。
唇上传来刺痛,陆翡然皱眉轻哼两声,回过视线。
他的眼睛里含着一汪温热的水,盈盈波光潋滟,极为漂亮。偏长的黑发濡湿了,汗津津地贴在额角,发尾和睫毛都缠绕在一起,魅人又可怜。
“你不专心。”兰斯委屈地控诉,帮陆翡然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和陆翡然碰了碰鼻子,像两只耳鬓厮磨、抱团取暖的动物。
“唔……没有。”陆翡然笑开了,像午夜才会绽放的昙花,让兰斯心里升起攀折的冲动。
兰斯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抵着陆翡然的额头,轻轻地呼吸。
好不真实。他这三十年,得到的东西太少,失去的却很多。
陆翡然于他而言,是一只暖烘烘、软绵绵,但是藏着尖锐爪子的猫,光是挥一挥尾巴,就让兰斯觉得可爱。
他想永远养着陆翡然这样的宠物。
腰上的软肉被轻轻地按着,让陆翡然有点痒,又很舒服,他呼出一口气,想要转移一点注意力:“下午我回鹭园和设计师讨论装修方案了。下次你和我一起去,按你的想法装,怎么样?”
“我都行。”兰斯没有特别的喜好,陆翡然喜欢的,他都能接受。
兰斯弓起身,唇往下滑,惹得陆翡然一阵战栗。忽然,他的脸被捧住了。
陆翡然说:“以后的每一天,我都想和你一起,去看看吧,好不好?”
他的声音有点哑,语气又软又可爱,让兰斯什么都想答应。
“我还不够了解你,诺恩。”陆翡然有一瞬间失神,话音刚落,嘴巴里就飘出动听但时态的声音。
这种时候,竟然会听见诺恩的名字。
兰斯心里冷笑,没收住力道,把陆翡然弄疼了。
不够了解……确实,陆翡然看到的他,只是冰山一角。可是,他从不打算让陆翡然了解自己。
毕竟,他知道陆翡然爱他就够了,那么,就只有陆翡然需要剖白自己。很合理。
兰斯起身,抽出枕边的领带,让陆翡然咬住它,在后脑紧紧绑住。
被限制说话的黑发青年有一瞬间的无助,但没有去解开脑后的领带,而是抱住了兰斯,紧紧按住他的背,两人紧紧贴合。
以后再慢慢了解吧,这时候就不要再说任何扫兴的话了。陆翡然想。
陆翡然明明是怕冷的,这时候却嫌暖气太足,否则他怎么会一身的汗?热得好像整个人要爆开了。
他像被扔进了蒸笼里,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香喷喷的小笼包,嘴里只能发出“呜呜”声。
兰斯停下了,他蓄势待发,但眼里闪过一丝无措。
陆翡然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平静几秒,抬眼一看,扬起了然的笑意。
他把领带解开,沙哑的嗓子发出声音,以一种近乎蛊惑的声音说:“我来教你。”
兰斯彻底陷入了疯狂,引线终于被点燃,埋藏许久的炸弹被引爆了。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像被炸成了一片废墟。
教我?从谁身上学到的经验,要用那些经验来教我?
他的笑声听着有些恶狠狠的,像撕扯猎物的狼,睁着猩红的双眼,失去了全部理智。
他挥开陆翡然的手,不得章法,听见他的宝贝说:“疼,有点疼。诺恩。”
兰斯立刻上前捂住了陆翡然的嘴,让那张好看的嘴唇再也吐不出不中听的话。
陆翡然在轻轻发抖,他被兰斯身上的冷意感染到了,感觉连室温都降低了。他知道兰斯不高兴了,但为什么?不喜欢听名字?可它们之间还没有取过昵称,难道他要叫一个这么高大冷俊的人“宝宝”?
也可以,只要他喜欢。
但陆翡然最终还是没有叫“宝宝”,那条被丢掉一边的领带又被兰斯捡了回来,重新系了上去,陆翡然再次回到不能发言的状态。
兰斯在陆翡然的额头轻轻吻着,帮他擦掉淋漓的汗:“教我吧,宝宝。”
兰斯妥协了,他要的陆翡然,就是拥有属于别人的过去,他永远是后来者,这无从改变,但他可以亲手把别人的痕迹覆盖、抹除,再把属于自己的烙印上去。
至于名字……名字不重要,只是一个代号。
陆翡然是一位非常循循善诱的老师,兰斯也是聪明的学生,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解题的要领。
夜,终于在后半夜回复了宁静。
兰斯从后面抱住陆翡然,瘦削的青年缩成一团,窝在兰斯的怀里。兰斯拨弄着陆翡然的头发,心里想的是等他头发更长一些,给他编什么样的发型。
在脑海中构思了好几种发现,兰斯吻了吻陆翡然的肩:“以后的每一天,是永远的意思吧。陆翡然,你千万不要食言。”
梦中,陆翡然好像给出了回应。
“嗯……”
“谢谢然然。”
……
由于兰斯答应要和陆翡然一起住鹭园,陆翡然对每一处的设计都格外尽心,会和设计师深入讨论每一处细节。
所以他跑鹭园跑得格外勤,大多数时候,兰斯都陪着他一起。
他们想把房子设计成巴洛克风格的,与原本的中式园林风相去甚远。
这天兰斯不在,陆翡然和设计师敲定了定稿,就收到了周梓华的消息。
杜女士找到了,她和丈夫已经离婚。而她的高管前夫在不久前因涉嫌大宗受贿,已被控制起来。
“然然,有惊喜!”周梓华很激动,“拔出萝卜带出泥,你简直不知道我发现了什么!你等着,我发给你。”
周梓华发过来的资料非常详尽,不仅有杜女士和他前夫,还有一些身份尊贵,名字很眼熟的人。
陆翡然心如擂鼓,知道这份证据的重要性,环顾了四周,甚至怕有人潜伏在鹭园里监视他。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到一串银行账户觉得眼熟,翻找起之前拍的照片,发现竟然是翟千策给极光的MB转账的号码。
一切都连上了。他们以琼珠画廊为纽带,疏通上下游资金链,做了许多非法勾当。
激动不断发酵,像静水中撒入一把泡腾片。陆翡然强压住心里的兴奋,把资料存好,转身离开鹭园,刚锁好大门,就在不远处花圃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吓得差点跌倒。
藏于暗处的人走了出来,是陆星礼,他看着比之前憔悴了好多。
陆星礼在角落里目睹了陆翡然和兰斯举止亲昵,他们搂腰、拥抱、亲吻,像亲密无间的爱人。
陆星礼听见了,陆翡然叫那个人“诺恩”。
可是……被他砸了脑袋的人才叫诺恩。这位看上去更优雅稳重,让他一见倾心的人,不是应该叫“兰斯”吗?
翟千策呢?陆翡然刚离婚就换了男朋友?凭什么陆翡然不伤心、不痛苦,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来背负了?
他妈骂他丢人,他爸在他打人之后费尽心思把他捞出来,甚至不惜向翟千策求助。这几天在家,他仿佛一个人人厌恶的瘟神,把陆家搞得一团糟。
可是这一切不是应该由陆翡然背负吗?明明陆翡然才是和翟千策结婚的人!
陆星礼觉得不公平,在看到陆翡然轻松幸福的样子时,终于崩溃了。
陆翡然被陆星礼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厉声问:“你怎么来了?”
“跟你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陆星礼睁着空洞的双眼问——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
这张如果有错别字,请原谅不能修改。[狗头叼玫瑰]
第34章 崩溃遇险
回顾过去, 陆星礼发现,他也并不是很喜欢翟千策。
他从小缺少父爱, 理想型便是成熟稳重的年长男人, 翟千策恰好符合他的要求。再加上翟千策要和陆翡然结婚,他就起了嫉妒心,想要把陆翡然所有的好东西都抢过来。
如果翟千策不是陆翡然的丈夫, 陆星礼很有可能不会做出这么多疯狂的事, 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境地,让所有人都把他当笑话看。
如果陆翡然对翟千策的感情这么快就消失了, 反倒显得他像个蠢货。他不甘心,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与你无关。”陆翡然不想和陆星礼多说话,用手机叫了一辆车。
陆星礼苦笑:“你不喜欢翟千策吗?他要和诺恩结婚,你还能和德维家的人关系那么好?”
陆翡然脚步一顿, 转身过来看他。
好奇怪的一句话, 这些天,诺恩不就和他站在一块吗?如果陆星礼都看见了,为什么还要这么说?
陆翡然:“你以为我跟你一样, 什么垃圾都回收?从离婚开始, 我就和他没有半分关系了, 以后也不要拿他的事过来问我, 我很忙。”
陆星礼察觉到陆翡然对离婚的喜悦,心里明白了什么:“你是故意给我机会住进鹭园的, 你, 你还在家里装了监控,就是要拍我们……你让我在所有人面前丢脸!”
“你故意激怒我,告诉我翟千策要联姻的事,我打了诺恩, 正合你意。”他从窗户里看了眼已经被搬空鹭园:“但你没有赢,陆翡然!”
打了……谁?
这段时间,诺恩一直跟他待在一块,也没有受伤。陆星礼打了谁?
陆翡然睁大双眼,黑眼睛里盛满了疑惑,一种诡异的违和感席上心头,仿佛一片浓黑的雾笼罩住了一切。
陆翡然顺着他的话:“那又怎么了?”
“那个混蛋,让我给他下跪道歉……凭什么!早知道我就该把他的脸打得更烂一点。”陆星礼张狂地放着狠话。
可他也知道,他能偷袭到诺恩,完全是因为对方当时毫无防备。如果诺恩做好了准备,自己只有躺平挨揍的份,可能躺医院三个月都站不起来。
一道裂痕出现在陆翡然的心脏上。诺恩的脸被打伤了,那跟他一起生活的那个“诺恩”是谁?
陆翡然嘴唇颤抖:“听说你差点坐牢,还不够让你长记性吗?陆星礼,你没有张狂的资本。你我不是一路人,我和谁在一起与你无关,不需要和你解释。”
陆星礼嗤笑一声:“你是厉害,翟千策辜负你,你转头去找诺恩的舅舅。等翟千策结婚了,你不就是舅妈了?这事,翟千策知道吗?他会让你这么顺利吗?”
舅……舅舅?
双眼传来一阵刺痛,许久没有眨眼了,眼瞳很干涩。
陆翡然好像突然听不懂人话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呆愣地站着,不说话,眼睛里都是不信,看着陆星礼,好像他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
陆星礼认为陆翡然是害怕了,他还是怕翟千策的。不枉自己在这里蹲守好几天,只要看到陆翡然吃瘪的表情,就都值得了。
陆星礼仍嫌陆翡然没听清楚,兴高采烈地一遍又一遍重复。刚离婚就和诺恩的舅舅一起装修房子,什么时候在一块的,还不知道呢!翟千策向来双标,一定会狠狠报复回来!
不是诺恩,是诺恩的舅舅……
陆翡然不懂,他还以为是陆星礼搞错了。
“……我爽什么,我有什么可爽的?”陆翡然咬牙切实的声音显得疾言厉色,爆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势,“陆星礼,如果你来,就是说这些无聊的话,那你快滚!”
“你!你等着吧!”陆星礼不知道为什么陆翡然突然变了态度,“你故意激我,让我把诺恩德维视为眼中钉。诺恩被打了,你就坐收渔翁之利,顺利离了婚。可你以为翟千策这样被动同意离婚是好事?他恨死你了!”
“这事我会告诉翟千策的,他绝对不会允许你再压到他的头上。而且你跟兰斯德维也成不了,他不会愿意被你利用的。等他们两都来对付你,你就等死吧,陆翡然!”
陆翡然睨着陆星礼,像看着一只到处乱吠的狗。
大门外停着一辆车,车灯闪烁两下,陆翡然丢下陆星礼,上了车。
坐在后座上,陆翡然双手交握,不住发抖。
陆翡然逞强不动了,他心里清楚,陆星礼说的八成是真的。可他不愿细想下去,这意味着他再次陷入了被爱情包装的谎言。
兰斯德维,兰斯德维!
陆翡然把与兰斯相遇的所有细节都想了一遍,恍然发现,对方从来没有自我介绍过他的名字。
他说可以称呼他为“德维”,从来没说他是“诺恩”。之后,是自己主动叫了“诺恩”。
是被刻意引导的误会。
还有他从头隐瞒到尾的翟千策丈夫的身份,兰斯也肯定早就知道了。
德维集团的尽调团队对公司做了全面摸底,必然会拿到股东名册。哪怕兰斯没有看股东名册,以德维家的能力,怎么可能查不到翟千策的真实婚姻状况?
周梓华说得对,他们怎么可能查不到?
当时他还不断给就兰斯找理由,说兰斯也是被蒙在鼓里的,现在看来,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他一个!
就算一切都阴差阳错产生了误会,他叫“诺恩”名字的时候,兰斯从不否认,这又要作何解释?
陆翡然忽地背脊发凉,他想起前几日的夜晚,他难耐地叫了“诺恩”的名字……兰斯,把他的嘴巴捂起来了。
陆翡然骤然崩溃,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溢出。
还以为自己很幸运地收获了爱情,结果爱人连名字都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兰斯、兰斯有什么目的?他孓然一身,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要骗他?看他荒唐地爱上前夫的未婚夫?看他的笑话?
说什么“永远”,永远蒙骗还差不多!
陆翡然心里空荡荡的,被突如其来的真相钻出了一个洞,从洞里望去,是一片荒芜。
“你们的认识,从根儿上就有问题。”
眼泪从下巴滴落。所以,他是从来没有被爱过,对吗?
他被三次戳破幻想,家庭、爱人和爱人,自从母亲去世,幸福就随之离开了。
所有人接近他,都是有目的的。
他拿出手机,调出通讯录,手指却迟迟不敢按在那个熟悉的名字上。
终于,他把写着“诺恩”的联系人拉黑了。
眼泪流得太多,用手背怎么都擦不干净,在朦胧中抬眼,陆翡然发现车子已经行驶到陌生的山道上,路边连路灯都没有,只有黑黢黢一片。
他心里一沉:“这是哪?”
带着口罩的司机看着很苍老,牢牢握住方向盘,连后视镜都没有看一眼,顺着山路继续开,把陆翡然的话置若罔闻。
陆翡然心里害怕,手机放在紧急联系人的按钮上,却惊觉半分钟之前,他刚把紧急联系人拉黑了。
于是他又给周梓华发了短信,同时随时准备报警。
“说话!否则我报警了!”
司机仍然是不答,好像根本不在乎陆翡然会做出何种应对。
车子还在不断加速,山路曲折,还几次撞在护栏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和猛烈的震动。
“翟千策不会放过你的!”陆星礼的话还在回荡。
如果他死了,所有的遗产都会由父亲继承,到那时候,翟千策还不是想要什么要什么!
陆翡然系好安全带,同时打通了报警电话,接线员询问他在那里,他刚要说出最近看到了一个指示牌上显示的地点,迎面就照来刺目的车大灯光。
小车和大货车迎面相撞,随后掉落悬崖不断翻滚。
尽管早有准备,可陆翡然还是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晕厥了。
迎面撞上大货车,司机已经当场死亡,而安全气囊,根本没有打开。
……
鹭园的地处郊区,往南走是进入市区,往北走则是驶向两城交界处的山林地带。
不知过了多久,陆翡然醒了,眼前是一片血红,他怔愣地睁着眼,望着前方一具扭曲的尸体,心脏差点停跳。
发生什么事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车祸了?
陆翡然失去了一段记忆,只记得自己在傍晚的时候还在和设计师讨论图纸,要把鹭园装修成兰斯喜欢的样子。
怎么突然……
好痛!
一动就是钻心地痛,左手手臂好像骨折了。
陆翡然艰难地打开安全带,动一下,浑身就像被碾过一样痛。他是不是不应该动,可能内脏有损伤。
他拿出手机,屏幕已经四分五裂,右上角显示无信号,但也可以打给警局吧?
他用带血的手指拨通报警电话,接线员问他,是不是之前打电话过来的,现在已经派出警力搜救了。
陆翡然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之前打过电话。
“喂?先生你还好吗?喂?”
手机被压坏了,接线员好像听不到他说话。
陆翡然呜鸣一声,只好保持动作不动,按了按电子表上的紧急呼救,好让兰斯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边上是山溪,石块和红土暴露在外,植被较少,车子就掉落在山溪旁边的泥地上。
没多久,陆翡然问道了浓烈的汽油味,是油箱漏了?
山林里没有火星,但为了保险起见,防止车子忽然爆炸,陆翡然还是下了车,迈着艰难的步子走远了一点。
陆翡然抬头看了看,斜坡山崖上的植物被压扁了一串,车子应该是从这里滚落下来,有植物做了缓冲,否则他也凶多吉少。而司机,应该是当场死亡了。
他走得离车子远了一点,但保持了车子在视线范围内。车辆目标大,如果有搜救人员过来寻找,可以一眼瞧见,但他也确实害怕车子爆炸。
在陆翡然看不见的地方,司机掉落到脚下的电话响了几声,号码显示的是国外的区号。那号码打了两遍都无人接听,于是不再拨打。
几分钟后,陆翡然被小型爆炸声惊到,晃了晃身子,骨折的左臂生疼。
车子被橙红的火光包围,熊熊燃烧,倒映在陆翡然的眼里。
有人要杀他。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盘旋寻找腐肉的秃鹫,虎视眈眈地盯着陆翡然,仿佛脖子被一张巨手卡住,空气再难以进入肺部。
明明车祸那段记忆被撞击到丢失,可陆翡然就是觉得不对劲。
他转身,打开手机上兰斯给他下的离线地图,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他得回去,家里还有人在等,他们才刚在一起,连未来的家都还来不及布置,他绝对不能就这样死掉。
眼见手机就要没电关机,陆翡然死死记着路线,他得向道路靠近。
而在他走后,有一群人悄悄就来到燃烧的车前,又悄悄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暂时失忆一章,被撞后确实是有可能失去这段记忆的
这样的车祸,如果能侥幸活下来,很幸运
一般都会受伤比较重的。
我写了两版,第一版然宝的伤势很重,比较符合现实情况。但我不想让他受太重的伤,觉得不是很有必要,只要能走剧情就好了。所以改动了一下伤势,不要说是bug哇,是作者私心
第35章 苏醒失忆
失血和低温让陆翡然浑身发抖, 嘴唇和脸色都煞白,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是不是不应该离开车子, 原地等待就好。
可已经走了这么远了,他也没法回去。
离最近的公路只有几百米了,但山林的路并不好走, 他还不知道公路和他是不是在同一条直线上。
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他除了凭借脑海里的地图继续走下去以外,别无他法。好在手表上有指南针, 不会迷失方向。
太冷了,陆翡然抓了好多树叶就往衣服里面塞,塞得满满的,像一只小面包。
离线地图、手表和用树叶取暖, 都是兰斯教给他的。
好想他, 好想抱住他,在他怀里睡觉,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现实是, 陆翡然在寂静的山野走到两只腿都没有知觉了, 才终于听见了车流声, 他满怀希望地走过去, 发现公路的高度比他高了三米!
那个陡坡……他不可能爬上去的。
冰冷的绝望袭来,陆翡然浑浑噩噩地想, 如果当时不走, 会不会好一点。因为相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第六感,他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他跪在了地上,依稀在最后一刻,看见有车听在公路边, 有人跳下围栏,落在他的身边。
他好像看见了月亮的光辉洒落面前。
陷入熟悉的、温暖的怀抱,陆翡然终于安心地阖上了眼。
……
再度醒来,视野中,周梓华正在和一个柚子较真,要把上面左右的经脉丝挑得干干净净。他聚精会神,仿佛眼前的柚子是重大课题,都没有发现陆翡然睁眼了。
在医院,周梓华也在,真好。
陆翡然转了转眼珠,发现左手被打了石膏吊起来,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骨折了。
再往右边看,单人病房里应有尽有,可除了周梓华以外,没有别人。
心里很是失落和酸涩,可陆翡然也搞不清楚,这感觉是从何而来的。
“啊……”
陆翡然想叫周梓华,开了口才发现嗓子哑的不像话,干得快要冒烟,只能发出一些没什么意义的音节。
周梓华一惊,柚子滚落掉在膝盖上:“你醒了!你吓死我了!”
陆翡然被轻轻抱住了,看出来周梓华很激动,但没敢用力,怕把他伤了,小心翼翼地,几乎把他当成陶瓷做的了。
周梓华连按了好几下呼叫铃,恶狠狠地说:“听说你是和陆星礼在鹭园门口谈话之后出事的,陆星礼这个玩意,真是晦气!你们说什么了?”
陆翡然眼睫颤了颤,他有和陆星礼见过面吗?他和陆星礼能有什么好说的?
“……是吗?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下午和设计师一起讨论装修的事……”
陆翡然的眼睛跟着周梓华轻缓地转动,张了张嘴:“他没来吗?”
“他在呢,”周梓华向门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说,“他一直在盯着警方的调查进度,说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是意外。幸好你手表里有定位器,不然就惨了。”
定位器……幸好有定位器。
当时他越走越远,虽然很幸运地找到了公路,但也不排除迷失在山里的可能。是兰斯又救了他。
看着周梓华神色变得凝重,陆翡然后知后觉地问:“我昏迷了几天?事故的原因有没有查明?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周梓华摇头:“你男朋友在查了,从陆星礼查起。还好你没出太大的事,不然我真的会扒了陆星礼的皮!”
陆翡然实在不记得和陆星礼说了什么,好像那段时间的记忆就从脑海中直接删掉了一样。
“我坐着警车过去,还没到呢,就看到有消防车在前面,竟然起火了!”周梓华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晚的经历,“我吓死了!连滚带爬地过去,还好没在燃烧的车里看见你。然后我就跟警察一起找你,谁知道没多久,一回头就看到德维少爷背着你站在救护车旁边。”
“不过我真的很感动,你居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我。你给我发了短信!我立刻就报警了!”周梓华满脸感动,搂着陆翡然完好的右胳膊故意撒娇,“我们俩关系天下第一好,对不对?”
陆翡然被他逗笑了,笑着说:“是。”但心里奇怪,他竟然没有联系过兰斯。
一位医生带着两位护士进来,要给他做检查,周梓华只好先让到一边去。
陆翡然还想说什么,被护士温柔地打断了:“等我们检查好了再聊噢,患者需要脱一下衣服,这位先生可以帮一下忙吗?”
周梓华耸了耸肩:“我换人进来。”
很快,陆翡然看见兰斯进来了。本应该笔挺的西服上出现不少褶皱,连领口和袖口都不是很整齐,金发变得暗淡,甚至下巴上有些胡茬。
陆翡然湿漉漉的眼睛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他闭上眼,感到额头上被落下一个吻,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了。
陆翡然的主要伤势在于脑震荡、左臂骨折和表皮擦伤,很幸运没有其他伤处,再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护士离开后,他反手握住了兰斯的手,说:“谢谢你,找到我。”
每当他觉得自己悲惨,即将掉入地狱的时候,兰斯都在。
兰斯这才浮现出几分动容,像一座巍峨的冰山靠近了火源,逐渐融化。
他眼下青黑很重,加上苍白的肤色,看着更像鬼魅,一点精致优雅的样子都没有了。握住陆翡然的手,他才活过来了一点。
他一点一点地打量陆翡然,从头顶地发丝,一直看到脚尖,每一寸都没有放过,甚至要再给他脱了衣服,细细检查破损的伤处。
衣襟被打开,裤子被褪下,微冷的空气贴上裸露的皮肤,惹得陆翡然一阵阵战栗。
“别,你干什么……医生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我得……亲自确认,让我看看。然然,让我看看。”接连的劝说从兰斯沙哑的喉咙里发出。
“诺恩!不要!”
他的手不方便,身子也没有什么力气,弱弱地喊着“喂”,喊着“诺恩”的名字,可兰斯浑然不觉。
兰斯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陆翡然的身上来回巡索,不带一丝别样意味,只是纯粹的检查,等亲眼检查过每一处地方,才抖着手给他把衣服穿好。
忽然被完全剥开,让陆翡然羞耻难当,他的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捏着衣领的手还在发抖。
都说了不要了,为什么还要这样……病房的门也没有锁,如果有人进来怎么办!
他又羞又气,要把兰斯好好骂一顿才算完。但一抬头,看见对方憔悴苍白的脸色,和发红的眼眶,话都堵在喉咙里,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是太关心了才会这样。
“好了,我没事,我好着呢!”陆翡然的声音语调变得轻快柔软,竭尽所能让兰斯放松。
忽然,怀里扑了一个人进来,他一愣,伸出右手抱住兰斯,没多少力气的手掌在兰斯背上轻柔地拍着。
他把脸往兰斯的颈侧埋去,闻见熟悉的气味,心里泛出甜蜜的味道。
“我有点口渴,现在可以喝水吗?”他拉了拉兰斯的袖子。
“好,我给你倒。”
兰斯依依不舍地从陆翡然身上起来,可眼睛仍然黏在陆翡然的脸上,眼底涌动的感情谁也说不明白,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
陆翡然发生车祸的第一时间,剧烈的撞击下,手表就已经自动给兰斯发了紧急提示。兰斯很快打电话过去,却发现,电话关机了,怎么都打不通。
毫不犹豫点开定位软件,属于陆翡然的小红点在市北的山里。
那一瞬间,兰斯第一念头是:陆翡然为什么要走?
一直盘踞在内心深处的不安全感被激出来,兰斯死死盯着小红点,仿佛在用视线禁锢陆翡然的背影。
说喜欢他是假的……吗?
但一分钟之后,小红点还是没有动。
兰斯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立刻抓起车钥匙,往着陆翡然的定位地点飞驰而去。
他不该那么想,陆翡然一定是遇到事了。
对于陆翡然来说,在绝望婚姻的尽头遇见兰斯,是上天赐予他的救赎。对于兰斯而言也是如此,谎言中诞生出纯粹的爱意,反而让兰斯变得不安。
但兰斯从不觉得自己的多疑和控制欲卑鄙,他承认给陆翡然戴上手表的时候,就是想时刻追踪陆翡然的动态。但如果没有这块表,他怎么可能那么快找到陆翡然?
瘦削的青年一头的血,粘稠的血糊了满脸,几乎看不出他原本精致漂亮的面貌。他颤颤巍巍、摇摇晃晃地从林子里钻出来,看见平坦的公路,眼睛亮得惊人。他快步跑过来,望着三米多得高度差,犹如望着无法跨越的天堑。
他跌倒了,绝望快要把他逼死,但他硬是撑着没有放弃,走到了这里,才能迎面碰上来找他的爱人。
兰斯赶到的时候,就是看到这样的陆翡然。
凄惨无比但坚韧异常,他的词典里仿佛不存在“放弃”两个字,他像一棵蓬勃生长的巨树,已经用自己粗壮的根茎,扎根于土地里了。
兰斯想也没想,就翻过护栏跳了下去,顺着斜坡滑到陆翡然的身边,把他心心念念的宝贝搂在怀里,听见陆翡然开始哭,喉咙里发出撒娇一样的呜叫:“好疼,好疼,我要死了……我不想死……”
兰斯看见陆翡然的左手扭曲成不正常的形状,目眦欲裂,心脏都要被撕烂了。
他小心地避开左臂扭曲的地方,嘴唇贴上陆翡然被血糊满的眼皮,声音颤抖又惶恐:“没事,我在这,你不会死,没事的。”
陆翡然已经几乎晕厥,失去意识前的一刻,他还在喊着爱人的名字。
“诺恩、诺恩……”——
作者有话说:下一张恢复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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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余情未了
在医院休养了一段时间, 陆翡然的一切体征都恢复正常,兰斯也随之恢复了以往的状态, 再也看不出前几天像鬼一样的影子了。
兰斯把陆翡然带回家, 巴不得把他当豌豆公主一样对待。
从苏醒到现在,已经快一周了,陆翡然都没洗过头。脑袋被撞破了, 在伤口愈合之前都不能洗。
头痒, 想洗头。但兰斯不给。
陆翡然嘴一撇:“再不洗我要臭了。”
“你不臭。”
兰斯说着就要来摸他的脑袋,陆翡然一躲, 把头顶一捂:“我就要洗。”
兰斯叹气:“然然,你再这样任性,我会担心你自己偷偷洗。不如从今晚开始,洗澡就由我全程代劳吧。”
他现在只有一只手可以活动, 做很多事情都避免不了让兰斯帮忙, 如果连洗澡都……
连洗澡都要让人伺候,未免太不好意思。
“别!”
陆翡然不再提洗头的事了,但念头却没有消失, 而是伺机而动, 随时准备阳奉阴违。
为了防止陆翡然自己洗头弄湿伤口, 兰斯把洗发水收了起来, 陆翡然就偷偷用沐浴露洗。
这是他第一次把偷着洗头的想法付出行动。
挤了一点沐浴露在手心,陆翡然不敢把头发打得太湿, 几乎是干发的状态, 小心地用沐浴露在头顶搓揉。
他一边洗,一边偷瞄玻璃门外的背影,确定兰斯不会发现,放大胆子, 揉头发的力道大了一些。
一团泡沫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往下流淌,流过伤口,产生阵阵刺痛。
“嘶——”
陆翡然没想过会这么疼,他慌不择路地要把泡沫抹掉,又没有干净的手可以用,转身拿毛巾,不小心脚底打滑。
砰!脑袋撞到瓷砖墙面。
门口的兰斯随时关注着浴室里陆翡然的动态,异常声响发出的第一时间,他就拉开门,冲了进去。
看着陆翡然一头泡沫,忧心之下的愠怒升起,声音微沉:“你不老实自己洗澡,只能我帮你了。”
陆翡然来不及反驳,脑海里突然闪烁起一些陌生的画面。
日落后的鹭园,陆星礼从灌木后面出来,神色扭曲地向他控诉着什么。
“你真厉害,直接跑去当翟千策的舅妈了?”
舅妈?
好痛,不是伤口泡沫水浸湿的痛,而是脑仁疼。车祸下被强行遗忘的记忆浮出水面,带来的却是更深层的痛苦。
陆翡然整张小脸都快皱在一起了,他喘着气,咬着牙,挣扎着抬眼,去看兰斯的脸。
那张脸,俊美无比,温柔至极,现在带着些许宠溺意味的责怪。
水渍把兰斯的衬衣都沾湿了,透出肤色,可兰斯不在意,抱着他,帮他把头上的泡沫清理干净,确保伤口处恢复了干燥。
潮湿的食指按上陆翡然的眉心。
“不会再疼了,不要皱眉。”
陆翡然怔愣地抓着兰斯湿透的袖口,带着一点微弱的希冀,试探性地喊了一个名字:“诺恩?”
兰斯继续在陆翡然的脖子上抹沐浴露,半分钟后平静地回答:“我在,怎么了?”
陆翡然倏地低下头,脸色剧变。
他的皮肤很白,被热水和热气蒸成粉红色,脸也因为不好意思而红扑扑的,很可爱。
恒温浴缸里的水还是热的,兰斯把热水浇在陆翡然的身上,一点一点给他擦着脖子,又捏了捏他的手臂。
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把陆翡然养得多长了一点肉,一出意外立刻就瘦回去了。
兰斯心下不满,盘算着怎么再给陆翡然补回来,就听见他叫了自己。只是,叫的名字不对。
兰斯并不想对外甥的名字做出回应,往常,他会直接无视,或者用其他话来打断陆翡然。
如果是在床上,他会让陆翡然没有机会说话,所有的精力只能用来喘。
但眼下,陆翡然的眼神太过于灼热,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不达目的不罢休,盯着他,听不见他的回应就会死掉的样子。
回应过后,陆翡然立刻低下头,兰斯手掌下触碰到的肌肉以鲜明的速度变得僵硬。
“碰到左手了?”兰斯以为是疼痛让陆翡然浑身僵硬。
陆翡然没有动弹,也没有答话,兰斯就自己更小心一些。估计陆翡然还在怪他不允许洗头的事。
陆翡然宛如起了耳鸣,水声和兰斯的说话声,都听不清楚。脑子里嗡嗡的,盘绕着陆星礼跟他说的话。
那天晚上,他知道了一件被隐瞒下的事。
他身边的爱人,告诉了他假名字,故意伪装成和他前夫有婚约的外甥。
他决定要和骗子兰斯断联,还拉黑了兰斯,可随之而来的车祸让他暂时忘了这件事,看着兰斯一跃而下向自己奔来,陆翡然以为又遇见了救赎。
假的。都是假的。
真相如同一桶冷水泼向了陷入爱情的陆翡然,让他不得不冷静地以旁观者的姿态去观察和审视。
想到之前,兰斯不断放低姿态的主动接近,雨夜里不断拉近距离,手掌间捧着的脸充满迷恋,蛊惑人心,温暖的拥抱还有冲动的吻,日出时的表白……
浴缸里的水温很舒服,兰斯的动作也很轻柔舒适,可陆翡然还是不可遏制地轻轻打着颤。
他甚至不敢抬头,害怕从兰斯的眼里看到不一样的眼神。他湿着的手指用力抠在浴缸边缘,腕骨嶙峋突出,落寞又萧索。
一只温热的手盖住了陆翡然的手背。兰斯轻轻地揉捏着他的手,指尖扫过手腕,发痒,让他想收回手。
兰斯用力握住了,像哄一个任性的孩子一样,轻声细语地问:“哪里疼?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轻一点。明天请医生来给你看看,好不好?嗯?”
陆翡然打了个哆嗦。
如果换做之前,他会觉得很暖心吧,会觉得庆幸能遇见兰斯。
可是现在,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陆翡然强迫自己以最刻薄的心态和批判的眼光去看待兰斯,此时此刻,那骗子正跪在浴室的瓷砖地上,浑身湿透地帮他洗澡。
兰斯不是做惯这些事的人,可他在照顾陆翡然这件事上,始终保持虔诚的心,动作放慢、放缓,随时观察陆翡然的反应,调整自己的力道和方法,让陆翡然舒服。
他做得很好。
装得也太像了,冷笑差点从陆翡然的胸腔里喷薄而出。
爱意像潮水一样退去,取而代之地是绵延的恨。他痛恨被欺骗,痛恨被玩弄感情。
发现翟千策出轨那天,他反而能保持平静。可现在他完全静不下来!
他的人生未免太荒谬了,他是天生吸引渣男骗子的体质吗?翟千策从拿到他的钱开始不装了,兰斯会装到什么时候?
陆翡然想不出兰斯的目的,但他很好奇揭去面具的兰斯的真面目。一个多么优雅从容的人,真实一面会有多狰狞可怕?他会比翟千策还要过分吗?
他低头咬着唇,才让自己没有表现出异样。
“抬手,然然。”
兰斯没有计较陆翡然的沉默,接着为他洗澡。
手指不断擦过光.裸的身体,陆翡然握住了兰斯的手腕,阻止他进一步帮自己洗澡的打算。陆翡然现在不想让他碰自己。
帮不爱的人洗澡,和不爱的人上床,难道不会觉得恶心吗?
还是说……兰斯对他是有几分感情的?
陆翡然缓缓偏过头,略显苍白的脸带着水渍,让他像个刚从水里重生的海妖,死气沉沉的眼底有了一丝波动。
握着兰斯手腕的右手松开,沿着衬衫向上蜿蜒摸去,他迟疑了一瞬,指尖颤抖一下,还是触碰到了兰斯的脸颊。
指尖刚触碰到皮肤,兰斯就条件反射般地向陆翡然手心的方向偏头,顺势贴在了湿润的手心里,微微蹭了蹭,然后笑了,流露出予取予求的神色,仿佛陆翡然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陆翡然的手抖了抖,眼睛垂下,看着荡漾的水波。兰斯总是这样,用这副表情让他心软,他就是这样一步步被骗的。
他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一直被兰斯以这种方式拿捏得死死的。
他想知道兰斯的目的是什么,也想知道,这么能装的人,底线到底在哪?
或许……他可以试试看,兰斯能忍耐几次被叫错名字?
陆翡然忽然笑了,像夜晚绽放的昙花,转瞬即逝。他用力捏住兰斯的下巴,把他往自己身前拉近。坐直身子,浴缸里的水波动着溢出一些,浇在兰斯的下半身,染湿了他的裤子。
“我好爱你,诺恩。”
陆翡然故意坚定清晰地叫出“诺恩”的名字,这两个字就像是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兰斯骤然变了脸色。
这表情是愤怒还是……嫉妒?浑身都是谎言的人,也会嫉妒吗?
陆翡然用力吻了过去,像热恋中的爱侣一样,势如破竹,难舍难分,仿佛一生只认对方一人。
兰斯被突如其来的吻击晕了头,陆翡然虽然主动,但向来是平和的、循序渐进的,从来不会像这样炽烈地挥洒感情。
他拥着陆翡然,像青春期的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地回应,几乎要把陆翡然口里的空气都吸干,转化成自己赖以生存的养分。
“我也爱你……很爱。”
兰斯终于承认,他和陆翡然抱着一样的情感。他爱陆翡然,就像陆翡然爱他一样。
亲吻的间隙,兰斯的呢喃不断传入陆翡然的耳朵,他睁眼看着沾着水珠的天花板,研究一枚水珠什么时候会滴落,始终没办法让自己投入情.欲之中。
什么爱不爱的,他再也不敢信这种鬼话了。
兰斯开始咬陆翡然的耳垂,贴在他耳边说:“快点离婚,好吗?”
陆翡然怔了一下,兰斯怎么会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婚的事?翟千策不可能没跟他们家说。
不过……既然他不知道,那暂时也不用知道了。
陆翡然的五指插.入兰斯的发间,安抚性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有些为难地说:“这件事……再等一等吧。”
兰斯的动作停下了,他带着还没有散去的欲望看着陆翡然,碧潭一样的绿眼无比动人:“为什么?要等什么?”
但陆翡然没有再被蛊惑,记忆中,诺恩德维的百日宴变得格外清晰。
躺在摇篮里的幼儿,有着比蓝天还要透亮的湛蓝双眼,而远处藏在角落里的男孩,一双阴沉的双眼才是幽深的绿。
“等我……彻底忘记他吧。”陆翡然假意黯然。
空气凝滞了,兰斯一动不动地看着陆翡然,冲天的愤怒和嫉妒让他没办法理智思考,没能从陆翡然的脸上看出半点伪装的痕迹——
作者有话说:我承认这章真的给我写爽了
兰斯真的很装,他马上迎来人生中最崩溃的一段时间,还能装得下去不?
其实两个人都是很渴望爱的人,本该抱团取暖,谁知有人不老实
第37章 变脸
“你在开玩笑, 然然。”
兰斯看着犹如伤心垂泪的陆翡然,陈述着, 语调平静, 音量不大,甚至尾音还带着笑,陆翡然却从中听出了克制不住的阴郁和扭曲。
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短暂平静。
陆翡然被兰斯从未表露过的阴沉震住了, 搭在兰斯肩膀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不好笑, 然然,”不等陆翡然再说什么, 兰斯就自己放柔了声线,仿佛再给陆翡然最后一次机会,“别逗我,我会生气。”
“幸福”宛如一条滑腻腻的小鱼, 兰斯才刚把它抓进手里, 不留神就被它溜走了。
他挺直着僵硬的背脊,站起身,偏长的额发遮住他明亮的眼睛。在他的视线里, 陆翡然赤.裸地缩在浴缸里, 左手掉墙面新装的扶手上, 犹如被锁在水池中的游鱼。
陆翡然就是他的“幸福”, 陆翡然溜不走。
兰斯深吸了一口带着白桃沐浴露香气的空气,与陆翡然身上类似的气味让他逐渐平静下来。
他一言不发地洗干净手上的泡沫, 再用毛巾擦手, 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矗立在陆翡然的身边,存在感和压迫感都很鲜明。
陆翡然单手抱着膝盖,看着兰斯宽阔的背, 想要从镜子里观察他的表情,可雾气弥漫的镜面什么都看不清。
生气?快生气!陆翡然恶劣地想,兰斯一定在生气,这就装不下去了?
兰斯回过头,轻轻一笑,弯下腰,在陆翡然的鼻尖上吻了一下,温馨又亲昵。
陆翡然一愣,猝不及防地被兰斯抱在怀里。
他被稳稳地放在地面,一张干燥宽大的浴巾包裹住他的身子,隔着浴巾,兰斯细致地帮他一寸寸擦干身体。
陆翡然不是很自在,趁着兰斯拿睡衣的间隙,问:“你怎么……没有反应?”
刚说完,他就后悔了。
这话说的,像是在故意演戏逗兰斯一样,刚才说的话,瞬间变得毫无威慑力。
可是,即便是开玩笑,情侣之间开这种玩笑,也是会惹人生气的吧?
这都能忍住?陆翡然想,果然是假的,兰斯根本不爱他。正常人都忍不了这种事。
“如果我说,我没有——”没有开玩笑。
“我已经说了!”兰斯忽然厉声打断了陆翡然的话,笑容瞬间消失,“我会生气。”
陆翡然被吓得颤了颤,这是兰斯第一次对他大声说话,甚至……吼了他。
因为帮陆翡然洗澡,兰斯浑身都湿透了,又因陆翡然的话而处在崩溃的边缘,眼里布满红血丝,额角的青筋不断跳动,脸色惨白,整个人都像溺死的水鬼。
他就绷着这样一张可怕的脸,帮陆翡然穿好了睡衣。
陆翡然对兰斯的反应感到失望,但这就是他想看到的,看兰斯被自己激到失态,暴露本性。
难过,好难过。
他自己扶着打了石膏的左臂,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从兰斯身边绕过,悄悄抹了抹眼角,打算离开。
忽然,他被动地腾空而起,惊叫了一声。
兰斯已经脱掉了上衣,把身上的水迹擦干了,再把陆翡然拦腰抱起,很注意地没有碰到他的左手。
“你、你……干什么?”陆翡然几乎要被吓到晕厥。
兰斯笑得很和煦,如果陆翡然没有看见他刚才变脸的样子,一定会被这个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蛊惑。
陆翡然忐忑地看着兰斯,彻底无法预判他的行为了。
兰斯到底变了多少次脸?他都数不清了。又笑又怒,阴沉又阳光,却惹人心悸。
“今天不早了,睡觉吧,然然,你一定是太累了。”
兰斯为陆翡然找到了借口,也给自己搭了台阶。他们需要各退一步,否则,自己一定会失控的。
陆翡然被塞进温暖的被窝里,看着兰斯帮他仔细掖好被子,头顶被轻柔地揉了揉,然后兰斯突然靠近。
陆翡然闭紧眼睛,右手握拳攥紧,发颤的眼皮上被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像一片花瓣落下。
兰斯:“你想洗头,我会帮你洗,不要再自己尝试了。睡吧,我去洗个澡。”
兰斯离开了卧室,陆翡然却如同被西伯利亚的冷风吹成了冰冷的人棍,一动不敢动。
他不敢睁眼,也不敢睡觉,脑里紧绷着一根弦,怎么都没法放松下来。他默默捂住眼睛,心里祈祷一觉醒来所有人和事都恢复原状。
过了一会,背后的床垫微微陷了下去,是兰斯躺了上来。
兰斯贴过来,火热的胸膛贴上陆翡然冒着冷汗的背脊,左手从陆翡然的左手下方伸过去,握住陆翡然的右手,整个人牢牢把陆翡然环住了。
两人如同两块天生嵌合在一起的石头,永远无法分离。
肩膀又被吻了一下,蜻蜓点水一样的,如果不是陆翡然精神高度集中,都不会发现。
“睡吧,宝宝。”兰斯温声说。
……
醒来时,腰间没有了被禁锢的感觉,陆翡然松了一口气。
现在这种情况,他实在没有办法继续在兰斯这里住下去,不如先去周梓华那住一段时间。
陆翡然下定了决心要走,忽然想起之前自己要去酒店住几天,兰斯那脸色吓人的样子。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就初见端倪,只是他没有发现而已。
陆翡然悄悄地往衣帽间里走,拿了几身衣服,但自己左手打着石膏,这些衣服根本穿不上身。往里面找了找,倒有几件新买的宽松毛衣可以穿。
只是,都是兰斯给他买的。
陆翡然的兴致落了下去,他不想和兰斯有太多的牵扯。可真是想断就能立刻断掉的吗?
是兰斯从荒郊野岭找到的他,他受着伤住在这里,生活上离不开兰斯帮忙,连洗澡都离不了人。是他亲口表白,诉说爱意,把兰斯留在身边的。
但他必须得断了,犹豫和心软,只会一次次让自己受伤。
陆翡然脱下睡衣,左手的袖口不大,要从石膏外面脱下并不容易,左手不能晃动,他只能一点一点抠着袖子,可还是卡住了。
无奈叹了口气,打算休息一下再接再厉,余光却看见一把尖锐的剪刀出现在身侧。
陆翡然后退一步。
兰斯拿着剪刀过来,轻轻抬起陆翡然的左臂,扶稳,绵软的布料被剪成碎片,纷纷落地。
陆翡然颤了颤,有点冷。他迅速偏过脸,不去看尖锐的剪刀刀锋和兰斯的表情。
又厚又软的羊绒毛衣被套了上来,衣服上是熟悉的气味,属于兰斯,属于这个家。
兰斯取来外套亲手给陆翡然穿上,外套没见过,是新的,尺寸大了不少,刚好够包裹着石膏左臂穿过。
“衣服小了,脱不下来就直接剪掉,不要和它较真。”兰斯说。
陆翡然没什么动作,任由兰斯给自己穿衣打扮,心道:“如果也能把你这么容易地剪掉就好了。”
兰斯:“要出去?去哪?”
陆翡然干涩的唇嗫嚅着,低头看了看正给自己系腰带的兰斯,决定动用“剪刀”。
他直接说:“我要去周梓华家里住。”
兰斯仿佛没听见似的,手上动作连顿都没顿,扣好腰带,双手握住陆翡然的细腰,流连忘返似的摸索了片刻,在陆翡然皱眉之前,放开了手。
“你遇到这样的意外,朋友会担心是很正常的,是该让他探望。”兰斯直接扭曲了陆翡然的意思,“我去把周梓华接来陪你玩好不好?”
陆翡然的视线随着缓缓站起来的兰斯抬高,从他那张脸上看不出一点压抑愤怒后的伪装。
陆翡然都要怀疑了,他刚才说的是什么?不是说的要走?
“我是说,我要离开这。”
他一字一句地说,清晰又干脆,唯恐兰斯听不见似的,倾下腰,贴在兰斯耳边重复:“我要离开这。”
他嗓音清澈好听,却如恶魔低语,不断说着扎人心的话。
但兰斯的表情还是没有变,昨夜浴室里失态的,仿佛是另一个人。
兰斯镇定又从容,嘴角的弧度变都不变,慢条斯理地帮陆翡然把头发理好。
“既然要出去,我给你梳一梳头。等一会我送你过去,晚上来接你,好吗?”
昨晚刚洗过的头发清爽干燥,被兰斯捏在指间,轻车熟路地打理好,把伤口完美地藏了起来,除了裹了一圈纱布外,完全看不出任何违和。陆翡然在他的打扮下又恢复了精致,如果有路人看到他那张脸,只会以为头上的纱布是造型的一部分。
可兰斯越是这样,陆翡然就越是心惊。
他真的太能装,太能忍。自己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不管自己说说难听、刺激的话,他都能忍下来,还会故意曲解自己的意图,来达到目的。
太可怕了!
“……行,你晚上来接我。”陆翡然不再和兰斯唱反调,这事急不来。
“乖,先吃饭吧。”兰斯揉了揉陆翡然的耳垂,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他们像一对正在热恋期的情侣。
可如果是正常情侣,面对爱人一息之间忽然变了一副态度,兰斯该做的,应该是和陆翡然好好谈一谈,摸清问题所在,化解矛盾。
但他们不是,兰斯也没有正常伴侣该有的思维,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只知道陆翡然在生他的气,但发生得过于突兀,连他都想不通问题出在哪,接着,陆翡然就说还没忘记前夫,还要离开他的身边……
完美的恋情突然崩坏,兰斯措手不及,灵魂像被火烧,堕入地狱的感觉也不过如此了。
可是没关系,陆翡然答应他了,晚上会回来。
他不想把昨晚的对话太当一回事,陆翡然刚发生车祸没多久,脑袋不太清楚。
他原谅陆翡然。
他可以把一切都恢复原样的。
兰斯把陆翡然送到了周梓华的住处,下车前,他亲手给陆翡然围了酒红色的围巾:“如果要出门,记得戴上围巾,外面冷。”
随后他拿出手表,要给陆翡然戴在右手。
那个手表……
陆翡然看着上面有着指南针的手表,多亏了它,他在山里才没有迷失。可是,那上面有定位器,会随时向它的主人汇报自己的位置。
“他在监视我。”陆翡然想,“我到哪里,他都能找到我。”
恢复记忆前,陆翡然曾由衷地感谢这块表,恢复记忆后,他避之如蛇蝎。
心里的酸涩感更重了,陆翡然选择让兰斯把表给自己戴上,没有点破。
陆翡然开门:“我走了。”
“嗯。”兰斯眼睛笑成两道弯弯的弧线,看着陆翡然穿着宽大外套的圆鼓鼓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间。
笑容瞬间收起,换上一张冰封的面具。兰斯下车,径直走向停车场远处一个立柱。
柱子后面的人转身就跑,兰斯直接抬腿猛踹,手工皮鞋踩在他的尾椎上,隐隐用力,只要脚下的人一动,他会毫不犹豫的把这块骨头踩烂。
“你在跟踪谁?”
那人眼珠转了转,假意求饶,准备出其不意回身攻向兰斯的眼睛。
兰斯似有先见似的躲过,收紧五指,抓着那人的头发,把他的头砸向地面。
兰斯站起来,阴冷的脸上戾气很重,他本来就在为陆翡然的转变而非常烦躁,横冲直撞的怒气终于找到可以宣泄的出口。
他拨通了电话,右手放在腰间,白西装在身上勾勒出褶皱,像潇洒的模特,随时可以出现在时尚杂志头条上。
电话通了,兰斯报上地址,然后说:“这里有一个翟千策的人,你过来把他带走。还有,查得怎么样了?”
电话里传来声音:“事故车辆的油箱被做过手脚,漏油可能性极高。另外,找到一个不明零件的残骸,可能是制造火星的装置。翟千策那边派人要换走这份证据,被我拦下来了。”
兰斯捏了捏眉心,睁开布着红血丝的双眼,红色围绕在那双翠绿的瞳仁,阴森又恐怖。
翟千策想要杀了陆翡然——
作者有话说:变脸,指的是两个人的“变脸”
亲亲看到这里的宝宝,啵啵啵啵啵!
第38章 真的诺恩
陆翡然在周梓华家里待了两个多小时, 等他把所有事都向周梓华坦白完,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谁也没想到故事的背后藏着这样的真相。
周梓华第一反应是愤怒, 他让陆翡然立刻马上就分手。
“支持分手!咱不跟骗子谈感情, 而且兰斯有精神问题是大家都知道的,谁知道他是什么目的啊?”
“怎么说?立刻给他打电话分手吗?”
可陆翡然说:“……是兰斯把我送来的,晚上还有接我回去。没那么好分。”
他身上的厚外套还没有脱, 额角汗津津的, 慷慨激昂地说了来龙去脉后,端着一杯热水小口地喝。
周梓华一怔, 陆翡然的表情让他看不懂了,但想到有次和陆翡然同寝畅谈,陆翡然一直在为兰斯辩解,说他是被蒙在鼓里的, 说他是个好人, 周梓华又可以理解了。
陆翡然出事的时候,兰斯比谁都着急,几天几夜几乎不眠不休地守着, 还亲自调查陆翡然出事故的原因。那样子, 好像只要发现有人刻意谋害, 他能把凶手揪出来碎掉。
这些表现做不了假。
他知道陆翡然陷入了迷惘, 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并且陆翡然绝对对兰斯有很深感情。
周梓华立刻就把嘴闭上, 不劝了。
“不如, 去见见诺恩吧?去找当事人,把这一切搞明白。万一其中有误会呢?”周梓华灵光一闪,提议道。
陆翡然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你知道他在哪?”
“A大嘛,听我爸和别的老头聊天知道的。”
离开前, 陆翡然特意把手表摘了放在茶几上。
周梓华提前去学校论坛假装成是崇拜诺恩的学弟,搞到了诺恩的课表。两人一起,坐在教学楼一楼大厅的长椅上,等待诺恩出来。
他们家的人,都长着一张精彩的脸,一眼就能瞧见。
陆翡然脖子上围着酒红色的围巾,围巾宽大绵软,他大半张脸都快藏进去了,红色终于衬得脸上有了一些血色。
下课铃刚响没五秒,教学楼里就风风火火冲出来一个人。
穿着棒球服,休闲裤,熟悉的篮球鞋,高大健壮,金发灿烂,小旋风一样就往门口冲。
余光一瞥,诺恩看见长椅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看着有点惨,头上打着绷带,左手打着石膏,但仔细一看,乌发白肤,十分漂亮,还一直盯着他看呢!
不对!诺恩立刻刹停,呆滞地看着长椅的方向。
这不是陆翡然吗!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他立刻加快速度,要瞬间冲出教学楼。
被陆翡然看见还得了?
“等等!”
陆翡然追过去,可他跑得没有诺恩快,左手打折石膏不说,整个人都是虚的,围巾掉在地上,被踩了一脚,他踉跄几步,就要跌倒。
诺恩一个急转弯又回去,牢牢扶住陆翡然,弯腰捡起围巾,搭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双手合十,做祈祷状,说:“你没有摔倒噢,不是因为追我才摔倒的,回去不要告状噢!”
陆翡然趁机拉住诺恩的手,诺恩浑身汗毛竖立,惊恐万状。
“我能自己过来找到你,我会向谁告状?”
“你们……”
陆翡然点头:“快要分手了,都是你害的。”
诺恩:什么!这么大一口黑锅,我怎么背得动??
诺恩大惊失色:“你们不要乱说,我可不认识你!”
陆翡然微微一笑,苍白的病容立刻被笑容抹去了,他看着诺恩湛蓝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可我和你很熟悉。我每天都在叫你的名字呢,诺恩?”
他称呼“诺恩”的时候,带着轻微的鼻音,声音柔和,像一团柔软的棉花。
诺恩忽然觉得,一千克的棉花比一千克的铁要重,他被砸得晕头转向的。
周围已经有不少同学下来了,他们看着诺恩和陆翡然在门口对峙,无不投来好奇的目光。
诺恩虽然低调,从不告诉同学自己的家世,可他一副外国人的面孔,俊朗高大,几乎没有同学不认识他。
看着他和一个受了伤得漂亮男人似乎起了争执,大家都很有兴趣探听这份八卦。
诺恩的脸色青了青,他可不想和陆翡然传出什么不该有的传言,于是压着嗓子说:“我们到学校外面谈,快离开这里。”
他转身就走,陆翡然和周梓华相视一笑,跟了上去。
陆翡然低头看着诺恩的鞋,发现这双限量版的惹眼篮球鞋是他曾在兰斯家见过的。
那时候诺恩也在,怪不得兰斯要把诺恩藏起来。
他们到一家人少的咖啡厅二楼坐下,诺恩看向周梓华:“他是谁?”
周梓华两手叉腰:“你管我是谁,我是然然家属!”
诺恩见两人举止十分亲密,心里为兰斯起了一些危机感。
陆翡然点了三杯饮料,等着服务员上饮品间隙,他看了看诺恩脑袋后被剃掉的一片头发,说:“你受伤了?怎么伤的?”
诺恩一噎,拿过服务员端来的饮料就喝,没几秒就喝完了一整杯。
“被一个人用板砖敲了脑袋……”他声音越说越小,因为知道罪魁祸首是陆翡然的弟弟而不敢抱怨。
“是陆星礼吧。”陆翡然诚恳地说,“他也算是我半个弟弟,做出这种不得体的事,确实欠教训,我先替他向你道歉。”
诺恩连忙抬手制止陆翡然接着说下去:“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他爸也跟他一起道过歉了,你不要道歉,你没有错。”
陆翡然笑:“也有我的一部分原因。如果不是我故意刺激他,告诉他翟千策和我离婚后会和你结婚的消息,他不会那么冲动的。”
诺恩尴尬地摸了摸脸,低头想假装喝饮料,杯子里空空如也,吸管发出咕噜的噪音,更尴尬了。
“所以,你们是怎么回事,可以跟我说说吗,诺恩?”
陆翡然语气很轻柔,带着年长哥哥独特的包容感,让诺恩忍不住就想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他心一横,算了,人家都找到这来了,也不差这一点了!
“是这样。我家里确实是想让我和翟千策联姻,但我不想啊,我不想和二婚老男人结婚,我又不是同性恋!”诺恩把缘由倒了个干净,“恰好兰斯回国了,他联系了我,我把这事跟他说了。他正好觉得无聊,提议由他出面,帮我拒绝掉。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
“无聊吗?”陆翡然托着下巴想,“这一切,都起源于他觉得无聊。那晚,他送我回家,也是出于无聊,想打发时间吗?”
“所以,翟千策也不知道,和他见面的人不是你。”陆翡然总结了一下,“我在翟千策手机上看到他和一个人一直在聊天,那是……”
“是我是我!”诺恩抢答道,他不像让陆翡然对兰斯产生任何误会,“兰斯和翟千策一点别的关系都没有,他们见面就是谈生意的,聊天都是我聊的,暧昧短信也是我发的。”
听到“暧昧短信”,周梓华都快坐不住了。
这个诺恩,怎么这么能忍啊?跟翟千策发那些东西,不会觉得恶心吗?
陆翡然点点头,扫了二维码为诺恩又点了一杯饮料,似是闲聊:“你们做这些事,也不怕家里发现吗?”
“一开始没人发现,后来我爷爷,就是兰斯的爸爸发现了。”诺恩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肉后脑勺,笑起来像一只阳光大金毛,“但是他默许了,他想借机让兰斯同意接手公司。本来兰斯是坚决不同意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前段时间他竟然同意了,好奇怪。”
陆翡然的眼皮抬了抬,没去管这句话背后的含义,问了最后一个关键的问题:“所以,兰斯不知道我离婚了。你们是怎么做到瞒住他的?”
诺恩告诉陆翡然是有爷爷帮忙,但没敢细说他是用什么样的理由劝说成功的。
陆翡然把新点的饮料放在诺恩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又恳切地说:“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多瞒一段时间。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已经离婚了。”
诺恩险些把杯子打翻,连周梓华都是一脸的不理解:“为什么啊?”
陆翡然笑了笑:“他之前骗了我,我也骗骗他,不可以吗?”
诺恩却惴惴不安,如果有人敢耍兰斯,他绝对会让那人不好过一辈子。可、可如果那人是陆翡然呢?
兰斯不知道陆翡然离婚了,还和他在一块,兰斯他怎么可能甘愿做一个没有名分的人?
过度紧张让诺恩感觉到了窒息,他有点后悔跟陆翡然说这么多了。
陆翡然不知怎么的,找上了他,还提出这种要求。他们两个一定吵架了,情况很不乐观。
但事已至此,他已经被拉上了船,难不成他要立刻去找兰斯坦白?
他不!他想看兰斯吃瘪。
诺恩同意了:“可以,但我估计瞒不了太久,翟千策那边也会吐露消息的,如果他和兰斯见面,兰斯很可能就知道了。”
但诺恩还是劝了劝:“其实……兰斯很在乎你的,他这人就是有病,不太会表达感情。”
陆翡然绷直嘴角,心里想着,兰斯为了不无聊,会做到哪一步?连爱情都能伪造吗?
把诺恩送走,陆翡然冷哼了一声,和周梓华又在咖啡厅里坐了一会。
兴奋的光点在陆翡然的眼睛里闪烁,周梓华有些担心:“为什么要这样?都说他有病,你这样,要把他逼疯了。”
笑容从陆翡然的脸上消失了,他眸光摄人,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他能被我逼疯,倒好了。”
“直接分手就好了呀!”周梓华说,“你会受伤的,我怕他会报复你。”
外套大了些,刚走出咖啡店,冷风就透过衣服间的缝隙往里钻,陆翡然哆嗦了一下,裹紧衣服,心乱如麻。
如果兰斯对他也有几分感情,那就让兰斯也尝一尝被骗的滋味。
如果没感情……那就干脆分手,他不想陪人演戏!
看着陆翡然的背影,周梓华默默地摇头,分手是单方面的通知,不是商量来的事。陆翡然说没那么容易分,或者用其他方式逼迫兰斯离开,其实都说明……陆翡然根本不想分手。
他的朋友,真的堕入情网了!
周梓华叹了口气,载着陆翡然回去。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在不慎明亮的灯光下,陆翡然在电梯间附近看到一个挺拔的高大身影,心脏骤地抽动。
兰斯一直在这里,没有走吗?!
不对,他们离开的时候,兰斯不在,是兰斯提前过来了。
下了车,陆翡然把围巾围好,绷着脸,带着若无其事的表情走向兰斯。
兰斯笑着对周梓华打了招呼,一副已婚丈夫的模样,谢谢周梓华帮他照顾陆翡然这么久。
周梓华无奈,打了个招呼就上楼去了。
空荡的地下停车场只剩他们两人,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兰斯走近陆翡然,带着笑,可这笑现在在陆翡然眼里就是一张诡异的面具,让陆翡然浑身不舒服。
陆翡然强忍着没有后退,头偏过去,看向别处,就是不看兰斯的脸。
兰斯轻柔地牵起陆翡然的右手,重重揉捏他柔软的掌心。
“然然,和朋友出门玩,为什么要取下手表?”兰斯的声音又缓又沉。
糟了,忘记了手表的事。
陆翡然闪烁目光,右手被攥紧,疼痛钻进心底。他抬头看向兰斯,固执地一句话都不说——
作者有话说:兰斯的控制欲逐渐显露。
然宝心里好乱~
检查了错别字,作者经常手残打错字,这次好好检查了一遍!以后也会多多检查!
第39章 谁也别装
纤细柔软的手在兰斯的手间逐渐僵硬, 与昨晚洗澡时如出一辙。
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蔓延全身,兰斯活动着脖子, 沉脸看着低头的陆翡然。
从昨晚开始, 他清澈明亮的双眼就总是藏在阴影里,他在抗拒和自己对视。
意识到这一点,兰斯反而笑了。
荒唐的对话再次浮现出来:“等我忘了翟千策。”
兰斯可以笃定, 陆翡然绝对不爱翟千策, 即使这句话足以让他暴怒,他也可以当作没听到, 一句玩笑而已。
但陆翡然有事瞒着他,不止一件。是什么呢?
暂时没有头绪,而陆翡然还好端端地站在他的面前,兰斯不想分神去想。
他捧着陆翡然的下巴, 让他抬头看自己, 晶亮的黑眸转过来,兰斯从里面看见自己模糊的倒影时,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不说吗?”兰斯说, “你这样会让我担心的。”
陆翡然的呼吸快了几息。
以兰斯昨天的表现, 陆翡然毫不怀疑, 兰斯会整天盯着他的定位看, 而他去A大找诺恩的行踪绝对不能暴露。
也怪他,昨天的表现太不自然了, 让兰斯起了疑心。
陆翡然幽幽叹了一口气:“现在又不是在徒步, 不想一直带着手表,不舒服。我摘下来忘记戴回去了。”
“上去拿回来吧,然然。”兰斯似乎是信了陆翡然的话,脸色稍霁。
“不拿, 拿回来也不戴,要拿,你就自己去。”陆翡然没管兰斯的反应,扔下话就往车上走。
兰斯只好结束话题,跟了上去。
车上,陆翡然取下围巾,没放腿上,也没放到后座,而是随手往兰斯怀里一扔,看着很有脾气。
他把头偏向右边,实则余光一直在观察兰斯。他想知道兰斯真正的性格是什么样的,不可能真的像之前表现的那样,温和到没有脾气,好像一辈子都不会真的生气吧?
兰斯当然不会说什么,只是陆翡然自己,被动被清零了安全感罢了。
成年之前,陆翡然虽然待人接物很和善,但他的脾气确实不好,如果有人故意惹他,他绝对会报复回去的。
只是这种棱角被陆利业和翟千策接连磨平了,让他看上去含蓄内敛,不了解他的外人甚至会觉得他懦弱。
陆翡然自己也如此认为。
但他现在决定随心所欲了,从前他就是太在意兰斯了,太把兰斯当一回事了。
兰斯越完美,就愈发衬得陆翡然千疮百孔。陆翡然起初很抗拒,但也在无知觉中被吸引了,他任由自己沉沦,飞蛾扑火地去贴近太阳。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这太阳是人造灯。
呵呵,为什么都担心兰斯会发疯?他才是要发疯了!到底谁才是受害者!
陆翡然脱掉鞋子,放倒椅背,蜷缩起身子蒙头补眠,他好累。
到了公寓,陆翡然幽幽转醒,头发被睡散了,线长的发丝从吹落下来,扰得脸颊很痒。
他怔松了片刻,想到这头头发也是为了兰斯留的。而兰斯,早在第二次见面时就把头发剪掉了,说是要开始新生活。
当时的他还以为兰斯是为与翟千策的新生活而开心,心里痛惜了好久。
真是浪费感情。
陆翡然冷着声说:“头发散了。”
话音还未落,兰斯的手就伸过来,熟练地把陆翡然的头发拢到一起。
陆翡然留发的时间不长,只有上半部分的头发可以扎起一个小揪,后脑勺上的头发还是只能软绵绵地贴在脖子上。
正处于尴尬期,很不好打理。
陆翡然扭动着脖子,活动着睡僵的肌肉,不听话的发丝就立刻从兰斯手心溜走了。
兰斯继续从头做起,好不容易又把头发全都抓进手里,陆翡然伸个懒腰,再次把头发全都打散了。
如此故技重施了几次,兰斯的手放了下来。
陆翡然身子僵了僵,刚要在心里讽刺兰斯的耐心就只有这么一点,就被一张有力的大手从身后捏住了下巴。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钢铁一般钳制住了陆翡然,让他动弹不得,熟悉的味道贴近颊边,心跳开始加速鼓动,想逃离让自己沦陷于失控的源头却什么都做不到。
陆翡然被掐着下巴偏过头,白皙的脸颊在兰斯的手指间显得格外可怜,红扑扑,像熟透的桃子。
嘴唇被衔住了,果冻一样被兰斯咬进嘴里,唇角、舌根都在隐隐发疼。
狂乱的心跳不仅来自于动情,还来自于惊慌。
以前亲吻的时候,兰斯从来不会这样咬他,嘴里的空气几乎都要被攫取走,一点活路都没给陆翡然留。
他艰难地睁开原本紧闭的双眼,却突兀地对上一双翠绿的眼眸,胸腔猛地一震。
兰斯……一直睁着眼在看他,观察他……
他想挣扎,才发现整个人都被环抱在兰斯的怀里,动作别扭,完全使不上力。头发完全被揉乱了,发梢刺在脸颊和脖子上,一阵阵发痒。
陆翡然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变化。昨晚他们的失态是一个开端,伪装的面具裂开之后就不会再无缝愈合。
兰斯好像,不想装了。
这明明是陆翡然想要得到的结果,他却发现,自己并不是很期待。
在陆翡然缺氧之前,兰斯终于放过了他,松开陆翡然的下巴,让他能大口喘气。
整条舌头都在发疼,应该都肿了,连话都说不了,也没有力气再闹了。
兰斯满意地笑了,这回轻轻吻了陆翡然的额角:“不要闹脾气了,扎好头发回去再玩,好不好?”
神经病啊!
陆翡然在心里骂了兰斯一万遍,可缺氧让他连手都在发抖,提不起力气夺门而出。
好不容易重新扎好头发,陆翡然梗着脖子冷硬地说:“走不动,背我。”
兰斯来到副驾门外蹲下,替陆翡然穿上鞋,握着他的脚踝抬头:“上去之后,告诉我今天去哪里了。”
陆翡然整颗心一提:“和小华玩一会而已。”
兰斯轻柔地笑了,说出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窖:“你知道的,手表可以让我随时看到你的位置。我不想等到危险已经发生,才知道你在哪里,那样就晚了。然然,让我安心一点吧,如果你不想戴手表,就待在家里,等养好伤再出门,我会陪你。”
什么意思?软禁?兰斯真疯了?
陆翡然喉咙发紧,浓密的睫毛上下扑闪,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他磕磕巴巴地说:“我只是骨折了,为什么不让我出门……”
兰斯转过身,让陆翡然趴在他的背上,然后说:“然然以为,这只是一出意外吗?那我问你,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的丈夫为什么不来看你?”
看着兰斯宽阔如山峦一样的背脊,陆翡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兰斯既然这样讲,那这出事故就绝对不是意外,兰斯查到了证据。
是他误会兰斯了,兰斯没有想限制他的行动,也没有想监视他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担心,不想他再次被人暗害?
陆翡然乖顺地趴在了兰斯背上。
他被背了回去,被小心地放在沙发上。
兰斯接着问:“所以,你什么时候离婚?”
他的目光锁定了陆翡然,让陆翡然浑身不自在,好像自己根本瞒不住任何事。
陆翡然反问:“你查到什么了?”
兰斯看了陆翡然几秒,忽然笑了,笑意从胸腔涌出,看得陆翡然不明所以。
在笑什么?
陆翡然的紧张模样被兰斯尽收眼底,生硬的岔开话题的行为也让兰斯的心脏犹如被无数根针刺伤。
“查到你坐的那辆车被人动了手脚,但是线索中断了,查到幕后真凶还需要一点时间。”兰斯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一般这种有预谋的案件,很有可能是身边最亲近的人做的。然然,你的丈夫呢?我守了你一周,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陆翡然很快稳住心态,站起来向兰斯走去,灿烂地一笑,勾住兰斯脖子,在他嘴角快速地吻了一下:“我最亲近的人不是你吗?”
兰斯勾了勾唇,挺拔地站着,岿然不动,甚至不曾低头,只是冷漠地垂眼:“最亲近的人是我,但最爱的人是你丈夫?”
“最爱的人当然是你了,诺恩。”
陆翡然再一次故意叫了“诺恩”的名字,看着兰斯移开冰冷的视线,陆翡然就知道,这一招管用。
兰斯很不喜欢他叫“诺恩”,可偏又无法制止,更遑论澄清。
只要兰斯一问他离婚的事,他就叫“诺恩”!
兰斯心里的怒火越烧越烈,再面对陆翡然,他怕难以自控,会逼问陆翡然。
可他不想这样对陆翡然。
没有一个人,看到他真实的一面后会不疏远他。
他向来是觉得无所谓的,可,唯独不愿意看到陆翡然的脸上露出和那些人相似的表情。
震惊、不解、排斥、疏离。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兰斯去了书房后有一阵没有出来了,陆翡然终于松了一口气,摸出手机打算再提醒一下真的诺恩,让他帮忙再瞒一瞒,哪怕半个月也好!
手机上弹出金湛发来的短信。
金湛:【翡然,和老师沟通读研的事很顺利,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准备,谢谢你的鼓励。翟千策来找我了,我无意中得知,原来陆星礼并不是翟千策的丈夫,你才是。】
【翡然,你恨我吗?对不起,我得到报应了,原来我一直在用引以为傲的临摹技术为翟千策仿画。我不会去读书了,让你失望了,真的对不起。】
悲伤和绝望从寥寥数语中传递出来,金湛本来一片光明的未来被骤然斩断。
陆翡然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他明白那种绝望的感觉。一瞬天堂一瞬地狱。
他立刻回拨了电话,金湛的手机却关机了。
他擦干了眼泪,敲开兰斯的书房门,啜泣地说:“带我去找金湛,求你了,快一点。”
电脑的光打在兰斯的脸上,照映得他的脸色格外苍白。
陆翡然,竟然因为金湛哭了——
作者有话说:可怜的金湛啊
兰斯危机感马上来了
球球评论[垂耳兔头]段评已开
第40章 让我失控
钢笔的尾端在实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 兰斯又一次把心里的恼意压了下去,可绵延不绝的醋意却难以消退。
兰斯看了陆翡然许久, 恨不得他吃进肚子里去。
让他再一直考虑别人的事, 一直想着别人!
兰斯靠在椅子背上,微微抬头,接上陆翡然的视线, 淡漠地问:“他跟你说什么了?给我看看。”
陆翡然有一瞬间的躲闪, 握紧了手机:“他出了点事,我有点担心。”
兰斯扫了眼陆翡然的手机, 手指按上太阳穴:“你要去哪找他?画廊还是他家?你知道他家在哪吗?”
陆翡然怔了一下,他确实不知道金湛在哪。
金湛没有多少朋友,可金湛需要他的帮助。
他担心金湛会……自杀。
陆翡然的眼神黯了黯,心里祈祷是自己多想了, 并非所有人都像他曾经那样脆弱, 在全世界都背叛自己的时候,一瞬间冒出过结束生命的念头。
他手握翟千策利用画廊造假画行贿的全套证据,但一直没有公布出去。就因为金湛在其中扮演了很核心的角色——假画制造者以及画廊经营者。
从现阶段的证据来看, 翟千策可以很轻易地洗脱自己的嫌疑, 而金湛, 必死无疑。
他需要更多能证明翟千策是幕后主使的证据, 他要救金湛。
这一刻,陆翡然好希望翟千策可以立刻死掉。他坏事做尽, 玩弄感情, 把无辜的人拎出来挡刀,凭什么可以逍遥法外?
“然然,睡一觉,明天一早我再带你去找他。”兰斯绕过桌子走到陆翡然的身边, 抬手放在他因愤怒和悲伤而轻颤的肩膀上。
陆翡然很快被安抚到平静,他的额头靠在兰斯的肩膀上,莫名觉得很踏实。咬着大拇指的指甲,他想:得给翟千策送一点麻烦。
右手被握住,大拇指被强行从唇缝里挪开。
矜贵与冷漠集于一身的男人正搂着他,陆翡然冷静下来之后,更加心寒。他原以为兰斯是热心且善良的,因此才会不断帮助自己,呵护自己。
可显然,兰斯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毫不关心,也不在乎金湛会怎样。
虽然他们确实不认识……
在知道兰斯的真名后,陆翡然眼里对兰斯的天使滤镜也卸下了。眼对着眼,他看见的是一个普通男人。
“兰斯天生无法共情,像一个冷血动物一样,”周梓华这样说,“这是我听来的八卦。你也知道,我经常和我爸出席各种场合,那些公子小姐啊,没事就喜欢讨论这些。”
陆翡然问:“他们真的认识兰斯吗?”
周梓华伸了个懒腰:“其实不认识。不止兰斯,诺恩也很有个性,从来不和别的世家公子打交道,各种宴会也是想不参加就不参加,所以大家其实根本和他们不熟,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是很清楚。”
陆翡然皱眉:“那他们还这样说。”
“也不算空穴来风。刘家那个有点傻的小儿子,你知道吧?听说参加诺恩百天宴那天掉进游泳池了,周围没有一个人,只有兰斯路过。但兰斯只是蹲在游泳池边,看着他在水里挣扎到没力气溺水,都没有变过表情,也没有叫人来救他,只是饶有兴趣地观赏他的惨状。”
陆翡然很快指出其中的漏洞:“既然没有别人,刘家小儿子又是个傻子,那当时的场面又有谁看到了?这段话真的不是刘家为了面子故意传出来的吗?”
周梓华眼睛一亮:“你说得很有道理啊,然然!不过他们都这么说呢。后来兰斯被送出国治病,也应证了这个传言。”
兰斯的冷淡和自己的激动形成鲜明的对比,陆翡然忍不住要信了周梓华告诉他的传言。
天生无法共情,以观赏别人的惨状为乐。
陆翡然的心猛地一沉,一直让他困惑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兰斯在享受他的纠结和痛苦。
他蚕食完自己的痛苦之后,又开始渴望爱了。
陆翡然深呼吸了两秒,抬手按在兰斯饱满的胸膛上,然后用力推开,让兰斯离自己远一点。
看到金湛的短信,他下意识地还是请求兰斯的帮助,向他示弱了。
不应该。不能这么做。
迅速调整好心态和表情,陆翡然转过身:“我去洗澡,你不要跟过来,我自己可以。”
兰斯问:“洗头吗?”
“……不洗头。”陆翡然转身就走。
他给周梓华发了消息,让周梓华立刻把叫个闪送把手表送来。戴着手表,兰斯总没有借口再限制他的行动了。
洗完澡,刚穿上干净的睡衣,闪送员就按了门铃。
陆翡然把手表接进来,向对方道了谢,缓缓关上门。
手表被闪送员用小盒子包装好了,外面缠着一圈一圈的胶带。陆翡然在玄关处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可以割开胶带的工具,心想兰斯可能从不网购。
他一个一个拉开抽屉,试图在其中某个抽屉里找到小刀,忽然愣住了。
抽屉里空荡荡地躺着一只翠绿的小鸟挂坠,连标签都是崭新的,从来没有使用的痕迹。
它刚到这里,就被无情地关进了黑洞洞的抽屉里,至此一直被遗忘。
毛茸茸的一团绿色被陆翡然攥在手心里,可爱的鹦鹉小脸被挤压到扭曲,差点要被捏爆了。
骗子骗子骗子!
兰斯连他送的东西都不要?
陆翡然被一个小小的吊坠气到浑身炸毛,他恨不得把绿鹦鹉直接砸到兰斯的脸上,指着鼻子质问他到底在干什么,耍自己很好玩吗?
急乱的脚步声在偌大的客厅里来回响,陆翡然绕了好几圈,才平复下心情,坐在沙发上,把脸一捂。
他不能再做败者了,他要赢,无论是哪一方面。
陆翡然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笔记本电脑,把画廊事件的证据又精心整理了一遍,然后从中挑选最无关紧要但又能引人无限遐想的部分,发给了翟千策的大哥——翟明辰。
接下来,他只要静待回复就好,翟明辰不可能轻易放过能搞死翟千策的机会。
陆翡然抱着毯子来到兰斯的书房,把窗边的沙发推到兰斯腿边,侧躺了下来。
这个角度恰好可以将兰斯的电脑屏幕一览无余,可兰斯没有丝毫阻挡的动作,只是抬起左手放在陆翡然的下巴上,一会就向下探去,抚摸白皙光滑的颈脖。
陆翡然意识到,兰斯最近开始忙碌了,之前他从来不会在自己面前工作。
他眼珠转了转,比闪着偏光的银曜石还要好看,流露出一丝狡猾。
他把手搭在兰斯的大腿上,来回轻抚,感觉到掌心之下跳动的结实肌肉。兰斯从来不是优雅的贵公子,他是手臂、背脊和腿部,都蕴含着澎湃的力量。
在此之前,他从不接触德维集团的工作,独自一人在国外生活。
是什么构成了这样的他?
纤细的手还在移动,缓慢地像一条逡巡领地的蛇,游曳过每一寸皮肤,最终停留在伸出。
手腕倏地被捉住了,兰斯垂眼看过来,眸色变得很深,连呼吸都乱了。
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没有关掉电脑。
陆翡然知道,兰斯在处理很重要的事,就像诺恩所说,他开始接手集团事务了。
“别工作了,很晚了。”陆翡然挣脱开兰斯的手,跳过关键的地方,按上兰斯的腹部。
柔韧的肌肉很有弹性。陆翡然的手指灵巧地伸了进去,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皮肤,如游鱼入水,整个池面都沸腾起来。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陆翡然被从沙发上拉了起来,被兰斯搂着腰跨坐在他的腿上,两人面对面,亲密无间地坐着。
坚硬的触感让人无法忽略,陆翡然被搂得死紧,浑身的骨头都快要被揉碎了。
兰斯弓着背把下巴搭在陆翡然的肩膀上,埋首,深呼吸。
仿佛窒息了许久,在这一刻才呼吸到新鲜空气。
兰斯快要崩溃了,他感到陆翡然在逐渐远离自己,他忍不住要为陆翡然圈地为笼,不让他踏出去一步。
他在忍耐,向来敏捷的思维因痛苦的隐忍而变得迟钝,情绪也越来越暴躁,可他不能对陆翡然表现出分毫。
压抑的情绪化为灼烈的火,如同一个即将喷发的火火山。
他在竭尽全力克制自己,如果陆翡然继续疏远他,他真的会发疯的。
“然然在暗示什么?”
大手撩开衣摆,沿着纤细的腰肢往上,偏冷的皮肤温度触碰上来,勾得陆翡然瑟瑟发抖。
他正视着自己身体的感觉,不躲不避,感受着兰斯略有粗糙的手心在背脊上滑动的感觉。
他向兰斯的耳朵吹了一口气,蛊惑般的声音钻进耳膜:“明天我要出去,我让周梓华把手表寄过来了,我戴着手表,你让我一个人出去,好不好?”
兰斯的手停下了,停在陆翡然脖子后面最脆弱的位置上。
他以为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他不想让陆翡然出门,外面很危险,翟千策的人时刻在监视,不知什么时候会再次出击。
当然,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不想陆翡然远离自己。
兰斯也明白,陆翡然对一切都很清楚,否则,陆翡然也不会刻意引诱……
他能说不好吗?他不止一次向陆翡然承诺,会满足陆翡然的一切需求。
兰斯愿意做陆翡然最忠贞的奴仆,只要他不要想着离开。无论这种引诱是有目的的,还是来自纯粹的感情,他都全盘接收,因为是陆翡然给的。
电脑的光熄灭了,宽大的桌子上还有很多空间。
衣服褪去,冰冷坚硬的桌面膈得瘦削的背生疼,兰斯脱下自己的衣袍,给陆翡然又垫了一层。
陆翡然抓着兰斯的手,不让他继续,急切地问:“别不说话,说你同意了。”
兰斯无奈,弯身轻轻吻了那张不断阖动的嘴唇:“你该给我默许的权利。”
陆翡然盈盈一笑,像恶作剧成功的小动物,故意说出无理取闹的话:“你说会满足我的要求,不能得到了就食言啊,诺恩。”
兰斯的身子僵了僵,再度沉默了。
陆翡然观察着兰斯的脸,看他嘴角带着纵容意味的笑容消失了,绷着脸,表情冷下去。陆翡然心里涌出报复成功的快感,故意去拉兰斯的手,把他僵硬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腹部。
热度早就升了起来,陆翡然浑身都火烧一样热,他眉眼含情,看着兰斯的眼神却带着审视。
但兰斯是伪装的高手,如果不是陆翡然一直在留意,很难发现兰斯细微的表情变化。
兰斯,真的很在意名字。
他越在意,陆翡然就越是要用这两个字刺激他。
“来吧,‘诺恩’,让我失控。”
他们都失控了。
坚硬的桌子险些膈伤陆翡然光洁的背,全靠兰斯的手为他撑着,后来,他干脆直接坐进兰斯的怀里。
可这个姿势更加要命。
陆翡然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兰斯的背部肌肉里,哭得不像样。
第一次的时候,兰斯像个初学者一样青涩,他是又温和又克制,生怕让陆翡然又一点儿不舒服。
也许是陆翡然作为老师教得太好了,当然兰斯这个学生也极为聪慧,这一回,让陆翡然极为后悔叫“诺恩”的名字刺激他了。
“我……我明天还要出门!”陆翡然哑着嗓子说。
兰斯的力道一点都没有减弱:“累的话,可以在家休息,我陪你,然然。”
草,他一定要走,金湛还在等他——
作者有话说:带带预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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