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海里,不断回响着丁敏刚才的话。


    “那天在寺庙里,朱绯彤说是去洗手间,但却是跑去了我姑姑那,说是想再写个木牌。我姑姑说,一人只能有一个木牌,不能贪心。她让我姑姑把她之前的木牌取下来,重新换了木牌,写了愿望,挂了上去。我并不知道她写了什么,但我猜,和你有关。”


    今天丁敏的话,还有昨晚朱绯彤的吻,像是烟花在蓝青定的黑夜里盛放。


    是璀璨的光,可他害怕,光之后,又是黑暗。


    蓝青定仍旧待在徐小科公寓楼下的停车场里,久久不敢发动车。


    再次蒙着黑布站在悬崖上,越是临近真相,他越是害怕。


    直到黄助功的电话打来,声音里是犹豫和担心:“蓝先生,朱助理今天在酒店见了位客人,之后便神色恍惚,请假回了宿舍,在屋子里没出来。我查到那个客人叫朱文林,好像是她爸爸。”


    蓝青定没有再犹豫,直接发动油门,驶向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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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绯彤坐在沙发上,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坐了多久。


    她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身处密林中,枝叶遮天蔽日,不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跑出。


    她有段时间拼命看心理书籍,想要释怀。她记得,家庭治疗大师萨提亚所说:“一个人和他的原生家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种联系甚至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命运。”


    此时,她忽然想起了这句话。


    朱绯彤觉得绝望,不管怎么逃,她也逃不出原生的密林。


    此时,有人敲门,声音急促。


    朱绯彤捂住耳朵,她不想见任何人。


    可那敲门声却持续着,似乎永不放弃。


    朱绯彤只能下了沙发,她双脚虚浮,觉得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废墟里。


    她打开门,门外是蓝青定。


    他明明衣着整洁,干净温和,可却给人一种风|尘仆仆之感,似乎是去过很远的地方,翻山越岭,跋山涉水赶回。


    “你怎么了?”他问。


    朱绯彤用最后的一丝力气,撑住了笑容,化成了伪装:“没什么啊,我可能有点感冒,刚睡着了。”


    蓝青定直直地看着她,像是要看入她心里:“你怎么了?”


    他重复问着。


    朱绯彤的笑容僵在脸上:“我有点不舒服,我想再睡一会。”


    今天的蓝青定让她感觉到危险。


    什么礼节礼貌,朱绯彤不想再管,她关上了门。


    可门却被蓝青定单手推住。


    朱绯彤从没想过,他的力气会是那样大。


    “你怎么了?”他执着地问着。


    朱绯彤的情绪忽然崩溃了,她脸上又露出了多年前在公交站台边,那种像哭又像笑的表情:“蓝青定,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很烦人?”


    蓝青定的双眸平静,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平静到可怕。


    他上前一步,贴|近朱绯彤:“你很讨厌我?”


    “是,我讨厌你。”朱绯彤偏过头。


    她视线不敢看他,只看着他平直的肩线。


    蓝青定忽然垂首,将头靠在她耳侧,温柔地,凉幽地问道:“那木牌上,为什么要写我?”


    朱绯彤浑身一震,也许是好几个小时没有喝水,她喉咙干涸到沙哑:“你误会了,那上面写的是我家里人,我希望他们岁岁平安。”


    蓝青定忽然笑了,他这次的笑,却揉碎了清冷:“那我现在,就去看下?”


    蓝青定说完,放开了门,快步下了楼。


    那门没了对抗的力,陡然松懈。


    朱绯彤的心,仿佛瞬间坠|落,生出了恐惧。


    她反应过来,忙跑去停车场追赶。


    可蓝青定动作是那样快,车已启动,扬长而去。


    朱绯彤心跳如雷,当即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华严寺。


    到达时,已是夕阳西下,朱绯彤在华严寺门口看见了蓝青定的车。


    她下了车,忙凭借着记忆,跑到了后门。


    寺庙和八年前没什么不同,肃穆清幽,钟声回荡。


    此时因为时间已晚,景区工作人员已经下班,朱绯彤赶去时,发现那里只有蓝青定一人。


    他颀长的身影,站在木牌墙前,翻找着。他紧抿着唇,侧面轮廓利落坚定。


    朱绯彤觉得浑身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爬,恐慌到了极致。


    像是秘密即将要被揭晓。


    她忙冲过来,想要拉开蓝青定:“你不要这样!跟我回去!”


    蓝青定却置若罔闻,他按照当年记忆中挂木牌的位置,一个个翻找着。


    “蓝青定,你疯了!”朱绯彤用尽全力去拉蓝青定,可却撼动不了他分毫。


    冷白的手,在红色的木牌上翻找。


    金色阳光,刺目灼|热,将他们的皮肤晒出了疼痛。


    朱绯彤已临近失控边缘,她挡在蓝青定面前,双手环住他的双臂,想要将他禁|锢住,不让他去翻找。


    可根本就是蚍蜉撼树,到最后,她累得精疲力竭,神志破碎,她抱住了他的腰,将头埋在他怀里。


    她的耳朵贴着他的心脏,她说话时,会产生共鸣。


    “蓝青定,你再这样,我只能走了……我会走到你再也找不到的。”她低声道。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触动了蓝青定,他终于停下。


    朱绯彤深深吸口气。


    但紧接着,她听见他说了一句话。


    “找到了。”


    朱绯彤听见自己骨骼的颤抖声,她侧过头,看见蓝青定手中,握着一个木牌。


    年深日久,那木牌已褪了色,上面刻的字也是模糊的。


    但可以认出是两行字。


    第一行是:【蓝青定要忘了朱绯彤】


    第二行是:【朱绯彤永远喜欢蓝青定】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八年,一直是双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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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家。


    第39章


    蓝青定扯下了那个红色的木牌,握在掌心间。


    站在悬崖上的少年,掀开了黑布。


    他没有粉身碎骨。


    他获得了宝藏。


    仿佛尘埃落定,他反而冷静下来。


    朱绯彤只觉得众多感情在胸臆内激荡,震得她无法思考,也是呆滞着。


    两人竟就这么安静下来。


    他牵着她的手,走出了寺庙。他们上了车,朝下山路驶去。


    下山的路上,密林葱郁,余晖斜照,光晕浮动。


    朱绯彤的意识如同密密麻麻的小点,逐渐恢复,她开口,絮絮地解释着。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做不得数的。”


    “那时候大家都小,高中的时候,对感情有些憧憬,也很正常。”


    “我希望以后还是能照常相处,以工作为重。”


    蓝青定始终没有回答,仿佛没有听见般。


    朱绯彤咬唇,再次重申:“蓝青定,事情都过去了。”


    下山路上,有专门的停车道,他忽然将车驶入停车道内,车刹得急而快。


    蓝青定双手放置于方向盘上,头微垂着,像是在看自己那双筋骨分明的手,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如果过去了,昨晚为什么吻我?”他问。


    闻言,朱绯彤感觉浑身的血液都霎时上涌。


    徐小科从不撒谎,她也就信了蓝青定不能喝酒。而昨晚,他倒在她身边时,明明也是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


    朱绯彤断定蓝青定已是醉倒,才会亲吻他。


    她从没想过,那时的他竟然是清醒的。


    朱绯彤觉得车内空气仿佛失去了流动性,憋得她即将窒息,此时此刻,她只想要下车。


    她的手刚放在了车门上,双肩却被人握住,强逼着转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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