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们两个抱着两个饼子一路走一路逛,终于在一个看上去宽敞,门外有很多木屑的房子前停下来。
不同于异能者核心区的金属布置,A区的是老年代的那种风格,几乎都是很小的房子或者帐篷,普通人到底还是少数,大家都独栋的,还带了很大的院子。
这个房子就宽敞的有些明显,刚一靠近,就听见里面小狗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斯祁轻轻的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门里的人没有回应,只是从门缝里里露出一个小狗头,小狗在看见她的一瞬间从喉咙里发出莫名的叫声,嗷呜起来。
门被推开,大概有四五只小狗同时围了上来,用脑袋顶斯祁的手,还有的咬她的衣角,像在寻求抚摸。
斯祁弯了弯唇,挨个的摸过去,一边撸一边笑着问:“有没有想我?看上去在这里过得不错呀。”
门里,慢腾腾的走出来一个老妇人,斯祁戴着面具,她眯了眯眼,有点认不清。
养小狗的人多少有点警惕,尤其是末世,她拄着拐杖走过去,一拐杖打在斯祁的手上:“都干嘛呢,不会又是偷狗的来的吗?”
斯祁的手背上被拐杖敲打过的地方很快的出现了一条浅红色的痕迹,司如絮轻轻的把手覆上去,清凉的感觉打消了些许的痛感。
斯祁赶忙把脸上的面罩取下来,眉眼弯弯的:“奶奶,我是斯祁。”
老年人的年纪大了,可眼神却并不浑浊,看见斯祁的时候,她的眼里有隐隐的泪花,拉过斯祁的手,一下一下的轻拍着。
“哎哟,你这小娃娃,怎么回来了还戴着面罩呢,我还以为又是那群可恶的偷狗贼。”
“偷狗贼?奶奶,你说有人过来偷狗吗?”
“是那些想吃狗肉的畜生!上个月大黄生下的那一窝五个狗崽,被吃狗的偷了三个!这深更半夜的,大家都熟睡了,谁能注意到呢……”
斯祁轻轻皱眉,按理说罗峰和的基地不会有人吃不起饭的情况,而且有她当时捐出去的那笔巨款。
那就是单纯想吃狗肉的了。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畜生。
斯祁低了低眸,掩盖住一闪而过的寒芒,唇角却还是带着清浅的笑:“奶奶,我会跟他们好好的说的,你不用担心会有偷狗贼了。”
“而且我回来看你了的消息,不要告诉别人,我是有重要的任务的,好吗?”
老人听见这句话,绕有心事的点点头,末世里局势复杂,即使是被保护的很好的普通人也知道有多艰巨,担心只是在眼睛里绕了两圈,然后又压了下去。
她怕变成负担。
老人带着她们走进了房子里,房子很大,很宽敞,白炽灯有些摇晃,很多盒子被精心搭建拼凑成小动物的居所。
简略,但不敷衍。
其中有一个大箱子里悄悄的探出了一只小狗的脑袋,紧接着,另外三个脑袋也探出来,好奇的盯着她。
斯祁走上前,看见箱子里铺的毛毯,椅子依偎在一起的四只小狗。小狗看上去还小,胆子也小,看见她过来,把脑袋都收了回去,只留下一双眼睛依旧好奇的看。
斯祁蹲下来,仔细的观察这些小家伙。
她原本只想着给那五条狗养好,没想到在末世这么艰难的环境,还诞生了四条小狗。
四只小狗毛发很光润,按理说才一个月的年纪,但是比末世前她见过的一个月的小狗显得更大一些。应该是被养得很好的。
老人走过来,看她盯着这几条小狗崽发呆,笑得满脸皱纹,眼睛里有一些属于老一辈人的落寞和慈祥。
在她的眼里,斯祁和这些不大的小狗崽都是小孩子,外面都在传什么救世主,但是末世这么大的担子压在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上,这太重了。
“这几条,因为之前有一条狗崽被偷走了,胆子小,有生人它们都缩着不敢出来。”
“当时老狗生它们几个的时候,可费劲了……生出来一个个的瘦又虚弱,那条老狗年纪大了,在外面漂泊两年又没有什么吃的,没有奶,我就去外面买的羊奶喂的它们。”
“嗯,辛苦奶奶了。”斯祁弯了弯眸子。
老一辈养宠物没有年轻人那种,想给它们最好的环境,买最贵的玩具,就像老人不会给这些小狗去重金打造一个狗窝,定制小狗专门的狗粮。
或许是因为末世,也或许是因为不想浪费斯祁给的积分。
但是节俭和敷衍永远是两码事,她可以看见老人为小狗制作的木质玩具,木质猫爬架,外面院子里的木屑是老人一点点打磨的痕迹。
她以前还怕拿到她的捐助积分的人会自己中饱私囊。
现在想来,难得还会有这样认真的,不被末世污染了的人。
或许斯祁对老人不熟悉,可老人却在相片里看见过斯祁千次万次,她握紧斯祁的手,许久,长长的叹了口气:“瘦了……瘦了。”
千言万语都只化作这两个字,斯祁能体会里面的重量,她的眼底荡起轻松的笑:“末世结束就好了。”
司如絮就站在后面不远的地方,视线紧紧的追随着那个鲜活的,眼里充斥着温软的笑意的人。
斯祁恰在这个时候回头,目光落入司如絮温柔的眸中,琥珀色的潭水霎时被惊起一道白浪,下意识的想逃离,又被这双眼睛的主人制止。
一点荒谬的想法从斯祁的心底升起。
司如絮或许不爱这个世界,她不喜欢末世,却也不期待末世结束之后的人间,她不喜欢小狗小猫,也不在意这些拼命活着的普通人。
就像很久之前,她已经知道的,司如絮甚至不在意她自己的性命。
那她在意什么呢?
斯祁平静的心底被一块巨石砸起波涛汹涌的水花,原本明亮的眸色变得晦暗。
她好像知道答案,在司如絮的眼睛里,在她忽略了所有的颜色向她投来的目光里。
可司如絮在向她瞒着什么。除了爱意,她还向自己袒露过什么。
在空气又一次的僵硬之前,她感觉到来自自己裤子下边的强烈的拉力,她低眸,看见一只灰色的小狗崽在咬她的裤腿,往下面拽。
见她看过来,小狗又噗嗤噗嗤的摇尾巴,嗷嗷的叫,她蹲下来,它又主动过来蹭她的掌心。
“小狗喜欢你,想跟你回家呢。”老人笑着打趣,一双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摸小狗的头。
斯祁怔了怔,她不是没听说过有些小动物会给自己挑选主人,只是没想过,这些小动物挑选主人能够选到她的身上。
她有些哭笑不得,原本冷凝的目光又一次的软了起来,她轻轻的逗了逗小狗,目光看向后面的司如絮。
“等末世结束,我们就把它接走好不好?”
“……好。”
小狗像是听得懂她们讲话,最后只是送她们到了门口,站在门口目送她们的背影逐渐消失。
风里有泥土的味道,应该又要下雨了。
司如絮的心底有一块地方,酸得肿胀。
她能察觉斯祁眼里的光在看见她的一瞬间黯淡下来,一颗不知道何时被埋下的,恐慌的种子越长越大,茂密的遮住了投向她的所有阳光。
她和斯祁,她们是正当的关系,是相爱的恋人,却又隔着一层很薄的膜。
她们唯独不能交心。
“现在我们要回家吗?还是再逛逛?”司如絮牵着斯祁的手,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好像这样能藏住一点慌乱。
斯祁摇了摇头:“我想去看看那个偷狗的人。”
这里都是泥土地,气味和血液都会留在地底,很久都没有办法消去。
杀了小狗煮了吃的地方,一定会留下血液的痕迹。而且这里是普通人的居民区,不会有人宰猪杀羊,也不会有人打斗。
如果偷狗的人想秘密处理掉小狗,也不会费尽心思的去外面处理。外面是昼夜不停的巡逻和激光扫射,他只能在自己的家里。
司如絮点了点头,她其实挺高兴的,这是斯祁第一次的主动想帮一些人,去解决有些人之间的纷争。
她想,这是不是证明她回到了正常人的思维一点点。
A区不大,普通人的数量本来就不多,斯祁顺着土地给的信息,找到了一个巷子里。
巷子很破,明明现在是正午,炽热的阳光却照不亮里面,碎掉的瓦片下,一根小草弯曲着生长了出来,它是这片巷子唯一的绿色,此时却显得恹恹的。
里面全部是石子,稍微走动都会有很大的动静,斯祁干脆就隔离出一小块的空间,把自己和司如絮传送进去。
隔离的空间隐藏在别的空间下面,她看见了巷子里面的,一个破旧的,空荡荡的屋子。
她走近屋子,这里的墙壁很破,有一些小洞,屋子里没有什么光,只有很微弱的呼吸声。
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幺儿……”
“外婆,我在这里。”
又是老人和小孩,斯祁的眸子里闪过几分的复杂,侧耳想仔细的听里面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这几章就是斯祁内心的转变啦[加油][加油][加油]
是过渡章,后面的第四次大剿杀,第五次大剿杀和前面三次的不太一样。
然后这本书大概已经走完了一大半了,求看看预收呀[狗头叼玫瑰]
第52章
“幺儿……渴。”老年人的声音浑浊,微弱的呼吸起伏让斯祁仔细的屏息才听得清。
“外婆,水……给你。”应该是一个才八九岁的小孩,年纪不大,甚至没有过变声期,斯祁不清楚性别。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又用微弱的声音喊饿,小孩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是凳子拖动站起来的声音。
“外婆,你等等我,我一会儿就找吃的回来。”
外面的人看不见斯祁隔离出来的空间,所以斯祁就站在那里,她看见一个小孩走出来,个子很小,几乎是骨头贴着皮,两颊凹陷,双目无神,头发很长,像是很久没有打理。
她跟着小孩往旁边的林子走,目光所及的,浅层圈的林子上的树皮全部被扒落,连草都很稀疏,有被人扒走的痕迹。
小孩在旁边转了一圈,在一棵树的底下挖了挖,最后挖出一个被纸包好的袋子,袋子上有血,还爬满了一些不知名的虫子。
小孩把那些虫子都扒拉下来,然后把带血的纸又埋了进去。
斯祁隐隐的感觉,那张纸里面包的应该是失踪了的小狗的骨头和皮毛。
那个小孩把这些虫子装到一个塑料瓶子里,又去深层的地方拔草,扒树皮。
这一片林子没有基地的人守着,可能是因为没有什么异兽的痕迹,而且大剿杀死去的那三万个异能者,让所有的基地都被重创,人手本来就不足。
斯祁低了低眸,察觉到草丛里又什么东西动了动,一条手臂粗的蛇缓缓的爬向蹲在那里拔草的小孩。
人类没有食物,动物也是,所以这些没有变异的普通动物攻击人类的概率越来越大。
司如絮看见了蛇,但她没有出手,她的雷电系异能打过的生物的肉就不能再吃了,所以她偏头,看向一直没有动作的斯祁。
刚刚屋子里的老太太看上去病入膏肓,已经是命不久矣了,孩子还小,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而且他们两个好像并没有被基地照顾,独立于人群。
这与想象中的不同,偷狗并不是明明有吃的,却还是不知足,想吃这一口狗肉,而是实在饥饿下的无奈之举。
这样和意想中完全不一样的,割裂的事情发展,斯祁会怎么处理呢?
司如絮有些好奇。
但斯祁依旧没有动,直到那条蛇张开了血盆大口,尖牙即将触碰到那个孩子的一瞬间,空间异能连接出来的线将它切成几块。
血液自背后溅到小孩的后颈上,他瞪大了眼睛,迅速的转过头,还张着嘴的蛇头从他的手边落下去,砸在草地上。
他的目光麻木呆滞,往上挪,看见站在那里的斯祁和司如絮。
斯祁抿了抿唇,看着已经完全被吓到了的孩子,有些无措,她没有哄小孩的经验。
小孩的目光慌乱,时不时的瞥了一眼旁边的那个小房子,又迅速的挪开视线。
“你一个人吗?”斯祁没话找话的开口。
“是我一个人!我没有外婆!”小孩的回答得迅速,显然是怕她们两个会伤害他和他的外婆,毕竟两个人一下子就解决了那么大的蛇,绝对是异能者。
斯祁愣在了原地,求助的目光投向司如絮。这她真不知道怎么应付。
司如絮弯了弯唇,她本来就看上去要比斯祁好接近一些,此时笑起来,更显得温柔可亲。
“小朋友,我们是外面来的,一不小心走进了这个林子,你是常住在这里的吗?”
说着,司如絮递给了小孩一颗糖,到底是七八岁的小孩子,看见了糖,眼睛亮了亮,有些怯懦,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拿过了糖,又低头迅速看了一眼地上的蛇肉。
“姐姐,我是住在这里的,从前面那条路一直走,就可以看见基地了,地上的蛇肉可以给我吗,我好多天没有吃过饭了。”
小孩的身体还是在抖,看起来在克服恐惧的心理,斯祁站在旁边仔细的观察着。
他怕人?为什么?
“可是我们也好多天没有吃饭了……本来想去林子里看看能不能猎到野味,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一条蛇,怎么办呢?”
司如絮低了低眸,看上去心情低落,一副真的很为难的样子。
斯祁把怀里司如絮没吃完给自己的半张饼藏得更深了一点。
“这样吧,我们这里有佐料,你知道哪里有锅吗?我们找个地方把它煮了,然后一起吃了,可以吗?”
听见有佐料,小孩的的神色动了动,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有味道的东西了,连之前去外面的那个奶奶家偷的小狗都是直接和树皮草根一起煮了就吃。
他犹豫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哪里有锅,你们跟我来。”
说完,三个人一人提了一块肉,往小孩的家里走。
刚进门,就可以听见床上传来的巨大的动静,小孩神色慌乱起来,把肉放在外面的桌子上就冲了进去。
“外婆!”
斯祁偏过头对上司如絮复杂的眸子,空气中有很浓的血腥味,那个老太太多半是出事了。
或许说饿了就是把小孩支出去。
她们往里面走,刚进门就和冲出来的小孩撞了个满怀,司如絮扶住站不稳的孩子:“你外婆怎么了?”
小孩完全忘了刚刚说的,自己只有一个人住在这里的事情。
“别急,先让我们看看好不好?”司如絮说得温柔,往里面看,灯火很暗,但是隐隐的可以看见老婆婆的手腕上流的血,已经在床下积成一小滩。
这种场面,之前没有觉醒异能的两年,每一天都在上演,多得是活不下去而不得不去结束自己生命的人。
在这里,人命甚至比草木都贱。
司如絮回头看了斯祁一眼,从她无神的眼睛里感受到了不安,她轻轻的拉了拉斯祁的手。
“没关系,我有办法。”
她是高阶的治疗系异能者。
虽然末世的治疗系异能作用微乎其微,但是老太太的力气不大,伤口不深,不干涉的话会因为失血过多而虚弱,老人体质差扛不住而死。
割腕不会是她的直接死亡条件。
司如絮一面往前走,一面吩咐斯祁:“去生火好吗,先把外面的肉煮了,弄碎一些,搞成肉糜粥,老太太醒了就可以补充一些能量。”
“对了,调料加一点就好,不要太重口味,他们两个可能受不了。”
这个斯祁知道,长期吃得清淡的人不能一下子吃很咸的东西,不然会很渴。
斯祁不安的眼神落在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老太太身上,最后凝聚于自己的指尖,好久,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走出去,小孩还是在苦,老人的呻吟声很弱,但她好像什么都听不清了。
她好像回到了那里。
视线里的另一个她,更年轻的,没有那么多伤痕的她,抱着一个脏兮兮的馒头跑到家里,却只看见床上身体冰凉的她的妈妈。
眼泪从眼眶涌出来,她几乎止不住的颤抖,浑身脱力的跪倒在地面上。
她的妈妈对她一点都不好。
她没见过自己的爸爸,那个男人的存在是家里的禁忌,她只记得在别的小朋友去幼儿园的时候,有爸爸妈妈一起接着回家,于是她问过妈妈,她怎么没有爸爸。
那是妈妈的第一次失控,她抬起头,看见还年轻着的女人半边脸印在黑暗里,眼神偏执癫狂:“你没有爸爸!”
她没有上过幼儿园,因为妈妈一个人供不起幼儿园一年好几万的开销,但是她的妈妈会一笔一划的教她写自己的名字,学算数。
这样的生活只存在了很短的一段时间,是她和她妈妈相处得最贴近的时候。之后,她上了小学,应该是没有上过幼儿园的缘故,她和别的小朋友有些脱节。
没有依靠的小孩成长的很快,等到初中的时候,她就开始始终挂着温和的笑脸,她离所有人都很近,又不是任何人的首选。
又长大了一些,到了高中,妈妈开始夜不归寝,只是偶尔的放一些零钱在桌子上,她会喝酒,喝得宿醉回家,烂成一摊泥在沙发上。
那时候,斯祁总觉得自己家里很暗,很沉,好像一关上们就隔绝了外面的世界,阳光照不进家里,家里也不需要阳光。
太烫了,会融化这些掉色的家具,醉倒在沙发上的妈妈,和被动合群的她。
高中的小孩开始分群分类,她这种经常晚自习请假出去干兼职的就成了异类,十六七岁的小孩法律意识薄弱,正是争强好胜的时候。
所以她有时候会跟前来闹事的同班同学打架,带着一身伤回家。
直到有一天,她打开门,看见沙发上坐着的妈妈,和桌子上的酒瓶。
女人还没有醉到不能思考的地步,桌子上有熄灭了的劣质的烟,她眯了眯眼睛,终于看清楚斯祁脸上的伤。
“怎么弄得?”女人问,声音沙哑。
“摔了一跤。”斯祁偏过头,她一点都不想让妈妈知道她出去兼职的事情。
房间里久久的没有回音,斯祁悄悄的抬头,眼前摇晃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作者有话说:别急别急[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斯祁的成长经历还有校园时期和司如絮的一些小片段,可能会在后面穿插,也可能会在番外里。
第53章
妈妈哭了。
她哭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只是眼眶通红,她抱着自己,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斯祁的心底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中,密密麻麻的生出疼意。她抬头,在沙发上面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红裙的年轻女人笑容鲜艳,抱着还很小的婴儿,眼里是温柔的爱意。
她觉得割裂,她才发现,也许照片里的才是她和母亲最近的距离,现在,她好像和她的妈妈离得很近很近,又好远好远。
玻璃酒瓶一不小心滚落在地上,砸出清脆的响声,女人也滚下来,已经不再细腻的皮肤被玻璃酒瓶碎片划伤,鲜血丝丝的溢出来。
她已经不清醒了,只是嘴里喃喃着:“小祁,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斯祁赶忙过去,把女人抱起来,妈妈很轻,手臂上没有什么肉,抱起来甚至有点硌人。
她低眸看着眼底一圈乌青的女人,眼眶有一瞬间的酸涩,她说:“没关系。”
没关系的,她确实没有给她一个完美的家,也没有足够多的陪伴和爱,但是她却给了她活下去的权利。
过得不好,却也小心翼翼的,一点点的抚养她长大。
谁会不爱妈妈呢?
斯祁想,或许她的某一部分已经被埋葬在了妈妈自杀死去的那一天。
她记得妈妈的血滴在地上积成了一潭,血液里印出她的影子,她僵硬的爬上前去,拉开被子,看见了妈妈藏在被子的那只手上的,她一周之前给她的半块面包。
面包已经硬了,但是她紧紧的捏着,就算已经快要饿死了,她都没有动它一口。
于是这半块面包,成了她妈妈的最后一件遗物,是她留给自己的,关键时候能够多一点活下去的机会的资本。
所以最后的时候,妈妈脆弱枯槁的模样反而越来越远,最后只余下最初的时候,红色长裙的母亲牵着她的手,侧耳听她开口说话的喜悦。
那时候的她漂亮,年轻,满怀希望。
手边传来温暖的触感,像在她晦暗的天空撕开一条裂缝,阳光透过云层照进那条从没有过阳光的巷子里,照进少年时永远不透光的房子里。
斯祁微微一怔,回过头,看见额头冒着细汗的女人。
司如絮浅浅弯唇,嗓音温软,“已经好了,老婆婆休息一下就会醒,我们一起做饭。”
“救……活了吗?”斯祁感觉自己大脑有点缺氧,她眨了眨眼睛,崩塌的世界观在一点点的建立。
原来普通人病入膏肓也可以被救活吗?
“嗯,救活了。”
其实为一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心存死志的老人耗费极大的异能治疗是不划算的,即使是在罗峰和的基地,大家也不过是轻轻的叹息,对亲属说节哀。
但司如絮留意到了斯祁的不对劲,她对斯祁这两年的了解几乎为零。
时间里的晦暗是一片灰色的云朵,看上去在滚滚的洪流中被抛在后面,却又一直轻飘飘的跟着,在某个不经意的相似的时间点,又一次的笼罩在情绪的屋顶。
乌云会随时时间慢慢的散去,但司如絮不想让斯祁等。等天晴的时间太漫长,她想帮她吹散。
她看斯祁灰暗的眼底闪过一点小心翼翼的光,眼神悄悄的往后面瞟,却没有往那边走一步,她牵住司如絮的手,往锅的那边带。
“走吧,做饭去。”
锅下面升起柴火,不一会儿就升起缕缕的白烟,斯祁把处理好的蛇肉切碎下过,司如絮还在里面放了一些米。
等锅里的人咕噜咕噜的,一个泡一个泡的缓缓升起来,往外面冒的时候,斯祁就把盖子盖上,静静的等着,时不时的摆弄一下下面的柴火,免得它们缺氧熄灭掉。
她拨弄的专注,没有留意到司如絮停留在她脸上的视线,和眼神里的落寞。
司如絮的外公外婆喜欢乡间的生活,有事没事的种种菜,养养鸡,捡柴火回来做饭,他们总说柴火饭好吃一些,自己家里种的菜健康,养得鸡肉更嫩,更香。
司如絮每年都想着带斯祁回去看看,又每年都抽不出时间,于是总是搁置,直到分开的那一天。
现在想来,斯祁应该会很喜欢外婆家里养得那只小狗,会喜欢在外婆做饭的时候坐在那里烧柴火,控制火的大小,也会喜欢上山去一起采蘑菇,挖竹笋,坐在山坡上数远处的几棵小树。
可现在她没有家人了,她只有斯祁。命运总是在残忍的同时为生命保留一点存活的余地。
而斯祁是她此刻站在这里的理由。
所以她会想,如果没有爱的话,这冗长的一生该怎么过。
如果在幸福的时候可以感知到就好了。
从前的她年轻气盛,几年感情的激情褪去后,又不甘心于柴米油盐的平淡。这些她都有,她是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小孩。
就连她的名字,司如絮,其实她的父亲姓熊,但是家里人一商量,女孩子姓熊会不会起名字不好听,会不会让班里的小孩子笑话,于是就让她跟着妈妈姓。
如絮——希望她能够温柔坚韧,自由随性,做一切自己想做的时候,就连她的妹妹,司落蘅的名字都是她名字之外的延伸。意思是如果她漂泊够了,看够了世界的风景,家门永远向她敞开,她可以随时的安定下来。
她还那么年轻,不想早早的下班就往家里赶,吃着家常的饭菜,不想保持和别人的社交距离,出去吃个饭都会愧疚家里有个人等着自己。
她是自由的,是不愿意被约束的。
她有很多的爱,所以她不缺斯祁的那一份。所以更年轻一点的她随手的放弃了七年的感情。
失落的,不习惯的,难受的所有情绪,被酒吧里不眠不休的第一夜抹去,她自由了。她无比的享受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进行着自己的节奏。
她不想念斯祁,也不想念曾经永远笑着看她的眼睛。
直到末世降临,她失去了一切。曾经触手可得的爱变成的限定仅有,她才知道当时的自己有多么可笑。
如果没有爱的话,该怎么度过这一辈子,怎么劝千疮百孔的自己活下去。
所以,再次爱上斯祁的时候,司如絮在庆幸,也在感谢,感谢斯祁给予她的第二次生命,也终于明白,没有早点爱上一个人是值得抱歉的事情。
很轻的脚步声落在后方,斯祁抬头,那双有了点神色的小狗眼直直的撞入她的眼眸中,她弯了弯唇,琥珀色的桃花眼荡漾着清浅温柔的笑。
斯祁抿了抿唇,她怎么一点都没有偷看被发现了的觉悟。
那道很轻的脚步最终还是停在了她们的后面一点点,小孩的声音很轻,还略微带了一点忐忑:“姐姐……我外婆让我谢谢你们,家里没有别的东西了,这些蛇肉可以都给你们吃……”
他低着头,看向地面上用血吸引的虫子,似乎在想着之后继续煮虫子给外婆和自己吃。
或许还在可惜那些草叶子没有带回来,一会儿又要去林子里找。
斯祁的眼神复杂,本来不应该出现的怜悯又一次的潮涨了上来,斯祁默了默,还是把怀里的半块煎饼拿出来,把司如絮咬过的那一点撇掉,塞到自己的嘴里。
然后她把杂粮饼递给了那个小孩:“这是外面的饼子,你先去和你外婆一人吃一点垫垫肚子,我……不喜欢吃蛇肉。”
这倒是真的,她从小就怕蛇,别说蛇肉了,连黄鳝都不敢吃,任何一种长条的动物她都害怕,碰都不敢碰。
不过在孩子的眼里,就变了味道,毕竟她们刚说自己好几天没有吃过饭,还说一起吃蛇肉。
小孩想了想,眼睛看见那瓶虫子的时候亮了亮,她举起了装虫子的瓶子:“我们把这些东西也放进去好不好,这样就可以多吃一些啦,还有*那些树皮和叶子,都可以放进去一起煮!”
说完,小孩就把瓶子往斯祁的怀里一塞,往林子里跑,斯祁有点无奈的把人又传送了回来。
小孩子刚跑了不远的路,仔细一看还是自己家附近,眼里的疑惑仅仅存在了几秒钟就变成了浓厚的崇拜:“姐姐,这是你的异能吗,好厉害!”
斯祁笑得无奈,这小孩明明一个多小时之前还在防备着她们。
“快去和你外婆把饼子分了吃了吧,我们在锅里放了米饭。”
“嗯嗯!”听见有米饭的时候,小孩的眼睛明显更亮了,他往屋子里边跑边喊:“外婆,姐姐们说她们不饿,而且还放了大米饭在锅里,我们可以吃饱啦!”
小孩还没有过变声期。
如果是末世前,这样的小孩应该是在父母的怀里撒娇,吵着要玩具,才刚刚上小学的年纪。
没有依靠的小孩总是会成熟的早一些,斯祁想着,居然从这个小孩的身上看见了年少时候的自己。
只是她小时候到底比这个小孩过得幸福一点。
因为她有妈妈,那个时候,她妈妈还没有失去对一切的期望。
她永远在等待着,虽然斯祁那时候不知道她在等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十月二号入V哦,届时掉落三合一大肥章,感谢大家,这本书真的被养得很好啦
买过的不用回头买前面的,国庆会弄抽奖[撒花]
第54章
屋子里还是好暗,站在这里,给人一种太阳就是这样的晦暗,空气里应该有尘埃,末世永远都在,永远不会结束的绝望。
老人已经躺在床上被喂完了肉糜粥,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她们。
她很警觉,哪怕她们两个煮了粥给她和那个小孩子吃。不过好在不用再担心她又会做想不开自杀这种事情,因为自我了结是一个需要考虑很久,并在某一刻鼓起勇气才能完成的事情。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吃完之后,老人颤颤巍巍的坐起身子,看向两个人:“多谢你们的食物……”话到嘴边,又绕了绕,她想问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问什么。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小孩,消失是迟早的事情。
“老人家,请放心,我们没有恶意。现在外面有普通人专门的住所,还有补贴,你们怎么不出去领取呢?”
话音落下去,老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但是小孩子沉不住气,本来就是喜欢交流探索的年纪,她们给他带来了吃的,还给了他糖果,那她们就是好人。对待好人是可以说话的。
“外婆说爸爸妈妈都是被异能者杀掉的,我们不能出去!”
斯祁微微一愣,她不是没有想过有这种情况。司落蘅撒下病毒是大范围的,无筛选的,所以就会有一些本来就性格恶劣的人渣得到异能之后,恃强凌弱。
末世初期,甚至女人也是掠夺者清单上的一环。
“有个人过来抢妈妈,爸爸不同意,他就把爸爸妈妈都杀了,还把外婆打了。”
小孩子不清楚,他说得很简洁,很麻木,老人也没有露出过多的表情,只是浑浊的眼球动了动。
“基地还是何峰当干部吗?”声音沙哑,像滚着一层一层的沙子。
斯祁不认识什么何峰,就看向司如絮,后者轻轻点头。
“哼……普通人的性命尊严,他们怎么可能放在心上,末世初期,那个孙子不知道干了多少破事,烧杀抢掳,现在还是做着小领导。”
老人脾气是硬的,不然也不会残疾着和小孩一起活着,更不会在孩子能勉强的活着之后,不愿意作为累赘和自尽。
斯祁以前看过这种类似的新闻,谁谁谁强迫了谁谁谁,年少的时候,她还问过司如絮,她去学法好不好,这样就能把坏蛋全部送进去。
可司如絮会笑得无奈的看她,说世界上有那么多法律学得很好很好,而且刚正不阿的人,那些社会的毒瘤该在还是在。因为坏人是杀不尽的,他们有一千种一万种理由作恶。
所以世界的规则永远都在完善,而永远没有被完善好的那一天。
可这里是末世,斯祁没由来的出现了一些念头,把他杀掉就好了。
她偏头看司如絮,像是在问,可以去杀了他吗?
司如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不过你要和罗峰和说一声。”
其实也就是一个管理基层的小干部,罗峰和甚至都不一定认识他。但是出于礼貌,斯祁还是给罗峰和通了个电。
“喂,怎么有空跟我打电话了,不和你家司如絮腻歪?”罗峰和的声音带着哑,一股喝醉了但是没有醒多少的样子。
“你基地有个人,末世初期的时候强迫女人,杀掉她丈夫,打伤她母亲,我现在要去杀了他,你有意见吗?”
“没有,杀了吧。”罗峰和甚至连犹豫都没有。
在斯祁的预料以内,一是民主的基地不需要这样的败类,二是斯祁现在比基地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重要。
那些人需要基地的庇护,但是斯祁可以庇护基地。
“等我回来。”斯祁站了起来,撕裂空间消失在原地。
昏暗的屋子里,司如絮看着一言不发的老人和低着头的小孩,没有温度的勾了勾唇。
一道闪电击碎了小孩藏在袖子里准备的匕首,司如絮的目光不咸不淡的瞥过去。
“好了,试探就到这里结束了。”
老人和小孩的身子都微微的颤栗着,但司如絮不在意,没有一点心机的人是不会在末世以那么孱弱的组态,活了那么久的。
“我的……爱人,她知道你们想利用她杀掉那个人,但是她还是去做,这是她对于弱者的怜悯,但我不希望回来的时候,让她感觉到你们还拿着防身的匕首。”
“之后,她会安排你们去一个安全的,可以活下去的住所,首先,别耍小心思,其次,不要推脱,让你们去哪里便去哪里,之后要不要继续待着,都随你们。”
说完,司如絮就站在那里,唇角的笑容晦暗冰凉。
小孩胆怯的躲在老人的身边,老人轻轻的叹了口气:“我们……感激不尽。”
她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女儿女婿死去的样子,这么多年像钉子一样钉在她的心尖上,一日一日的深入,一日一日的腐烂发臭。
本来是报仇无望的,可是忽然出现了这么两个,看上去很强,心肠也好的异能者,她就想赌一赌。
赌对了性命,又输了良心。
……
斯祁皱着眉看着房子里面的黄金,这都末世了,这男人留着那么多黄金干什么?
她不是直接传送进来的,而是用罗峰和给的权限直接的走了进来。
一进门,穿着居家服装的男人就跑出来,有些尴尬的看着周围的黄金:“领导好……突然过来是有什么指示吗?”
他的手贴紧裤腰,微微颤抖着,第一次见有直接权限的人,而且不是基地里的。他早就在监控上看见了斯祁的脸,救世主的名声很大,不免紧张。
他深呼吸,试图平稳因为慌乱而乱跳的心脏。
斯祁有些意外的看向他,“你居然长得比我想象中的好看。”
是的,何峰长得其实很好看。身材高挑有肉,面目俊郎,此时穿着无袖的居家服,肌肉随着呼吸一块颤栗,倒是……秀色可餐。
斯祁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而何峰也明显察觉到了空气中的暧昧。他是清楚自己长得好看的,但是面对救世主,又有些拿不准。
如果斯祁真的对他有什么想法……那他不是……
这样想,他的目光不自觉的带了点侵略和贪婪。也就没有留意到斯祁微微皱起的眉和眼里的厌恶。
“听说你在末世初期挺喜欢抢别人的。”斯祁话音刚落,原本体面俊郎的男人脸色瞬间发白,嘴唇颤抖的支支吾吾。
“没有是事情……我是清白的,末世初期的我也很弱小,就一直找资源求生,怎么会干出抢人的事情呢?”
斯祁的眉眼弯弯,却带来一阵寒气:“哦,是么?那我可不管这些。”
说完,她无视男人苍白的面色,给他放到了一个隔离空间里,屏蔽了所有的声音,然后给罗峰和打了个电话。
“喂,又怎么了,祖宗?”
“找几个结实一点的男人过来,最好也喜欢男的。普通人也行。”
“?”
虽然不理解,但是罗峰和照做了。
人来了之后,斯祁就把他们也丢进了隔离空间,告诉他们,随意发泄,对末世对基地有什么不满的都可以。
做的最多的那个人奖励一颗四阶晶核。
她很恶劣,但末世中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所以她拍了个照,模糊的空间里,几个人男人模糊的影子交融在一起,发到了手环连接的网络上。
“有家里被抢了的,被欺负了的妇女可举报,同基地代打,包酸爽。”
她直接用大号发送的,刚落下,手环便炸起来,斯祁直接就开了免打扰,直到手环因为不可抗的因素被强制唤醒。
斯祁是有些心虚的,她看了一下,不出所料的是主手环的通话,硬着头皮点了接通,可能是信号不好,那边好久的忙音。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声音清明之后,入耳的便只有这一句话。司如絮在等她回家。
“一会儿……对了,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手环另一头罕见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是很轻的一声应允。
斯祁撕裂空间,把司如絮也带了过来。
这个屋子的阳光很好,窗台上摆了几盆小草,是很好养活的那种,甚至还有玻璃杯里养了小鱼。看上去很温和,很修身养性。
谁都不会想到,另一个屋子里却堆满的黄金,而屋子的主人也人面兽心。
司如絮站定,迅速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低下头,耳边红的滚烫。
斯祁用空间把他们几个人隔开了,所以这边看不见,也听不到,但是到底隔得很近。
“司如絮,我们……”
“要在这里吗?”司如絮截断了斯祁的话,声音很轻。
其实如果斯祁很想的话,在哪里都可以,但是司如絮有些膈应那一群男的,无意识的捏紧指节,攥得发白。
“在这里……干嘛?”斯祁眨了眨眼睛,没有反应过来。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司如絮暗自的松了一口气,这样看来,应该是她想多了。
“我以为你喊我过来,是有一点想我。”
“是有一点,但是我还看见了一屋子的黄金,你可不可以把它们收进空间里。”
斯祁像一条摇着尾巴的小狗。
黄金在任何时候都是稀缺的,因为它可以制造很多工业化的东西,很宝贵,斯祁还是会想着被自己挥霍掉的那些积分。
所以,如果把这些抢走,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那么穷了。
她激动到没有读懂司如絮的隐晦。
最后司如絮沉默的,站在那一堆黄金面前。除了刚毕业那会儿,和斯祁一起住在小出租房的时候,她对金钱比较看重,之后就几乎没有了。
她有自己的房子,还有父母留下的存款,从小到大都很优渥,成为异能者的后期,一直都是基地的核心人物,但是看见那么多的财宝的时候,还是错愕。
哪来的那么多?这家伙当时专门抢钱去了是吧?
“收进去……这个我们要上交吗?”斯祁想到了些什么,看向司如絮,基地里获得的重要的物资,大多数要上交。
“算了,我们又不是罗峰和基地的。”不一会儿,她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司如絮把这些东西收入空间里,原本空荡荡的空间被填了一半。斯祁小小的瞄了一眼,一半晶核一半黄金,眼睛亮了亮。
没有人类不喜欢金灿灿的,而且很贵的东西,恰巧的是,这些她们现在都有,而且有很多。
她弯了弯眼睛,随手向空间里面发了,弄完之后将男人杀了的指令,然后在桌子上留了几颗晶核,就带着司如絮回到了小屋子里。
司如絮偏头看着心情明显变好的斯祁,唇边浮现出一抹轻缓的笑意。
怎么会有人小气又大方,爱财又散财的。
屋子里依旧很暗,小孩在外面整理被弄脏的地面,老人在里面枯坐着。
仅仅是进来,都能感觉到气氛的压抑和绝望,这里不是一个生活的好地方。
斯祁看了外面的小孩一眼,那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走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却显得很胆怯。
不用想就知道应该是司如絮给了他们一些警告,斯祁对司如絮弯了弯唇,表示她不在意这个。
她终于想起来了她过来的目的,惩罚偷小狗的人。
“我之前在一个老人那里养了很多条小狗,上个月被偷了一只小狗崽。”斯祁突然的开口,单刀直入的没有任何铺垫。
但是只要不是傻子就能听出来,这是她特意过来的理由。
小孩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斯祁朱唇轻启:“不要怕,告诉我是你吗?我会处罚得很轻。”
到底只是七八岁的孩子,这么一吓,他的眼泪就出来了,赶忙抬起手去擦,但是却越擦越多,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忍住了哭泣的声音。
“姐姐……是我偷的,可是我真的好饿,外婆也快饿死了……我只偷了一条小的,我长大了会还给他们的……”说得断断续续。
司如絮看着那个小孩,居然没由来的感觉,他哭得一抽一抽的样子和当时摔了一跤的斯祁有点想像,眉眼不由的温柔了一些。
“什么时候这么有恶趣味了?净吓小孩子,不先说说安排吗?”
司如絮的声音很轻,不像是在责怪她,反而有点轻嗔。
斯祁有点不好意思的看向别处,目光游离了一会儿。
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安排,外面已经形成了一道完整的普通人救助体系,但是依旧是按劳分配,用劳动换去报酬。
这么小的小孩,让他去劳动也不行,补助不可能可以供得起两个人的吃喝。
她想到了被小孩偷走的小狗。
“你们既然偷走了小狗,那就去帮那边的的奶奶照顾小猫小狗吧,至少能够保证温饱。”
老人缓缓的抬起眼,浑浊的眼珠里泛起一点点微弱的光。
以为是讨债的人,却过来指了一条活路。
老人抬起干涸的手,拍了拍小孩的肩膀:“快谢谢恩人。”声音很轻很轻,斯祁摇了摇头,复杂的分辨空气中的味道。
她知道,有时候爱和执念可以让生命已经走到尽头的人支撑着再走一程。或许是和祂千丝万缕的联系,斯祁感觉她好像和这片土地共感着。
雨水,微风,磅礴的生命,沉寂的死意。
她不可抑制的,从老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将死之人的味道,她就像一根破损的弦,将断不断,想死又不敢死,于是意志吊着生命,反反复复。
而现在,这根弦一瞬间的放松,上面细小的,密密麻麻的伤痕便练成一条足以让这根弦崩断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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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祁低了低眸,不知道怎么,她有点难受。或许她一直都好难受,只是这些更加明显。
她的世界从开始共感祂开始,便只剩下淅淅沥沥的梅雨季。
斯祁没送他们去,而是让他们带着自己的信物,自己去找寄宿小狗的地方。
她就只送到这里了,后面是死是活,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她可以因为一次的仁慈给别人指一条活路,却不能帮助他们一辈子。
“幸好是你,不然他们可能都挺不过这几天。”
“是别人的话,就不会帮助他们吗?”
司如絮弯了弯唇,像是在认真的思考,约摸几分钟后,她看过来,声音认真而轻缓:“是别人的话,或许会给一些吃食。”
“但也只是给一些吃食。”
斯祁忽然的笑出来,落日从屋檐下漏出一点点,终于的撒在了小巷子里。
司如絮又一次的意识到,斯祁本来应该是阳光的,明媚的,她才二十多岁,是该拥抱世界的年纪。
而这样明媚的她却成了某个时刻的限定。
她温柔的,看着斯祁背对着她,夕阳的暖色调的光层层的笼罩在她的身上,像是落入凡尘的神明,不远不近。
“那我其实是算大好人了?”即使她的手上是上万条异能者的生命。
司如絮轻笑着看她,没有回话。
是好人坏人有什么关系呢,是救世主还是腐烂的地沟虫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年来,她们经历了太多太多,生死离别是最容易达成的结局,如果可以,司如絮只愿意斯祁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走到没有末世的阳光下,那样就好。
巷子不长,她们却走了很久。
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两个人却一点点的靠近,最后停在一寸的距离。
…
巷口,斯祁看着大街上摆放的她的人形立牌,抿了抿唇,一股发麻的感觉直冲天灵盖。
粉丝这种群体,真的不论在什么时候都强大的可怕。
“好多人喜欢你。”司如絮开口得晦涩,目光在周围随处挂着的牌子上面转了转,最后落在斯祁的脸上。
“司小姐已经分不清崇拜和喜欢了吗?”斯祁轻笑了一声,看向司如絮明显有点酸涩的眼睛。
司如絮一直都是这样,吃醋的时候格外喜欢用陈述句。
之前就是,在一起久了之后,她的性格变得稍稍开朗了一些,不像以前一样,温柔但是又很有距离感,所以喜欢她的人也更多了。
两个人大学并不在同一所学校,但是不远,打车十几分钟就可以到对方的学校,斯祁的学校离火车站很近,所以在大一的国庆架假期,她早早的就在学校门口等着,等司如絮过来了两个人一起去乘坐高铁。
那时候的天色还早,她们订的早班。离她不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提着粉红色行李箱,很可爱的一个女孩。
斯祁本来只是留意到了她投来的,越来越频繁的视线,于是疑惑的看过去,可那个女孩便只是迅速的收回视线,往四处的瞟。
如此反复多次,斯祁就没有再看过去。眼睛长在别人的身上,随别人怎么看。
只是不久,她听见来自身边的脚步声,她抬眼看过去,本来呆呆的一双小狗眼里此刻却沉寂漆黑,惊得本来往这边走的女孩的脚步顿了一下。
自觉吓到了人的斯祁稍稍的温和了点目光,然后指了指刚刚下车,正在往这边走的司如絮,露出一抹抱歉的微笑。
余光中,女孩的眼眶有点点的红润和水光,但斯祁没有多在意。
“在和那个女孩子说什么?我女朋友来了,一会儿再聊吧。”
司如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是在说,我有女朋友了,我正在等她。”斯祁弯了弯眼眸,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唇角,然后把她的行李箱拿过来,一只手推着两个行李箱,另一只手牵着司如絮。
“是吗,那个女孩还挺可爱的,要是我,我就保不准会心动呢。”陈述句,但是阴阳怪气的。
今年台风登陆刚不久,下了好几天大雨,刚出了晴天,但天气依旧有些冷,司如絮轻轻的拢了拢斯祁的衣服,把自己的长围巾系了半圈在斯祁的脖子上,这才满意。
“我才不会。”
“为什么?”
空气里隐隐的有了冬天的味道,斯祁轻轻的吐出一口白色的雾气,看着它一点点的消散在空中,白色的雾气后面,是司如絮琥珀色的眼睛。
她在这双眼睛里看见了很多自己,占有欲强的,没有安全感的,落魄的,不安的,时刻拧巴的每一个自己。
所有人都只喜欢她温柔开朗的样子,可司如絮喜欢她一开始的乃至现在的,每一个的她。
像是被她眼底滚烫的情意烫到,司如絮的耳尖微红,偏过头去。
不说话,只看着她是什么意思,她决定和斯祁生一场一个小时的气。
“因为她们喜欢上的,是和你在一起之后,我被改掉的那部分,而这部分,永远只属于你。”
或许是围巾太暖和了,司如絮心尖的那一块烫的发软。
她想,这次就放过斯祁好了。
不过好在人形立牌也只是一小片地方有,或许是招揽客人的方法,也或许是末世普通人的藉慰,罗峰和并没有要求他们拆除这些。
但是斯祁还是被叫到了异能者的核心区。
她坐在桌子上,另一边是面色有点严肃的罗峰和。
斯祁低着眸子,她生的好看,末世之前反应总是慢半拍,显得呆呆的没有攻击性,此刻多了点锐气,倒像是在想些什么事情。
整个房间只有三个人,罗峰和的手指在屏幕上不知道在敲打些什么,司如絮轻轻的手盖在斯祁的掌心。她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和大剿杀有关。
但其实两个人来到基地也才几天而已,大剿杀不应该那么频繁。
几分钟之后,罗峰和才停下来,有些歉意的看向两个人。
“不好意思,有点事情耽搁了。”
才停下手,就发现空气隐隐的有些焦灼,他看向对面的两个几乎腻在一起的人,张了张口,然后:“呃。”
怎么跟要生死离别了一样。
“我是真没想到你,看上去话也不多,人也挺乖的,但是做起事情来那么损。”罗峰和笑着缓和气氛,“不过那谁也是该。”
“还有一些人,没有处理,你喊人一并捉了吧。”斯祁把手头上的举报的名单给罗峰和发了过去,罗峰和接收到了,在大屏幕上投影出来。
不长,只有四五个人,他的目光在这几个人的名字上扫了一圈,微微眯眼。
斯祁的太阳穴突然的有些疼。罗峰和都这个表情了,上面应该有难解决的人物,估计又要拿什么东西去换。
“前面四个人都好说,力量型异能者,也不是很强。但是你说最后这一个……”罗峰和略微抬眸,里面含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
“他是精神系异能者,身体也弱。这种异能在末世刚开始的时候一点攻击力都没有,他是怎么做到杀人的呢?”
末世前期,力量型异能者格外狂妄,他们是成长最快的那一批,烧杀抢掳的事情没少干,所以罗峰和处理起来也只是随手的事情。
但是精神系异能者,拥有这种异能的人都是高智商,低体能,这种没有攻击力的异能纯靠智商活到中期,异能等级提升了上来才有活路。
没有什么物理攻击能力,但是能够短时间的控制异能者的心智,而且能够唤醒异能者心理最恐惧害怕愧疚的东西,从内里击溃。
这种的极其稀有,目前全世界也才三个人,而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傅贾途就是其中之一。
罗峰和又在屏幕上点了点,翻出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男人头发有些长,遮住一半的眼睛,面容普通,但气质有些阴郁,整体给人的感觉很怪。
斯祁隐隐的有点不喜欢这人,仅仅是从他的长相和气质上。
“先找那个举报的人过来问清楚。”斯祁的语气有些冷硬,大有如果罗峰和不处理这件事情,她就亲自动手的架势。
罗峰和的手指敲了几下桌面,点了点头,让人去把举报的人带出来。
“别着急,是误会也说不定。”罗峰和的脸上还是带着很轻的笑。精神系异能者固然难得,但是如果是有案底趁人之危的,而且和救世主冲突的。
那他也留他不得。
只不过作为一个基地的首领,他肯定是希望有少点损失的方法。比如……如果这是个误会就更好了。
举报的人很快就被带了上来,出人意料的,是一个少年人,看上去甚至比罗峰和都要小一些。
“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斯祁的声音不由的放得很轻。虽然还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但光从长相上,她更偏向少年这一边。
这个小孩长得很白净,虽然不突出,但干干净净的,很让人有好感。
“她是我姐姐。”少年说话的声音也很干脆,只是怎么也掩盖不了里面浓厚的恨意。
斯祁不由的看向大屏幕上的那一行名字。末世的三年并没有让本来生离死别的恨意被冲淡,反而让它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像被埋下的酒一般慢慢的发酵。
时间越久,气味越弄,越醇。
可普通人和异能者就是一条明显的界限,越是恨海涛天,越是无能为力。
“你姐姐怎么死的,确定是被他杀了吗?”罗峰和指向屏幕上傅贾途的照片。
少年本来平淡的眼神里闪过浓烈的晦暗,他抬头,直直的看着那张照片,他的胸口起伏不定,良久,他低下眸子,声音很沉。
“是他。我不会记错人。”停了一会儿,像是在平复情绪,他本来带着气的声音缓了下来,如同将要讲一个无关的故事。
“我姐姐走的时候才刚大学毕业,再这之前,她向我提过学校里有一个学弟总是纠缠着她。”
“我姐姐不喜欢男生,她从小就很明确自己的性取向,但是这个学弟非常的固执,拒绝一次两次不管用,我姐姐就绕着他走。”
“可是这样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他总是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就阴暗的待在某一个角落,站在那里,注视着我的姐姐。”
“后来我姐姐报警了,警察逮捕了他,进行了思想教育,这才好了一些。但是两个月之后,末世降临,我姐姐刚从外地出差回来。”
“刚开始的几天秩序没有崩塌,我和我爸爸出去找吃的,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浑身是血的姐姐,还有那个站在窗户边上的男人。他跳下了楼,消失在那里。”
冷静的陈述比情绪激动的控诉更能取得人的信任,司如絮看着面前的少年,眼神里流淌着晦暗的底色。
不过她不准备说什么,归根到底,除了斯祁以外,任何人的人生轨迹都和她没有关系。
既然是斯祁想管这件事,她就只需要陪着就好,在必要的时候提供一些建议。
于是她侧头,看见了斯祁同样有点疑惑的眼神。
“你家住几楼?”
“二楼。”
“为什么不追?”
“他跑的很快,我下去就来不及了。”
斯祁摇了摇头,直视少年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我是说,你,或者你爸爸,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跳下去追。”
空气沉下来,面前的少年的喉头微微滚动,好久,才吐出晦涩的声音:“我不敢。”
是的,他们都不敢。
下面是丧尸,是看起来秩序却不秩序的人群,他们是普通人,也知道信息差,暴露出来的数据有时候是不可信的。
普通人面对未知的时候,恐惧会被无限的放大。
他们怕那个男人觉醒了异能,怕下面有丧尸等着他们,怕死。
斯祁坐得靠后了一点。
她知道,有时候爱在生死面前也会变得怯懦。但是因为爱,又无数次的将当时怯懦的人拉回那一个场景,备受煎熬。
“可以先把傅贾途带过来吗?”
“他跑了。”
“?”
罗峰和摊开双手,无辜的看着斯祁:“我当时就是处理这件事情,你发了处理那个男人的照片之后,傅贾途连夜打破基地防御跑了。”
“我现在守门的土系异能者的神经还是错乱癫狂的,下手还挺重,感觉一时半会儿都恢复不过来。”
斯祁面无表情的看过去:“那你还不确定是不是傅贾途做的,这不是摆在这里了吗?”
“呵呵,我们基地对人才还是比较爱惜的,这种乱跑出去但是没有出卖基地,也没有去别的基地的,我们一般当他只是想出去散散心。”
一群……
斯祁忍住那一点想骂人的冲动,静下心来。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周爬上来诡异的血红色纹路,空气中不用的异能气息向她涌过来。
她细细的分辨着,忽然,抓住其中一缕紫色的异能,“找到了。”
说完,她把手搭在司如絮的肩膀上,两个人周边的空间撕裂,消失在了原地。
罗峰和有点尴尬的收*回了想要跟上去的手,目光飘忽不定的落在了那个少年的身上。
“装什么。”少年找了个凳子坐下来,丝毫没有刚刚局限的样子。
“你为你姐姐报了仇,我借机除掉了毒瘤,双赢的事情,不是吗?”
少年点了点头,然后若有所思的盯着斯祁刚刚消失的位置。他没有异能,但是居然也感受到了空气中强烈的异能波动。
“但是你不怕他们两个赢不了傅贾途吗,毕竟他的异能那么特殊。”
罗峰和轻轻挑眉:“那你就不知道了,她们两个专门打高端局的。”
“呵。”
少年落下嘲讽的一笑。
其实那个男人确实没能杀死姐姐,他只是捅了一刀,但没有中要害,便被回家了的他们惊到,仓皇逃窜。
真正致命的那一刀,是姐姐自己捅下的。
他低眸看着杯子里的茶水,看着茶水里倒映着的,记忆里的那双绝望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大家假期快乐呀
第55章
那抹紫色的异能很散乱,断断续续的飘了一路,等传送过去的那一瞬间,原本微弱的异能一瞬间暴乱起来,将斯祁和司如絮包围住。
她的手中异能凝聚起来,隔离出一个空间,将她和司如絮紧紧的包裹住,可即使是这样,还是有一丝紫色的异能从缝隙中流露出来。
司如絮下意识的往前格挡,那缕紫色异能进入她的额头,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渐渐的失去了焦距,原本抬起的手无力的垂落。
斯祁侧过身子将司如絮搂入怀里,低眸,对上那双无彩的眸子时怔了怔。
精神系异能,调出对方印象最深刻的,最恐惧的东西,从内部瓦解对方。
司如絮最畏惧的东西,会是什么?
她低了低眸,将司如絮安置在空间里,自己踏出去。
傅贾途根本没想躲,他原本就是基地高层,基地所了解的斯祁的底细,他都知道。也许独自一人跑出来就是想弄个鱼死网破。
最不济,咬下一块肉也好。所以他才在基地不远处布下天罗地网。
与他想象的并无二致,斯祁太轻敌,也太大意了,他刻意营造的逃跑的假象并没有被这位救世主看穿。
“呵。”傅贾途看着面前被空间异能环绕着的斯祁,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斯祁微微敛眸,她不知道傅贾途本身和释放出去的异能还有没有联系,以及,如果杀了傅贾途,司如絮会不会受影响。
一股没由来的烦躁涌上心头,她感觉血液都焦躁得滚烫。
“你不想知道她内心最恐惧的东西是什么吗?”傅贾途微笑着,像是把握住了什么必胜的把柄,以一种极其上位者的姿态低眸瞥向斯祁。
“这是她心里藏得最深的,最不能公布于众的秘密,就算这样,你也不好奇吗?”
“只要你放过我,并且不追究三年前的事情……我就告诉你。”
斯祁的眼睛轻轻抬起,漆黑得像是深夜的浓墨,也盖住里面她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愠怒和寒光。
“既然是秘密,那就好好的守住。你随意窥探这些,倒是不怕被杀人灭口。”
“斯祁,你会吗?”傅贾途还是笑着,笑得从容,好像他才是掌棋者。
“我现在对你有用处对吧,以你的性格,会对帮助过你的人灭口吗,救世主。”
斯祁漆黑的眼睛里闪过几分的迷茫,她的背后,是昏迷的司如絮,她可以感受到空气中属于司如絮的气息一点点的发紧。
司如絮在紧张,在害怕。连异能也杂乱交错。
后背的肌肤隐隐的发烫,像被一团漆黑的东西注视着,头顶上的烈日灼灼,此刻却割裂的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那说说吧,你对我有什么帮助。”斯祁的大脑一片浑浊,可越是这样,眼神边越清明,她一眨不眨的看着傅贾途,也看着他最后的底牌。
他通过精神系异能得到的种种事情。
“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情。”
“想想吧救世主,是罗峰和的秘密,是司如絮的,还是你自己的。”
斯祁眯了眯眼睛,“我自己的?”
“对,你自己的。”傅贾途摊开双手,一步一步的走向斯祁。
“人们总是自作聪明的以为很了解自己,其实不然。这样吧,做个实验,你先在大脑里仔细回想,你觉得你最害怕的东西,然后我再和你一起,走入你的心里,看看现实和想象的差距,你就会明白了。”
斯祁轻轻的弯唇:“不必你和我一起,我自己就可以。”
她对于末世的异能感知几乎到了极致,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傅贾途的异能伤不了她。但是却实打实的困住了司如絮。
所以她不打断去亲身体会这个。
在紫色异能进入她的额头之前,她用空间将自己隔离开,于是,本来她站的地方就出现了一个她的替代品,一个完完全全的,被复制出来的她。
代替现在的她,去经历她最怕的事情。
她对自己确实不了解,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心如死灰,连死都不怕的人,有什么是最恐惧的呢?
但是如果是最难受的,无非是三年前和司如絮断崖式分手,和母亲死去的时候。经历了这两件事,她再无软肋。
她就跟着那个替代品的自己,逐步的跟随。
周边的空间是黯淡的,一如她心里的底色,灰尘低调,绝望的瞥不见一丝光。
前面的空间却越走越亮,这种亮不是太阳的暖光,它是虚无的,像走在反光的湖面,很美,但没有生机,亮得空洞,无力,空气里每一次呼吸起伏都吸入了绝望。
她看见那个替代品的自己已经微微皱眉,脚步开始放缓,像在犹豫着要不要走进去。
斯祁顿了顿,对于里面的东西更加有兴趣起来。这个时候的替代品已经是现在的她了,还会有让现在的她停步不敢往前走的东西吗?
她站在身后,有耐心的等待着,几个呼吸之后,那个替代品终于鼓起勇气,整个身体陷入白昼中。
共感的斯祁感觉呼吸忽然一窒,强烈的恐惧感像潮水席卷而来。
她快步的走进白昼,却只看见一层层耸立的高楼。
这是末世前的情景,路边的小车,红绿灯,没有人照料的小吃摊,无人的校园,灯光常亮的写字楼和各色门面的小店铺。
这个地方很诡异,也很寻常。它只是末世前的一个小地方的投影,诡异的是,这里甚至没有风声。
它没有生命的痕迹。
“这就是你恐惧的东西啊……”一个诧异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斯祁猛然回头,前面属于她的替代品在这瞬间回归到她的本体,分出去的一部分力量和对世界的感知重新回来。
她可以感受到,空气中的死气和紫色的异能。
傅贾途还是跟过来了。不过可惜,除了斯祁,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意味着什么。他只看得到上面繁华的情形,看不到地下埋着的枯骨。
斯祁微微侧过头,倒是没有多生气。
“想说什么?”她还挺好奇傅贾途看见这些的反应。
果然,傅贾途的眼里闪过很明显的诧异,他环顾四周,“你害怕末世前的世界?”
“不对,应该是末世结束之后的世界。”末世前不会有高楼大厦和学校以及小吃铺混杂在这样一个空间里的组合,它们是有序的,阶级分明的。
“还有什么?”他自顾自的沉思起来,却没有在这里面再发现任何的破绽。
斯祁已经收拾好心情,她的空间系异能悄无声息的靠近了傅贾途,直到周围的空间的气息发生了变化,她收起了异能。
傅贾途果然是有恃无恐的,他要是出了问题,那么这个源自他的异能的记忆体空间也会有差错。他笃定就算为了司如絮,自己也不会杀了他。
斯祁轻轻挥了挥手,周围的空间撕裂,景色一点点的褪色,周围的破败的景象浮现。他们又回到了末世里。
“行,我答应不会杀你,但是现在,你把你的异能从司如絮的记忆里拔出来。”斯祁看着傅贾途,眼神里没有惯有的笑意。
她对傅贾途没有好感,这个人不仅阴郁,而且精于算计。
“记忆魔障这种东西还是自己破解比较好,等她自己走出来,她就没有弱点了,不是吗?”
“放心,我给她的异能里并没有攻击性。”
傅贾途看了一眼司如絮的方向,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只是看向斯祁时,眼底的兴趣更加的浓厚了一些。
“我其实挺想知道的,你为什么出来追杀我呢?”
“我发过悬赏了,你在末世初期杀了一个女孩。”
“哦?”傅贾途佯装惊讶:“我怎么记得……我只是捅了那个女孩一刀,并没有真的杀死她呢?”
“傅贾途,一面是基地的普通人和罗峰和,一面是伤了很多人的你,你觉得我会相信谁?”
罗峰和闻言轻笑起来,他摊开双臂,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斯祁,你可以窥探我的记忆,用你的异能。”斯祁微微皱眉,她的异能什么时候可以窥探别人的记忆。
这时候,周围的紫色异能一点点的缠绕上空间异能,斯祁周边的空间被撕裂,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传送到了一个凌乱的房间里。
“爸,林落呢?”女孩捂住自己肩膀上的一处正在流血的伤口,目光从逃窜了的男人身上移开,却看见门口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微微怔住。
斯祁靠在窗户边,往下面瞟了一眼。并没有像那个少年说得一样,傅贾途确实没有杀人,或者说,杀人未遂,而他是稳稳的从二楼的楼梯走下去的。
而他们两个人,甚至都没有拦他。
而此时,那个略显稚嫩的少年眼神躲闪,不敢看过去,而明显年长的男人不耐烦的把手上抢到的物资带进了房间里,关上门。
“管她干什么,多一个人多一张嘴的。”
女孩看向自己父亲冷漠的嘴脸,一股不好的想法涌上心头。
“她是异能者,她是主动过来保护我们的,你杀了她?”这个时候,她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些话是质问,更是试探。
没想到,这些话不知道戳中了男人的哪个痛点,他狠狠的把手上的物资摔到地上,双目充血。
“异能者?异能者就了不起吗,就她放出来的那一点小闪电,除了吓吓人,还能怎么样?”
“是啊,我就是杀了她,我趁她掩护我们逃离丧尸的时候从背后把她推进了尸群。”
“都现在了,你别随便从外面找个女人回来就说什么只是爱情,你就应该去找个强大的男人,就算是普通男人都比女的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男人的面孔逐渐的扭曲,癫狂。
斯祁嗅到了嫉妒的味道,他在嫉妒绝大多数人都觉醒了异能,而他却没有,他觉得是命运的不公。
视线里,女孩的眸子破碎含泪,那双绝望的眼睛垂下来,落在地面上的,还带着血的匕首上。
她缓慢的捡起匕首,旁边一言不发的少年的手臂紧绷起来,眼睛里染上几分惶恐:“姐姐,不要!”
女孩却罔若未闻,最后的时候,她笑得温柔:“你们就……好好活下去吧。”
血液从大动脉喷洒而出,天空被血色染成了诡异的红,记忆戛然而止。
重新回到末世的时候,斯祁微微抿唇,看向傅贾途的眼里带了些复杂。她可以感觉到那个场景的真实性,没有被异能虚构的痕迹。
这是傅贾途真实的记忆,那么,其实他从来没有离开过那栋房子,所以他目睹了女孩的死亡。
那个少年骗了她。
“你去找那个女孩做什么?”这是斯祁最疑惑的一个点,单纯是因为爱情吗?
“我想让她跟我走。”傅贾途的笑容有些发涩,“我知道我觉醒了异能,而且能一定程度上对人们的心理有影响,所以我想试试能不能控制她,让她和我一起走。”
“她没有被控制,她醒了过来。”傅贾途停顿了一下,然后轻声开口,“她很爱她。”
爱到即使被控制,也能清晰的知道自己爱的到底是谁。
“嗯,这样啊。”
那傅贾途更该死了。斯祁藏下眼底的寒芒。
空气中司如絮的异能越来越混乱,逐渐有了攻击自己本体的倾向,斯祁微微皱眉,看向傅贾途:“这就是你说的不会有攻击性?”
“这可不是我的异能攻击,是她自己攻击自己。看来她真的很害怕这个,怕到根本不能依靠自己走出来。”
傅贾途的面色也不好,他本来可以随意的进去查看司如絮的状态,但是现在,他的视线一进去,就会被雷电异能打出来。
他观察了一会儿,眉头越皱越深。
“不行,再这么下去她就会陷入到里面,永远出不来了,要不你进去看看,她或许不会伤你。”
傅贾途知道的不多,但是他在司如絮的记忆里看见了斯祁的脸。
司如絮的,最深刻,最恐惧的事情,和斯祁有关——
作者有话说:火葬场火葬场,最大的火葬场要来了[加油][加油][加油]
第56章
入目的是一片迷雾的天空,黑云一层层的压下来,熟悉的,让人喘不过气。
斯祁现在的视线有些奇怪,她低头,脚底下的土地更奇怪,它是粘稠的,像将要把她的腿吸进去。她皱了皱眉头,抬腿往前面走。
她没有看见司如絮。她把自己藏在这片雾气里面了吗?
司如絮的记忆空间和她的不同,她并没有感知到任何的元素,或者是异能的信息。而她自己,在这里也似乎使用不出来一丝一毫的异能。
记忆质最边缘的地方有一个亮点,斯祁抬腿朝着那边走去,果然,仅仅只是走近一点,就有丝丝的雷电挡在她前面威胁,想试图逼退她。
她恍若未闻,任由那点细微的雷电在肌肤上面游走,带来一点微弱的麻感。
越往前,雷电越凶,但凶得没什么底气,等到她真正的靠近那个小白点的时候,周边本来已经有点弱下去的雷电骤然狂躁起来。
几缕威压很强的闪电朝着她压过来,却又在即将碰到她的时候硬生生的转了个弯,最终也没伤到她分毫,只留下了一地的焦灼。
司如絮藏在这里,她不想让她靠近,但潜意识里又不想伤害她。
斯祁低了低眸,其实按理说,即使她再想知道司如絮的秘密,但是对方那么不愿,她也不会强求。
可是这关乎司如絮的性命。
斯祁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伸手触碰到那个白点,白点以几何倍的速度吞噬掉了周边的晦暗粘稠,迎面扑过来了些雨水的味道。
司如絮的记忆在下雨,空气里混杂着草木泥土的腥味。
前面隐隐约约的走过来一个人影,从身形上来看,比她瘦一些,走路一瘸一拐的,怀里抱着一些什么东西。
她走了上去,想看得真切一些。视线却在触碰到那个人的脸的时候顿住。
司如絮的记忆里走过来的,是不知道哪个时间段的自己。这时候她面黄肌瘦,给人一种强烈的营养不良并且活不了多久的感觉。
怀里抱着的东西露出很小的一个角,是在外面捡来的树皮和野菜,这便是后面几天的存粮。
不过可惜这一点存粮后面也被人抢走了,她几乎要饿死在那里,最后只能在外面游荡,幸运的捡到了异能者丢掉的几颗一阶异能,拿去换了些积分才勉强活下去。
司如絮怎么会知道这些,她有这一段的记忆吗?
斯祁还是疑惑,她知道司如絮有一段时间对自己见死不救,司如絮也知道她知道。她并没有因为这个而责怪司如絮,因为她也不会在乎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的死活。
司如絮害怕这个,而且因为这个差点困死在梦境里了?
带着这一点疑惑,斯祁继续的往前走,直到前面又出现了两个人影。有一个是司如絮,另一个女人……她认识。
那是司如絮最好的朋友,从小就身体不好,是个药罐子,但温柔坚韧,会时刻的关注身边人的情绪,永远不急不躁。
斯祁记得刚和司如絮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有些人过来找她问司如絮,她太受欢迎了,优秀,漂亮,可望不可即。
那些人只当她是司如絮的小跟班,说话的语气并不很好,在司如絮不知道之前,她的这个朋友总会温柔的走上去,一双漂亮的眼睛带着些许的疑惑,看向那个要司如絮信息的人。
“直接找她的女朋友要信息吗?你们确实挺会找的,不过司如絮可能不是很想和你们认识,毕竟家里已经藏了一个了,而且高挑漂亮,成绩又好。”
话是笑着说的,眸子里却没有什么情绪,声音温温柔柔的,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鄙夷。
她对她的印象不错,所以司如絮最后一个死去的朋友,是她?
“你去哪里了?罗峰和大概率会往西方走,我已经下了一级通缉令,我们先赶过去找,一定会在一个月之内找到他。”
“先不急。”女人笑得温柔,她看向不远处的方向。
“我看见熟人了。”
“谁?”司如絮怔了怔,脑海里浮现出很浅的一个轮廓。
“是斯祁。你从那边过来,你应该也看到了吧。”
司如絮沉默下来。她的确看到了,而且并不体面。
这是她和斯祁自分手之后第一次见面,她之前听说过斯祁去了别的城市,末世来临,除了这座城池,外面的城市全部沦陷,她本来以为斯祁已经死了。
她看见斯祁的时候,对方抱着一袋野菜和树皮,被一个健壮的男人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紧接着,男人将她踹起来,强行的夺走了她怀里的东西。
斯祁全程一声不吭,要不是被踹的起不来的时候,蜷缩在地上的呼吸起伏,和她咳嗽带来的血腥气,她甚至都不觉得她还活着。
司如絮没有为斯祁驻足太长的时间,两年不见的前任不足以让她花费太多的心思。
而且,普通人这么拼命的活下去又是为了什么呢?遥遥无期的未来,变化剧烈的极端天气还有即将到来的神秘的大剿杀。
她或许可以心软救她一时,可是救了一时,下一刻呢?依旧会以各种方式死去,不如早一些,也免得多受折磨。
女人看见司如絮躲避的神情,便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我看她疼昏过去了,不过还有呼吸,就给她喂了一颗特效药,在她旁边放了几颗一阶晶核。”
斯祁微微一怔,她以为是哪个异能者掉落的晶核,原来是她给的吗?
在隔离的空间里,司如絮的眼睫低垂,看不清情绪,她只披上了浅色的风衣,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嗯,走了。”
这便揭过了所有的事情。
两个人的影子逐渐的远去,周围又变成了刚开始的那片浑浊粘稠的天空,她四处寻找,果然又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白点。
这一次,她更加快速的走过来,依旧有一些细小微弱的电流在她的四周环绕,偶尔还会有来吓她的大闪电,不过也都没有真正的伤害她。
直到一个焦灼的电流横跨在她的前面,淌过一条巨大的河流。
宁愿用这种方式也要阻隔她进去那个光点吗?
斯祁低眸看着地面上的电流,不知道怎么,她居然觉得这些像流淌了很久的泪珠。
斯祁怔怔的站在那里,脚下仿佛坠着千钧的重量,她的脑海里缓缓的浮现出傅贾途问她的,她想知道司如絮的秘密吗?
她想的吧,可是她会害怕。
司如絮瞒了她些什么,她试探过无数次,她还想知道,可她总觉得这些应该由司如絮亲自和她说,而不是她用这种方式,进入到司如絮的记忆里。
即使她那么那么的排斥。
司如絮的记忆空间忽然的震动起来,一副要即将崩塌的样子,耳畔里有不知道从哪里传过来的声音,略显焦急。
“斯祁,她的记忆空间越来越不稳定了,你搞快点。”
斯祁低了低眸,掩盖住眼底的寒意。
呵,兔死狐悲。
她没有犹豫,一脚踏入电流中,脚底升起密密麻麻的疼意,连着那一块电流都颤抖了几分,然后,随着斯祁的每一次落脚,那些电流都颤颤巍巍的让出一条不触碰到她的渠道。
司如絮害怕她知道记忆,但潜意识里更怕会伤害到她。
斯祁伸出手,触碰到那点白团的时候,天幕又崩塌瓦解,换了个颜色。
眼前的情景却让她的血液瞬间凝固。
这里的颜色是灰败的,只远处乌泱泱的丧尸,跌跌撞撞的拥过来,基地里的警报不断的轰鸣。
城墙上,几个人站在那里,目光凝重。
刀疤脸看着地图上的红色警报,眸光深沉,他轻易的藏住眼底的恨意,余下一点忧心看着司如絮:“基本确定了,这次的丧尸潮就是冲我们来的。”
“让所有的土系异能者都先过来筑墙,攻击系的在四周守着,治疗系的辅助系的在后方待命。”司如絮冷静的下达命令,身边的风系异能者答应了一句,就御风往下,让声音随着风声往前传播。
刀疤脸的神情短暂的扭曲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
司如絮不轻不重的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有什么不正常的,猜忌的都放到后面,现在解决这次的尸潮才是最重要的。”
“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希望基地长不要吝啬使用自己的能力。”司如絮抬眸,似是不经意的提起。
除了一年前的那场尸潮,刀疤脸从来没有在外面展示过自己的异能,没有人质疑她的强大,但偏偏只有司如絮,她对刀疤脸的能力提出了质疑。
即使刀疤脸知道司如絮仅仅只是看不惯他坐着最好的位置,却不行为基地奉献的事情。
“我会展现自己的能力的。”刀疤脸轻轻咧起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斯祁抿了抿唇,司如絮当时是怎么不怀疑刀疤脸是坏人的。是她太以貌取人了吗?
空间又在闪烁着,再次稳定下来,就是司如絮在尸群中闪烁着,她一面释放闪电异能击碎旁边围上来的丧尸,一面躲避后面红色异能的攻击。
刀疤脸的红色异能和自己的不一样,斯祁的是血红色的,很纯正的颜色,而刀疤脸的却显得有些寡淡。
所以,她被丧尸群困死的那一天,司如絮也在丧尸群里。
斯祁忍住心头的一点不安,目光继续追随着她的视线。
即使是司如絮,也没办法同时面对丧尸群和后面刀疤脸的追杀,很快,她的动作迟钝下来,手臂被淡红色的异能打伤,又被丧尸抓破,血液染红了浅色的风衣,晕出很大的一片痕迹。
司如絮捂住自己的手,后退几步,忽然又朝着一个指定的方向跑,她疯了一样的将异能从异能核中释放,不要命的架势。
方圆两米内的丧尸一靠近就会被雷电异能绞杀,终于,司如絮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斯祁顺着司如絮的视线,看到了自己。
那时候的她已经死了,鲜血从身体里的几个血窟窿里流出来,而她眼神无彩,空洞的跪在那里,像一颗枯树。
背后,淡红色的异能再一次的击中司如絮,她被震得跌落在地上,吐出了一口鲜血。身边的丧尸群还在往前涌,可却诡异的停在了离司如絮几步的地方,动弹不得。
斯祁的目光中,司如絮闭上了眼睛,眼周缓慢的爬上血红色的纹络。
她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司如絮此时眼周的纹络和她现在的一模一样。
她看见一团血红色的东西从司如絮的眉心飞出来,亲近的贴了贴司如絮的脸颊,又很不舍的,很眷恋的,飞入了斯祁的眉心。
然后。
司如絮倒在了斯祁的前面。
周围的天空又一次的褪色,回到了刚开始的地方。
斯祁无神的,看着地板上粘稠的,站住自己鞋底的东西。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被粘在了这里,窒息的,喘不上气。
刚刚的……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身体里的异能,本来是司如絮的对吗,意思是,她重活的这一世,是司如絮给的,对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
如果司如絮从刚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如果她也是重生的,那么她们的所有对话所有计划,她受得每一次伤,她知道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司如絮为她计划好的。
难怪。难怪她总觉得自己是连生死都被人安排好了的。
原来安排她的不是神明,而是枕边人啊……
斯祁感觉荒谬,她轻轻勾了勾唇,居然笑出声了,突兀的笑声在安静的空间有些刺耳,直到一滴泪水落入这片粘稠的土壤。
斯祁不惧怕这些闪电了,也不在乎司如絮的秘密了。
她一脚踏入闪电的里面,那群闪电急忙的躲着,她更快的追。
知道周围的天光大亮,刺眼的光芒让她眯起了眼睛,眼泪被刺激的洇湿了睫毛,她没有闭眼,她想看看这一次,又是什么。
司如絮到底哪一句话是真的。
天空不再暗沉,甚至称得上晴朗。是在末世很久不曾见过的,难得的好天气。
“姐姐,祂还是没有回话吗?”
司落蘅从研究所里走出来,这个时候的研究所略显简陋,完全没有之后的那中奢侈和磅礴。
司如絮摇了摇头,眼底是从未有过的茫然。
末世已经进行到中期了,而她体内的,那一团连同末世一起降临的小能量团依旧没有动静。
小能量团为她带来了和祂交流的能力,以及,能够更清楚的感知末世里的土地和能量的变化,却又受限于一些东西,祂不愿意和她交流,宁愿封塞她感知末世的五感。
“落蘅。”司如絮缓缓的开口,她好像隐隐的窥探到了一点答案的影子,在她胸口的地方堵得发涩。
“是因为我体内拥有的异能吗,所以这一团小能量一直排斥着我。”
周遭沉默下来。
现在的研究成果不多,但是她们也有所察觉,末世对待普通人比异能者宽容。
司落蘅又想起来为司如絮注入异能的时候,窗外那一轮血色的月亮。
司如絮并没有被注入那一只小丧尸的血清,也没有和别的丧尸接触感染,所以那个血夜,她的变化其实是这一团小能量球带过来的吗?
周遭安静的落针可闻,司落蘅的声音晦涩,她抬眼看向司如絮,一字一句:“姐姐,把那个小能量球放到我的身体里吧。”
她是末世初期发展的推动者,也是最能研究末世的人,将小能量球放在她的身上,比无用的放在司如絮的身上所得利益更大。
司如絮却摇了摇头:“我与它交流不了,它好像是封闭着的,我没有办法挪动它。”
“而且。”司如絮顿了顿,话里有说不尽的茫然,“天底下没有莫名其妙得来的东西,得到与失去一般都对等,这一团能量为我带来了这些能力,一定是要我去做某些事情。”
“毕竟……能与末世那么的贴近,可不算是什么好事……”
周边的颜色第三次的褪去,这一次,斯祁却感觉连同她内心的底色一起,所有鲜艳的,温情的,生死与共的,她和司如絮的……所有的片段都被留在了这里。
她像一个空壳。
前面,真正的司如絮站在和她的不远不近出,就静静的立在那里。
斯祁的视线曲折模糊,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也听不见她所说的话语。
她好累啊,她不想问了。
她想起来第一次的大剿杀,祂降临的时候,她和那只变异植物都那样的焦灼,可是司如絮却安睡如常,实际上她并不受大剿杀的影响吧。
第二次,第三次的大剿杀也都没有她,所以如果第一次大剿杀,如果她没有扑过去死死的拽住司如絮,她根本就不会进去。
第三次大剿杀,根本就不是她的话,她的行为改变了祂的认知,而是因为,那个闯入的人是司如絮。
司如絮才是那个,由祂亲自看着长大的,第一个人类。
难怪,
难怪在第一次大剿杀的时候,在梦中,祂一次次的治他于死地,而司如絮每一次都能感知到她的异常,在关键时刻将她救醒。
难怪祂任由自己在末世中风雨漂泊两年,原来自己本身就是无关紧要的蝼蚁。
难怪小丧尸的能量在自己的心底不会被主动的吸收。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模糊的视线随着滴落下来的泪珠越发清晰,又被下一滴眼泪覆盖,她始终不愿意去看司如絮。
曾经种种的,生死相托的都变得可笑至极。
司如絮拼了命的护住她的性命,也是因为她的命还不能丢在这里,是吗?
她的手指微微的蜷缩,周围灰暗的墙壁开始脱落,司如絮的记忆世界崩塌了。
斯祁还是走上前,她每走一步,后面的地面就坍塌一步,终于,在一片废墟和世界坠落的声音中,斯祁走到了司如絮的面前。
她抱起司如絮,眼周爬上血红色的纹络,在空间中极速的穿梭着,直到离开这里,末世没有什么温度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却驱散了些许入骨的寒意。
可她,她的身体里,好像有那么一块骨头,被浸泡在了司如絮记忆里的粘稠的土地里,疼痛,晦暗,在她的心里一滴一滴的落着恶心的泥水。
她好介意啊,可她无可奈何。
那边的,被她隔离开的空间里,她的眼睛隔着一层朦胧的雾气,坠入一片琥珀色的眸底。
她迟钝的大脑无法分辨出里面的情绪,悲伤的,绝望的,还是温柔的,虚伪的。又好像,全部有。
“出来了就好,她最害怕什么啊,你们两个进去那么长时间。”傅贾途笑着看斯祁,他忽视了斯祁苍白的脸色和眼角的泪痕。
如果能遇见爱侣决裂的场面就更好了,他向来乐于看这些东西,世界上的所有爱人都应该彼此猜忌。
可斯祁什么都没有说,她有点踉跄的后退几步,眼神终于落到了傅贾途的身上。
傅贾途的身体微微一震,连同手臂都僵硬住。对方明明只是看着她,他却从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感受到滔天的晦暗和冷意。
“你说的,当年迫害那个小姑娘和她女朋友的,那个少年算一个,她爸爸算一个,而你,也算一个。”
“他们的父亲应该早死了,至于那个男孩,她姐姐祝他好好活下去,我也不管她,剩下的,你……”
斯祁停顿了一下,傅贾途本来扬起的笑容一点点的垮下去,他眯了眯眼睛,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看着斯祁。
“你说过不杀我,难道作为救世主,你会说谎吗?”
“救世主当然不会说谎。”斯祁弯唇轻笑。
傅贾途的嘴角刚一上扬,就僵在了原地,他低头,看着心口出被空间异能击穿的窟窿,不可置信的倒在了地上。
斯祁的唇边笑意未减,“可是我不是救世主,而且,你该死。”
做完这一切,她把隔离的空间打开,遥遥的,对上那双复杂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很肥!!今天!
第57章
斯祁的唇边还带着未散的笑意,缓步的走向司如絮,她低着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漏不出丝毫的情绪。
“在想些什么?……祂的,女儿?”斯祁歪着脑袋,声音很慢,好像真的在好奇,无意的发问,“说起来,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给了我一次重活的机会。”
她的语气温柔,甚至,比和她相处的任何一刻都温和,只是,
司如絮不露痕迹的按住自己的手指关节,忍受从心脏处传来的,撕裂的疼痛。
斯祁的异能在躁动,动静大到连她都收到了影响。
司如絮抬头,余光瞥见一点鲜艳的红色,一缕一缕的鲜血,因为斯祁的吞咽不及,从她的唇角一滴一滴的漏下来。
可当事人只是轻笑,好看的薄唇染上妖艳的红。
“那你需要我怎么做呢,更曲折的结束自己的性命,把它还给你,这样么?”
“所以司如絮,我有被你利用的资格了吗?”
一模一样的话,从那个弱小无助的深夜到现在几乎要将身体里流尽的她。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是一座山崖,每一次的呼吸,都会有碎石沿着脉络坍塌。
眼泪和血液混合在一起,斯祁没有发出一点的声音,从小就乖巧的孩子连哭都是静寂的,她的眼尾通红,睫毛被泪珠压弯,才堪堪的滴落,沿着眼周还没有消散的血红色纹络滚下。
最终,斯祁落下想要去抓住司如絮的手,空洞的,颤栗的,轻而缓的开口:“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
在这个时候,司如絮才大梦初醒的抱住斯祁,恍然的,她察觉斯祁身体在颤抖,不自控,似是绝望,又似是解脱。
巨大的绝望像潮水一样将她心底权衡利弊的天秤压垮,身体里的血液倒流击溃大脑思考的脉络,她紧紧的抱着斯祁,嗓音嘶哑又小心。
“斯祁……不是,当时,只有你,那团能量感受到了你,所以我……”司如絮顿住了。
所以她干什么了呢?
她就过去了,她看见了跪倒在地上没有生机的斯祁,把那团能量给了她,赋予了她们重活一次的机会。
只是,她重新开始的时间好早,早到她在遇见斯祁之前就布置下天罗地网。
让斯祁经历异能者的险恶,让斯祁知道人性的美好,让斯祁爱上她,最后……让斯祁心甘情愿的为人类牺牲。
这样吗?
可是。可是她,
司如絮的肩头一沉,斯祁将她的头埋在司如絮的肩膀上,身体轻微的颤抖着,她的肩膀很快被洇湿。
空气里有血液和泪水混杂的味道。
“司如絮。”斯祁的声音很平静,像无风的湖水透出死亡的射影,“你明明……可以和我好好的说的。”
“我不会怪你的,我本来就无亲无故,本来就一个人颠沛流离,也本来是要葬身尸潮的。”说完这句话,她很轻的,很大口的呼吸着周边的空气。
好像这样就能缓解心脏的血肉一块一块脱落的,撕裂的疼。
“我可以死,这里是末世,作为普通人,我迟早会死。谢谢你给了我异能,给了我再次活下去的机会,可你不能骗我。”
“你可以放由我麻木,但不能先让我长出心脏,再挖去它,这样……这样太残忍了,对不对?”
斯祁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她本来就心存死志,可司如絮偏偏要告诉她,她是被很多人喜欢的,她帮助了很多人她要活下来。
等到她想活的时候,又告诉她,在剧本既定的结局里,她走的,只能是死棋。
“不是,不是斯祁!”司如絮紧紧的抱住斯祁,像要将她揉进血肉里,“我想让你活,我会让你活下去的,你相信我,可以吗?”
听见司如絮的声音,斯祁的身体有一刻僵硬住,然后,她缓缓的,用空间异能将自己和司如絮隔离开。
她仔细的看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的眸子,往常温柔的,带着情意的,冷静的,所有的情绪都随着谎言的揭开而破碎,只余下无尽的空洞和绝望。
斯祁后退几步,泪水还在沿着睫毛往下落,可她却轻轻的弯起唇角。
她听着司如絮喊她的名字,看着被隔开的空间里,司如絮的雷电异能疯狂的试图击碎这一方空间。
“司如絮。”
“你救了我,却也利用了我。末世该怎么发展,就按你的计划发展吧。”斯祁弯了弯睫毛。
“你去研究所吧,回收你的伏笔。我们两清了。”
“不可以,斯祁,我们不能两清!”司如絮感觉这一片空间里的空气太稀薄,她甚至喘不上气。
她无力的,调动身体里的所有异能去攻击这一片的空间。
可无济于事,这一团能量是祂给予的,在末世里是最高的法则,而司如絮的能量是这一块能量的附属,她的攻击对斯祁的异能不造成伤害。
可,她的掌心落下的最后一道闪电,却直直的打在了斯祁的身上。
她微微怔住,看着斯祁被雷电异能击中而又吐出的一口血。
她知道了。
祂总是偏向她的,所以祂感受到她的绝望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将她的情绪归咎与这里的另一个人身上。
她张了张唇,却发不出半点的声音。
她又一次,看着爱人鲜血淋漓的从她的世界里退出去,带着浑身狰狞的伤。
……
斯祁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她从口袋里摸出一瓶药粉,一路攥在手心里,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勉强的找到一个还算安全的地方。
她轻轻的吸了口气,把自己小腹上面的衣服掀开,露出被闪电异能击中的肌肤。
清晰分明的马甲线轮廓上横着一条被烧焦的血痕,斯祁把药粉均匀的撒了上去,又因为碰到伤口而疼得皱脸。
司如絮真的很不是人,祂也是。
那么明显的,是她被司如絮利用了,才那么多次受伤,才在那么长的时间里成为过街老鼠惹人唾弃,可到了决裂的时候,祂还怪自己把司如絮隔离在另外的空间里。
然后让司如絮的雷电异能打伤她。
不过,她倒也没那么意外。司如絮是受宠爱的,末世前就是人群的焦点,家世背景,容貌才能,她样样就具备。
末世之后又是顶级的异能者,命运向来就眷顾她。
斯祁想起之前在一起的时候,她有一段时间迷上了抽卡的网游,辛辛苦苦的过剧情,攒游戏货币,等自己喜欢的角色的卡池。
等到了下池子的那一天,还是大保底拉满了才把喜欢的角色捞走。
她垂头丧气坐在一边的时候,司如絮洗完澡,悄悄的走过来,问她怎么不是很开心。
她就让司如絮帮自己抽一下,当场硬氪了十抽。
其实本来只是想看司如絮抽卡的样子,十发紫色保底,再怎么样也能出个四星,她就夸一夸司如絮。
直到金光出来的时候,斯祁还是懵的,一辈子没连金双金的账号,一下子出了十连四金,还一个都没有歪。
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账号转运了,现在想来,拉着神的亲女儿抽卡,能抽不好吗?
斯祁一边撕下一点布料给自己包扎,一边像是自嘲的想着,会不会是祂不满意自己是司如絮的妻子,才一次又一次的,让自己过得那么差。
斯祁体内的异能还在横冲直撞,一副不把她的经脉撞断就不罢休的样子,斯祁捂住疼痛的胸口,靠着一棵树坐下来。
夕阳缓缓的落下去,月亮又爬上梢头,微弱的光透过新叶落在树下睡着的人身上,她的眉心微皱,掌心护在了胸口处,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好像忍受着极致的疼痛。
忽然,她睫毛颤了颤,从睡梦中惊醒,手指捏紧胸口的衣服,吐出一口淤血。
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后,斯祁无力的靠在树旁,似是无奈,似是嘲讽。
“其实,你也不愿被我使用吧。”是对她体内冲撞着的异能说的。
好像一切的事物都有着闭环。
而她只是首尾呼应了,开始是一个人,结束也是一个人。
她连死都无法自我安排。
睡意被驱散,斯祁就站起来,靠着空气里的味道,一步一步的往罗峰和的基地里面走。
又不是出了天大的事情,和罗峰和的约定要继续,明天的末世也要继续。
她可以感觉她身体里的异能正在一点一点的治愈她的内脏,如她所料,祂不会让她那么轻易的死去,她是司如絮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
至少在她还拥有那团异能的时候,她必须活着。
月光落在研究所的银色大门上,门口的机械人发出欢迎回家的没有情绪的声音,司如絮没有理会,径直走进去。
这个时间点,司落蘅已经睡下了,而司如絮走到了研究所的最里层,在大屏幕上调动司落蘅安排在末世各个角落里面的暗网,定位斯祁的踪迹。
时间拖得越长,心脏就越被压得喘不过气。
所有的大屏全部亮起,司如絮进来的时候没有开灯,大屏幕的光芒落在她的侧脸上,也倒映出了她眼底的一点血意和寒气。
终于,最旁边的几面大屏闪出些不同的光,司如絮看过去,眼中带了一些急切,终于,大屏幕上出现了斯祁的脸。
斯祁的状态看上去不是很好,脚步虚浮,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放在身侧隐约的颤抖,她的鼻子时不时的轻嗅着,像在分辨空气中异能的味道。
司如絮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
斯祁是个守信的人,她既然答应了和罗峰和结盟,那么就一定会回去继续找她,至于关于她们的事情,她说不说都不重要。
只要斯祁在罗峰和那里,那她便不会失去斯祁的踪迹。
她太矛盾了,在斯祁曾经失联的无数个深夜里,她辗转反侧,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是死去的亲人的愿望重要,末世的,人类的文明重要,还是斯祁更重要。
一开始,她也认为末世是祂清剿人类的手段,可是自从重生之后,她通过靠近斯祁,知道了那一团异能的强大。
如果依靠异能,五次大剿杀应该没有问题,那么,末世的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呢?祂对于普通人的善意又是因为什么?
祂想告诉他们什么?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个大谜团,掌棋者又深陷另一个巨大的棋局,无法脱身。
她把视线放在大屏幕上,里面的人走得跌跌撞撞,倒没有摔倒,可能是因为异能太乱了感受不到周围的气流,她依旧是一边嗅一边找路。
像一只方向感不好,靠嗅觉找家的小狗。
只是。
司如絮眯了眯眼睛,看斯祁身边的路。天色太暗了,看得不真切,这条路并不像是去罗峰和基地的路线。
可斯祁一直在嗅,走得格外的坚定,应该是笃定了罗峰和在那个方向。
司如絮压下心里的不安,她曾经感受过这团能量带过来的对世界的感知力,她那个时候还没有接纳这个能量,而斯祁已经完全掌握它了,按理说不会有错。
或许是罗峰和不在基地里。
她劝自己别多想,可越是这样,就越惶恐,直到,她看见一条白色的,明晃晃的线出现在斯祁的脚边。
好像有无数的玻璃和金属碰撞碎在她的耳边,轰鸣的,震得她的太阳穴生疼。
这里是,边界。
是城市和外面世界的边界。
末世开始不到一年的时候,其它的城市完全沦陷,只有他们这里,因为有异能者的出现和司落蘅撒下的病毒的压制,外界滋生的其它病毒被杀死在这里,时间长了,便形成了一道明显的界限。
没有人从圈外安全的回来过。从里面看,外面的一切都很安和,它的阳光都是明媚的,不像里面一样,阴测测的好似装饰品。
也会有一些冒险者,说要去外面看看,起初人们并不在意这个,直到他们接二连三的失去讯息,于是外面就成了禁地。
罗峰和,他去了圈外,为什么?
她的大脑像被绷直的弦,手指快速在手环屏幕上翻动,找到罗峰和的联系方式,打过去。
周围落针可闻,只有斯祁那边的风声和手环里滴滴的响声,几秒钟后,电话接通。
罗峰和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从手环里传来:“司如絮,怎么了,你和斯祁遇到麻烦了?”
“你在哪里?”
“我在基地啊,你们回来了?”
司如絮大脑里那根本来紧绷着的弦,忽然的断裂,她的手指死死的扣着手环,指尖用力到发白。
大屏幕里,斯祁在边界处徘徊了一会儿,然后,走进那团迷雾里,屏幕在这一瞬间熄灭,没有了踪迹。
……
走到边界外面,斯祁感觉自己被一团迷雾迅速包围,她皱了皱眉,空气里有她很不喜欢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陈旧发霉。
她抬手在自己的鼻尖扇了扇。
罗峰和的味道自从进入到这里就消失了,圈外的事情斯祁没少听说,她不知道罗峰和为什么要冒险来这里,但是不管怎么样,罗峰和不能死在圈外。
她还是进来了,再往前走了几步,周围的雾气缓缓的散掉,斯祁回头看,来时的路环绕着一层一层的浓雾,这个时候如果往回走,其实也不一定能找到正确的路出去。
斯祁低了低眸,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出来的异能者就没有回去过了。
这里和城市里面不同,斯祁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生物的气息,也没办法依靠感知力来预测危险,她只能小心的将自己所在的空间分离出来,然后一点点的往前试探着走。
阳光温和的撒在身上,带来久违的暖意,这边的屋子相对于圈内,都保存的很完好,只是长时间没有人打理,爬山虎爬满了墙壁。
不像是末世,倒像只是很久没有人住了的房子。
斯祁继续往里走,终于嗅到了一点腐烂的味道,离她这边很远,也捕捉不到方位。她的手臂无意识的缩紧,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这里是有丧尸的,虽然闻起来的味道很淡,其实到了末世的这个时候,丧尸已经不惧怕太阳了,经常大白天的出来走动,只是会在晚上结群。
而且圈外没有变异植物,虽然寻找不到动物的踪迹,但是植物该是什么样子便是什么样子,自然的生长在那里。
很和谐,身处这样的地方,也有一种莫名的舒适。
但斯祁还是警惕,越是令人舒适的东西就越可能是陷阱。
她抬起手,司如絮给的手环她还没有取下来,因为她总要和罗峰和联系,本来想到了基地再让罗峰和给自己换新的。
她划开屏幕,想试试看能不能联系到罗峰和,其实在外面的时候,她就发现手环的信号不太好,这时候也就是碰碰运气。
果然。斯祁看着已经完全死机了的手环,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她一路走一路标记,能让自己勉强的不迷路。
又走了不远,一缕炊烟的味道隐隐的飘到斯祁这里,她的眸子亮了亮,小心的标记,往炊烟那边蹭。
她扒开路边茂密的草丛,在一棵树下看见了一个约摸十八九岁的少女,女孩穿着宽松的校服,扎着马尾,干净漂亮的脸上不施粉黛,好像没有经历末世的摧残。
只是,此刻她坐在石头上,用篝火架起了一口锅,木质的勺子在锅里搅拌着,或许是觉得差不多了,她舀起一勺尝了一口,然后眼睛都弯起了一个很幸福的弧度。
斯祁不觉的弯了弯唇,她很久没有看见这么有活人气息的人了,而且一个人在末世边煮饭的……或许是这里的环境过于舒适,像极了末世前的,一次普通的野炊。
斯祁又把草丛扒开一些,那个女孩似乎是听见了动静,一双眼睛茫然的看过来,和蹲在草丛里的斯祁遥遥的对视上。
斯祁:。
这样显得她像一个偷看少女做饭的变态。
她眨了眨眼睛,站也不是,跑也不是,显得格外的呆滞。
没想到下一刻,女孩的眼里轻轻的荡起笑意:“你是闻到香味了吗,过来吧,好像可以吃了。”
斯祁的手指微微的蜷缩了一下,还是尴尬,在末世里生活久了,她远远没有女孩那么落落大方。
半蹭半挪的走到了女孩的身边,坐了下去,她才看清楚锅里煮的是什么东西。
一些不知名的菜叶子,还有不知道在哪里摘的果子,就这么弄在一起煮,颜色泛着诡异的暗紫。
“我叫关璇,你叫什么名字呀,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看之前,你们都是成群结队的。”
成群结队……斯祁的唇角轻抿:“我是斯祁,我合不来群,平时都是一个人。”
“哦~这样呀。”关璇的声音很轻快,带着这个年纪少女独有的灵动。
斯祁看着她身上的校服出神,如果是在学校里,也应该是很受欢迎的吧。
只是。
她刚刚说像自己这样的人,平时都是成群结队的出现,那就说明,她见过从那边来的异能者,她不敢确定那群异能者现在的情况。
而且,她不觉得学校发的那种死贵而且质量死差的校服能够撑过末世两年。
斯祁高中时候的语文老师非常的水,总是让他们自己看书,对照参考答案,有的时候,她会走神去揪校服外套,直到某一个课堂上把外套戳了个对穿。
她其实没用多少力。
她坐在关璇的左侧,好像能够嗅到校服上洗衣液和阳光混杂的味道。
她侧过头,看着关璇苍白的侧脸出神,直到关璇有点受不了那么直白的目光,也偏过头直直的撞上她的目光。
她的眼神清澈,睫毛浓密纤长,看人的时候带着些无辜的软意,像含了一颗棉花糖。
斯祁慌乱的垂下眼睛,往别处偏,耳边却传来一声轻快的笑。
“真稀奇,这个时候还会有人类因为和别的生物对视上而害羞。”
关璇的眼睛很亮,弯弯的像月亮,却不似那般冷清,反而带着独属于少女的温软。
斯祁的大脑短暂的短路了一瞬,然后缓缓的,像刚被抹上机油的机械,她很轻的疑了一声,带着些试探。
“别的……生物?”——
作者有话说:猜猜猜猜她是谁
以后可能都是十点半左右更新哦,因为这个时候我差不多断断续续的写完一章了。
存稿箱比我的脸还白。
第58章
关璇夸张的捂住嘴,几息之后,露出清脆的笑声:“我还以为你们里面的人都知道外面的情况呢。”
斯祁悄无声息的运起了异能,血红色的,诡异的纹络缓缓的爬上了她的眼周,连同着原本漆黑的眸底也似乎被滴入了一滴鲜红的血液。
关璇微微倾身,纤细的手指轻抚上她眼周的那点红,斯祁怔在原地,呼吸乱得找不到方寸。
“嗯?你的异能居然不是剥夺周围的能量的吗?”关璇离斯祁很近,她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像一片羽毛,划过斯祁的眼睑,斯祁垂眸,试图盖过心底的那一点痒意。
“我以为……这里会全部都是丧尸。”斯祁的声音有些晦暗,还是试探,面前的少女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但她的出现在这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这里确实全部都是丧尸呀。”关璇清澈的眼里带了一些疑,好像在问斯祁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
斯祁的心底沉了沉,这么看来,之前陆陆续续进来的那一些人应该全部死了。
“可是我们那一边,丧尸是不长这样的。”斯祁想了想,然后用树枝在地上划了一个狰狞的小人。
然后她细细的观察了一下,其实不是很像,但胜在神似。
关璇面上的笑容微不可查的僵了一下,然后用树枝胡乱的把斯祁画的那个丑陋的小人给涂掉:“丧尸哪有这么丑啊。”
“就算是刚开始,没有进化的一阶丧尸都不会那么丑,你这个就好像生病了的,烂掉了。”
斯祁的脑袋上缓缓的露出三个问号:“生病了,烂掉?”
“丧尸除了颜色不对,一阶的时候喜欢乱咬人,其余的也还好啊,就是如果感染了病毒就会烂掉,行动越来越慢,失去自我意识,停止进阶。”
“你应该是从另一边过来的吧,你们那边病毒最多了,没有丧尸敢过去。”
斯祁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僵,随即就是哭笑不得。
她大概能明白了。
这边的丧尸也尝试进去过人类的地域,只是进去过的都没有再回来,而人类到丧尸地盘的也没有回去过,所以两方都对另一边有所忌讳,所以这么多年相安无事。
“所以……你是丧尸?你见过和我差不多的人类吗?”
关璇并没有主动攻击人类的倾向,丧尸既然有意识,也能够独立思考,那也不一定会见到人类就杀,毕竟末世才三年,它们成为丧尸也没有多久。
那过来的异能者,是被谁处理了?
还是他们做了些什么吗?
关璇单手撑住下巴,像是在回想,许久之后,才微微的偏过头。
“我成为高阶的丧尸还没有多久,听别的丧尸说,那些人一进来就对我们的低阶小伙伴喊打喊杀,还把它们的晶核给挖出来吸收,所以就被当时的高阶丧尸解决了。”
斯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毕竟谁会纵容一群闯入别人地盘,还杀人越货的东西。
关璇又搅拌了几下那一坨紫色的汤,从背后拿出一个木碗,先给自己盛了一碗,然后一双眼睛不好意思的对着斯祁扑闪扑闪的。
“我只有一个碗,你可以等我喝完再喝吗,我怕你带了那边的病毒……”
斯祁:……
好实诚的女孩,不过,斯祁看着锅里黑紫色的汤,缓缓的摇头:“我不爱喝汤。”
关璇听见斯祁的话,本来就很亮的眉色又弯了弯,看上去本来就不想分享。
斯祁坐在关璇的旁边,小山坡下茂密得长着树林,溪水像一条蓝色的条带穿过对岸,不知道流向哪里。
但是树上没有鸟巢,溪水清澈的见不到一丝的杂质。
这里没有活物的气息,包括眼前的女孩,她没有呼吸。
“你们这里有丧尸狼吗?”
“没有。”
“丧尸羊呢?”
关璇把一整锅的汤都喝完了,她擦了擦嘴角的暗红色汤渍,小腹被撑得微微鼓起,可她只是满足的眯了眯眼睛,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里只有丧尸人类,末世初期大家都没有神智,见什么吃什么,周边的动物早就被吃灭绝了。”
斯祁放在口袋里的手微微握紧,然后又松开,把口袋里唯一一包饼干拆开,眼睛的余光落在关璇好像被订在它身上的眼睛上。
斯祁状似不经意的看过去,然后略带惊讶的看着她:“你……还饿吗?”
关璇闻言,悄悄的遮住微微鼓起的肚子,很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一点点。”
斯祁弯了弯唇,把饼干分了她一半。
几息之后,斯祁看着面前嚼的像仓鼠一样的女孩,彻底的把她的危险性下降为零。
她真的就只是为了一口吃的。
即使是已经死去的人,那她的威胁也不大。
“其实我是不需要吃东西的。”斯祁嚼饼干的动作停了停,看向身边的女孩。
她轻轻的弯唇,眼底撒落了些细碎的光,铺得柔和:“像你猜到的那样,我已经死了,吃东西也是因为想吃而已,不会撑,也不会饿。”
她明明是笑着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斯祁感觉心脏里涌上一股酸涩。
“如果末世结束了,你还会存在吗?”斯祁低头,没有去看关璇的眼睛。
太诡异了。斯祁不清楚是什么维持住关璇现在的生命。如果末世结束了,这股莫名的磁场消失,那么丧尸应该怎么办。
那么,这里是保持现在的界域分明,丧尸和人类继续这样两不干涉,还是会有一方消失在世界上。
关璇的眼底带上一点疑,“你们叫这个现象是末世吗?其实我觉得活得挺好的,除了变了个物种。”
斯祁顿了顿,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
确实,这里的阳光很好,花草树木也很好,没有变异植物,天很蓝,水很清,空气没有流动,不会有极寒极热,山体流石和生存资源的挣扎。
这一方空间和这片空间的人一样,都已经死去了。它没有起落的潮汐,群落也不再自然演替,它就和这片土地里的人一样,永远的处在了这样的一个,静止的状态。
这怎么不是末世呢?
……
“你说什么?斯祁跟着我的味道,去了圈外?”罗峰和在手环里的声音一下子被抬得很高,“她是嗅觉系统错乱了吧,我基地离圈外十万八千里,她路上没有觉得不对劲吗?”
“天色太暗了,看不清楚。”司如絮的声音有一股强行的镇定。
“一会儿我去圈外找斯祁,如果天亮之前我没有回来,你就来找落蘅,我会给她留字,让她按照我的计划进行,末世会结束的。”
“那你们呢?”
罗峰和下意识的,急躁的吐出一句话。
“我尽量把她带回来,在末世结束之前。”司如絮的手指落在桌子上,指尖关节用力到发白。
圈外,她去过。
里面分明的只有一地的碎肉,和唯一一架,完整的枯骨。
……
“你过来干什么的啊?我以为你们那边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想到圈外来。”关璇吃好了,就坐在石头上,晃着双脚。
“我来找我的朋友,我感觉他在这里。”
“嗯?”关璇偏了偏头,“这里好久都没有人来过了,你感觉错了嘛。”
她的语气轻松,又上下的扫视了斯祁一会儿,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笑:“不过你居然进来了,就应该出不去了。”
斯祁原本放松的神色因为这句话而蓦然变得紧绷,她的目光落在身边的少女清丽的脸上,僵硬的开口:“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呀,你不是也死过了吗?死过的人是不*能再回去的,回去了就会化成灰。”
“你没有发现,你进来了之后,身上的伤口都不疼了啊?”
斯祁微微怔住,下意识的按住腹部的伤口,确实……不疼了,也不流血,但没有愈合。它像是被静止在了某一个状态。
“不过你这样其实挺好的,趁着身体还是好的,还可以四处走动,我就只能坐在这里了。”关璇自顾自的说些意义不明的话。
斯祁的视线迟迟的没有从她的身上挪开。
什么是……趁着身体还是好的。
“你有亲戚朋友吗?这里的其他丧尸呢?”
斯祁隐隐的察觉到不对,她站起来,视线往更深处望了望,色差,这两边是很明显的色差,如果说异能者那一边是略微阴暗的,那这个地方的更深入一点,就是看不见尽头的黑暗。
她刚刚……为什么没有看出来?
一点莫名的凉意从后背升起来,惹得脊骨发麻。
“亲戚朋友啊,都在这里呀,我不和别的丧尸住在一起,它们在另一边。”话音刚落,一股巨大的腐臭味就涌入斯祁的鼻腔,她差点当场呕出来。
关璇好似也闻到了这股味道,轻轻的拍了拍斯祁的肩膀。
“我……我的能量有点维持不了这边的,你先活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就好……”斯祁凝眸,看见那双搭在她身上的手上的血肉褪尽,只剩下森森白骨。
那边的黑暗乌泱泱的向这边涌过来,斯祁的脚下发麻,她的目光僵硬的落在石头上坐着的,穿着破烂校服的白骨上,还有地面上,粘稠的,碎肉。
她根本不是丧尸。
她是这里唯一一个,真正的,活死人。
斯祁的手环忽然冒着红色的警报,她抬了抬手,手环依旧没有信号,但是好像被强制的启动了某些装置。
斯祁想,这个时候,她是不是应该往浓雾里逃了,可是,她运动异能,腹部的伤口处传来撕裂的疼痛。
她又活过来了。
视线越来越暗,一缕很远的光朝她这里奔跑过来,斯祁跪在地上,刚刚的异能又一次的在她体内暴乱,一边撕裂她的身体,一边又为她愈合伤口。
直到视线里出现一角浅色的风衣。
熟悉的香味将她包裹,女人的呼吸还带着喘,弯腰把弓在地上的她背起来,一刻不停的往回跑。
“斯祁,不怕,我会带你出去的。”
是司如絮。
在极致的疼痛中,斯祁僵硬迟钝的大脑缓缓的运转。
司如絮,怎么会在这里?她也会就这么跑出圈外吗?
路上有些颠簸,她疼得吸了一口气,剧烈的疼痛又让本来麻木的大脑变得清醒。
应该,是因为她是司如絮计划里不能够死掉的,很重要的一环吧。
可还是疼,心脏好像又一层层的被剥落着,她低头,将头埋在司如絮的颈窝里,余下湿润的呼吸。
司如絮是被眷顾的,她在的地方,好像连薄雾都在散掉,指引出一条正确的道路,一条活下去的路。
“司如絮。”斯祁的声音很轻,还有一点微不可查的忍耐。
司如絮的心头一紧,一边往雾里跑,一边留意身后。她可以感觉到自己腰部被洇湿了的那一块,后颈潮热的呼吸伴随着浓厚的血气。
好疯。
一边是变异的世界,一边是将死的爱人。她像被撕裂的人,一面在祈求斯祁活下去,一面在为末世的所有人谋生路。
“司如絮,你是不是,运气一直很好啊……”斯祁的声音很微弱,带着浓厚的睡意。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早知道这样,应该让你每天买一张彩票的,也好过在小出租屋里挤着的那几年。”斯祁还在打趣。
她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了。
司如絮知道,斯祁的运气一直很差。
幸运之神从没有眷顾过她,可她总是会想试试,比如抽卡之前拜一拜天,比如商场活动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等着那十几块钱的奖品。
实际上她一次都没得到过。问她的时候,她总是会笑着说,就是想试试,外一中了呢。
有时候,司如絮会问她,不中的时候不会难受吗?可斯祁比她想象的更洒脱一些,她说,抽奖的人很多,可奖品只有那么一些,得不到的才是常态。所以她不遗憾。
很多年之后,司如絮才察觉,斯祁并不是不遗憾,而是遗憾已经是生活里的常态。她从来都没得到过什么,所以不惧怕奖券里的“谢谢惠顾”。
那时候,两个人为了能够早一点攒到钱买房子,租的屋子很小很小,可斯祁很会打理,她把屋子收拾的整整齐齐,用塑料水瓶底下扎孔,养了几盆小草。
偶尔为了业务深夜喝酒回来的时候,也很安静的去洗漱,洗好了之后,再香香的钻进被窝里抱住她。
十几平米的屋子里,她们互相蜷缩着取暖。
这个时候,感受到斯祁越来越弱的呼吸,司如絮才恍然的想起,许多年之前她抵着斯祁的额头,感受对方湿润的气息落在她的唇角。
她不安的,放软着声音。
她说:“不管怎么样,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可她们分散在搬入大房子的第二年。斯祁是在夜晚收拾的行李,她很安静,自顾自的抹去了家里所有的关于她的痕迹。
包括房间里的那一盆多肉也带走了,从此司如絮的桌子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么鲜绿的颜色。
斯祁微弱的声音打碎了她的回忆,让她有一种活着的实质感,她侧耳,细细的听。
“司如絮……我如果死掉了,会弄乱你谋划了很久的事情吗?”
“可是我现在,一点都不想让你救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你。”
如果她明天就会死去,那她的遗愿是,她死了之后的身体也随着末世一起灰飞烟灭。她不想留下任何痕迹在这里,哪怕是她的遗体。
后面乌泱泱的尸群散发着腐烂的味道,司如絮在浓雾里好像不知疲惫,终于,前面被点了一盏灯,身形纤细的少女终点的地方挥了挥手,然后踏入到浓雾里。
司落蘅的手上提着一盏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灯,她拉住司如絮的衣角,将她拽出了浓雾中。
身后,那一片浓雾在瞬间消散,从圈内看,圈外依旧是亘古不变的景致。不会有人知道,它已经死去了好久。
罗峰和扶住几乎要站不稳的司如絮,伸手想要接过司如絮背后已经失血过多晕倒的斯祁,却被她避开。
“我背着她就好,先去研究所,她不是普通的失血过多。”司如絮嫌少有那么急躁的时候,她紧紧的抿着唇,深一步浅一步的在泥泞潮湿的土地上留下步印。
罗峰和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背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偏头看旁边的司落蘅:“你姐姐一直这样吗?”
“不清楚。”司落蘅没有和罗峰和交流的欲望,打了个哈欠,就跟着司如絮的脚步后面走。
罗峰和认命的跟了上去,一路小心的盯着,生怕司如絮晕倒把斯祁给摔了。
这一家子,一个比一个奇葩。能艰难的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只是,
罗峰和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圈外,眸中寒光闪烁。
为什么斯祁会说在圈外闻到了他的味道。是谁刻意去诱导她过去,又是有什么目的?
末世对于斯祁来讲真的就是一个巨大的坑,一个接着一个,让这个年纪不大的人往里面跳。
罗峰和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
一边本来很困的司落蘅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回头叹气,回头叹气的反复,嘴角抽了抽。
斯祁交朋友的眼光真独特,长得白白净净的,脑子居然有问题。
天亮之前,她们赶到了研究所,进入研究室里,司如絮把斯祁放在床上。
她们两个之间,有隐隐的绿色治疗异能扩散。
罗峰和诧异,罗峰和瞪大眼睛表示怀疑。
都快站不稳了,还一边背着人走,一边用异能给她治疗。
他顺手递了一瓶水给唇色苍白的司如絮,女人轻轻的摇了摇头。
紧接着,她熟稔的按下某个按钮,一个空气罩瞬间把斯祁笼罩起来。罗峰和认识这个,是重伤的时候维持生命用的。
“你刚刚说,斯祁不是简单的失血过多晕倒,是什么意思?”罗峰和还是在意这个,刚刚结盟的伙伴可不能就死在这里。
早知道就不和那个男的一起算计了,他自己亲自动手宰了傅贾途也废不了多大的心力。
“我刚看到斯祁的时候,她已经停止呼吸了。”司如絮微微抿唇,掩盖住眼底的慌乱和惧怕。
有一瞬间,她的第一想法甚至已经不是她处心积虑的计划,而是不想要斯祁出事。
“我去过圈外,当时斯祁体内的异能团在我的身体里,我怎么都无法和它取得联系,就想着去圈外碰一碰运气。”
“外面的风景都是骗人的,活人只要进去就会死,慢慢的失去意识。”
“我曾经亲自的看到和我一起的异能者慢慢的长出獠牙,变成丧尸,那也是我第一次使用那团特殊的能量,它把我传送到了一架枯骨的旁边。”
“那架枯骨好像有特殊的力量,将那些丧尸隔绝在外面,可枯骨的下面,是无数的断肢残臂和碎肉。”
司如絮讲起这件事,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有些透明,“当时我的耳边有一个女孩的声音,她让我沿着前面的浓雾一直走,就可以出去了,还说让我以后不要再进来,这里没有我要找的东西。”
司落蘅的眼中藏着几分复杂,她的视线落在气息微弱的斯祁身上。
司如絮和斯祁重生的事情,她在司如絮留下的纸条里明白了七七八八。
她知道姐姐是有一个计划的,也知道这个局下得很大,但是没想到,最后这盘棋赌上的,居然只有一个斯祁,和姐姐自己。
罗峰和也不是傻子,在听见斯祁体内的异能之前是司如絮的之后,他敛了敛眸子。
这小两口真乱。
不过,他和斯祁更熟一点,等斯祁醒来之后问她吧。
实验室微弱的光落在金属的墙壁上,倒映出三个人平静的脸,他们坐在那里,空气安静的没有交流,就算是平时作息规律的司落蘅也没有回去睡觉。
直到空气罩里,斯祁的睫毛颤了颤,然后她睁开那双漆黑的眼睛,带着几分疑的略过前面三张急切的脸。
“你们……?在哭丧?”斯祁抬起手,点了点前面的罩子。不愧是研究所,真高级,棺材都用特质玻璃。
“你还没死。”司落蘅打开玻璃罩,抱着双臂看向斯祁,一副想研究她的心情。
斯祁轻轻的咳嗽两声,太多的疑问,可现在明显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她的目光略过前面脸色苍白的司如絮,落在罗峰和的身上。
“有什么事情,我们过些天和研究所手环交流,你先带我走好不好。”
说着,她像想起什么了一样,礼貌的摘下了手上的手环,放在了桌子上。
她不想留意司如絮带着隐痛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司如絮以为的斯祁:癫狂,报复
实际上的斯祁:懒得想,懒得看,不想交流,爱咋咋,死了算了。
第59章
斯祁低下头,她的手臂被覆上一只纤细的手,手心连着苍白的腕骨,斯祁的视线缓缓的往上移,目光触及到她几乎透明的手臂时顿住。
那只手拿过桌子上的手环,塞到她的手上,然后颤抖的,将她的手合拢。
“手环里,我会打很多积分,它是现在最高级的系统,留着会有用。”司如絮的视线直直的撞入斯祁的眼底。
斯祁弯了弯唇,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她说好。
只是最后,那支手环到底没有再出现在斯祁的手腕上,她随手的将它放进了口袋里。
斯祁不愿意在研究所多待,罗峰和早早的联系了基地。接他们的那辆车停在门口的时候,司如絮还是恍惚的。
她看着斯祁跟在罗峰和的身后上车,然后毫不犹豫的关上门,升起车窗。
那一张鲜明的,苍白的,情动时温柔的脸,在车窗彻底升上去之后对她投下了最后一抹视线,但仅仅的一秒,那点视线又轻描淡写的挪开,好像从没有落下过。
司落蘅抱着双臂轻轻的靠在司如絮,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她苍白到透明的脸庞。
她走上前,在司如絮跌倒之前抱住她,低了低眸,那张和司如絮七分像的脸上带了些困惑。
她说,
“姐姐,如果爱一个人注定要那么痛苦,为什么一定要继续下去呢?”
她们不是不同路,她们是站在对立面。
怀里,司如絮很轻微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小声的,极力压制的抽泣着。
她好少哭的。司落蘅想,如果爸爸妈妈在就好了,如果他们在的话,司如絮就不会有情绪决堤的惶恐,就不会一步又一步的,独自在救世的路上斟酌着走下去。
月上梢头,变异植物尽量的往两边避开正在驶来的改装车,斯祁单手拉住车上的扶手,手臂上肌肉线条隐隐的用力,面色土灰。
“真的不能再稳一点吗?”斯祁忍着呕吐的欲望,低头缓了一口气。
“这是最稳的了,你平时不坐车吗?司如絮也不坐车?”罗峰和的情况看上去好一些,稳稳的抓着车,看向斯祁的眼神有些稀奇。
“我一般传送。”
至于司如絮,应该是和她一起传送的。
罗峰和闭上了嘴巴。但是并没有闭很久,城市的面积不大,为了尽快的获取信息,各个基地都建立在离研究所不远的位置。
十来分钟,他们就在基地门口下了车。
下车之后,斯祁跟着罗峰和去了会议厅,这个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大屏幕还是亮着的,随时查看新的信息。
罗峰和打了个哈欠,泪珠从眼角滑落,然后他抬起有点不清醒的眼睛,拿出放在抽屉里许久的手环,扔给斯祁。
“早就准备好给你的,只是你手上一直带着司如絮的,不过现在,你应该也不想再戴着旧的了吧?”
斯祁摇了摇头,“不是旧的。”
不是旧的,只是她不想再戴着司如絮给的东西,这样,时时刻刻的被监视着,不管走到哪里。
所以她还是把罗峰和给的新手环戴在了手腕上,冷硬的手环在白织灯的照耀下泛着金属的光泽。
“呵。”罗峰和轻笑一声,“这是目前基地最高级别领导的统一手环,虽然说比不了研究所的,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斯祁点点头,研究所的手环在完全没有信号死机的情况下还能定位到她这里,这已经不像是科技了,更像是祂给她们的便利。
斯祁把口袋里的司如絮给的手环放在了罗峰和的抽屉里,最后一次看它上面无数次被磕绊碰撞的纹络,她低眸,关上了抽屉。
再次把目光落在罗峰和的身上,原本漆黑的,没有任何波澜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冷冽。
“现在,我需要你的解释。”斯祁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温度,“为什么骗我。”
罗峰和的身子往后仰了仰,收起了脸上万年不变的笑意:“我以为只有你,才能尽可能小损伤的解决傅贾途,别人都不行。”
“所以你和司如絮……你用傅贾途的异能,看到了什么吗?”
罗峰和只能这么猜测,他找不出第二个理由能让原本亲亲我我的小情侣一夜之间决裂。
“嗯,一点不重要的事情。”斯祁偏过头,避开这个话题,“我和她不是一路人。”
斯祁不想说,罗峰和便也没有多问,他从冰柜里拿出一瓶碳酸饮料,扔到了斯祁的面前,唇边勾起一个肆意的笑。
“人生短短几万天的,干救世主这行的更得好好享受了,万一哪一天就先走了呢,别想这么多了,明天弄头羊给你烤着吃。”
斯祁接过饮料,拉开罐子,一个没留神被里面喷出来的液体弄湿了手指,她情绪稳定的拿了一张纸细细的擦好,才轻轻的抿了一口。
被有些刺人的液体噎到,她急促的咳嗽了两声,默默的把这罐饮料推远了一点。
“你不担心末世结束不了吗?”
好像每一个人都被末世的阴影紧紧的笼罩着,像被祂操控着的木偶,一刻不停的运转着,疲惫不堪精心的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可是如果木偶被掌控者抛弃,只会是一堆无用的木头。
他们被祂掌控,又依赖于她指缝里投下的一点,救赎的微光。
可罗峰和不一样,他不是无助的普通人,不是失去自我的异能者,也不是拼了命也要救末世的救世主。
他想结束末世,但前提是,他要是他自己。他可以做牺牲,但牺牲的不可以是他的性命。
罗峰和眨了眨眼睛,像是不懂斯祁的问题:“我担心吧。”他担心,但是不像和司如絮那样的担心。
“我和你前妻可不一样。她那是魔怔了,为了这个目标连自己都搭上了。”
“不过也不能怪她,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种人,不对吗?”
所以他和司如絮只能是合作伙伴,同时进行着某些事情,又不能完完全全的分享情报和资源,不能共谋。
斯祁微微怔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低头小口的喝杯子里的饮料。
放在抽屉里的手环在震动,斯祁愣了愣,看见罗峰和把手环从抽屉里拿出来,他一只手拿着手环,将屏幕的那一面对着她:“你前妻的,接不接?”
斯祁缓了缓神,才想起来她说过之后手环联系在圈外经历的时候,还是点点头。
手环接通,大屏幕上浮现出两个人影。
罗峰和有些诧异的回过头:“你们什么时候入侵的我大屏?”
司落蘅轻蔑的瞥过去:“末世所有的科技都有我的一份,我操控一下怎么了?”
……
还真不怎么。
斯祁目光坦然的看过去,露出一个很浅的,很温和的笑:“当然没什么问题,末世里的任何信息对于你们来讲,都不算机密吧?”
“哼。”司落蘅看向斯祁,又偏头看低着头不说话的司如絮。
真是奇怪,明明催着她给斯祁打电话的是司如絮,现在一言不发,甚至连头都不敢抬的还是司如絮。虐恋情深么?
“研究所再厉害也只是针对圈内的异能者领域,所以我们打过来就是专门问问你,在圈外碰见了什么,以你的异能,如果有什么不对,直接传送走应该不难吧?”
斯祁垂眸认真的想了想,确实不难,刚开始她只是不想使用异能才徒步。
“圈外,有一个很漂亮的……丧尸?”说完,斯祁又摇了摇头,“好像也不是丧尸,她和丧尸不一样,她不能随意的走动,就被困在那里。”
“她说她叫关璇,她的家人都在那一块,我觉得应该是地上的那些碎肉。整个家庭,只有她是动态的,因为只有她腐烂了,只剩一架枯骨。”
“而且,我的伤口在进入那一方空间之后,不流血了,也不疼,它变得静止了。”
“或者这么说,关璇所在的那一方空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死掉了的,包括那些树,那些云,天空流水,它们永远的留在了过去的某个时间点,而误入这一方空间的,不论是人还是丧尸,都会温水煮青蛙的死去。”
“也正是这一方空间,让人类和丧尸的界限变得明显。”
“而且……似乎丧尸的那一方也可以进化,高阶的丧尸可以变得很类似于人类,也有意识。”
“其实还有一点诡异的……就是,那个女孩的能量是有限的,她应该会陷入沉睡来恢复能量,她需要恢复能量的时候,无法维持那一块空间,她的能量失效之后,我的伤更加严重了。”
司落蘅的眉心微微的皱起,慢慢的变得严肃,“如果哪一天,她的能量彻底的消失,丧尸和人类会不会有一场争夺家园的恶战。”
“一方天地里容不下两个霸主,而且异能者的数目不多。”
罗峰和顿了顿,有些犹豫的看向屏幕里的两个人:“不是说高级的丧尸会恢复神智,距离它们变成丧尸也才三年的时间,不至于会将人类赶尽杀绝吧,或许可以有合作的关系。”
司落蘅摇摇头:“如果真的是这样,它们就不会在关璇的能量耗尽之后,大规模的冲向斯祁了。”
“我过些天会去圈外一趟,有时候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司落蘅冷静的下了定夺,完全没有十九岁小孩的稚气。
司如絮第一次的抬头,看向司落蘅,“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的,姐姐,你知道的,我自己可以应付。”
司如絮闻言,低了低眸,没有说话。
罗峰和倒是觉得稀奇,“你能应付什么啊,我好像没有听说过你有异能,注射病毒的时候把自己忘记了?”
“你话真多。”司落蘅冷冷的扫了罗峰和一眼。
“还有什么事情吗?”斯祁打断了谈话,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一言不发的司如絮的身上。
司如絮好像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才看向斯祁的眼睛,“还有一件事情。”
“嗯?”斯祁其实就只是想客套的问一下,然后顺理成章的结束话题的。
“末世的局势越来越复杂了,研究所没有很好的安保系统,距离各个基地也远,继续在这里会比较危险。”
“所以,我们想,搬到你们基地里去,一方面保障安全,另一方面,可以更好的交流。”
说完,司如絮的目光里好似带了些小心,一副生怕斯祁拒绝的模样。
斯祁却偏头看罗峰和:“可以吗?”
“你不介意就可以。”
“那行,你们搬过来吧。”
好像只是处理一件随手的事情,斯祁连多余的情绪都没有给她。
反而,她落落大方。
司如絮却怔在那里,她做过许多次的建设,做好了被拒绝,被羞辱,被骂死皮膏药的准备,可当对方轻描淡写的答应的时候,她却觉得莫名的,更加的难受。
所以,比恨更绝望的,是不在意啊。
斯祁不恨她,也不在意她。
她自由了,彻彻底底的。不会有人再因为她随口的一提而记下她喜欢的礼物,不会有人在家里等着她,让她有回家晚的负担,也不会有人就这么追随着她的视线,温柔的,沉溺的。
她好像听不清斯祁又说了什么了,好像是问可不可以挂断,她有些困了。司落蘅等了好久,没有听见司如絮的回答,只能点了点头。
屏幕瞬间被切断,没有回音。
研究所里只剩下泛着光的金属,这点冰冷的凉意好似萦绕在了她的心头,一遍一遍的,将她的血液都冻住。
司如絮的手轻轻的握住手环,然后慢慢的,将她放在胸口,好像这样就能缓解心脏处,缺了一块的钝疼。
不会再有人用和它配对了的,另一只手环了。
身侧,司落蘅靠在那里,懒洋洋的掀起眼睛。
研究所的灯光分明是很亮的,形同白昼,可她总觉得司如絮的有一部分被附着在了影子里,她如同失去了一部分的魂魄。
忽而,她轻笑一声,戏谑的:“姐姐,我还以为,你是无坚不摧的。”
父母离开都没有哭的姐姐,孤立无援,被无数异能者排斥欺凌都没有屈服的姐姐,以及,孤身一人和家庭决裂也要出柜,拒绝所有安排的姐姐。
所有的过去都被尘封在那一半的影子里。
脱去记忆里的光环,司落蘅才发现,原来司如絮好久之前,就已经一无所有了——
作者有话说:明天补没写完的两千个字[爆哭][爆哭][爆哭]
今天收拾明天高铁要带的行李,一不小心就没留那么多时间[爆哭]
第60章
斯祁的手环屏幕是忽然熄灭掉的,她有些茫然的看着屏幕上暗掉的光。哪一句话惹司如絮不高兴了,居然忽然挂电话。
但没多久,斯祁就发现面前的场景不对,不是罗峰和基地的会议室,旁边也没有罗峰和的影子。
她抬头,在天幕中看见熟悉的几行文字。
剩余人数:未知。
剩余时间:未知。
存活条件:未知。
第四次大剿杀,还是来了。斯祁看着那三行字,人数上的未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感觉这一次大剿杀只有她一个人。
是专门针对她的剿杀,还是说,想告诉她一些什么。
斯祁只能等。
这方空间很奇特,或者说,很熟悉,她在司如絮的记忆里见过它。是上次通过傅贾途的异能进入司如絮的记忆空间里,外层的样子。
很暗,只有微弱的几个光团漂浮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不同的是,这些光团似乎只是照明用的,而地面也没有司如絮记忆里那么粘稠。
它很干净,没有生命的气息。
斯祁揉了揉疲惫的眼睛,事已至此,先睡觉吧。从追杀傅贾途开始,她也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的睡一觉了。
正好这方空间安静,没有不想见的人,她即便是死,也不会死的那么痛苦。
那,晚安。
在不知道之后会不会醒的这一刻,她轻轻的对自己说。
……
她醒了。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嗡嗡的,她低头看自己怀里,睡得正香甜的小女孩。
小朋友应该才六七岁的样子,头发松软的,凌乱的夹在脸边,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像是睡了许久,睫毛生的长又密,粉雕玉琢。
斯祁愣了愣,双手一时间找不到着点,只能无措的盯着小朋友发呆。
谁家的小孩?这里怎么会有小孩?大剿杀已经变态到把普通小孩给卷进来了吗?可是末世的小孩哪里会那么漂亮精致,又怎么会随便钻到一个陌生人的怀里睡觉。
她无力的闭上眼睛,还不如不醒。
或许是睡眠的时间足够了,又或许是斯祁的呼吸变化幅度有些大,小女孩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一双很大,很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睛。
刚睡醒,她的眼底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朦胧的看向她。
斯祁和那双熟悉的眼睛对上视线,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张了张口,好久,才晦涩的开口。
“你妈咪,是不是叫司如絮?”
司如絮都生不出来长得那么像她的小孩了吧。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女孩摇摇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妈妈,在那里。”她指像在不远处闪着的光团。
她说话声音很好听,软软糯糯的,但是不流畅,像是没有和同龄人交流的生疏。
斯祁看了看周边的环境,忽然觉得,这小孩能学会说话就已经是很好了。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光团上,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光团里面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敌意,尤其,这股敌意在小朋友抱着她的大腿的时候,更加的清晰。
她蹲下来,望着女孩琥珀色的眼睛,大脑里形成一个荒谬的想法,这小孩,不会是只有一个人类时期的司如絮吧?
那她,她应该在这里吗?是不是有点打扰她们母女了。
可是她往后退几步,小司如絮就追她几步,小短腿噗嗤噗嗤的,也不哭,就只是追着她走。
那团光团不满的闪烁了几下,倒也没有过来。就这么追逐了几回合,斯祁停了下来,无奈的又蹲下。
“算了,或许我是你这辈子能够见到的唯一一个同类呢。”
在这里太孤独了,成年人都忍受不了,何况是一个小孩。
一个一辈子都困在混沌里的,祂的第一个孩子。
她坐在地上,小孩就自来熟的爬到了她的身上,斯祁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小朋友身上香香的,软软的,抱起来很舒服。
“你一直一个人待在这里吗?”
“还有,妈妈。”小司如絮偏了偏头,回答的很认真。
“哦~还有妈妈呀。”
“还有你。”这句话,小朋友说得很流畅,亮晶晶的看向她。
“我吗?你之前见过我?”斯祁好笑捏了捏她的肉嘟嘟的手指,真想拍下来给司如絮看看,之前天天说她的手又肉又软。
“你之前……是一团光,和妈妈一样,然后突然,变成了这样。”斯祁从她断断续续的话里理清了思路。
她看向被小朋友称为妈妈的大光球,和旁边的三个小光团。小司如絮说,她是由一个小光团变化而来的,那么,这些小光团是大剿杀的通道吗?
如果这样,那从很久之前,久到只有第一个人类出现的时候,祂就在准备大剿杀,这是为了什么?大剿杀和司落蘅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她叹了口气,终究没有把这些问题直接问出来,小朋友应该是不知道的。
斯祁并没有带小孩的经验,她没有弟弟妹妹,也没有亲戚朋友,自己也没有小孩,但是小司如絮很乖,更多的时候只是贴着她,只要感受到她的体温就好。
实在无聊,她就把小朋友的身体抱起来,转了个面,正对着自己。
“我跟你讲,你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
小司如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给你打个比方,如果你跟一个人谈恋爱,但是你后面不喜欢她了,你也不能没有理由的直接断崖式分手,这样不行。”
小朋友似乎有点听不懂,但还是点点头:“不分开。”
“然后你有什么事情要好好的说,不能自己在那里琢磨半天,利用别人的感情办事,这样会让别人好难受的。”
斯祁说得认真,小司如絮也听得认真,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听懂。
过了一会儿,斯祁看着小朋友似懂非懂的眼睛,忽而轻笑出来,眼里有说不清的落寞。
“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那就希望,你下辈子能够开心快乐,不那么孤单吧。”
……
会议室的门被打开,女人神色匆匆的赶过来,将手上的仪器连接斯祁坐过的椅子,从旁边的空气中找到一点大剿杀空间的痕迹。
然后连接前面的大屏幕。
罗峰和站在旁边,手环上是刚熄灭的通话。
“嗯,当时聊着聊着就没影了,手环在她的手上,她应该带过去了。”罗峰和一边看着大屏幕里的画面闪动,一边重复一遍早就说过了的话。
距离他告诉司如絮,斯祁忽然不见了,到司如絮赶过来,只用了十分钟。原本是至少二十分钟的车程,她直接缩短了二分之一。
“是大剿杀,这次只带了她一个人。”
司落蘅面色苍白的从会议室的门口进来,还喘着粗气。
“你怎么了?”
“晕车。”
司如絮开的都快飞起来了,也幸亏研究所的车耐造。
大屏幕终于连通大剿杀里面,会议室里的三个人的目光落在斯祁抱着的那个小女孩的时候,都无意识的顿了顿。
罗峰和悄无声息的瞥了一眼司如絮,不得不说,那个小女孩和司如絮长得真的很像,怎么回事,斯祁捡到司如絮流落在外的私生女了?
兄弟情绪真稳定,这还抱着哄呢。
司如絮看向斯祁的时候,她的眸光温柔,又含了些显而易见的难受,她说,希望她下辈子不要那么孤单了。
黑色的空间,不远处闪烁的光团,和她很像的小女孩。
司如絮忍下心脏处密密麻麻的酸涩。
“这是祂创造的第一个人类,应该是回溯的模拟空间,斯祁被传送到那里去了。”
“那这就是一个理论本了呗,斯祁有危险的几率不大。”
“你怎么知道?”
罗峰和抬起眼睛,下意识的反驳。
“落蘅说是,那就一定是了,她是除了祂以外,最知道大剿杀的人。”司如絮的声音很轻。
“你们去睡吧,我守在这里。”
罗峰和还想说什么,话到唇边,又硬生生的咽下去。斯祁不肯说的事情,他不觉得司如絮就会说。
而且,两个人都不像是会因为感情而不管不顾的人。(实际上两个都疯)
会议室里便只剩了司如絮一个人。
她目光温柔的,看着斯祁小声的哄小朋友睡觉,跟她讲白雪公主和王后打败恶毒王子,然后在一起的故事,讲卖火柴的小女孩被心软的女人收留,好好长大的故事。
从来没有听过这些的小朋友一直缠着让斯祁再讲一个,斯祁也耐心的,把她知道的故事改编了,一个一个的讲给小朋友听。
直到她有了睡意,窝在斯祁的怀里熟睡过去。
司如絮站在屏幕外面,无端的有些酸涩,如果她们真的好久之前认识过,那就好了。
在最爱斯祁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幻想过,或许之后她们会有一个女儿,她长得应该半分像自己,半分像斯祁。
其实如果多像一些斯祁也好,因为斯祁小时候没有照片,她没有见过斯祁小时候的样子,不过她现在那么好看,小时候应该也是白白软软的小团子。
现在,大屏幕上,她看着抱在一起睡觉的一大一小,两个孤独到没有影子的人,心脏酸胀得,像在柠檬中中浸泡许久。
这一觉睡得很熟,好像来到这一方空间时候,她就一直在睡觉,一直莫名其妙的犯困,是有什么物质,让她睡死在这里吗?
醒来的时候,怀里的小团子已经不见了,斯祁有些遗憾的低了低眸,她其实挺喜欢这么一个乖乖软软的小朋友的。
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明明只睡了一会儿,却莫名的感觉过了冗长的无数个春秋。
前面那块光团晃晃悠悠的贴了过来,闪烁着,斯祁新奇的伸手摸了摸它,它没有实体,可即使是这样,它还是好似嫌弃的抖了抖身体。
斯祁哑然失笑:“你就这么讨厌我?”
“因为什么?因为我拐走了司如絮?”光团闪烁在她的眼底投下斑驳的光影,斯祁无奈的看着祂,“可是即使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对不对?”
“而且我现在和她没有这种关系了,以后也不会有,你能不能对我少一点偏见?”
光团闪了闪,终究没有再做什么。
身边有忽远忽近的脚步声,走得犹豫,斯祁抬眸,浅色风衣的女人背着光走过来,但她透过斯祁的身体,径直的传过去。
是长大了之后的司如絮,和末世九分像的脸,只是少了几分凌厉,显得更加的柔和。
她坐在斯祁原本坐着的位置,小心的,把怀里的光团放出来,她用轻轻的擦拭光团上面沾着的灰色。
“我找到出去的路了,我带你出去好不好?”她的眉眼弯弯的,说话利索了许多。斯祁没有记忆,但不知道怎么,她总觉得,是小时候的司如絮对着这个光团自言自语了好多时候。
司如絮把小光团又一次的放到了怀里,只是这一个,她刚起身,脚下的地图就变得粘稠,一层又一层黑色的黏液粘住她的脚底。她进不了一步。
司如絮的面色微变,回头看不知道何时飘到了她后面的光团:“妈妈……”
“你不可以走。”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清冷威严,里面也没有什么很多的情绪。只是在平静的叙述一件不重要的事情,她告诉司如絮,她不可以离开。
“可是……妈妈,为什么你所创造的,其它的的生物都可以出去,只有我,一直都待在这方空间里……”
光团闪烁了几下,“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的存在对世界是不公平的,所以你只能待在这里。”
司如絮低着眸子,泪水在睫毛上凝聚,最后不堪重负的低落,落在怀中的光团里,莫名的滚烫。
她被困在了这里。
从此,更多的,她就坐在地上,这一片土地粘稠,也只是为了困住她的脚步,不会弄脏她的衣服。
祂依旧会制造一些别的生物,那些生物短暂的在这片土地上活动了几下,便被放在了通往外面的通道上,只有她,守着一个没有生命气息的光团,一日又一日。
斯祁坐在司如絮的身边,可司如絮看不见她,她把头埋在膝盖里,许久都没有别的动作。
斯祁就坐在那里,好似陪着她过了这冗长而孤独的几十年,终于,有一天,已经白发苍苍了的人倒在了地上,地面上几十年如一日的粘稠终于消失得干净。
弥留之际,她的掌心里还握着那个,曾经斯祁从那里出来的小光团,轻轻的呢喃着:“所以,是梦啊……”
是梦吧。梦见有个人过来陪她走了一程,很短的,却折磨了她一生的那一程。
司如絮的身体逐渐的消失在这里,斯祁却仍旧在原地。她沉默的,看着飘过来的光团。
“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这确实和斯祁想象的出入太大了,原本的,祂唯一的,第一个孩子应该在祂的陪同下度过被宠爱的,快乐的一生。
可事实上,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所谓的第一个孩子,在她死去之后,神明才下定决心给予“人类”这个生物在大陆上活下去的权利。
她一个人,度过了无比漫长孤独的一生。
“所以,你对她是愧疚吗?”斯祁找不出第二个解释,无情无欲的神明懂了恻隐之心,代价是什么呢?
司如絮死后,她的身体化成了第五个光团,这就是斯祁未来将要经历的,第五次大剿杀。
或许是因为第四个光团一直被司如絮随身带着,所以第四次大剿杀都是一些与她有关的事情。
神明无法回答斯祁的问题,只是面前的场景再一度的变换,面前的建设像是大家门户的书香门第,是司如絮的老宅。
只是变得异常的破败,变异植物冲破房子的砖瓦,肆意的向上生长。
司如絮苍白着脸色,从外面进来便紧紧的关上了门,她抱紧怀里的东西,往里屋赶。
里屋本来就是透不进去多少光的设计,而现在末世初期没有了电,就显得里面更加的昏暗。
屋子里,司如絮的父母,爷爷奶奶,还有才六七岁的表弟,颓废的抱成一团,看见司如絮回来,原本灰暗的眼底露出一些很浅的笑。像是因为她还活着而高兴。
空气是粘稠的,凝固着的,像是一锅勉强流动的粥,将陷入在里面的人牢牢吸紧,喘不过气。
司如絮将怀里的一些发热的,风寒的,止疼的药放下来,药盒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司如絮抬了抬眼,发丝微动之间,隐隐的露出里面血色斑驳的伤痕。
“吃吧,吃了明天就好了。”她拿起药,又在一堆破烂瓶子里面找到了半瓶水,挨个的喂房间里的人吃下去。
司落蘅的病毒为末世里的人提供了生存下去的能力,可病毒终究是病毒,总会有排斥得郭强无法吸收的。
而司落蘅在留下这些东西和字条之后就失去了踪迹。可笑的是,一直坚持不碰那些药剂的司如絮觉醒了异能,而悄悄的喝下那些东西的另外几个人,第二天就开始发热,神志不清,疼痛,难以保持正常的生命体征。
分别喂了几个人吃下后,司如絮无力的瘫坐在地面上,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卷的止血绷带,粗略的为自己包扎了伤口。
她太弱小了,就连药也是拼了命的才抢到这么一点,别人拿不下的。
她浓密纤长的睫毛低垂,轻轻的盖住眼睑,仿佛这样就可以藏起来所有的脆弱和绝望。
……
这是末世初期,元素性异能者的身体没有强化,只能放出微弱的元素,与普通人的能力其实相差不大,而力量型异能者因为被异能强化了身体,战力远远的甩出其他人一大截。
这么大的差距,让心里的贪念被无限的放大。
对财,对物,也对人。
斯祁触碰不到司如絮,她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看司如絮视角的末世。
她曾经以为,像司如絮这样的人,即使是在末世也是衣食无忧的佼佼者,直到现在。
她看见司如絮为了一块馒头和路上的野狗争执,和无数的普通人一样,抢野菜,抢被力量型异能者丢出来的过期的食物。
也看见,司如絮拼命养着的亲人,一日一日的,倒在她没一次打开家门之前。
于是,司如絮便白天找食物,晚上将死去的亲人拖到外面去,用半个夜晚的时间挖坑,埋葬,然后又在月光彻底沉下去之后,在那个不明显的坟墓面前,枯坐剩下半个夜晚。
她没有哭过,只是一日比一日沉默。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在她的身上好像被无限的延长,长到压弯了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子的脊梁。
在又一次的被曾经的下属抢走手上的食物之后,司如絮拖着流血的手臂,她没有进门,而是靠在了门口,里屋本来就没有什么光,她的身子又挡住了一半。
屋子里的人艰难的抬起头,只看见她的半张脸,看不清神色,可,莫名的,感觉比这间屋子都暗上三分。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里屋的人也没有力气说话,他们只一味的摇头,告诉司如絮,不要管他们了,自己活着,活着就好。
司如絮低着眸子,就这么的,在那里站了一整夜。
第二天,她留下了足够的食物,不见了踪影。
三天后,她回来了,又带回了一些食物。
接下来的两个月,她出门,回家,又出门,没有人知道她干了什么。
但是一直被捆在她身边的斯祁,眼底几乎只剩下丧尸群的吼叫,流血的伤口和昏暗发霉的房子。这就是司如絮的,这两个月的所有生活。
杀丧尸,取晶核,她像个疯子一样,第一天被抓得鲜血淋漓的伤口,仅仅是撒个药就当做处理好了,第二天依旧继续去狩猎。
斯祁跟在她的身侧,仿佛可以嗅到她温热的,带着血腥味的呼吸。
在司如絮依靠这种不要命的方法终于升到三阶之后的夜晚,斯祁坐在月光下,看面前的,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晕过去的女人,眸子盛满了复杂。
她以为司如絮是足够幸运。
原来,她只是悄悄地,藏下了所有苦痛——
作者有话说:救命,中暑了,偏头疼,这一章撑着写的,高铁上一冷一热的真的会死。
晚安……明天尽量补昨天欠的两千个字,明天早上发红包哦(抱歉没有今天写完八千)[爆哭][爆哭][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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