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土地下放, 由公转为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分田到户,也就是俗称的大包干。


    文件已经下来, 盖了钢印儿的。


    因为事关重大,周边的大队都取消了放映队, 改为分田来了。


    干部们坐在台子上,村长就把他们早就定好的方案说了, 让他们每个人上台去抓阄, 碰运气,谁运气好谁就分好田, 谁运气差谁就分差田。


    分田是以一户为主, 首先要确认这一户的人符合不符合, 还在不在。


    一户当中,每个人都是有地的,但过世的人名下的土地要收回去,划分到其他需要地的人头上。


    村干部挨家来问,问到庄家头上, 问庄炮仗两个,“你们是怎么想的?到底是跟着老大还是老二, 我们要把你们的田地划进去。”


    庄家两个老的这种情况在村里不稀奇, 两个老的跟了老大, 合不来, 又跟其他儿子一起生活的不少,现在关系田地的事,他们就要问好这些到底要跟谁,免得以后麻烦。


    庄炮仗还没开口,庄民国大嫂刘春枝不干了, “我爸妈本来就是跟我们的,当年分家也是分给大儿子的,哪有跟小的过的。”


    她还叫庄民国说说话,把人给哄回去。


    从集体转到家庭联产,村里的社员们还没回过神呢,有高兴,但更多的是茫然。他们每天被安排上工,只负责出力气就行,现在要他们自己种田了,社员们都不知道该怎么种。


    种田要种子啊,种子从哪里来?种出来又去哪儿交呢?以后村里每年就不发钱了?


    刘春枝不知道好坏,但她知道,不能让二房的占了便宜。


    东西管不管用那是另外的事,先搂在怀里才是自己的。


    “现在不是以前了,你爹娘是长辈,他们有两个儿子,想跟谁都可以。”村干部如实说。


    庄民国说的,“我爹娘跟我,他们的田地到时候分一份给我大哥。”


    上辈子没有两个老人的田地,他还不是能出去打工挣钱,一样要养家糊口。


    也就是现在的人把田地看得重呢,等几十年后,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都不愿意做笨重的农活,村子里就是些老人孩子了,还有个称呼呢,叫“留守儿童”,“留守老人”。


    那时候这些田地要么包出去给人家大老板种东西,要么就空着,田地里的草长得老高了,送人种都没人要的,谁还会去争土地的。


    庄民国一辈子也是苦过来的,地地道道的土农民啊,他跟老头老太太们在村里没事做的时候,也跟老头们可惜那一片片没人种的土地,但可惜归可惜,他们都一把年纪了,连锄头提着都费劲了,谁还能去种地的?


    大哥也养了爹娘这么多年,分一份给他们庄民国没意见。


    陈夏花一惯听他的,也不反对。


    刘春枝心贪啊,她还想全占的,庄民安认真给庄民国道谢了:“多谢二弟了。”


    村干部还是要以庄炮仗他们两个本人的意愿为主,庄炮仗也没意见,这事儿也就定下了,村干部做好了登记,又往下一家去了。


    刘春枝都气疯了,骂庄民安:“你是不是疯了,要你在这儿穷大方的,本来就该是我们的,你让出去你吃风啊,你快去跟支书说,爹娘跟我们!”


    她自己不去,非要庄民安去。


    庄民国一家都没人理她,连庄玉林两个都习惯了大嫂刘春枝的骂骂咧咧,她也只有在他们庄家人面前逞凶逞能了,庄家从上到下都拿来让她骂了的,出去就不敢逞凶逞能了,就是“欺软怕硬”呢。


    庄玉林兄弟也被抱了出来,兄弟俩一人一个躺在爸爸妈妈怀里,冬天冷,庄民国两个怕他们冷着了,把他们裹在衣服里头。


    统计户统计了一阵,留下来的人不多了,庄民国也叫他爹庄大炮两个回去,还把庄玉林他们兄弟也带回去,家里先送回去的是生产队分的粮食、钱,肉。


    他们家现在上工的只有陈夏花,分到的钱少,只有三十几块,一斤肉,三斤棉花,粮食,好在庄民国是工人,发工资发粮票,家里不缺了这点。


    庄炮仗问过了向婆子,向婆子也同意回去,两个人把小孙孙也带回去了。


    庄炮仗说了,让庄民国去抓阄,抓到哪儿就是哪儿。


    “行。”庄民国点头,不过他是打算让陈夏花去。


    陈夏花手气好呢,上辈子他们农村的电视、冰箱,都是陈夏花中奖中出来的。


    大儿玉林兄弟把他们接到城里去,带他们去逛超市、逛商场,陈夏花不适应,都知道她舍不得花钱,出去花了多少钱都是瞒着她的,到人家商场搞活动,把小票拿出去,陈夏花就上台去抽的。


    庄玉林他们兄弟刚到城里的时候也见到人家商场、店子搞活动,只要满了多少就能去抽奖,他们兄弟没钱,抽不起。


    等有钱了,兄弟两个还专门去各大商场里转过了,专门去抽奖。


    他们去过了,爸妈还没抽过呢,陈夏花一个人不敢上台,庄民国跟他一起去的,他也是抽过奖的,抽到了安慰奖,一双袜子,让陈夏花抽,头一下抽出个二等奖电视,再抽一下抽出个一等奖冰箱,围观的人都羡慕呢。


    后来陈夏花知道花出去的金额,说什么也不跟他们去逛商场了,没待上几天就说要走,庄民国知道,她这是觉得他们来了后给儿子们添了负担,让他们“花钱”了,回农村去,他们自己种了菜,还种了一块小田的粮食,吃喝都不用花钱。


    陈夏花闹着要走,庄民国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就跟着回来了。


    以后他在公社里买东西,碰到要抽奖的都是叫陈夏花去抽,家里大大小小的,从盐、洗衣粉、脸盆,凳子,都是陈夏花抽出来的。


    村干部们已经挨家挨户登记好了,接下来就要抓阄了,根据他们手上的名单一个个的叫上台,福嫂子家比他们家还要早上去,庄福跟福嫂子两口子都不敢上台,最后把福家兄弟给推了上去。


    两个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给他们抽了中下田。


    “早知道还不如我上去呢,我记得你运气也不差的,早知道该你上去了。”福嫂子接了条子,后悔叫两个小子上去了。


    好田坏田不是光看田肥不肥,还看离家里近不近的,他们生产队也有田地离得远的,都到村外头去了,还有爬小山坡的,费力。


    福家两个小子跟村里的小子们玩了一会,他们先前还叫玉林他们兄弟去玩呢,庄玉林他们兄弟粘爸爸妈妈,不去玩,他们现在才跑回来呢。


    福家兄弟不高兴了,“你们大人就是口是心非,刚刚叫我们去,现在又不让我们去,唉,果然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庄玉林这个“小老师”教的是说话不算话,福家小子觉得这几个字不够凸显他们的心情,换了个词。


    要多好几个字呢。


    福嫂子没心情跟他们贫呢,划分了田地,一时,都没想到他们有了田地在手上,这田地该做什么。


    万一以后再收回去呢。


    她还问庄民国呢,问,“你们田地种什么?”


    庄民国被问得莫名其妙:“不是种粮食吗?”现在可不像几十年后不用交粮食呢,现在他们还得交一些粮食到粮站去的。


    福嫂子连连点头:“就是去哪儿买种子去?”


    庄民国对这些熟:“粮站买,里边水稻种,玉米红薯种都在粮站买。”


    他出去打工都是好几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村里有出去打工的人回来,找人去工地打工,庄民国是那时候才跟着出去的。


    为了跟两个儿子挣学费,为了他爹庄炮仗的药费。


    家里样样都要钱,光是靠种地卖粮食压根就不够开销。


    跟他们坐得近的都听到庄民国这话了,有了卖种子的地方,他们会育苗,会种地,这些都是做惯了的,不难,心里一下就定了下来,被分田这个消息怔到现在的人才反应过来,分田好啊!


    以后田地就是自己的了,他们想种什么就能种什么了!


    先前还坐立不安的人都想通了,现在他们还巴不得早点分了田,去看自己家的田呢。


    陈夏花去抓阄了,抓了就到旁边村干部里登记,拿了字条回来,庄民国接了字条一看,把字条放进兜里。


    福嫂子问了句:“你们家抽到哪儿了?”


    “门前的几块大田,跟土连一起的。”庄民国相信陈夏花的运气呢,陈夏花上去抽,庄民国还特意跟她说了声儿,“别抽好的,就抽咱们门前的土地就行。”


    还真抽着了。


    陈夏花现在还没搞懂呢,她也不问。


    福嫂子看了陈夏花一眼:“你们夏花这运气可真好。”


    他们抽好了,庄民国就跟陈夏花往家里赶,今天是抓阄,明天就是丈量土地,庄民国都想好了,他们家菜地小,刚好分到的门前的土地正好再开两块菜地出来,专门卖苗子。


    苗子好卖,供销社的齐玉都问他们有没有多的,公社下的大队多,其他大队也想种菜卖。


    给陈夏花一说,陈夏花没意见:“听你的卖苗子。”


    寒风凛冽,回去的路上,庄民国心里是火热的。


    多盖几个菜地,他也能靠卖苗子供两个儿子上学,让他爸妈过上好日子了。


    一大早,村干部就挨家挨户丈量起了土地,庄家的地就在门前,是村里抽得最好的一家,村干部来量土地,庄民国趁机把大房的一亩给划了出去,也分在大房房屋那边。


    刘春枝没感谢他们,见了他们就阴阳怪气儿的。


    反正在她眼里,庄民国家的地都是抢的他们家的。


    砖窑厂的工人们也在讨论分田的事,没抢到好的就抱怨两句,抢到手的得意几声,庄民国上工,田地的事家里就是陈夏花做,两个老的也出去帮帮忙。


    过年的时候庄民国两个去丈母娘家,这回多待了会儿,陈婆子拉着他们不让走呢,说让庄民国想办法,给他舅母也弄个回城名额,“你可是吃公家粮的工人呢,给你舅母找个关系把她名额给添上去,回去城里也当个工人,银宝当“干部”,咱们家也是“双职工”了。”


    都分田了,知青的安排也提上了日程,村干部们说的是要看回城名额,要是城里要招回去,他们也放人。


    庄民国舅母杜青家里没人给她走关系。


    陈婆子把主意打到庄民国这个女婿头上了。


    庄民国没同意,他就是一个小工人,认识最大的“官”就是他们厂长了,哪里有关系去认识能添名额的人?


    陈婆子听不进,还说他,“当了工人就翻脸不认人了,帮点忙就不干了,这是白娶了我们陈家的闺女了。”


    不听她的,就是“不认人”、“不孝顺”。


    中午饭都没吃,庄民国就带着陈夏花他们回来了。


    过年的礼他提过去了,也走了一趟,礼数是尽了。


    翻了年,庄玉林读二年级了,庄玉春年纪不到,还要继续读幼儿班呢。


    作者有话要说:想起了我小时候在村里读书的时候,读了一年幼儿班准备去报名一年级,还自己拿钱去缴,结果人家老师不收……


    明天不出意外,应该会日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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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第 42 章


    学校报名是元宵上下, 庄玉春是月底才满六岁,晚了两个星期,上不了一年级, 只能上幼儿班。


    跟新报名的幼儿班孩子相比,庄玉春就是班上最大的孩子了。


    红太阳大队下边生产队中送孩子来报名的多了起来, 连红枣大队、新云大队都送孩子来红太阳大队小学读书。


    庄玉林荣升二年级的小学生了,班上多了许多新从红枣大队、新云大队转来的新同学, 还分成了两个班, 庄玉林他们是二年级一班。


    二年级一班的小学生都是他们一年级的小学生升上去的,选班长的时候, 班上的同学都给庄玉林投了一票, 庄玉林在二年级又连任了班长位置。


    又当上“干部”了。


    选班长的时候还有两个同学跟庄玉林竞争的, 在投票的时候,他们原班一年级的同学人多,庄玉林的得票数最高。


    二年级的老师就不是邱老师了,换成了一个女老师,叫杜老师。


    邱老师“调任”了, 当上了学校的校长。


    教幼儿班,再教一个五年级。


    五年级的孩子们马上要考初中了, 邱老师要去给他们“抓紧”了。


    庄民国特意找人换了班, 带大儿玉林兄弟去报名, 去的时候兄弟两个背着“好妈妈”陈夏花给他们缝制的新书包, 高高兴兴的去,回来的时候都苦着脸。


    同学们都羡慕他们的新书包呢,还说回去后也要叫家里的“好妈妈”给他们缝新书包。


    “那怎么还不高兴?”陈夏花在菜地里育苗呢,走不开。


    大儿子玉林“小老师”说了,不懂就问。


    庄玉林带着弟弟玉春来帮忙, 把泥团一个个放进方形里头,这些泥团都是要卖钱的,“邱老师走了。”


    邱老师去教五年级去了,他还要读三年才能读五年级呢。


    庄玉林在寒假的时候还写了一篇“我的邱老师”呢,写邱老师就如山上的青柏一样,心胸波澜壮阔,这几个词他不会写,用的拼音填上去的,又跟河里的溪水一样,肚子里的“墨水”怎么流也流不进。邱老师说了,让他不能光写人物,还要写山川河流,庄玉林“善于观察”后,把人物和山川河流给写在了一起,学会了用“比喻”。


    他这篇作文都交了呢,邱老师都看过了,却说以后都不教他们了,他要去教五年级了。


    邱老师还赠送了一本新华字典给庄玉林。


    二年级跟五年级,陈夏花还是知道五年级更要紧的,邱老师当校长了,她也为邱老师高兴,邱老师妈妈经常问他们家怎么教出这么优秀的小同志的。


    邱妈妈教出来的同志邱老师才优秀呢。


    “你再读三年就五年级了,到时候邱老师还能教你一年呢。邱老师去教五年级了也还是邱老师啊。”就跟“好妈妈”一样,“漂亮妈妈”、“农民妈妈”都是妈妈。


    庄玉林老气横秋一声,“妈妈你不懂。”


    小学生的烦恼只有小学生才懂。


    他们一年级的小学生知道邱老师要走,都很舍不得,还说要“挽留”邱老师的。


    陈夏花还要说,庄民国把她拦下,说,“随他去。”


    学生的烦恼就该让他们自己去体会,他家小二玉春不是说过么,说,“学生时代一切都是美好的,再可笑的事情也是美好的。”


    上辈子他们只上了个初中,想要体会“美好”、“可笑”,都没机会。


    成年了,在外头打工了,就体会不到了,只有该怎么存钱攒钱,该怎么养家糊口了。


    土地划分过后,他们家现在的田地只有一块田一块土拿出来种了粮食,离得最近的田土都被改成了菜地,养苗子。


    庄民国跟村里人一样,先去粮站买了粮种,是要准备种地的,村里人都买了粮种、玉米种,田种粮、土种玉米,等收成了除了留下自己吃的,其他的都上交、卖钱。


    家家户户的农民都是这样做的。


    上辈子他们家也是这样做的,两口子一年到头在田地里忙,得空了还要去帮衬丈母娘家,收成的一千多斤粮食、玉米除开了自家吃的、上交的,能卖上六七百块。


    上工分的时候一年才分多少钱,一百多块的。


    一年挣六七百块可比挣工分的时候,一年只分到一百多块强,其实拆分下来,家里的吃穿用度,人情往来,孩子的学费、生活费,这点钱根本就不够的。


    太穷了,庄民国才跟着出去在工地打工。


    就为了多挣几个钱。


    出去打工确实比留在家里伺候庄稼挣钱。


    再不济一个月也有百来块。


    工地的活累人,但跟在家里伺候庄稼相比,都一样累。


    几十年后的人不知道,见着大片大片空着的田土还问呢,问,“怎么不种庄稼的?空着好可惜的。”


    种庄稼?谁种呢?“累啊。”


    又累又挣不了钱,年轻的吃不了这个苦,都出去打工了,厂里头上班,一个月再差生活费是够了的,种一个月的地才多少钱。


    对种了一辈子的地的人来说,谁不想田土里都种满粮食的,但一年到头守着田地种不来钱啊,一家老小张嘴要吃要喝的,种田跟出去打工只能选一条。


    年轻人就更不行了,没想过要种地的,大儿玉林当了“小老板”后,他们家的田地倒是种了的,都是花钱雇人来种,雇人来收的。


    那时候又时兴什么“无公害蔬菜”,自己种的卫生。


    庄民国算了账的呢,卖苗子来钱,一块菜地一年也能挣五百,多养几块地的苗子,一年就能挣两三千,自己吃的粮食、交的粮食也有,这一年守着这几块田地的苗子比出去打工还挣钱,以后他就在砖窑厂上班,卖苗子,就不用出去打工了。


    田地多,种的苗子种类就多,辣椒、丝瓜、苦瓜、菜豆、再往后一些还有卷心菜、西红柿、茄子,家里的苗子多了,陈夏花还挑了几回去公社,放供销社卖。


    多卖了几回,谁都知道红太阳大队四生产队的庄家苗子多了。


    砖窑厂的工人们家里都是在庄民国家里买的苗子种菜,当了一年的工人同事了,三生产队的工人们也不排外了,三月份上工没多久,宣传栏就公布了,庄民国当选了砖窑厂砖窑三组组长。


    庄秋当起了砖窑厂的厂长,姜辰这个“前厂长”又出去干大事了呢。


    组长这个位置是去年过年才定下来的,根据县里的厂子制定的,组长要带着组员完成任务,检查质量,一个月工资要多三十块呢。


    庄秋穿着一件白衬衫,一件军绿外套,脚上蹬着小皮鞋,连头发都剪成了短发,庄秋说了,她这样利落的发型才压得住人。


    一群工人都是男人,厂长是女人,压着一群男人。


    庄秋刚当上厂长,底下的工人还不服气的,挑拨庄民国妹夫姜东呢,说,“别人家都是男人当家,你们家是女人当家,你以后还要在你媳妇手底下干事,让她发工资呢。”


    姜家人也有意见,觉得庄秋不该当这个厂长。


    庄秋还非要当。


    庄秋也扯起了大旗,“妇女都能顶半边天。”


    工人的思想觉悟要高,要跟得上宣传告示呢,工人同志要是跟不上思想觉悟,那就是没有进步,在原地踏步,不能带动厂子进步,要“下课”的。


    大盖帽一盖,谁都不敢再反对的。


    庄民国领了工裤,回家跟陈夏花还说呢,“三妹现在是女强人了。”


    庄秋上辈子就是姜辰房地产公司的财务总监,早就成女强人了。


    按人家视频号上说的,庄秋这样的,就是活成了所有女人想要的样子。


    精致、独立,干练,有钱。


    陈夏花第一反应是:“那妹夫怎么说?”


    “他说没意见,家里一直就是三妹当家的。”


    庄民国妹夫姜东没“野心”,上辈子只在弟弟姜辰的房地产公司做了个保安经理,清闲得很,每天就是巡逻、安排人上岗,检查设备,两个老头经常打电话过问。


    都享儿孙福,是关工资的人了,庄民国经常给姜东推荐他在网上买的东西,隔三茬五视频一回,也不是没烦恼的,庄民国的烦恼就是陈夏花犟,不肯花钱,姜东烦恼的就是庄秋事业心强,不肯退下来。


    每回打电话,视频,都要说一回。


    说到什么时候呢?说到陈夏花走,庄民国再给姜东打电话,就只能叹了,“她就是犟啊,怎么都说不听。”


    他们家现在家里的钱不是谁保管的,就放在柜子里,谁要用就去柜子里拿就是,陈夏花从来没拿一分,也就是卖苗子的时候才从箱子里拿些钱来找补。


    还年轻呢,庄民国都看到了她节省的模样,就跟上辈子一模一样了。


    两口子在床上的时候,庄民国经常就说,“人这辈子几十年啊,短着呢,不吃不喝的,到老了都想不通的。”


    这些话他经常说。


    陈夏花不接话。


    陈夏花名字练得好,庄玉林他们二年级刚开学呢,新来的杜老师就给他们安排了一堂考试,还要拿回来给家长签字的。


    庄玉林得了双百分,拿回来就让“好妈妈”陈夏花给他签字了。


    杜老师跟邱老师不一样,杜老师是个“严”老师。


    邱老师温和,喜欢在课堂之余跟同学们讲一些课外的知识,庄玉林的“星星”、“月亮”上的知识都是邱老师传授的。


    杜老师的教育方法跟邱老师不一样,她抓学生的成绩,抓他们的课堂纪律,除了书本上的知识,从来不跟他们讲课外的知识。


    庄玉林学着杜老师的模样板着脸说话,“你们以前在学习上懒散惯了,没有把心思放在成绩和学习上,学会了一些“不良风气”,“不良习惯”,以后都要改正过来。”


    杜老师还说了,下学期的“班干部”位置,是看学习成绩,由老师来定的。


    “我们都想邱老师回来教我们了。”从一年级上来的同学都不适应杜老师的严厉作风,觉得他们现在是“死气腾腾”。


    陈夏花到嘴的那句,“在学校要听老师话”的话咽了下去,上回庄民国才借着砖家的事跟她说过了呢,老师说的话,并不是都是对的。


    他们后山果林上回请专家,才请“亏”了呢。


    庄民国把儿子抱着哄了哄,“杜老师说的“不良风气”,“不良习惯”是什么?”


    庄玉林噘着嘴儿,“杜老师说我们的作文写得不好。”


    杜老师的原话是,“没档次。”


    她还特地拿了几篇作文读给他们听,写的是什么呢?“我的家乡”,“我的母亲河”。


    “邱老师不是夸你写得好吗,你就照着你自己的写就是,每个老师看作文都是不同的。”庄民国给他出主意。


    他见过二年级的杜老师,是公社的人,初中毕业呢,“高材生”,说起她还是个名人呢,供销社的大姐齐玉齐大姐跟他说的,说这位杜老师原先是在初中教书,初中今年来了位新老师,人家是高中毕业,才回城的知青,就把杜老师给挤下来了。


    杜老师还教过齐玉她女儿,人家初中学生都跟不上杜老师的教学,说她,“太凶了。”


    杜老师一调走,她带过的初中班上,同学们高兴得很。


    “我听说杨家大队也有人在育苗子,你现在在厂里上班,估计不知道。”庄民国当上砖窑厂后,已经很少送东西来公社了。


    他们家的苗子能卖了,附近几个大队的去了他们生产队里买,他就送一些到公社里,让离得远的大队买。


    “我家的苗子肯定比他们好。”种出苗子来不稀罕,要提前一个来月把苗子种出来,不种季节菜的苗子就少了。


    季节菜在公社卖不上菜,他们公社下边的村里送菜,人家县里周边也有人往县里送,县里吃不下这么多的季节菜,只有新菜,送去县里头才是供应不求的,以后还能往城里再送一送的。


    到庄家买了新菜苗子的人,吃到了往供销社里送菜换来了更多钱的好处,他们家的苗子现在都是一开卖,几个大队的人早早就来排队了。


    按大儿玉林的话说,“有竞争力”呢。


    作者有话要说:想起了我的体育老师,我上初中的时候最怕他了嘤嘤嘤


    下一更写完发哈。


    43、第 43 章


    庄民国理解的竞争力就是一个“好”字, 东西“好”,就不怕别人不买账。


    庄玉林“小老板”呢,又是他们看得见的, 有些自祤长辈,想占点便宜, 说去庄玉林店子里买东西,让他给便宜价的。


    一去, 都是空着手回来, 个个脸色难看,还骂呢, 说, “这是专坑熟人呢, 就一块布,要收五十块,亏我们还去照顾他生意呢,你们看吧,这么贵, 肯定要亏本的。”


    庄民国那时候也被骂呢,说他们家“亏心”呢。


    庄民国给大儿庄玉林打电话, 还说呢, “挣钱归挣钱, 咱们家可千万不能做亏心的生意。”


    庄玉林没跟他解释啊, 回头过年回来把自己的摩托车换成了桑塔纳。


    就是告诉别人,他没亏本,他挣钱了呢。


    还带着庄民国两个在公社里转了一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庄玉林是“小老板”了呢。


    他的生意是越做越红火的。


    他们家小二玉春说的,“我们批发的高端货, 定位可都是城里有钱人买的。”


    压根就不是给村里的,恨不得一毛钱花出十块钱的老头老太们买的。


    这是什么呢?叫“市场定位”。


    就像他家的苗子,只要苗子好,就是贵一分也有人买,他们的苗子就不是当季菜的苗子,定位不一样,买的人群自然不一样。


    现在也有人说他们家的苗子是“高价苗”呢。


    说一包种子才多少钱,他们一对苗子就两分钱,二十来颗种子就能买一包普通的种子了,一包种子都够种一块地的了。


    话是从他们本村里传出来的,一传出来,还当真有人觉得他们家在挣“黑心钱”呢。觉得他们卖太贵,坑熟人,要抵制他们的“高价苗”。


    以为就没人买苗了。


    还有其他村,其他大队呢。


    他们家的苗子一部分送到公社里,一半卖给其他大队的,每回卖苗都没多少剩下的。


    庄民国往公社里送了三担子,回来家里买苗的也没剩下几个了,工人母亲刘三婶跟田婆子几个过来看热闹。


    刘三婶端着工人母亲的矜贵,对着当工人的庄民国,头顶的眼睛矮了两分,招呼他呢,“回来了。”


    庄民国在她手上的新款收音机上看了眼,笑眯眯的也打招呼:“三婶子。”


    工人刘大壮同志上周才给工人母亲刘三婶买回来的,现在最时髦的收音机了,比计分会计朱大军的收音机要小,线条流畅,声音也清晰,刘三婶抱着儿子的“孝敬”已经满村走了好几天了。


    还在庄炮仗两个面前炫耀过了。


    都是工人母亲,也是要分个胜负的。


    庄民国去年就说要跟他们两个老的也买个收音机的,庄炮仗两个不要,说浪费钱,庄民国想了想也就没买。


    现在的收音机大,要抱在手上,一坨铁疙瘩可不轻的。


    他爹庄炮仗腿脚不好,出门再带个铁疙瘩收音机不方便,人家几十年后的收音机好啊,小小轻轻一个,还可以挂在胸前,照样能听什么相声小品、新闻资讯、几百首的歌,一放出来,各种类型的都有。


    庄民国当老头的时候就天天挂一个老年收音机到处走,村里的老头老太太经常叫他坐,叫他放歌来听的。


    城里更开放呢,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就在广场前放歌,还跳舞呢,叫“广场舞”,还有什么“广场舞比赛”,穿戏服,化妆,□□红唇的,人家叫追求享受呢,庄玉林他们兄弟两个还问过庄民国要不要去跳广场舞的,庄民国没好意思去。


    用老家人的话,叫,“涂得跟猴子屁股一样。”


    庄民国刚刚看工人母亲刘三婶一眼,就是想看看工人母亲累不累的。


    收音机金贵呢,便宜的都得二十几块,刘三婶抱出来给人到处看,但从没把怀里的“金疙瘩”放下来过的,金贵着呢,怕放下来给人“摸坏了”。


    庄民国一进家,向婆子给他端了碗水来,“苗子都卖光了,还剩下些苗子小的,人家说要全买了,夏花在跟人讲价呢,一会就该回来了。”


    庄民国回来的时候往菜地看过了,“是,没几个人了。”


    向婆子感叹:“现在日子好了,土地都给我们农民种了,以后也不用起早贪黑了。”


    在集体挣工分要算时间,农忙秋收的时候,锣鼓声一响就要上工,没出工的还要扣工分,现在不一样了,自己家的土地,高兴什么时候就什么出去了。


    “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家家都能脱贫致富,过上小康生活,天天都能吃上肉的。”


    在庄炮仗两个老的眼里,最好的生活那就是天天能吃上肉的生活了,这是在梦里的事。


    他们没活到能天天吃肉的时候,庄民国是活到了,享受到了的,鸡鸭鱼肉,享儿子福,发工资,住城里,坐小汽车,他样样都是享受过的。


    “那敢情好呢。”向婆子朝门外编竹篓的庄炮仗扬了声儿,“是吧老头子。”


    家里卖苗子,费篓子,地里也用的竹块挡着,庄炮仗就在家里编篓子,编竹排。


    他没理,还在想要怎么把竹排做得更结实些呢。


    大房前几日篓子坏了,刘春枝过来拿了两个新的走,她还叫庄炮仗给她编些手提篮呢。


    向婆子跟庄民国说,“你大嫂就是想偷懒,她自己就会编。”


    农村的妇人,不少都会编篓子编手提篮的。


    向婆子就会。


    刘春枝拿手提篮去做什么呢?“去卖。”


    庄民国担苗子去公社,看到他大嫂刘春枝在供销社外边的巷子里摆小摊子呢。


    她卖手提篮、篓子。


    “是,让她自己编。”庄民国洗了碗,出门去了,“我去看看夏花回来了没。”


    陈夏花讲价是怎样的呢,人家跟她砍价,她也不说自家的苗子好不好,只说“不行”,咬死了一个价不松口,讲价的说得天花乱坠也没用。


    他们家的苗子剩下的都是家里自己种的,种出来吃的,卖不卖都行。


    陈夏花想卖,多挣一分钱都是好的,是庄民国跟她说的,“玉林他们兄弟要吃菜啊,全卖了,都菜上市了,人家都吃新菜了,他们还没吃呢。”


    要留苗子种出来给儿子吃的,陈夏花就不计较钱了。


    陈夏花送苗子去公社,在供销社买东西都是给两个儿子买的。


    庄民国过去,买苗子的已经买了走了,陈夏花在收拾东西,竹块、篓子,踩过的地,庄民国过去把地翻了翻,两个人快,没一会就收拾好了。


    庄民国下午要去砖窑厂上班,碰到家里有事,他们砖窑厂的工人都找人换班,庄民国是组长,跟前边的二组长换的,下回他就要帮二组长顶半天班。


    陈夏花忙呢,这一茬的苗子卖了,他们就要准备下一茬的苗子了,不能歇的,一歇苗子就晚,种出来的菜不能提前收了卖到公社去,就卖不出价了,庄民国跟她说了,“下午我去接人,你跟娘别去了。”


    “行,你去吧。”陈夏花去旁边田里洗了手,跟他一起提了篓子回家。


    篓子还要用呢,但不能放在外边,现在一挑担子也值块把钱,有人偷的。


    他们家上辈子就丢过一回,丢了一把砍柴的刀,就是村里人拿的,结果吵了一架,人家就是不还,最后也只得算了。


    那回,就是他爹庄炮仗跟人红眼的一回,也没吵过。


    家里向婆子已经把菜都理好了,饭也烧好了,就等着他们回来烧菜,庄民国去烧的,烧了两个素菜,吃了午饭就要准备去厂里了。


    庄民国回房穿工衣,看了眼桌子上的蓝□□头花,问陈夏花:“你试了没,我看公社里好多妇人都买呢。”


    庄民国也随手挑了个蓝色的。


    庄玉林的作文上写的,“漂亮妈妈”的头发上应该有个“蓝发夹”。


    “蓝发夹”没找到,只有黑色的发夹,一板一板的,人家供销社的女同志说了,花花绿绿的塑料发夹那是给小朋友的,大姑娘小媳妇用的发夹只有县里、城里才有新样式。


    农村的妇人,舍得给孩子买,舍不得给自己买。


    网头花便宜,梳个马尾辫,把头发一卷,用网头花把头发套住就成了,庄民国买的时候,有些妇人已经往头发上戴了,还挺好看的。


    庄民国觉得自己眼光还是挺好的,两个儿子不觉得,小二玉春还说过,说他这是,“直男审美。”


    庄民国也回他,说他是,“非主流。”


    陈夏花一进门就看见了,不好意思戴出去,“咱们村里都没人戴呢。”


    庄民国就说了,“她们都不是“漂亮妈妈”。”


    “明天你接他们放学,戴上这个头花,两个孩子肯定要夸你的。”


    庄民国下了班,去接两个孩子,先遇上了在大儿玉林身边板着脸,严肃正经的杜老师。


    杜老师通知他:“庄玉林爸爸,明天抽空来一趟学校。”


    庄民国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杜老师更气了,语气严厉,“你家孩子没跟你说吗,明天要开家长会!”


    作者有话要说:刚停电了,今天写不完了,先放出来,明天看看以我的手速能不能补一下。


    啊,没啥好说的,发红包吧。


    2分评,我想想就祝大家新年快乐吧。


    明天见。


    44、第 44 章


    几乎所有家长在听到老师严厉的叫家长抽空来学校一趟这个话后, 都会下意识的反应,是不是孩子在学校闯祸了?


    就跟庄民国上辈子被村里的老头老太,亲戚们指责说大儿玉林在坑熟人, 第一时间还是打电话过去,让他不要做亏心的事。


    庄玉林当时没说话, 小二玉春过后指责他这个当爸爸的,说, “人家说什么你都信呢?亲儿子你不信?”


    一家人没信任, 这就“伤感情了”。


    庄玉林“小老板”派头足了,学会了“惜字如金”, 小二玉春就开始阴阳怪气儿了。


    庄民国把两个孩子领回家, 他爹庄炮仗还坐在院子里编竹篓子, 陈夏花跟向婆子在外边田里弄菜地,育苗子呢。


    天儿还算不得晚,庄民国让两个孩子写作业,他去外边帮陈夏花他们翻地。


    育苗子的方形地每次卖了苗子过后都要重新推翻一次,把地给翻了, 沤一些肥,洒些草木灰, 养几天。


    养了几天, 这些土就能拿来做育苗的泥团了。


    小二玉春从书包里拿了一朵小红花出来, 碰到爸爸面前, 让他去贴在墙上。


    他挺着胸:“邱老师发的。”


    邱老师还单独点了名儿呢,说他是幼儿班的大孩子,要起一个“领头羊”的作用,要带着幼儿班的小朋友们认真学。


    庄玉春很认真,每堂课都把小手背在背后, 认真听课,是班上最积极回答问题的小朋友了,邱老师夸他是好学的小朋友,发了最大的一朵小红花给他。


    庄玉春很珍惜的放在书包里头,到家了才拿出来呢,他就看着爸爸把小红花贴在上一朵小红花的旁边,小胖手捂着嘴儿,“玉春这朵小红花最大。”


    其实所有小红花都一样大。


    庄民国顺着他夸:“是,你的小红花最大了,快去写作业了。”


    庄玉春扭着屁股跑出去了。


    庄民国要出门,庄炮仗喊了他一声儿,“姜辰下午叫人送了东西来,放桌子上了,就那个纸包住的那个。”


    庄民国还没细看,他一脚跨出门,说了句:“行,等会回来看。”


    村小老师少,教学质量也一般,学生的课业有数理化、体育音乐、劳动、手工、自然、地理。


    但自然地理不考,有这个课,没教。


    劳动课是怎么样呢?劳动课就是老师带着孩子做劳动,捡草籽、做草鞋,做鞋垫,手工课有做模型、做花朵,玩具。


    初中也有劳动课,是组织同学们去学校的田里下田,收莲藕、学插秧。


    邱老师教学生的时候,除了数学语文,还会给他们说一些地理、自然的知识,现在杜老师接了二年级,杜老师主抓数学语文,主要提高成绩,不提倡学什么地理、自然了,庄民国就请姜辰在城里给找了地理、自然的书。


    还请他帮忙带课外书呢。


    姜辰送过来的,只能是这些书了。


    邱老师都说了,有兴趣的书,课外书,多阅读对孩子也是有好处的,他们能透过这些书看到更广阔的世界,了结更多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


    庄民国深以为然。


    他上辈子就亲眼见过呢。


    那时候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就把孩子留给老人带,庄民国见过最厉害的一个老头是怎么样的呢,带两个孙女,几十年后的孩子都是宝,宠着呢,孩子本来会自己吃饭,他非要学着别人追着喂饭,还说了,“还小呢,人家都是喂的。”


    到读书了,就盯着孩子的学习成绩,家长给买的课外书,孩子也喜欢看,一旦孩子成绩下降,就怪在“课外书”上,把课外书全没收了,只许读数学语文。


    村里的小学质量就这样,几十年过后,人家城里幼儿班都教几句英文了呢,小学里对英文不重视,往前都是初中才开始学,小学的英文书跟数学、语文比,一年下来跟新的一样。


    该学的时候说人家英文书是“课外书”,等老师说英文要考了,又让人家重新学英文。


    出去哪个家长、哪个老师说了两句,回来就当“圣旨”一样,最后两个孩子成绩是好,但除了说得出手的语文、数学的成绩,跟别的小朋友一起,说起别的“语文数学”以外的东西,姐妹俩都插不上话的。


    陈夏花两个已经把土都翻完了,沤的肥料也都下去了,正要洒些草木灰,庄民国提了篓子,他洒得快,陈夏花两个就拿了树枝盖在土上头。


    几块土呢,得忙三四天才能做完。


    等做成泥团后,洒了草木灰外,上头也要用枝丫挡几天,这一步关键着呢,天冷的时候,有草木灰、枝丫挡着,下头泥团里的苗子发芽才发得快。


    但不能挡久了,时间久,下边的苗子就冲不出来。


    他们家刚把菜地的苗子转到田土的时候,村里还有人过来看呢,看他们弄还简单,回去还自己试,还亏了种子钱。


    枝丫挡好,庄民国他们也弄完回家了。


    村中这会儿热闹呢,不少的说话声儿传过来,庄民国白天在厂里上班,不知道村里发生了什么事儿的,往村中看了眼,陈夏花说的,“喜事。”


    向婆子还特地给他解释了一遍:“田家那婆子嫁了个城里的工人呢,今天摆酒,请了刘三婶,工人的子女。”


    上了年纪的再婚女人,尤其是田婆子他们这种情况,都是自家人摆酒认一认的,不请客,不摆酒,大方的就称点糖来挨家挨户的送一把。


    他们这叫“老夫老妻”,是找“老伴”,图的就是两个老人一起生活有人照顾,跟年轻夫妻结婚组成一个家庭不一样。


    田婆子巴结了工人母亲刘三婶这么久,几个儿子都没钻营个工人出来,田婆子自己倒是如愿了,没成为工人母亲,把自己嫁成了个工人媳妇。


    田家老头是前年没的,得病走的,几个儿子掏空了家底才把人送走,送走了没多久,就说要给田婆子找个老伴,村里有没老婆的老头,田婆子都看不上。


    工人母亲刘三婶一介绍,这事儿就成了,“田婆子比我大一岁,我四十九,她五十,城里那工人都六十三了,以后要住到村里来了。”


    工人家也有好几口人,一大家子城里住不下,找个老伴,有人照顾,还有地方住,田婆子这个年纪,还能动的年纪,工人那边也没意见。


    人家是退休工人,领退休金的,退休金都是二十五,讲好了,给城里的一大家十块,其他十五块他们自己用,生病吃药都是这个钱付。


    “人家工人今天来的,还给田婆子买了台收音机呢。”退休工人比田婆子大十几岁,村里也有人背地里议论,向婆子跟陈夏花在田里干活还说起过呢。


    年纪大的老头,肯定是要先走的,人先走了,田婆子怎么办?


    庄民国走在后头:“人家肯定是考虑过的,万一能活到七老八十呢,每个月的退休金也够他们吃喝了。”


    物价都涨了,退休金也是要涨的。


    到几十年后,人家工人的退休金也是好几千呢。


    陈夏花走了过后,给庄民国撮合“老伴”的人也多,他家条件好,有工资,有零花,儿子还是当老板的,有钱,过来就是享福的,有这心思的不少,他一个都没应。


    一个人过挺好的。


    组成了“老伴”家庭,大部分的老头老太都是自己管自己的钱,你出这样,我出那样,谁要是出多了,肯定要闹,两方还有子女,还要顾子女,带孙子孙女,可能还要双方帮忙养一养,反正扯到钱的事,最后都要“翻脸”。


    “也是,她是享福了。”向婆子不羡慕。


    他们跟田婆子几个都是同一辈儿的人,工人母亲刘三婶,工人媳妇田婆子,现在都是人手抱着个收音机出门呢,问向婆子这个工人母亲,“你们老二现在当上工人了,也让他给你买台收音机呢。”


    庄民国说的,过两年给她买个金镯子。


    向婆子除了庄炮仗谁也没透露。


    庄炮仗还说她,“金镯子那是金贵人戴的,像什么话,你怎么让老二给你买这么金贵的东西,不能收的。”


    向婆子气得好几天没离他,“你不能给我买大金镯子,还不让我儿子给我买了。”


    田婆子的收音机羡慕不到她。


    她的大金镯子可比收音机值钱。


    向婆子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还跟庄民国说呢,“要是贵了就别买,等以后便宜了再买。”还叫他也给陈夏花买。


    庄民国说了,“给你们一人买一个。”


    他们到家,天刚黑,庄炮仗已经点了煤油灯,把饭都烧好了,庄炮仗不会烧菜,这辈子都没进过灶房两回,但也不能看着孙子喊饿,庄玉林就带着弟弟跟他们爷爷出主意,米要下多少,水要多少,他还说得头头是道的,“肯定没问题的,我看见爸爸妈妈烧饭的。”


    他还在下边灶膛里添柴。爷孙三个,除了饭底下焦了一圈,还是烧熟了的。


    他们一回来,庄炮仗就从灶房退下来了。


    陈夏花跟向婆子两个接了灶房的活,庄玉林兄弟拉着庄民国去开纸包,姜辰送过来的包里是专门给他们买的课外书,庄民国也没瞒着他们,庄玉林围着课外书已经转了好多圈了。


    要等着爸爸回来开。


    庄民国找了刀子轻轻一划,油纸就开了,他跟两个拍掌的儿子叮嘱:“刀子不能动,太重了,你们拿不动,容易伤到自己。”


    “我知道,还不能碰热水。”


    “不碰坚硬的东西。”


    兄弟俩挺着小胸膛,都是邱老师教过的。


    “对,看来你们都是好孩子。”庄民国把几本色彩鲜艳的书拿了出来,地理课本教材教科书是两本一套,名字叫中国地理,分上册、下册,书本色彩鲜艳,封面上还画了书、田土呢。


    课外书庄民国翻了翻,有好几本呢,什么钢材、电路的原理、运用等,里边描绘的东西都是他们没见过的。


    上面还有图片展示呢。


    庄玉林兄弟俩个抱着新书高高兴兴的凑在一起看,头挨着头的,到晚上吃饭才舍得把书放下。


    吃了饭,陈夏花烧水给他们洗了,他们还要继续看,庄民国没同意,“煤油灯不亮,看多了坏眼睛,等白天在看。”


    书都给他们收了,放在他们房里。


    庄民国自己拿了一本书看呢,陈夏花擦了脸上床,“这书好看吗,你们几个都放不下。”


    庄民国拉了拉她,把书上那些图片指给她看,一个个解释给她听。


    到睡觉了,陈夏花问他:“那个“家长会”是开什么,你去吧。”


    要跟老师打交道,陈夏花头一个就往后缩了。


    她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家长会”的。


    吃饭的时候,庄玉林也老实交代了,“家长会”就是他们二年级的学生家长开,其他年级的学生家长不开。


    庄玉林说的,“杜老师好凶,她要批评你们。”


    他拦着,是不想他的“好爸爸”,“好妈妈”被批评了。


    杜老师说他们太散漫了,要跟他们家长好好说说,她那原话是,“我要问问,你们家长都是怎么教的。”


    庄民国批评了庄玉林:“家长会是老师跟家长的沟通,家长都是大人了,杜老师凶不了我们。”


    庄民国这话说早了,他一早去了学校开家长会,杜老师对着一个班的学生家长,第一个就点了庄玉林的名。


    她要“批评”庄民国这个当家长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依旧是写完发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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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第 45 章


    为什么要点庄玉林呢?他是班长。


    班长是要起一个“带头”的作用。


    杜老师面前放着戒尺, 她拿这戒尺狠狠打在课桌上,整个人十分严厉,她站着, 庄民国父子两个坐着,杜老师就拿着戒尺指着他们:“你们当家长的, 知道庄玉林同学做什么了吗?”


    庄民国实诚摇头:“不知道。”


    “他竟然带着全班同学在一起讨论天文,什么月亮星星的, 这该是好学生应该做的事吗!他现在这个年纪, 就应该把全部成绩放在如何提高学习成绩上,而不是去做那些没用的!”


    杜老师还把庄玉林写过的作文拿了出来, 把她挑出来的那些标题大气的放在一起, 着重点了班上的几个同学表扬。


    说他们的作文写得好呢。


    杜老师手指不断的戳着作业本, 庄玉林最近新写的作文叫“我的邱老师”,里边赞扬了邱老师是个有学问,有风度的好老师、好同志,是他们的明灯。


    “写得一塌糊涂,一窍不通!”这是杜老师的评价。


    庄玉林已经学会了用人物结合山川河流作为比喻, 不光是写人,也不光是写物, 他把两种结合到了一起, 杜老师喜欢更大气的作文风格, 喜欢歌颂锦绣河山, 觉得内容浅显,直白了就是“粗俗”,杜老师当着家长的面呢,都说,“难登大雅之堂。”


    庄玉林写的这篇作文庄民国知道, 写完了后他还读给他们听过,他爹庄炮仗他们都说他写得好呢。


    “你们家这孩子啊,我是教不了了,你们当家长的要是有本事,就自己教吧。”


    杜老师是笃定了他们没本事。


    农村人,有几个会认字读书的?


    事实也是,当老师的说话重,尊重老师的“家长”自然就诚惶诚恐,生怕老师不教了,一般家长这时候就会弯腰赔笑,给老师道歉,让孩子也给老师道歉,说以后要听老师的话。


    “家长”在学校“老师”面前,似乎是直不起腰来。


    庄民国人是老实,也不爱说长道短,讲那些花花肠子的,就是对着工人母亲刘三婶时不时的阴阳怪气儿他都不动怒的。


    现在面对杜老师这种“耍赖”,庄民国都笑了。他们送孩子来读书,又不是送孩子来受气的,教育学生本就是当老师的责任,就因为写的作文不符合她喜欢花团锦簇的标准,就叫嚣说不合格?


    庄民国没弯腰赔笑,诚惶诚恐。


    他只说了,“杜老师,孩子的作文连校长都说了写得好,一年级的时候写的作文就能拿到二年级来念了。”


    一年级的时候,邱老师还给他们上自然、地理课,劳动课、手工课、体育课、音乐课,杜老师接手了过后,自然地理课、音乐课先被她当成了自习课,到后边,体育课、劳动课也取消了,成了正常上课。


    杜老师还说了,“我们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把成绩提上去。”


    “校长是校长,我是教过初中的,我能说错吗?成绩才是一切。”


    “教过初中”的就是杜老师的门面,是招牌。


    人家一听她是教过初中的老师,只觉得她文化更好了。


    这可是杜老师的“加分项”。


    但这教书就跟在职场一个道理,大儿玉林的批发生意,下边有搞销售的吗,有做仓库的,有管采购的,有管财务的,这些里头都有不少人,只有能力好的,才能被提拔上去,当经理,当总监。


    杜老师初中教得好,就不会调任来教小学,早就调进县里去了。


    杜老师是“老师”,他还是“工人”呢,大家都是吃公家粮,是思想进步的同志,是为了发展建设更好的地方,身份地位是平等的。庄民国老实认真的辩驳:“这话不对,杜同志,你也是教育了好几年的老同志了,你说话怎么能这么武断呢?”


    “领导都说过了,人都会犯错,是人都会犯错误,你怎么能因为你教过初中,就觉得小学生的作文就不对了呢?初中同学是初中同学,小学同学是小学同学,小学同学们写得就算浅薄了一些,这也是他们的孩子天性,你作为老师不能扼杀了孩子们的天性。”


    庄民国这说话态度是跟谁学的呢?跟生产队的计分会计朱大军学的。


    集体挣工分的时候,社员上工不积极,偷懒,朱大军就会给他们扣一顶帽子,说他们,“思想不够进步。”


    杜老师还是头一回被学生家长说她“犯错”,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


    庄民国蹙眉,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工装,几个红艳艳的大字“红旗砖窑厂”格外亮眼,要给儿子开家长会,庄民国是特地换上了洗得干净整洁的衣服,穿了工装工裤来的,“杜同志,请你端正你的说话态度,你是老师,我是工人,咱们都是为祖国添砖加瓦的同志,是平等的,你如此指责一个工人同志,可是不对的!”


    几十年后,普通家长面对老师都是再三客气,过节、老师的生日还会给老师送一束鲜花,时常给老师打电话,请老师多照顾照顾孩子。


    还有那种喜欢“补课”的老师,课堂上保留知识,要留在“补课”来讲。


    庄民国家里没有读书的孩子,都是看村里的孩子去读书遇上的。


    现在外头最时髦的职业是什么呢?司机、供销社售货员、肉联厂工人。


    说的是这几种体面、干净,肉联厂的工人能经常吃到肉,但这几样都统称工人,工人同志还是如今最叫人羡慕的职业了。


    是要经过考核、看学问才能进的。


    老师不同,早前他们村小的老师都是叫从城里下乡来的知青担任的,知青经过考核了就可以当学校的老师,没有去厂里上班正规。


    庄民国“工人同志”在杜老师的威风下丝毫不落下风。


    杜老师瞪着那一身工装,倒是不敢再激了。


    她不再“得罪”工人同志了,又一个个的点了其他学生的家长说话,叫他们回去要把学生看好,不要让他们学了其他东西“玩物丧志”,主要把成绩给提出来。


    这个“玩物丧志”,说的是跟庄玉林学什么“天文学”呢。


    杜老师跟别人说的,“还天文,他们懂什么叫天文吗?放以前他们这就叫乌合之众,以为说个星星月亮就叫天文了?没有成绩什么都不是,以后也只有在农村种地的份。”


    每个学生家长都说了话,这个“家长会”才结束。


    杜老师前脚走了,后脚挨着庄玉林这个班长旁边的几个班级“干部”的学生家长都不由得拍了拍胸脯,小声儿说,“这个杜老师真厉害。”


    比村里的妇女主任还厉害。


    不少人还问庄民国这个“工人同志”的意见呢,“你怎么说?”


    庄民国扯了扯衣裳,让工装更齐整,“这个杜老师,大有问题,抓成绩是要考试,考初中,考高中,人家不打算考初中的,天天抓成绩也没用啊,还不如多开开劳动课、手工课,让他们学几年,还有一门技术的,要考初中的,初中也要学这些,还有什么地理,现在不学,初中一进去就是垫底的了。”


    像庄玉林他们班上,每一年都有学生退学的。


    很多家长觉得送过来学几个字就行了,压根就没想过要读初中、高中,甚至大学的。


    “工人同志”的话,没人觉得不对。


    家长会过了,庄民国回厂里上班去了。


    二组的组长替他上了两个小时的班,等他回去交接,还笑话他,“读书就读书,还开什么家长会的,这些人就是每天吃饱了撑的。”


    “你下回休息我给你把班上了。”庄民国没接他这话。


    就像大儿玉林说别人讲他“没情分”,他说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有什么好讲的。”


    开家长会该不该开呢?庄民国觉得该开。


    但是不该像杜老师这样开。


    有人就是学习不好,其他方面好,有什么办法呢?


    人不是还有许多艺术、专科学校吗。


    二组组长点头:“行,正好这个月初五我要去丈母娘家,就那天吧。”


    说定了日子,庄民国就上砖窑去了。


    下午在厂里耽搁了会,下边的工人把还没好的砖运了出来,庄民国看到了,把这一批又送进砖窑里重新做,等砖成了才下班。


    庄秋等着他二哥呢。


    她是给庄民国送东西的,纸袋子里装的是一块丝巾,还有几个易拉罐,“姜辰去城里给带回来的,家里有不少,这些你带回去给嫂子和玉林他们。”


    姜辰去城里“办大事”了才回来呢,带回来了不少好东西,姜家两个老的有份,姜大家有,大头都在庄秋家里。


    庄秋还给四妹庄蓝送了一份。


    庄民国也没推,接了过来:“行,回头让你嫂子给你们腌点菜来。”庄秋两口子现在是姜家的“双职工”了,三生产队有砖窑厂,工人多,已经不稀罕了,庄秋他们的“双职工”还是头一份。


    姜家那边要他们交五十块上去,庄秋两个没干,带着姜辰分开吃饭了。


    “妹夫呢?”庄民国问了声儿。


    庄秋是女强人,“女厂长”,招牌响亮呢,已经从家庭妇女解放出来了。


    “在家里烧饭呢。”


    整个公司里头都知道庄秋这个“女厂长”呢,在砖窑厂上工的时候,所有工人喊她都不能喊名字,也不能喊辈分,只能喊“庄厂长”。


    庄民国在厂里也要喊厂长,姜东这个妹夫也是,姜家两个老的先前仗着儿子是“前厂长”还来过厂里一回,听见姜东恭恭敬敬的喊自家媳妇“厂长”,觉得姜东矮了庄秋一头,骂他,“没出息,被个女人给压在下边。”


    姜东跟庄民国说的,说,“没出息就没出息,她还给我发工资呢,我在我爸妈面前矮了这么久,没见他们给我发工资的。”


    姜东随手就能掏出几块钱的“零花钱”,庄秋给的,满厂上下,都还想让他们家的媳妇也当“厂长”,给他们发零花钱呢。


    庄秋还给庄民国透露了个消息,说,“二弟明年要扯旗组队伍呢。”


    组队伍,姜辰上辈子就是扯旗组队伍呢。


    姜辰要干什么呢?当包工头。


    庄民国提着东西回家,庄玉林他们兄弟已经写好作业了,庄玉林还跟爷爷奶奶,“好妈妈”讲了今天开家长会上,庄民国这个“工人爸爸”是怎么制服了从公社里来的“严厉老师”呢,“邱老师说了,以后我们要上自然地理课,还要上体育课,音乐课,劳动课和手工课。”


    邱老师是校长呢,杜老师要听校长的。


    下午他们的久违的音乐课重新上了,杜老师都不会唱歌呢。


    庄玉林撇了撇嘴儿,“娟娟都会唱三首歌呢,杜老师都不会。”


    邱老师还让杜老师去学歌。


    庄民国踏进门,他还在纠结呢,以后长大了到底是当“工人”好呢还是当“校长”好。


    庄民国把东西放在桌子上,随口说了句,“你上回还说要当开飞机的呢。”


    小学生的梦想真的是太多了。


    庄玉林还很可惜,“是啊,为什么不能有多几个玉林小同志呢。”


    小二已经跑过去看爸爸带回来的东西了,庄民国把丝巾拿出来,这块丝巾是是几种颜色织成的,绣上去大朵的牡丹花,面料又软又绸。


    “好好看啊。”小二还让爸爸给他带一带。


    向婆子几个觉得这东西贵重,不能随便用,见庄民国给他戴了,也没说话,庄玉春摸着丝巾柔软光滑的质地,小脸不止的往上蹭,“爸爸爸爸,这是纱巾吗。”


    “好妈妈”陈夏花就有一块纱巾。


    “不是纱巾,是丝巾。”庄民国给陈夏花他们解释,说了这是姜辰从城里带回来的,是用丝绸做的,向婆子他们是见过丝绸的,以前的“地主老爷”就是穿的绸缎衣裳。


    可金贵了。


    “那这东西得放好了。”


    庄民国把几个易拉罐拿出来,“不用放,该戴就戴,丝巾不就是叫人戴的吗?”


    易拉罐一放在桌子上,庄玉林都跑过来了,他认识上边的字:“可口可乐!”


    庄玉林发现了新大陆:“爸爸,这就是你说的“洋汽水”吗?”


    高档零食,庄玉林他们就只喝过一回汽水呢,庄民国说的可口可乐就被他们记住了,庄民国把几个易拉罐放一起,“就是这个。”


    洋汽水。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了,我一天就能写个8000+了。


    46、第 46 章


    洋汽水卖得好着呢, 到几十年后这个“洋汽水”都是家喻户晓的品牌了。


    出名儿的汽水都成了“洋牌子”。


    两个儿子家里摆满了这种“洋汽水”,三妹庄秋,“女强人”家里也摆满了“洋牌子”, 从汽水、电脑、手机,家具, 都是洋人造的,阳阳也喜欢喝洋汽水。


    那时候家里有“洋牌子”, 是能叫人得意炫耀的。


    洋牌子贵啊, 买得起洋牌子的都是有钱人。


    一说出来就叫人羡慕的。


    庄民国用不来这些“洋牌子”, 用的都是普通的,人家说什么洋手机的系统好,他也搞不懂, 最开始还用的老年手机呢, 功能只有打电话, 还是后来家里安上了网络,要跟大儿玉林他们兄弟打视频电话, 这才换成了智能手机, 专门问了村里回来的年轻人怎么用的。


    不过后来, 家里都不给孩子喝“洋汽水”了。


    人家学校老师说了, 不要给孩子“洋汽水”, 对孩子不好,村里那些出去打工的家长都接了老师的电话通知呢,叫家里的老人不能给买了。


    老师和家长的话一压下来, 他们村里上学的孩子都吃不上“洋汽水”了。


    庄民国家里没有孙子孙女, 他平常看到亲戚家的孩子也会请他们去小商店买两包零食,还给他们买“洋汽水”呢,孩子就不要, 还说了,“我们老师说了,我们不能吃这个。”


    很多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吃,但是记住了老师和家长的话,不能吃。


    庄民国觉得稀奇啊,专门去村里打听了一回,老头老太太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喝了不好,还有人说小女孩喝这个喝多了要“早熟”,男孩喝多了也要影响以后,庄民国吓得呢,他们家两个儿子在外头可没少喝的,连忙给他们打电话,叫他们赶紧回家。


    回家干什么呢?丢“洋汽水”。


    大儿玉林只发了个解释条过来,对为什么不建议小孩喝“洋汽水”,是因为“洋汽水”里边有二氧化碳、含有□□,碳酸,长期饮用会上瘾。


    庄玉林那意思清楚着呢,说的是不建议小孩喝,他是大人了。


    庄民国受了“人家说”影响呢,他一直觉得就是大人也不该经常喝,但他说了,也不知道他们听不听。


    老人都有这个通病,防患于未然呢。


    庄秋给的“洋汽水”有三罐,庄民国看了看两个眼巴巴的儿子,把“洋汽水”给收了。


    不给他们喝。


    小孩喝了这个不好呢。


    庄民国也不懂这个“洋汽水”里边含了这么多东西,对男孩到底有没有影响,他就怕有呢。


    庄玉林还跟他讨价还价:“爸爸,我就喝一口。”喝了,他就是第一个喝“洋汽水”的人了。


    小二玉春也仰着脸:“爸爸我也喝一口。”


    庄民国还是不同意,晚上跟陈夏花悄悄说的,“你跟爹娘一人喝一罐,把“洋汽水”给喝了,免得他们惦记。”


    陈夏花给庄玉林他们兄弟补衣裳,两个孩子整天在学校跳,衣裳裤子、鞋子都费得快,陈夏花两三天就要给他们补一回。


    他们大人的衣裳上还有几个补丁,孩子身上是没有了的,学校的孩子都穿得干干净净的,都怕给他们打了补丁去学校叫人笑呢。


    陈夏花抬头看了庄民国一眼,“我不喝,给他们喝。”


    “这“洋汽水”孩子喝多了不好呢,还不如咱们的大米饭补人呢,过些天厂里□□了,去公社里买点肉给他们炖,吃这些才能长得好呢。”庄民国他们砖窑厂经常缺票,都是东西抵的,像麦乳精这种“高档货”也就两回,其他就是水果罐头来补。


    肉票更少了,从去年进厂就发了两回。


    “女厂长”庄秋经常往县里跑,已经确定这个月发工资□□,里头就有一张肉票。


    “真的,有肉票了。”陈夏花衣裳都不补了,高高兴兴的从柜子里拿了几块钱出来,准备等有了票就去买肉。


    她还说呢,“给爹娘也补补。”


    庄民国心里也高兴,“都补,咱们家都补补。”


    他拿了丝巾来,递到陈夏花面前:“这块丝巾你试试。”


    陈夏花早就看到这块丝巾了,女人呢,就没有不爱美的,这块丝巾颜色鲜艳又好看,谁不喜欢呢。


    陈夏花现在还不是几十年后那个一心要省吃俭用,给两个儿子存钱的老太太,庄民国一直催她戴上去试试,陈夏花推了两回,就戴在脖子上了。


    丝巾戴法简单,陈夏花也只围了一圈儿,她问庄民国:“好看不好看。”


    “好看,特别好看。”要真说怎么怎么好看,庄民国也说不出来。


    他看过视频号,人家几十年后那些小年轻哄人,说甜言蜜语那才是厉害呢,在学校里就追求女同学,还要到女同学住的楼下唱歌弹琴的表白呢,旁边还有一群同学为官起哄。


    庄民国他们一群老头老太太都看过,还说呢,说,“现在的年轻人不害臊。”


    庄民国代入了下自己,恐怕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家小二说的,“只要脸皮厚,不好意思的都是别人。”


    他们这一辈人儿,还没学会呢。


    陈夏花听他夸了一句就高兴了,戴着丝巾在镜子面前转了两圈。


    镜子是陈夏花嫁人的时候带过来的,圆盘,坐垫是铁圈,这两年公社卖的镜子又换了新花样,现在都是胶框,颜色还多,陈夏花上回送卷心菜苗子去公社,福嫂子还满了一个,还叫陈夏花也挑一个呢,陈夏花嫌贵了,舍不得。


    天气热,陈夏花戴了一回就收到柜子里头去了,回去把庄玉林他们兄弟的衣服给补好了,叫庄民国给他们送过去,这衣服是明天要穿去学校的。


    庄玉林这个班长“干部”是工人家庭的小同志,以后也是要接班当工人的,杜老师也不说他写的作文“上不得台面”了。


    庄玉林更精明,他现在每回写了作文,就拿去找邱老师看,让邱老师给他批红字。


    邱老师妈妈看了上回庄玉林写的“我的邱老师”,见了庄玉林还特地抓了一把糖给他吃呢,说他写得好呢,家属楼的老太太们都知道邱老师了不起呢。


    庄玉林还知道“借花献佛”,把人家邱老师妈妈送的糖果每人一颗给班上的同学,小同志们吃,小同志们得了奖励,都跟着他写作文,有写村里的小树林“形状像鸡”,还有写河边的溪沟就像妈妈做的饭菜,“没味道”。


    全班只有班长庄玉林的妈妈是全班同学都通过的,“好妈妈”呢。


    两个孩子都会自己穿衣服了,冬□□服厚实,都是庄民国两个给他们穿,现在衣服薄,每天都是他们自己穿,庄民国把衣服放他们床边上,又把小二玉春搭在哥哥玉林身上的小腿给他推回去,这才回房。


    他们也要准备睡下了,陈夏花明天要开菜地,家里的苗子要卖了,他们这回卖的是新苗子,叫花椰菜,公社的齐玉大姐给他们找的种子,他男人是县里供销社的经理,跟城里关系好着呢,菜种就是她男人弄过来的。


    说好了,到时候他们的花椰菜苗子要放一半在公社里卖,等花椰菜收成了,公社也会大量收的。


    公社自己派人来拉苗子,倒是用不着他们再跑一趟了。


    一大早,庄民国先送两个儿子去读书,陈夏花带着庄炮仗两个也往菜地赶,要给供销社的苗子装篓子呢。


    陈夏花怕忙不过来,昨天就跟福嫂子说了,请她过来帮忙一天,福嫂子吃了早饭就过来了。


    庄炮仗编的篓子全用上了,供销社过来的人还想拉一些走呢,过来买苗子的人不干了,“你们全拉走了,我们买什么。”


    花椰菜苗子卖得快,上午十点过就卖光了。


    庄炮仗手上戴的手表。


    庄家买了只手表,庄民国没票,跟人家买的二手手表,前天才买到,花了四十块,现在最便宜的手表六十块,上海牌那个手表要一百二十块一块呢。


    一年挣工分的时候分的钱刚好能买得起一块上海手表的。


    这表是男士手表,砖窑厂里有闹钟,时间到了就下班,庄民国用不着戴,把表一给他爹庄炮仗,他爹这两天就喜欢出门了。


    工人母亲刘三婶跟田婆子两个喜欢抱着收音机在村里走,下回遇上了,她们俩要是说话,庄炮仗就把自己的手表给露出来。


    二十块就能买个最便宜的收音机了,他这手表都够买两个了。向婆子说的,“这老头子,以前叫都叫不出去,还说我喜欢到处走,现在吃了饭,人影都没了。”


    庄民国剥着手里的菜,陈夏花在里边烧饭呢,往院子里在写作业的庄玉林兄弟两个身上看了看,“让他多出去走走也好,在家里闷着不是事儿。”


    庄炮仗出去干什么呢?他也是出去炫耀的。


    人家就羡慕呢,“你儿子当上工人了,你连手表都戴上了呢。”


    庄民国买了手表,庄民安也说要给两个老的买个最便宜的收音机,刘春枝拦着不让,“买过去是给别人家买的,你爹一个听不成?”


    福嫂子帮了一天忙,晚上陈夏花跟庄民国说起这事儿,庄民国说了个主意,“给福嫂子结工资,以后肯定还有请她的时候,不能回回叫人白帮忙的。”


    陈夏花就是觉得这事儿不好办,白请人觉得不好意思呢,听了这话心里一松,“行,我明天把钱给她送过去。”


    现在没有请人的,价格也不好说,就按挣工分的时候一天算成钱给。


    他大儿玉林说的,“没人愿意白帮忙的。”


    下头的工人还不愿意白上班呢。


    隔天,庄民国还没上班,供销社大姐齐玉带着她男人登门了。


    男人穿得齐整,皮鞋黑亮,是县里供销社的经理呢,还跟庄民国握了手,说要跟他,“谈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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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第 47 章


    庄民国就没做过生意。


    人家都说他家大儿子庄玉林当了“小老板”, 还把生意做那么大,他们家天生就是会做生意,做买卖的, 换了别人,就是给钱都不一定会做。


    庄民国一辈子都是老实人, 屁都打不出,这些他们都看到过的, 就说庄玉林这是遗传了谁呢?遗传了他爷爷庄炮仗。


    说他爹走得早, 摔了腿之前, 以前也是出去见过世面的人,肯定不跟他们一样,什么都没出去看过, 后辈子孙也跟着只有打工的份。


    夸庄民国, 都说他本份老实, 不是个做生意的苗子。


    供销社的齐玉大姐男人成大哥是在县里头当经理的,是领导呢, 两个人来, 骑的凤凰牌儿的自行车, 那一身的领导气势可比在县里当工人的刘大壮同志强。


    成大哥还喊他同志, 跟他握手呢。


    成大哥说的谈什么合作呢?“育苗子。”


    公社供销社拉过去的苗子, 在供销社里头就卖光了,成大哥坐下跟庄民国谈起来,“产量还是少了啊。”


    田地多育些苗子, 苗子一多, 他们就可以拉到县里公社去卖,卖给县郊的大队,以后蔬菜多了, 供应了供销社、县里,还能往城里送。


    城里供应多了,他们县里、公社里蔬菜稳定往城里供,以后这县里就能成为城里出名的“蔬菜县”了。


    “扩大规模是迫在眉睫的事,对你们,对我们供销社,对所有的农户,都是有好处的,“钱袋子”充足了,“米袋子”、“菜篮子”才有着落啊。”


    他们育苗子,背后还有供销社给背书呢。


    成大哥几句就把“蔬菜县”大盖帽给盖上了。


    上辈子他们县不叫“蔬菜县”,县里头也没有什么出彩的,跟其他的县里也没区别,都是出去打工的,还成了有名的“留守县”,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孺。


    姜辰的房地产公司办起来后,房地产公司下边的工地招的都是当地人,出了个大商人,富豪,他们县里这才有名呢。


    说是“建设县”。


    庄民国这辈子没想多的,只想卖苗子挣够钱,让两个儿子去读书,读高中,读大学,以后卖苗子不行了,他要是从厂里下了岗,就去姜辰的工地打工。


    姜辰的工地不拖欠工资,他卖力气总能把两个儿子供出来的。


    想把苗子地再扩大的事儿,庄民国想都没想过的。


    成大哥是县里供销社经理,忙着呢,临走还给他放了话的,“大胆干,搞创新,搞产量,把人们的需求当做第一位。”


    庄民国还要上班呢,也没空跟陈夏花他们商量。


    他叫庄玉林两个背了书包,要送他们去学校读书。


    庄玉林听命令,把自己的蓝色小书包给背在背上,还学大人的模样,认真着一张脸:“庄同志,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小二玉春要慢些,书包还没背稳呢,就要往他们跟前儿跑,陈夏花把他背后的书包一提,让他把书包背好了,几步跑到跟前,“庄同志,我也好了。”


    都是学人家成经理呢。


    成经理一来就是喊的庄同志。


    “行,两位小同志读书了。”庄民国耽搁了好一会呢,没让他们兄弟自己走,路上抱了一段儿,快要到学校了,路上的小同志不少,不让抱了。


    庄玉林跟庄玉春还找到了自己班上的小同志们,手拉着手,一路上高高兴兴的走进学校去。


    庄民国看他们进了校门,才从五生产队去三生产队的厂子里上班。


    二组组长过来跟庄民国又说了下明天帮他上班的事,怕他忘了的,还带庄民国去二组那边看了,他们三组是管砖窑,二组那边是负责运出来把砖放外头垒着,给他们一组三组运砖料,事情不复杂,庄民还是认真记下了。


    二组组长还问他:“姜厂长要办个队伍,说是专门给人建房子,在找人呢。”


    他说的姜厂长,就是砖窑厂前任“厂长”,姜辰。


    “我丈母娘一直叫我给小舅子也找个工作呢,工人我是没办法了,”就是想走门路把人安排进这个建房子的队伍去。


    县里的厂要盖家属楼呢,去年把砖都给拉过去了,说要建房子,厂里的工人也等着盖了房子分了住进去呢,到今年建房子的一直没信儿,那边设计院的图纸都下来了,一直动不了工,说人手不够,让他们排队等着。


    县里的厂子着急盖房子,再不盖房子,工人家属住不下都要住到领导家里去了,催了施工的也没用,几个厂没办法,联合起来找了姜辰,他手上有砖窑厂出砖,再让他找个队伍帮忙把家属楼盖上去。


    县里几个厂子出钱,人由姜辰找。


    相当于是什么呢?外包出去。


    二组组长惦记起了这个建房子队伍,庄民国下午上班,也是突然一顿,他拐到庄秋“庄厂长”的办公室,“三妹,姜辰的建筑队不是要明年才扯旗组队伍么?”


    庄秋先纠正了他:“在厂里叫我庄厂长。”


    “庄厂长。”


    “县里那些厂催得厉害,姜辰说今年先组队伍,人齐的话过几个月就可以动工了。”庄秋还说呢,“二哥,建筑队不是铁饭碗,不保险。”


    庄秋还以为庄民国想去工地上上班呢。


    庄民国摆摆手:“不是我去,是大哥在家里呢。”


    大嫂刘春枝多厉害啊,上蹿下跳的,非要庄民安也挣大钱给她用,在家里不是摔盆摔碗就是骂人,庄民安就带着大妞两个躲出去干活,少听她骂。


    庄民国是想介绍他大哥庄民安去姜辰的建筑队打工呢。


    “四妹家的韩志杰也要去呢。”庄秋前几天才去了红枣大队看庄蓝,“小利身子弱,要吃奶粉,他不去上班家里谁挣钱的。”


    小利就是大儿庄玉林说的四姑家的表弟呢,韩利出去打工,正找到了庄玉林这个表哥的店里去了,韩志杰浑,韩利出去打工挣钱都不愿意跟他这个二流子爸爸住一起。


    他们的下一辈,只有姜阳没吃什么苦,他有庄秋这个“财务总监”的妈妈,还有一个出了名儿的房地产公司老总的叔叔,读高中都是在城里读的,家里吃的用的都是“洋牌子”,光是玩具,姜辰这个当叔叔的就给他买了好几箱。


    等姜阳大学毕业,就直接进了姜辰这个“老总”叔叔的公司,姜辰没结婚,姜阳就被人说成是什么呢?“去接班。”


    “太子爷”呢。


    “他该去,两个孩子呢,都指着他养家糊口呢,上回他还跟我保证了,说以后要改的。”去了建筑队,工地上干活,就是韩志杰想偷懒都不行了。


    卖力气的活计,打一天工下来,他哪有时间去东想西想的。


    庄秋连这个妹夫的工资都算好了的,“一个月二十块,直接拿给四妹。”


    工地上还包吃包住呢,没用钱的地方。


    建筑队的事,庄秋第一个就想到了妹夫韩志杰,大哥庄民安那里,大嫂刘春枝这两年把姐姐妹妹给得罪光了,他们逢年过节都不走动的了,庄秋就怕惹上他们家的麻烦。


    庄民国就住隔壁呢,更有体会,“大嫂是大嫂,大哥是大哥,说白了,也都是穷闹的。”


    四妹夫都打工有工资了,他们兄妹三个都过得不差,就大哥一个人过得苦,都是兄弟姐妹,哪里忍心的,他们也只是给大哥庄民国介绍这个工作,让他也领得上工资,以后怎么过,这就是各家自己的事了。


    就像上辈子,庄秋家的日子过得那样富裕,他们也没去连吃带喝占便宜的。


    大儿玉林这个“小老板”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做批发生意是人姜辰牵线的,庄玉林要做下来,该跑的还要自己跑,跑工厂、跑店铺,搞销售,拿货采购,请人喝酒、送礼,要是只靠别人介绍,自己不努力,天上就是掉了馅饼也砸不到头上来的。


    这是小二玉春说的,说他哥挣钱不容易,他倒好,“手松。”


    庄秋又回去问了问,隔了两天跟庄民国说的,“大哥要是去,等八月秋收过了就走,他要是不去就算了。”


    七月开始就秋收了,生产队已经不吹哨子,不打锣鼓了,社员们还是跟集体挣工分的时候一样,天不亮就出去割稻谷、收玉米了。


    庄民国帮着收到天亮,回来烧了饭吃了才去上班。


    他们家的田地少,两块田的稻谷,两块土的玉米,是村里第一个收完的,他们院子的梨熟得早,现在家里的梨不送去公社换钱了,等他们从地里忙了回来吃,正好解解渴的。


    小孩脾胃弱,庄玉林他们兄弟吃梨子都是两个人吃一个。


    庄民国给庄秋带了几个去,送庄玉林他们兄弟读书,正好见了庄民安担了一挑玉米回来,问他:“大哥,我上回说的事儿你想好了没,我好去回个话,你要是不去,好叫人家重新再找一个。”


    庄民安放下挑子,整个人又沉又闷:“二弟,你去回了吧,我就不去了。”


    刘春枝不要他去,庄民安回去说了一回,刘春枝就说庄民国他们几兄妹这是在“施舍”呢,要是真想对他这个当大哥的好,怎么不让他也进厂去当“工人”。


    她说这是他们几兄妹看不上她刘春枝呢。


    “行,回头我跟三妹说一声。”庄民国要走,走后边背着玉米回来的刘春枝把他拦下,“谁说他不去的,都是亲戚,好处又不能叫你们占光了。”


    刘春枝说不要庄民安去,她是想拿拿乔呢,让这兄妹几个来请他去。


    他们服软了,她这口“气”才能出。


    二十块一个月的工资,凭什么不要的。


    庄民国又看了庄民安,他看了刘春枝一眼,又耷拉着头点了点:“要去。”


    “行,三妹说了,等秋收过了就要去,到时候得带一床被子,衣服,工地上这些都没有,不带的话只有在县里买了。”


    庄民国回头就跟庄秋说了。


    姜辰这建筑队有二十几个人呢,县里的厂催得急,刚秋收完还没进粮仓就走了,庄民国跟陈夏花把粮食交到公社粮站去,家里剩下的粮食就是他们家的了。


    村里去缴粮食的好多户,回来的路上热热闹闹的,庄民国在村口看了会,看着知青点还有些诧异,“怎么没看见几个知青了?”


    “回去了呗。”有人回了句。


    知青从去年就能参加高考了,到今年还有人在复习,准备参加高考呢,还有一部分是在城里找到了工作岗位,要回去接班上工了,人就少了。


    庄民国点点头,他们生产队的知青还好,没闹出过事来,回去的时候,村里也都尽力给他们评了好的。


    回去过后,把粮食装进粮仓里头,今年就算是忙过了。


    他们的苗子该到忙的时候了,秋收完,田地都是空着的,空田还能种一轮,是粮站的晚稻种,种土豆,庄民国他们家没动。


    他们还在商量要不要把空着的田土都弄成苗田呢。


    要把家里的田土全弄成苗田,家里人手就不够,还要请人来帮忙,他们祖祖辈辈种粮食,突然不种,心里还不踏实。


    陈夏花跟向婆子不插言。


    庄民国心头还犹豫着的,他爹庄炮仗倒是比他果断:“种!人家成经理都说有供销社在前头背书了,姜辰小子不是说了吗,有组织在,这就是正规的,不是偷摸做的。”


    姜辰没来家里两回,跟他爹倒是说得来。


    庄民国犹豫什么呢?每年要缴粮食呢。


    不种粮食,就要掏钱买来上交。


    “买那点粮食贵,还是苗子地挣钱你不知道?”家里这两年添了不少好东西的。


    新盆子,毛巾,衣裳鞋子,手表,还有过两年要给老婆子买的“金镯子”。


    陈夏花最清楚家里有多少钱的,家里四块苗子地,已经挣了大几百了,箱子里都存了上千块了。


    庄民国也知道,还跟她说找时间去银行把钱存了。


    他咬咬牙:“那,种吧!”


    “这就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庄民国:可能“小老板”真是隔代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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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8、第 48 章


    农村人就没有不重视土地的, 庄家的田地全改成了育苗地,还在村里热闹了好几天。


    他们三生产队的“双职工”家庭刘家,人家还种了粮食的呢。


    说他们这是, “城里人做派。”


    上辈子外边又流行什么“无公害蔬菜”了,庄玉林他们兄弟专门请了人在家里种田, 帮着庄民国两个种菜,也有说的呢。


    说他们,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这是挣钱了, 撒钱来请人种地呢。”


    “地主做派”。


    “地主老爷”就是请人种, 自己翘着腿儿享福的。


    话是村里的几个碎嘴婆子嘴里传出来的,以田婆子几个为首, 福嫂子过来跟他们说的,庄民国去上班了, 陈夏花要忙育苗地的事, 福嫂子去了田地里过来,在他们田边跟他们说话。


    以前闲下来都是陈夏花带了毛线去福嫂子家打毛衣毛裤,现在她忙呢,都成福嫂子他们主动过来了。


    福嫂子他们家也种了不少菜,都是在庄家买的苗子, 除了他们离得近的几家, 工人刘家、田家持着身份不肯重呢,工人母亲刘三婶说的, “我们家那可是工人家庭,用不着去占农民同志的便宜, 跟他们抢利的。”


    工人刘大壮同志转正了,是正式工人了,一个月光是工资就是四五十, 工人母亲刘三婶就是每天在家里,都吃不完的。


    村里的农民同志种的都不多,田地里最主要的还是种粮食为主。


    为什么呢?粮食比菜更值钱啊。


    前两年挣工分的时候,一年到头才分多少粮食的?现在当家做主了,肯定是要先种粮食,把粮食堆满了粮仓,不缺粮食吃,心里才安心的。


    福嫂子家粮食收了后,这第二轮本来也准备种粮食的,庄福地都摊好了,福嫂子见了庄家的情形,把事情给按了下来,往庄家跑了好几天,回去就跟男人拍板,“种菜!”


    把准备种粮食的田土全种上菜。


    庄福还有些迟疑,想说粮食金贵的话,福嫂子斜倪他一眼,“家里去年卖菜挣了多少?”


    现在能种的菜多,庄家先前田地里育的苗子已经能卖了,花椰菜、胡萝卜、卷心菜、青椒、莴苣,苗子都有半尺了,后边田里的苗子还在弄,福嫂子专门过去问的,问他们家什么时候卖苗子。


    陈夏花说再养两天,“等他厂里忙过了就卖苗子,不然人手不够。”


    就是说供销社要来拉苗子的意思。


    福嫂子也问:“供销社又要拉一半走?”


    公社里苗子不够,成经理还想把苗子拉到县里去呢,但这一半在公社都不够卖的。


    陈夏花就说,“说过来先看看。”


    供销社那边是先过来看看几个大队有多少人来买,买的人少,他们拉回去的就多,买的人多,就只有少拉些回去了。


    “那我可得多买点了。”


    庄民国下午下工,先去学校接了两个儿子放学,学校门口接孩子的家长不少,还有人骑了自行车过来的,一停在门外,接人的家长全往自行车上看过去。


    男人爱车,自古就是,庄民国都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家里也不是买不起自行车,但买自行车要票,这票不好找,普通工人手头都是没有的,厂里又离得近,庄民国舍不得花那钱,也就舍了要买自行车的心思。


    他等过几年买电视机。


    电视机可比自行车贵,要好几百呢,买一台电视机一家人都可以看。


    庄民国还记得,上辈子村里是工人刘家最先买了电视机,那时候能买得起电视机的人家就是村里最富裕的人家了,也是村里最受欢迎的,一到了下午,村里的人全跑去工人刘家看电视,黑白的电视机稀奇呢,每天上放的电视都能叫人讨论好久的,最红火的就是《白娘子》了,只要工人刘家的电视机里一唱起了那句“西湖的水,我的泪”,端了饭碗就往工人刘家跑的。


    庄家穷啊,别说电视机了,家里连灯都不敢经常开,只有大儿玉林他们写作业晚了才开灯,就怕多用了电,多花了钱。


    孩子就讨论电视机上播放的什么《黑猫警长》,庄玉林他们兄弟没去工人刘家几次,看不上电视,村里的孩子讨论,他们就挨不上边。


    工人母亲刘三婶说的,“我们“双职工”的光沾不上,这穷啊就穷一窝了。”


    说庄民国不肯娶他傻侄女的事,他们庄家要是去了工人刘家看电视剧,工人母亲刘三婶就要阴阳怪气刺几句,说他们穷。


    当老子的穷,下一辈还要穷。


    庄炮仗憋在心里气了好久,发了狠不让他们去工人刘家。


    “人家看不上我们,去了做什么,叫人家笑话。”


    到他走,庄家都没买上电视机。


    庄玉林成了“小老板”,第一个买回家的就是一台彩电。


    等陈夏花以后抽奖中了电视,这台彩电就被拉到镇上的房子去了。


    这种话,没有人听了会舒服,庄民国也发了狠,自行车先不买,以后他要第一个买电视机!


    庄民国等了好一会,幼儿班和其他年级的学生都出来了,就庄玉林他们二年级一班的还没出来。


    庄民国问了二年级二班的同学,人家说了,“他们一班被留堂了。”


    留堂是什么呢?是没有做完作业,作业出错太多的学生被老师留下来单独辅导。


    小同志怕他不知道留堂的意思,还特意跟他解释了一下。


    庄民国有些哭笑不得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小同志。”


    小同志脸上还带着点红:“不、不客气,工人同志。”


    庄玉林家的爸爸妈妈是孩子们眼里的“好妈妈”,“工人爸爸”,辨识度很广的,他们学校的孩子都认识他们。


    小同志说了话就蹦蹦跳跳的走了。


    庄民国还牵着小二玉春呢,他还不知道什么叫留堂呢,仰着小脸问爸爸:“哥哥呢?”


    “哥哥还没放学。”


    庄玉林每天放学回家都是先做完了作业才玩耍,做完后还要辅导弟弟做功课,就是考试也经常考双百分,他对自己是有要求规划的呢,就是以后当“小老板”了,也没有坐在老板椅上高高在上的,什么也不管的。


    相反他还教育庄民国这个当爸爸的呢。


    说让他做事要先规划。


    他要是因为作业没做完被留堂,庄民国是不信的。


    学校外边已经没几个家长了,都是离得远的,他们这几个学生被留堂的家长又等了好一会,庄玉林他们二年级一班才放学了。


    一个班上的学生出了校门,打了招呼就各自回家了,庄民国也带他们朝家走,他还没主动问,庄玉林先讲了他们被留堂的原因。


    “高大明他们昨天去玩了,把卷子落在家里了,杜老师不信,非要他们把作业写完才能放学。”


    杜老师还是严厉的,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那种。


    “那你们呢?”


    庄玉林他们其他人就纯粹是被“牵连”的了,杜老师说了,“学习干部没收上了作业,班长也没有督促好同学,各个小组长没有在放学前叮嘱两句。”


    所以,班上的同学都被留下来了。


    “二班的秦老师才不这样呢,秦老师说话温温柔柔的,我们班上同学都想去二年级二班读书。”


    庄玉林还是觉得应该当“校长”呢,“工人爸爸”的身份在老师留堂的时候不管用,杜老师只听校长的话。


    他当了班长这个“干部”要听老师的话。


    算下来,是最没地位的了。


    庄民国说,“要是秦老师收你们,你们去二班读也可以啊。”


    庄玉林却叹了口气,哪有这么容易啊。


    他一个班长,总不能抛下班上的小同志啊。


    觉得自己可能没希望了,庄玉林牵着弟弟的手,跟他说了起来:“等你以后上小学了,就去邱老师班上,读二年级了就去秦老师班上,千万不要去杜老师班上。”


    庄玉春乖乖听哥哥的话,“好,不去杜老师。”


    庄玉林他们放学晚,回去天都擦黑了,陈夏花已经准备出门找他们了,手上还拿个手电筒,“爹娘都着急了,怕你们遇上什么事。”


    庄民国把杜老师留堂的事说了说,“没事,都是一个大队的,还有我一个大男人呢,出不了什么事。”


    “回去先吃饭吧,吃完了再写作业。”家里饭菜都烧好了好一会了,一直没看见他们回来,福嫂子家的两个小子和村长家的小蛋都放学回来了,他们一直没见到。


    陈夏花也刚出门一会,连村都没出,又返回去。


    福家两个小子跟小蛋是一起回来的,说见到庄民国“工人同志”在接人,他们就先回家了。


    庄炮仗两个老的见他们全回来了,只说了声儿就去灶房端饭端菜了,刚吃了饭,还没收碗筷,田婆子一家找了来。


    田婆子现在不是工人母亲刘三婶的“跟班”了,彻底翻身当家做主,成了退休工人的老妻了,是生产队日子过得最舒心的了。


    都不用上工,只要照顾好工人同志就行。


    她今儿没抱收音机,一张脸黑漆漆的,头发也乱得很,胸前的衣服还蹭了一大块黑斑,哭兮兮的,“庄民国啊,你可是咱们村里最有文化的了,可是小学毕业的,你说说,我这钱可怎么办啊。”


    她递上来的钱被老鼠给啃了一大半了。


    退休的工人同志到了田家住,一个月十来块钱,够退休工人跟田婆子吃香喝辣了,田婆子人老了开始享福了,没见过的没吃过的全搬了回来,就藏在她跟退休工人住的屋里,晚上偷偷躲在屋里吃。


    她又舍不得把东西吃光,吃两口就放回去,家里又不爱打扫,时间一长,家里就进老鼠了。


    庄民国没接那钱:“你这是把钱藏哪儿了?”


    家里的箱子里头,老鼠是钻不进来的。


    “我、我放床下边了。”田婆子觉得只有把钱放在身边才安全,怕放柜子里叫儿媳妇偷她钱呢。


    把钱放在床下边,她田婆子那也是睡在钱上头的了。


    退休工人好几个月的钱全在呢,被床底下的老鼠啃了个七七八八。


    庄民国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只说:“去银行吧,看看银行有没有办法。”


    田婆子这辈子都没去过银行,连邮局都没去过,腿都软了。


    退休工人亲自去跑的,送过去叫人家银行一看,银行也没办法,都啃得没剩多少了,银行也变不出新的来。


    田婆子在村里哭嚎了好几天。


    庄民国后怕得很,跟陈夏花说,“等过年之前咱们也把钱给存了吧。”他们箱子里的钱是这几年的存款,要是没了,可比田婆子家那一百来块多多了。


    陈夏花也同意。


    “你哪天能休息,福嫂子都来问我们苗子什么时候卖了。”


    庄民国算了算日子,“后天吧,我明天跟二组组长说一说。”


    二组组长的小舅子也去姜辰的建筑队打工去了。


    姜辰挑的这二十来个人都是他们红太阳大队的,他大哥庄民安跟妹夫韩志杰都去了,大嫂刘春枝在他大哥庄民安去的时候还不让他带被子去呢,就是换洗衣服都让他带了两件薄衣服,刘春枝打了主意的,想让庄民国一去工地就跟姜辰预支钱呢。几十年过后的工地上,农民工找老板预支钱是正常事,不过人家是预支“生活费”,有些工地不包饭的。


    刘春枝想耍赖,还说让他去哭穷,领了钱去买最便宜的。


    庄秋亲自过来了一趟,穿着软皮鞋往大房一去,“女厂长”的派头一摆,连大嫂都没喊,说了她要是耍浑,人就不用去了,以后这一个月二十块的工资她是别想要了。


    庄秋亲自给大哥庄民安收拾了厚实的被子,给刘春枝她们母女几个留了一床,衣服什么的她没动,让刘春枝去拿的。


    收拾完东西,庄秋直接带着人就走了。


    向婆子过后跟庄民国说起来,说,“你大哥的婚事是当年你舅公那边做的媒,说你大嫂跟她娘家妈一样,性子泼,能当家做主,你大哥人老实,就得配泼辣货,她也太泼辣了点。”


    这话她也只敢悄悄跟庄民国说了,刘春枝以前还装个面子光,现在见了人跟欠了她钱一样。


    按刘春枝说的,撕破脸了,她也没必要对谁笑了。


    庄民国跟二组组长没说好,二组组长抽不出空。


    最后是跟一组组长换的。


    还去厂长办公室做了个登记。


    庄秋现在在学习呢,她的厂长办公桌上摆了好多书,庄秋上了几年学,小学没毕业就没去了,姜辰又给她找了小学课本、初中课本。


    让姜东学,姜东一说起读书就找借口。


    他还跟姜辰学:“你嫂子是“厂长”,那肯定要学,你也是“前厂长”,还管建筑队,你们都要学,我就是工人。”


    工人只要会上工啊。


    姜东一辈子没野心,姜辰当了房地产公司“老总”,庄秋成了“财务总监”,连儿子姜阳都要成了房地产公司的“太子爷”,就他一个小小的保安经理,人家提起他,还说他没出息,靠女人养,靠弟弟养,说他,“吃软饭。”


    姜东心甘情愿吃软饭,他们两个老头子,每天就是给对方分享看到的短视频,还相约出去旅游过两回呢。


    有吃有喝的,不比又劳又累来得好?


    砖窑厂的工人大部分都不会写字,以前是庄秋帮他们登记,现在庄秋在学习,就要他们自己来写。


    庄民国把两个人的名字登了上去,往庄秋那里看了一眼,她正在做试卷,迟迟没下笔,庄民国都走了两步了,又回来指给她看,“选这个。”


    庄秋抬起头,把试卷往旁边一推:“你怎么知道。”


    庄民国怎么知道呢?“二年级的题,前天玉林才带回来给我们看了。”


    庄民国小学毕业,在家里也要辅导小学生的。


    庄玉林不会的少,又耐得下性子,小二玉春性子没哥哥稳,经常加减法出错,多加或者少加,让他再数,又能数对。


    每回都是犯同样的错。


    庄玉林对弟弟这个“晃心大”都说,“以后你考试肯定全是××,得大鸭蛋。”


    庄玉春指着自己墙上的小红花:“我有小红花。”


    杜老师当了他们二年级一班的老师,庄玉林再没有得过“好学生”奖状啦。


    “好学生”奖状全发给了杜老师说写得好的同学去了。


    庄秋这个学习是自学呢,家里又没有人给她辅导,做题最慢了,她要做好一会才做完,还不知道对不对的。


    被庄民国这个二哥看见她才学小学校的知识,庄秋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女厂长”心胸广,一会儿又恢复了,还把自己做好的拿给庄民国:“玉林他们做过的,你拿回去让玉林帮我看看。”


    姜辰不是说过吗,“读书没有先后”,“读书没有年龄”。


    还有什么活到老学到老呢。


    她现在从头开始学,那也不算晚的。


    “行吧。”庄民国把话说在了前头:“玉林他自己就是小学生,他要是给你批错了也没办法。”


    庄秋心头有数:“我知道。”


    下了班,庄民国就把庄秋这个“女厂长”的卷子给拿回去了,摆在大儿玉林的面前,让他给三姑姑批改作业。


    还给他说了,“你这是小学生给厂长上课呢。”


    庄玉林最喜欢“出风头”了,对给厂长上课比跟读幼儿班的弟弟上课还要积极。


    第二天一早,家里开始卖苗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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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第 49 章


    有庄民国在, 这回卖苗子没请人。


    供销社的人来得晚,等苗子都卖了快大半才来的。


    像福嫂子这些离得近的,一大早就过来买了, 这会都在田里栽苗子了。


    供销社的齐大姐亲自来的,见了没剩多少的苗子, 二话没说就全拉走了,还让陈夏花带她去看了另外几块田土的苗子地。


    陈夏花回来跟庄民国说的, “齐大姐说另外的苗子地的苗子他们公社都能全要了。”


    所有的田地全育了苗子, 光凭他们四周这几个大队是吃不下的, 只有往公社送,庄民国今天负责给人捡苗子, 一来一回腰都酸了,现在才喝上一口水。


    “好, 到时候让他们来拉苗子。”庄民国把水壶递给她, 让她也喝点水。


    两个老的还好,庄民国怕他们累到,还让休息了几回,他跟陈夏花是从早到现在没休息过,水都没喝上一口。


    供销社把苗子全拉走了, 庄民国他们就收拾东西了。


    苗子地的竹块、树枝, 泥团都要捡出来,重新肥地, 中午就回家随便吃了点,庄民国没让两个老的去, 他跟陈夏花去肥地。


    庄民国担挑子,陈夏花就翻田土,赶在庄玉林他们放学前, 把这几块田土肥了。


    去接庄玉林他们兄弟放学的是向婆子。


    庄蓝跟向婆子一起回来的。


    她把韩媛媛跟韩利都带了过来,背了一包衣服,梳了个马尾,利索得很,跟庄民国和陈夏花打商量:“二哥嫂子,我把媛媛放你们家几个月吧,口粮我都带了,我带韩利去县里建筑队。”


    庄蓝去建筑队做什么呢?她去煮饭。


    姜辰的建筑队请的是县里的一个婆子,人家煮了几个月,说他们人多,煮饭太费事儿,说要加钱。


    建筑队二十几个工人,搞建筑的工人二十一个月,煮饭的一个月十块。


    “十块钱不少了,种地干活不照样累啊,煮饭有什么累的。”庄蓝去煮饭,建筑队二十几个工人还等着煮饭吃呢,人家婆子“坐地涨价”,他们累死累活的卖力气,这两顿都是凑合吃的面条。


    下一大把面,放点菜,也不管面坨不坨,熟没熟,二十几大男人就凑合吃。


    庄蓝一包衣服背的是她跟韩利的,还背了几十斤粮食,还抱了个韩利,脚边跟了个韩媛媛。


    外甥女韩媛媛比姜阳还小一岁,今年才四岁,韩利这个外甥更小,才两岁。


    上辈子韩利也只读了个初中,刚成年就出去打工去了,他运气还好,一撞就撞上了表哥庄玉林这个“小老板”的店里去。


    庄玉林把人留了下来,把他放在批发门市,让他跟着店长学,过了几年还把人带在身边教他做生意呢。


    韩媛媛一直在厂里打工,她人老实,不爱说话,别人说起韩家这闺女,说,“太闷了,也不说话,还不结婚。”


    说她是“老姑娘”。


    韩利都结婚了,韩媛媛就是不肯结婚,家里给她安排的相亲她也去,没两个月人家男方就不干了,说跟她没有“共同语言”,在一起就低着头不说话,问就点头,摇头,“嗯”两声儿,把人家的耐心都给耗光了。


    姜阳比她还大一岁呢,是房地产公司的“太子爷”,吃穿是“洋牌子”,以后的“小老板”,几个表兄妹都过得体体面面的,只有韩媛媛,平淡又不起眼,跟几个表兄妹也不来往。


    大儿庄玉林说的,说她这是,“心里病。”


    说要看心里医生。


    庄民国也看不懂这心里病是怎么出来的,后来她看了许多专家的“养儿经”,才知道这养孩子不是给饭吃,给衣穿就能行的。


    当爸妈的要是关系不好,孩子从小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天长日久的被压抑了,长大了这心里就会出问题的。


    庄民国两个刚到家,刚把挑子给放了,一身脏得很,庄民国没逗他们姐弟两个,只问庄蓝:“二十几个人的饭,烧出来肯定累,你去干什么。”


    庄蓝把东西放了,也没进屋坐,就说:“一个月十块呢,工地上还有大哥跟韩志杰呢,他们下工了还可以帮我切菜理菜的,我有两个人给我打下手,肯定比那婆子烧饭轻松。”


    韩利从小身体就不好,还小,庄蓝是肯定要带过去的。


    韩家那边,几个妯娌都合不来,庄蓝想了想,就带着韩媛媛他们过来了,她接到信儿在家里随便收了东西就走,以为是她二哥要去接玉林他们放学的,却是她妈去的。


    把人送过来,庄蓝还要往县里赶。


    庄民国让她等一会,问了陈夏花同不同意。


    “四妹放心,我也没问题,媛媛又吃不了多少,你让四妹把粮食提回去。”


    庄民国先回房里换了衣裳,出来就把嫂子的话跟庄蓝说了,庄蓝没同意:“再小还是要吃粮食的,留着吧,我这也不能往县里提吧。”


    她抱着韩利,又从兜里摸出两块钱给韩媛媛,“媛媛,妈妈要去县里打工,你先在舅舅家住几个月,过年爸爸妈妈回来给你买新衣服。”


    韩媛媛安安静静的,轻飘飘回了她妈妈一个,“哦。”


    小孩都喜欢跟小孩玩的,韩媛媛一直往庄玉林两个表哥那边看呢。


    上个月她妈妈过生,陈夏花带着庄玉林他们过去了的。


    两个表哥带她玩了一个下午,庄玉林一直喊她“媛媛妹妹”,“媛媛妹妹”,韩媛媛一听要去找玉林哥哥,走过来都没喊累的。


    庄玉林放学要写作业,他现在不喊“媛媛妹妹”。


    庄蓝抱着人要走,庄民国把韩媛媛抱起来交给他娘向婆子,陈夏花准备去烧饭,他回头交代了一声:“我送妹妹去坐车。”


    陈夏花还进去给他拿了电筒。


    庄蓝说:“二哥,我认识路,我自己去就行。”


    庄民国看了看天儿:“这都快黑了,你还带着小利,这谁放心的,走吧。”


    他把韩利接过来,一路把庄蓝他们送到公社坐上车,庄蓝说了,“韩志杰在县里车站等着呢,他知道我要去,你回去吧。”


    庄民国这才往回赶,到家的时候,天早就黑尽了。


    家里等着他吃饭,怕几个孩子饿了,陈夏花给他们冲了麦乳精,还拿了饼干给他们垫肚子。


    韩媛媛也不要人喂,“咕咚”“咕咚”一喝,就去找两个哥哥去了。


    “媛媛妹妹,我们来玩捉迷藏好不好?”小二玉春一说,韩媛媛就同意了。


    陈夏花不要他们到处跑,只在堂屋里玩。


    桌子上点了一盏煤油灯,他们两个就在桌子旁边玩得高兴得很,向婆子还问庄玉林,“你怎么不跟弟弟妹妹去玩。”


    庄玉林借着灯看课外书呢,嘴一撇:“他们太幼稚了。”


    小学生怎么可能跟幼儿班的学生玩到一块的?


    他的“工人爸爸”不许他在晚上看课外书,庄玉林又相看,只有趁着现在他的“工人爸爸”不在,他才能偷偷看一下。


    等“工人”爸爸回来,他就看不到了。


    庄玉春跟媛媛妹妹还不知道被小学生给嫌弃了,还想叫他一起玩呢,两个小脑袋挨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韩媛媛喜欢两个哥哥的书包,家里还剩了点布,陈夏花准备给她缝一个小书包,让她背着玩。


    庄民国还没进门就听到家里吵翻天了,隔壁她大嫂也在骂骂咧咧的,大哥庄民安走了,就是大妞两个被她骂了。


    大妞脾气跟刘春枝一模一样,刘春枝骂她,她也顶嘴,跟比谁声音大一样,刘春枝摔盆摔碗,大妞也跟着摔盆摔碗。


    门板都被她们摔得震天响。


    庄民国进了门,把院子们一插。上辈子可没这些事的,有庄民国这个当二叔的当“冤大头”,刘春枝养两个女儿多轻松哦。


    庄玉林的课外书已经收了,菜还没炒,陈夏花放了布,进灶房去炒菜,庄民国也跟着进屋,给她打下手烧火。


    陈夏花还以为他还要等一两个小时才回来的,“你这么快就把四妹送县里去了啊。”


    “送到公社去的,她说韩志杰在县里车站等。”庄民国说,“她出去上工也可以,多挣点钱,还能把韩志杰给看住。”


    庄蓝去挣钱,他们两口子一个月就是三十块了,跟工人的工资也差不多了。


    “那感情好。”陈夏花手脚麻利,没一会就把菜炒好了。


    吃了饭,睡觉就是个大问题了。


    韩媛媛要跟两个哥哥一起睡。


    三个小孩睡一张床,没睡到半夜,身上盖的被子就踢到地上去了,庄民国半夜来看人,把韩媛媛抱到他们屋里去了。


    九月一过,这天儿就冷了下来。


    村里分了一回钱。


    是后山果子林的,一家有五块钱,秋收完,村长带了人去摘了果子,送到公社换成了钱。


    集体挣工分的时候,后山的果子林一年能分十来块,去年都还分了十块左右,现在就少一半了。


    村长说了,“明年还要少,要是果子比今年还结得少,就不分钱了,摘了下来,每家都分果子了。”


    村长挨家挨户都说了这话。


    挣工分的时候,这果子林是生产队的副业,有人管理,也是算进了工分的,现在都大包干了,田到户了,这后山的果子林也没人管了。


    邮差还送了好几个录取通知书来,又有几个知青考上了,找村长开了证明就走了,知青点还剩下的就几个人了。


    “都回去了,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回去。”向婆子没事,跟村长一起跑的,知青点也是分了钱的。


    庄民国就说了,“快了,都走光了,总不能把他们还留下来。”


    庄民国他舅母杜青没回城。


    回城中有一条是在当地结婚的知青,不能返城。


    十月、十一月,又卖了两回苗子,县里供销社的成经理过来的,拉了好几块田土的苗子走,说要全运到县里去。


    卖了苗子没多久,就到年关了。


    庄蓝他们还没放假,建筑队说要干到年二十八,庄民国跟陈夏花去了公社置办年货呢,到处都是花花绿绿的,卖袄子的都是红红绿绿的了。


    去年公社里头卖的,除了镜子、脸盆、丝巾、发夹这样的东西,衣服还是灰白蓝,今年都没卖灰白蓝这几个颜色了,供销社的售货员都穿了花衣裳在卖东西了。


    庄民国去年赶时髦,还抢了一块蓝布放箱子里呢。


    今年就不行了。


    人家供销社的售货员站在台子上说了,“过时了。”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赶出来了。


    我这个感冒,一边流鼻涕一边码字,脑子都不太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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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第 50 章


    庄民国跟陈夏花来公社是来办事的。


    去银行存钱。


    公社里没有银行, 要去县里才有。


    这时候,除了工人每月关工资,能省下一些钱, 村里的社员们手里都是没有钱拿来存的。


    公社有班车到县里, 一天有三班,早中晚各一班。


    早上那班一大早就走了, 庄民国他们要等中午的班车。


    逛过了公社,庄民国带陈夏花去国营饭店吃饭,陈夏花不去,她一直盯着庄民国胸前的包呢,里边是他们要存到银行的钱, 生怕被人给偷了。


    为什么不去国营饭店呢?“太贵了。”


    “那就吃两碗面,最便宜的。”最便宜的面八分钱一碗。


    庄民国就说了,“下午还要去县里头, 总不能饿着肚子去吧。”


    村里的社员们其实是习惯了“办事”饿肚子,省吃俭用, 饿一顿两顿不打紧, 回家后再随便吃点糊糊饱肚子就行。


    外边吃要钱的。


    庄民国上辈子也一样,在去工地打工前,庄民国就没在国营饭店、个体户的店子上吃过一顿饭,口袋里的几毛钱省了又省, 那会儿庄玉林他们在公社读初中呢,庄民国给他们送粮食来, 大中午送过来, 一口水都没喝,顶着饿肚子往家赶。


    那会家家户户穷呢,谁要是在国营饭店吃了一碗面都要回去吹上好多天, 是吃过“好饭”的了。


    他们三生产队,能吃过馆子的饭菜的,也只有工人刘家了。


    等家家户户都有几个钱了,人家都要去“下馆子”,也吃吃好饭好菜了,庄民国都舍不得去,人家到他面前,都说,“那里头的饭菜好吃着呢,不是家里这些猪食,国营饭店你没去过吧?”


    庄民国没去过,但这话他记了很久的。


    以后家里出了个当“老板”的,他买了社保关工资,手头有零花钱了,庄玉林兄弟还带他去了什么五星酒店,吃遍了各大菜肴,随便数几样出来就叫当年在他面前炫耀的人羡慕了。


    庄民国其实还是惦记着国营饭店的“好饭菜”。


    陈夏花口袋里有几块钱的零钱,庄民国说的,要坐车的钱,拿出来放外边。


    陈夏花捏了捏,站了一会儿,同意了。


    也是家里现在吃得饱饭,有钱了,什么麦乳精、饼干不时都有了,陈夏花也“大方”了点了。


    国营饭店人多呢,外边牌子上写了中午供应的几道菜,红烧肉、包子、面条、还有一道梅菜扣肉。


    庄民国说吃两碗面,当然就只点了两碗面,不过不是素面,是肉丝面。


    素面一碗八分,肉丝面一碗一毛二。


    端了面,两个就跟其他吃面的一样端到门外,蹲在门檐下吃了起来。


    里边的桌子早就挤满了人,要吃饭,只有自己随便找个地方蹲一蹲。


    陈夏花还往四处看了看,“怎么这么多人来吃饭。”


    陈夏花还以为什么呢?以为大家都舍不得花钱吃饭。


    庄民国吃了口面,“公社里有供销社的售货员呢,还有工人们,有工资,都是舍得过来吃饭的。”


    他们去点面,国营饭店的梅菜扣肉和红烧肉都卖光了。


    大家都穷,但肉还是最先卖光的。


    再穷,还是有人买的。


    不是每个人都舍不得吃穿。


    国营饭店的面条其实跟庄民国上辈子吃过的那些面条没什么差别,油水还没那些面条足,里边大师傅下面下得多,面还有些坨,就几根青菜叶子,面上多了点肉丝,庄民国两个还是把面吃光了,汤都喝光了。


    其他蹲着吃面吃包子的也是这样,吃得干干净净的。


    现在饭店是“大爷”,要放了几十年后,这样叫“客人”蹲着吃饭,连条凳子都不摆的店早就“倒闭”了。


    吃了面,庄民国把陈夏花的碗接了过来,还了回去,两个人就往车站走。


    发往县里的班车中午开班,他们去刚好,还有位置,陈夏花没坐个班车,农村班车的售票员还拽了她一把,扬着声儿喊:“快点,往里头走。”


    “站票三毛,坐票五毛,不坐的都起来。”


    车厢不高,人都站满了。


    庄民国拉了陈夏花一把,让她坐,“到县里要一个小时,站的人多,等下要挤摔了的。”


    站票比坐票少两毛钱呢,没几个人舍得。


    只有几个穿得体面的上了车,坐了下来,售票员挨个让人买了票,又等了十来分钟,班车这才往县里头开。


    公社到县里头要坐一个小时,走到一半,有人跟售票员补了票,多花了一毛钱买了票,这样的还不少,中间空道上好几个都在半路掏了钱来补了坐票,后半截儿就是舒舒服服坐在位置上的。


    庄民国都还没想过还能这样的。


    好奇的看了看。


    旁边坐位上的老婆子说了,“这有什么,站一半的路,就能省下一毛了,等下再开一会儿,再补一分两分的,就能省一毛多了。”


    越是到县里,补票的就越多,就跟老婆子说的一样,一分两分的补,司机和售票员习以为常一样,拿钱补就收着开票。


    等还有十来分钟的路,没人补票了,班车上的售票员也不意外,把票本往司机旁边的纸箱子一放,坐在售票员的位置上,板着一张脸。


    现在的班车售票员是有“专属位置”的,是班车上的“头号位置”,就坐在窗边,是独一个坐位呢,这个位置谁都不能坐,只能售票员坐。


    班车一路开到了县里,现在的县城可不是几十年后的县城,街道马路多得很,全是高楼大厦的,现在的县里也只有□□条街道,房子也矮矮的,班车停的车站就是县路口的路边,有个牌子立着,写了“车站”两个字。


    班车上的人都下了车,陈夏花没来过县城,站在路口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但她没忘了盯着庄民国身前的包。


    来之前公公庄炮仗还说了,让他们小心些,城里指不定有小偷呢。


    连他们村里都有小偷,庄玉林昨天还回来还说呢,他们班上的学习“干部”娟娟家,就被人家给偷了一只鸡。


    娟娟还写了一篇作文给那只鸡呢。


    还当着他们全班给念了。


    写的是以前每天回去都要给鸡喂食,喂水,放鸡,现在呢,“就被小偷给偷了,小偷真可恶!”


    陈夏花往几条街道上看了,问庄民国呢,“我们走哪儿去。”


    庄民国是老头子的时候在村里、公社来往得多,县里来得少,也就出去工地打工的时候路过几回,等以后庄玉林当了“小老板”了,就坐的庄玉林的小轿车去城里了,县里也是大变样,七八条街变成了上百条,大得很,到处都是银行了。


    他隐隐约约指了条路:“先去那边看看,总共就这几条街,这条不是,肯定在那条。”


    现在的县里就这么大,实在不行还能问人呢。


    他前走,陈夏花就跟在后边。


    庄民国没走错,走到结尾,看到有银行的字样了。


    银行不大,有两个柜台,他们一进去,问清他们要办的事,就把他们带到了柜台上,出示了村里开的证明,银行这才给他们办了存款:“存多少?”


    “两千。”


    庄民国把胸前的一包钱摆了出来。


    陈夏花忙给他把钱摆好。


    这些钱都是叠好了的,一分一分的,他们家前几个月存的钱才一千多呢,这几个月卖了几回苗子给凑出来的,家里留了两百块,一百块留家里当家用,一百块买年货,其他的钱都被带出来了。


    这么多钱,庄民国他们数钱也惊了好一会。


    他爹庄炮仗还问了,“是种地挣钱还是卖苗子挣钱?”


    当然是卖苗子挣钱了。


    种粮食一年到头的才挣四五百块,卖苗子他们一年能挣上千,哪个多一些,庄民国算得清。连福嫂子他们跟着种菜的,今年也挣了不少钱,往家里添置了不少好东西。


    银行的“工人”楞了下,又问了次:“存多少?”


    庄民国又回:“两千。”


    庄民国的介绍信上写清楚了的,庄民国的身份,现在是一名砖窑厂的工人同志,陈夏花是务农的社员同志,银行的“工人”再三看过介绍信。


    砖窑厂的工人工资已经这么高了吗?


    他们存款的金额在县里庞大,银行的“工人”还请示了经理,再三确认了他们的身份,这才给他们办了存款。


    存的是票根。


    出了银行,陈夏花顿时就松了口气。


    银行里边修得好呢,那石头都能照出人影来的,里边的“工人”们各个都是体体面面的,连大声说话的都没有,陈夏花在里边很不习惯。


    “下回不来了。”


    庄民国说了,“来习惯了就没事了。”


    上辈子陈夏花也不习惯,她每个月都要在公社的银行查款,就去人家的无人提款机,按庄民国教她的步骤,查了里边的钱就走,不去银行里面。


    在她心里,人家银行的“工人”都是城里人,要高一截儿,怕去出了丑的。哪怕儿子是“小老板”,是在银行办“金卡”的,她也怕给儿子丢了脸,出了“洋相”。


    陈夏花说的,她那是为了儿子的“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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