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还是出了意外。
阒尘这个乌鸦嘴负责说,合欢宗的人负责踩阵眼,上一次是乾曜,这一次是应星。
难道阒尘随机加一个合欢宗的亲传弟子就是任意阵法开启的钥匙吗?
其中就属传送阵最多,一踩一个准!
上次还是从天而降,这次直接降级成了随处现原形。
现原形就算了,地点还如此的不合理。具体是哪里不合理呢?还得是阮葙宁一睁眼,就看见了满地杂乱的茅草和满屋因为她的凭空出现而乱蹿的老母鸡。
感觉手上抓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她顺势低头一看,居然一只手一枚新鲜鸡蛋。
阮葙宁麻了。
“此时此刻,我人麻了。”
在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身旁先传来一道幽怨的声音。
她循声看去,瞳孔霎时骤缩,满脸惊诧。
“师姐,该说不说,我俩的缘分还是有点玄学在的哈。”虞七在她看来之际,咧嘴一笑抬手捧着自己的脸,对她喜滋滋地说:“我刚刚抢回身体的控制权,就被那阴暗白切黑拉进这个蜃境里。一睁眼就能看见你,心里还真是有点小小的激动。”
阮葙宁看他双手捧脸,一副魂要飘了的样子,冷嗤一声别过脸。
虞七脸上的笑戛然而止,瘪着嘴,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道:“唉,看来我还是成了不要脸的老牛,天天被嫌弃。哎呀,我的命好苦啊,我的命怎么会这么苦啊!苍天啊,大地啊,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这辈子让我吃了爱情的苦,心疼万分,天天以泪洗面。我……”
他遂开始喋喋不休的发牢骚,吵的阮葙宁直放下手里的鸡蛋,抬手堵住自己的耳朵,免得更心烦。
“师姐,葙宁,阮荥!你现在连演都不演了?!”
虞七看她堵着耳朵的模样,霎时泫然欲泣,忍不住捂嘴哽咽,“你果然是得到了就不珍惜,枉我为了你守身如玉,你居然就开始嫌弃我了!你……你呜呜呜……你真的太过分了,只是听我发两句牢骚,你就堵上耳朵。想当年,我为你洗手作羹汤,当你背后的男人,你现在看到更好的了,就嫌弃我年老色衰了吗?阮葙宁!你这个狠心的……”
“收声!”阮葙宁忍不了他的魔音贯耳,怒呵一声。
这一招百试百灵,虞七的哭嚎声即刻戛然而止,只是睁着一双泪眼看她,唇红齿白,模样看着好不可怜。
她闭着眼深吸一口气,放下堵住耳朵的双手。然后,她侧目看了他一眼,见他红着眼,头上插着两根茅草,惨兮兮地望着自己,心中一颤。
“就一个月没说上话而已。”她没有别的能说,只能干巴巴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之前两千多年都熬过来了,现在那都不叫事儿。”
虞七抬手抹了抹脸,然后满脸幽怨地看她,“那不叫熬过来,那叫死了又活过来。”
阮葙宁:“……”
阮葙宁:“那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
阮葙宁:“哪里不一样?”
“你之前可没有直白的说你喜欢我。”虞七严肃得很,一字一顿道:“重活过来后,你说你喜欢我了,你亲口说的!我好不容易才有对象,我作点怎么了?”
阮葙宁:“我……我没说你作啊。”
“你肯定有这个意思,哼!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阮葙宁:“……”
“看看,你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了,你……”
阮葙宁动动腿,豁然起身,转而垂眸看他,“先跳过这个话题,跟我去找找别的亲传。”
“呵,好好好,看看看,你果然更担心别人的安危,果然是把我当魔族来整了吗?”
他确实有点作,跟没听见阮葙宁的话似的,还在揪着这个问题的尾巴喋喋不休,满腹幽怨。
阮葙宁就静静地看着他,看他浑身散发着怨气,顶着自己的视线缓缓垂首,继续可怜道:“难道是我这副身体在魔域待得太久了,沾染了些许魔气,所以你觉得我不干净了。”
这个话题再度如脱缰的野马在新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隐约觉着还有丝丝擦边的意味。
阮葙宁紧拧着眉,无言以对。
“呜呜呜明明以前我也是这样的,只是这一次活过来在魔域待的时间长了,被魔气腌入味了一点。师姐,你就要始乱终弃了吗?”
阮葙宁平静地为自己正名,“……我没有。”
“你就有,你的眼神和表情都出卖了你。”
阮葙宁:“没有。”
“你有!”
“没有。”
“有!”
阮葙宁:“……”
阮葙宁:“好吧,我有。”
“我就知道,你不会对我这么狠心……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他脸上可怜的神情不再,而是满脸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她。
阮葙宁就打量了他一眼,心道:神情很真,情绪也很到位,看着不像是演的。
“是你说我有的,我说有了,你又不高兴。”
虞七:“……”
见他不说话,阮葙宁动手拍去身上的灰尘,神情轻松,又一次岔开话题,“好了,现在先不闹了。等找到其他人,随便你揭露我俩的关系。你想要公开或者是昭告天下,都随你高兴。”
“……真的?”虞七半信半疑地问。
阮葙宁点头,满脸认真道:“这是当然,除了被雷劫劈成渣渣,我哪件事情骗过你?”
虞七:“……”
虞七:“这件事情是我一辈子的痛,你不许再说了!”
阮葙宁没再说什么,笑得纵容,顺势点了点头,遂朝他伸出一只手,微微歪着头看他,“那就别耗着了,跟我出去找找别的人。”
虞七老大不高兴,但也没刻意表现出来,乖乖抬手搭上阮葙宁的手掌,让她拉了一把起身站稳。
阮葙宁看他这副模样,心中一暖。
都过去两千多年了,虞七这拧巴劲还没改,也是难为他了。
“有什么不高兴的,我又不会跑。”阮葙宁踮着脚,抬手替他拿去头上的茅草,再尽心替他掸去外衣上的沾上的鸡毛,语重心长道:“师兄师姐们都说无情道出情种,我觉得我应该可以算是其中之一的……”
话都没有说完,她就被虞七拽着手臂拥入怀中。
虞七一言不发,只是将她紧紧搂着,默默感受着她身上传递而来的温度,不自觉长舒一口气。
阮葙宁被他紧紧抱着,自然能感觉到他的细微变化,只是情窦初开,有些感情上的事情被附上了朦胧感。
“虞七?”
虞七:“……嗯。”
“你怎么了?”阮葙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抱整得有些迷茫,然后自顾自曲解了他的意思,“许久不见,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吧?你……等了结了这个五行阵法的事情,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待在一块儿的。”
虞七:“……嗯。”
见他还是这样,阮葙宁不明就里,“你是不是……难道你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吗?”
虞七没立即回她,只是又将她拥紧了几分,长叹一口气,说:“葙宁,能不能先别问这些,现在正是煽情的时候,让我再抱会好不好?”
“哦,好,你抱吧。”阮葙宁十分通情达理,他想抱就让他抱个够。
但是,话又说回来,阮葙宁也好奇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所以,本来说好的不问,她又不得不开口继续问。
“对了,我忘了一件事,你是怎么进入这个蜃境的?”
虞七:“……”
真是一腔深情都喂了狗,阮葙宁这样哪有情窦初开的痕迹。她明明就是沙雕腌入味,出现了一身正气,百毒不侵,连他这样玉树临风的美男子都撼动不了半分她的道心。
真不愧是无情道优秀毕业生啊!
虞七险些原地去世。
最终,二人边蹑手蹑脚从别人的鸡棚里翻出来,边小声交流。
“没人吧?”
“没人,我们赶紧跑远点。”
趁着四下无人,他俩火速蹿出去二里地。
好不容易不用跑了,虞七一手扶着树半倚靠着,一手轻拍着自己的心口顺气,继续说:“那魔族少主不知道抽什么风,带着一众魔族往这儿来。我不过是刚刚抢回身体控制权,就看了玄剑宗那个阴暗白切黑一眼,眼前一黑就掉进这个蜃境了。”
阮葙宁站定喘息两口之后,侧身看他倚着树干,一个劲儿的给自己顺气,不由蹙眉道:“我和其他亲传是误打误撞开启了通往魔域的传送阵,然后直接掉入蜃境。”
她抬眸环视了一圈周遭的环境,才察觉四周死一般的安静,很不对劲。
“这个蜃境,好像是死的。”
虞七闻言扭头四处看了看,疑惑道:“死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太安静了,也没有灵力波动。”
她垂眸,立即抬起双手调动身体里的灵力,却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体内不曾有过灵力。
“灵力也不能使用,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虞七看她用不了灵力,咻地站直身体,抬起自己的双手也尝试了一下,确实没有任何变化。
他也抬头看了看周遭的环境,心中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个蜃境该不会是模仿下界搭建的吧?”
“目前看来很有可能。”阮葙宁再度尝试,抬手召剑,还是丝毫没有反应。
“灵剑也无法召唤,那应该就是了。”她若有所思片刻,继续道:“我们身上有过死气,不会被这个蜃境干扰,迷惑心智。至于与你一同进来的其他魔族魔修,应当是生还无望的。”
“牧听溪这个死小子,都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这副鬼样子!”虞七磨磨自己的后槽牙,忍不住骂道:“当初把你困在蜃境里,他是不是也是这样干的?面对讨厌的人,直接排挤出他创造的这方小世界,就剩下你一个。后来……对了,你之后是怎么破开他的蜃境出去的?”
阮葙宁侧目看他,无辜眨了眨眼,斟酌了一会儿,老实道:“我直接武力压制,暴力解决,他就乖乖把我送出去了。”
“……”虞七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出现幻听了。
他那香香软软、可可爱爱的对象怎么可能会采用武力解决问题呢?肯定是别人恶意诽谤,她信以为真就时常挂在嘴边了。
肯定是这样!
阮葙宁看他一脸都是怀疑人生的表情,继续道:“他当时说要将蜃境完善,做到每个进入蜃境的修士和外族都能灵力全无,任他捏扁揉圆。然后,咳咳,好像就成了现在这样。”
虞七:“……”
虞七:“这死小子,居然还惦记着你?!”
第102章 蜃境2
虞七因为这事满脸不高兴,但是不高兴之后转念一想,这不恰恰证明了阮葙宁的实力强劲,所以牧听溪那个慕强批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爱上了。
果然,爱上阮葙宁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惦记我?”阮葙宁满脑袋疑问,“惦记我啥?惦记我没如他愿,早嘎吗?”
“呃,应该……”
阮葙宁一拍脑袋,盲目自信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当时那几宗小兔崽子总是用那种热切的眼神盯着我,恨不得将我原地盯穿。他们居然是盼着我早死,争夺修真界第一的位置,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呃,几宗的小兔崽子?热切的眼神盯着你?”虞七迅速提炼她话里的关键信息,神色莫名,眯了眯眼。
“昂,第一个动手的就是牧听溪。”她说着,又细细回想了一下,继续说:“不过,听说后来他被兰霄伙同其他几宗的小兔崽子揍了一顿,就那么老实了。”
得到满意的答案,虞七神情一松,避着阮葙宁的视线翘了翘嘴角,心里爽翻了。
这个小兔崽子想学他追阮葙宁,看看学成什么鬼样子了。
果然,阮葙宁最爱的还是自己的。
她哪是情窦初开啊,分明就是自己扛着火箭炮把她心里的防线摧毁,然后爬进去之后,那堵高墙又恢复如初了。
小兔崽子们在墙外吱哇乱叫,他一个人在墙里欣赏阮葙宁的盛世美颜。
想学他追人,下辈子吧!
他可是将自己的弱点全部暴露之后,才抱得美人归的。就这样的,还想学他?
再次赞叹一句:芜湖,阮葙宁最爱我!
只是,此刻爱不爱的都不太重要,阮葙宁揪着他又重返那个诡异的村庄,顺着翻出鸡棚的高墙又翻了回去。
虞七满头问号,怀疑人生问:“诶,我们一定要这么狗狗祟祟吗?”
“你没听说过越危险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吗?”
虞七:“……葙宁,我俩好像有点答非所问的感觉,你……”
他话都没说完就被阮葙宁紧急捂嘴,冲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二人缩在高墙之下,听着墙外的动静,一连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嘈杂的议论声。
“快些,快些,阮仙人今日教化可不能再错过了。”
“上次我没赶上,让隔壁那个麻子抢了先机,回来之后可劲给我炫耀,气煞我也。”
“听说,今日牧仙人也来了,两位仙人的教化绝不能错过。”
“牧仙人……”
屏息听了一小会儿,阮葙宁放开虞七,平视着与他四目相对,将声音压低至气音,“什么教化?”
虞七蹙眉摇头,好一会儿才迟疑的开口,“我有过耳闻,是某个鬼修朋友告诉我,幻境蜃境里的教化多用于炼制鬼魂。”
“鬼魂?”
他郑重地点头,“应该是蜃境入了活人,所以牧听溪要开始无差别杀人了。”
阮葙宁闻言轻啧一声,紧拧黛眉看他,“我死之后,你到底和他们说了什么?还让他们身入魔域以五行之力镇守魔域五方,兰霄镇守木,牧听溪镇守的是水吗?剩下的三个阵法,难道也是我认识的人镇守吗?”
虞七就看着她眸子里染上怒意,心虚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鼻间,垂下眸子,避开她的视线,口齿有些含糊不清。
“我灵魂还没完全,记忆有些模糊,你现在问我,我也记不清楚了。”
早知道是这样的回答,阮葙宁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听着墙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便不再做停留,一手揪起虞七的衣领,拽着他再度翻墙,偷偷跟上那群要去听教化的村民。
避免被发现,二人边走边顺东西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做到灰头土脸与聚拢在村子中心的村民别无二致。
混在人群中,阮葙宁还拽着身边的村民打听两句,“老伯,我还没被教化过,仙人不会看我这样没用,就不教化我了吧?”
老伯闻言打量了她几眼,木着脸没说话。
被他不善的目光这么一打量,阮葙宁的心瞬间悬了起来,顶着他的眼神扯了扯嘴角,干笑道:“我,我就是听说教化……那个跟着其他大叔大婶一块来的……”
“你第一次听说教化?”老伯蹙眉,将目光移向她身边的虞七,“你也是?”
虞七忙不迭点头,正欲说话。
蓦然,就见刚刚还带着怀疑目光看他俩的老伯已经松了眉头,热心肠道:“你们是鸡棚那家的废物和哑巴吧?”
瞬间,阮葙宁和虞七就默契且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然后齐齐对老伯点头。
“哦,没见过仙人教化也正常。”他指着中间没有人围过去的空地,抬手掩嘴小声道:“那是仙人现身的地方。仙人每次教化,除了我们这些村民,还会有一些从村子外边救进来的外来人。你俩应该是上次被带回来的外来人吧?”
阮葙宁忙应声,“对,我俩进来这么久了,只听说仙人的事情,还是第一次看见仙人呐。”
“嗐,甭着急。”老伯大手一挥,笑道:“仙人每次教化待在这儿的时间都有七八天,除了教化我们,他们还会为我们拂顶开智。”
“这么神奇?!”
老伯骄傲道:“那是当然,这一次我一定要拿到拂顶开智的名额,你俩往后去点……”
人群攒动,二人顺势一直往外退去,直至到了最外围,他俩才收回往里看的视线,背对着人群窃窃私语。
“我们俩居然还有身份吗?”虞七满脸惊奇,几息之后就满脸的难以置信,陡然拔高的声调混杂在吵闹的人群之中,“我居然是个口不能言的哑巴?!”
阮葙宁也觉得不可思议,“我们居然还能冒名顶替别人的身份?”
“太可恶了,我在他印象里居然只适合当一个口不能言的哑巴,你就成了废物!牧听溪那个死小子居心不良,我很早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了。你现在看到了吧,他就是这么混账!真是岂有此理,亏我还是他师叔,他竟然希望我成个哑巴!”
看他愤愤不平的样子,阮葙宁没忍住轻笑一声。
“阮葙宁,你还笑我!”
阮葙宁藏不住脸上的笑意,“看你这副气愤的模样,我觉得还挺有生活气的。想想人死了这么多年,终于活过来,还有了两分人气,你不觉得很好吗?”
“一点也不好,牧听溪那小兔崽子巴不得我早点见阎王。”虞七不满地抗议,“我都已经死过一次了,那小子还想我反反复复死来死去吗?你居然还笑得出来,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我们会再死一次吗?”
“小师弟,生死难免啊。”她不消极,反倒是积极得很,乐出天际,“不过,我们不一定会出事。”
虞七没她那样的战力,拿不定主意,只能微蹙着眉头,迟疑问:“那,你打算怎么做?见不到他的人,我们也是无法离开这个蜃境的。蜃境是他创造出来,我们对他的一切伤害都没用。万一他要是痛下杀手,我俩直接生不同衾,死同穴了。”
“都死过一次了,你还怕再死一次?”
虞七:“倒也不是怕……就是再死一次的话,我就再没有办法复……”
他话都还没说完,就听见人群的喧闹声蓦然增大,阮葙宁没听清他后半句话,转而被骚动的人群吸引去了目光。
“是仙人!”
“仙人显灵了!”
“两位仙人来了!”
“快……”
阮葙宁身量还是矮小了一些,视线越过高低错落的人头也没看清楚那空出的中心降临了什么东西。
只是霎那间的白光一闪,她下意识抬手遮眼,瞬息之间利器撕碎空气的声音乍响。
“小心!”
虞七惊慌的声音陡然响起,她只觉身子被人猛地向后一拽,顷刻狠狠滚落在地。
“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眼冒金星还没从疼痛中缓过神来,就听见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阮葙宁下意识顺着声源处望去。
一位与她上辈子模样相同,但身着广袖白衣裙的女子手持长鞭,满眼漠然地看着滚落在地的他俩,声音冷硬毫无人情味。
她微微侧脸,带着询问的意思,“是杀了,还是直接碎魂?”
下一刻,她身后不远处走出一位白衣仙人,正是二人之前所说的牧听溪。他侧身而站,随意地瞥了二人一眼,声音清浅道:“杀了。”
女子随着他话音落地,立即动作,挥舞着手中的长鞭直直朝阮葙宁甩去,鞭尾系着一柄短小的利刃,杀伤力看似恐怖,实则确实骇人。
阮葙宁囫囵爬起身躲避,连带着将虞七也拽上,二人再度滚落一旁。
看了一眼原本躺着的地方,已经被利刃砸出了一个可以卧人的大坑,她忍不住心中怒骂。
“牧听溪,你个小兔崽子!”
她都没骂出口,虞七已经充当她的嘴替直接开骂了。
他狼狈起身,将正在想办法破局,而半跪在地上的阮葙宁牢牢护在身后,抬手指着一脸波澜不惊的牧听溪,继续骂道:“你要当个没心没肺的蠢人,没人拦着你,但是你这是欺师灭祖。”
“我欺师灭祖?”牧听溪满脸漠然看向他,绷着一张俊脸,“我再可恶也好过你贪生怕死,居然用替生阵害师叔。虞七,几位师叔里,你是最没有资格说我的人!如今,你居然护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弟子,你这样做对得起阮师叔的一片痴心吗?!”
“我无愧于心,为何会对不起她……”
一下就从战斗频道转为了爱情频道,阮葙宁听他俩对话满脑子问号。
他俩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子神经在身上的,好端端的扯自己身上干什么,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给自己找点存在感?
听他俩说得越来越大*声,阮葙宁无奈扶额,心道:呃,这俩人还越争越起劲,一个赛一个声音大。
她不是缩头乌龟,也忍不了听两人说这些背叛不背叛,情情爱爱又不像是情情爱爱的话题。
豁然起身,自虞七身后走出,她抬眸看向牧听溪,顺势扫了一眼那个与她前世模样相同的女子。
“二位吵得这样激烈,不如听我一言。”
牧听溪冷眼看她,忽略了她身上某些很熟悉的特征,一时怒上心头,直接对身前的女子怒呵。
“阿荥,立刻杀了她!”
第103章 蜃境3
顷刻,阿荥再次挥舞手中的长鞭,毫无顾忌直冲阮葙宁而去。
虞七见势不妙,旋身就要替阮葙宁去挡。牧听溪早看他不顺眼,怎么可能叫他如愿,当即也动手用法术将他禁锢住,然后甩飞砸入一旁无人的茅草屋内。
他瞥了一眼那块被虞七砸出破洞的壁板,转头看向阮葙宁,扯了扯嘴角。
“不过是东施效颦,也配在我面前放肆。”
阮葙宁踉跄着倒退数步,躲避开那鞭子上的利刃,骤然听见牧听溪这话,看去的目光里染上些许怒意。
“牧听溪!”
牧听溪拧眉瞥她一眼,脚尖一转往虞七摔入的茅屋方向而去,“不过只有两分像阮师叔而已,就敢在我面前耍威风,找死!
阿荥,杀了她!”
阿荥闻声快速飞身逼近阮葙宁,手中的长鞭如灵蛇,灵巧飞向她,直往她心口而去。
阮葙宁的灵力被蜃境压制,手上没有趁手的武器,近不了二人的身,只能胡乱逃蹿。
阿荥面容清冷,眸光冷淡,似是杀人机器般对她严防死守,不叫她抓住自己的任何破绽。任由手中的鞭尾的利刃在她身上留下数道可怖的伤口,也没有一丝动容。
她猛地凌空拍出一掌,阮葙宁直接被掌风余波震飞出去,撞塌了土块垒起的院墙,直至后背重重撞上身后那院里的石磨,才缓和了掌风的威力,呕出一口鲜血。
“听溪说你东施效颦。”阿荥面无表情地踏入这方院子,瞥了眼被阮葙宁撞塌的院墙,目光再移向那口被她撞偏移,且目测重有千斤的石磨。
“撞塌了这样厚的院墙,还撞飞了重有千斤的石磨,你都被削弱成了凡人之躯,怎么还没有死?”
她眼中只有一丝的疑惑,转而就被打消,继续道:“罢了,这不是我能解的惑。听溪要你死,那我便送你一程,早登极乐。”
只见她隐去手中的长鞭,缓慢抬起双手,快速掐诀结印,低呵:“天雷阵,启!”
霎那间,这方天地风起云涌,天穹之上黑云迅速凝聚,骇人的紫色雷电在其间翻涌。
“我与你不过都是一样,听溪要你死,我不能违背他。但你想活,只需挨过这九九八十一道雷劫,我便助你离开此间天地。”
她神情淡淡,“我在此之前不曾见过你,但你误入此地,应当只是运气不佳。只是不知为何,你给了我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想你我二人应该是有过因果的。既是因果,我便不能随意决定你的生死。”
阮葙宁勉力直起自己的上半身,抬眸看着她,喘着粗气,“你知道牧听溪要你装成的是何人吗?”
“知道,是他早逝的师叔。”阿荥垂眸看她,眸色晦暗不明,“我是他的器灵,生杀大权在他手中,他要我变成何样,我无法违背。”
“你……”
阿荥若有所思抬眸望天,而后不等阮葙宁将后面的话都说出来,便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独留阮葙宁一人面对黑压压的乌云,以及在云间闪烁不断的劫雷。
她不由得轻咳两声,又咳出了些许血沫,然后像是若无其事地抬手擦去嘴角残留的血迹,顺势低头去寻找腰间悬挂的玉佩。料想这玉佩也是灵器,便轻轻用指尖的血迹按在玉佩的纹路上,她企图借这种办法打开这枚储物玉佩,寻些特殊的法器抵御即将降下的天雷。
只是还没来得及借逐渐融合进玉里的血气打开玉佩,玉佩就已经从她手中脱离,泛着淡淡的青光,悬在她眼前。
阮葙宁拖着重伤的身体,看着这情况,脑子一时没及时转过弯来。
直到一个熟悉的虚影在玉佩上方逐渐显形,轻快的声音在她耳畔回响,“师傅!”
她才像是骤然回神般,满脸惊诧看着兰霄的虚影,嘴唇翕动。
“师傅,您怎么浑身是血?!”轻快的声音在她面前凝实的瞬间,转而变换了语调。
兰霄警觉,目光错开她此刻的狼狈,转身朝四周扫视了一遍。在看到院外不远处站着的阿荥时,他神色猛地一僵。
“牧听溪的器灵?”他即刻回头看着阮葙宁的惨样,瞬间就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要杀你?!”
他话里的震惊不似作假,阮葙宁只当他是才意识到牧听溪的人面兽心,难以接受罢了,压根没往真相大白方向想。
她费力扶着身后的石磨,脚下有些踉跄,借力缓缓站起身。
阿荥那一掌威力确实是想将她往死路上送,奈何她身强体壮,偏偏就比一般修士抗造,宛如打不死的小强,此刻还能起身站定。
玉佩也随着她的动作,缓缓飞至她身侧,兰霄也随即飘到她身侧,伸出双手虚扶着她的手臂。
阮葙宁感受着手臂传来的冰凉触感,疑惑地扭头看他,“你凝实了魂体?”
他点点头,“应当是师傅破境之后,借着您的光,我也吸收了一部分灵气,现在魂体能够凝实了。”
“也好,事急从权,你先借我点灵力,助我破开这天雷阵。”
兰霄:“是,师傅!”
霎那间,泛着青光的灵气从兰霄凝实的身体中飞出,纷纷往阮葙宁的心口而去,夺目的紫光骤然大盛。
阿荥站在院外,看着院中突生异象,立即化出手中的长鞭。她身法一动,再次挥舞着长鞭朝阮葙宁而去。
……
“我不知道你是从何处找来的冒牌货冒充师叔。”牧听溪手背青筋根根凸起,狠狠捏住虞七的脖颈,仿佛他只需要轻轻一下,就能折断这人脆弱的颈骨,让他死于当场。
“虞七师叔,我俩究竟谁更算得上欺师灭祖,你心里应该有数的。你一个半人半魔的魔族血脉,不过是倚仗着阮师叔的庇护耀武扬威罢了。
师叔一出事,你动作比谁都快,先是替生阵法,后是招魂镇压,最后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祭阵修补天裂。
我们都不是傻子,也就是兰霄那个蠢货信了你的鬼话。他居然甘愿守在那种阴森森的地方,被魔气浸染,最后爆体而亡成了地缚灵。
虞七,你作恶多端,我今日势必要将你除去,以解我这多年来的心头之恨!”
“你……你快要入魔了,你……”虞七被他紧紧扼住咽喉,每说一个字都十分煎熬,“牧听溪,你道心不稳,心魔……滋生,宁愿信它,也不信……我这个师叔的话吗?”
“狗屁的师叔!”
牧听溪因为仇恨,面目扭曲,双眼猩红,满眼憎恶地看着虞七,身上渐渐冒出丝丝缕缕的魔气。
“都死到临头了,你还狡辩!虞七,我当年着了你的道,如今你带着一个冒牌货在我面前溜达,就想让我放下对你的怨恨,你做梦!”
虞七因缺氧而面部充血成青紫色,双目布满血丝,直直地盯着他,费力道:“牧听溪,你好好……想一想,她究竟是不是……阮荥!你当年不是……自诩最……最了解她的人吗?如今一点都……认不出来她,你……不觉羞愧吗?!”
“羞愧?我为何要羞愧!”牧听溪冷声说:“虞七,该羞愧的是你才对。你这样做,如何对得起阮师叔的一片痴心!”
“是你……眼神不好!不会用……你就……就趁早捐了吧!”
牧听溪霎时目露凶光,怒呵:“你找死!”
他正欲发狠,直接捏碎虞七的颈骨。说时迟那时快,一柄带着紫色灵气的长剑自屋外强势闯入,直指牧听溪。
牧听溪没由来的对这柄来历不明,且剑势凶猛的灵剑发怵,一时应接不暇,遂将虞七像丢垃圾一样,狠狠丢出屋外,而自己则被灵剑的剑气所牵制。
虞七又一次将破败的茅草屋壁板撞出一个大洞,滚出了牧听溪的攻击范围,不幸中的万幸捡回了一条小命。
意料之中的眩晕疼痛感没有到来,倒是后背像被什么人小心托举着,那人将他半搂在怀里,不多时心口也暖洋洋的。
“虞七,你没死吧?”
开场白如此的朴实无华,除了他家阮葙宁,也没人会这样直白的说话了。
虽说脖子疼得厉害,但他心口是暖的,有些疼痛也能忽略不计了。
“师姐,牧听溪那小兔崽子要杀我啊。”他声音嘶哑的厉害,委屈的将脸埋进搂着自己那人的怀里,霎时一股阴冷的寒气扑面而来,将他冷得打了一个寒颤。
直到此时此刻,他像是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猛地睁开眼,入目却是一个没有凝实的虚影。
他登时动作迅猛,带着见鬼的表情,猛地从兰霄怀里蹦起来,退出二里地,眼睛瞪圆,指着兰霄半天说不出话来。
兰霄看他一副想说话又说不出来的样子,疑惑地蹙了蹙眉,试探道:“师叔,你终于成哑巴了?”
虞七:“……”
本想说两句的,但是看兰霄那副傻白甜的样子越想越气,他遂负气地转过头去。
恰好抬眸就看见阮葙宁站在他身边,他不由心中一喜,正欲搭话。
阮葙宁压根不给他搭话的机会,看也不看他,直接抬手朝他胸口推了一掌,将他打退数步,直接跌坐在墙角。
那一瞬间,虞七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世界崩塌了。
阮葙宁居然不顾他的死活打他了!
她居然打自己了?!
好好好,打是亲骂是爱,这都是阮葙宁爱自己的表现,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瞬间将自己哄好了,他即刻抬眸看去,却见阮葙宁手中拎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弦月,正与飞身出茅屋,一身魔气的牧听溪对上了。
阮葙宁快速挥剑斩去牧听溪丢来的魔气团,身法灵巧轻捷,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看着她那熟悉的身法,牧听溪蓦然瞪大双眼,但丢魔气团的动作只凝滞了一瞬间,又故态复萌。
也仅仅只是几个呼吸间的避让,她就猛地逼近牧听溪身前,随即隐去手中的长剑,以右掌快速凝聚灵力,猛地抬手朝他心口狠狠拍下一掌,将他心中滋生的心魔直接拍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掌阮葙宁用了七成灵力,算是为了虞七公报私仇,将牧听溪心魔拍散的同时,还将他整个人直接拍飞砸穿壁板,滚进了黑漆漆的茅草屋里。
“这一掌,算是还回正主了。”
第104章 蜃境4
半晌不见牧听溪从茅屋里出来,阮葙宁还在心中纳罕。
那一掌也就七成灵力,不应该这么久都爬不起来啊?
兰霄不紧不慢飘到她身边,顺着那被牧听溪砸出的大洞往里看,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好奇侧首问:“师傅,牧听溪不会被你把魂打散了吧?”
“不会。”阮葙宁满脸风平浪静盯着那洞口,“你平白无故扛了两道天雷都没事,他不过只是挨了我七成灵力的一掌而已。他是你们同辈之中的佼佼者,不至于在魔域待了两千多年就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
“哦,有道理。”
兰霄很赞同她的话,听闻身边有异动,他顺势扭头瞥了一眼,就见虞七扶着墙起身,站直身子后光明正大地扭了扭腰,再抬手拍拍身上的灰尘。
虞七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自我感觉妥帖了之后,敏锐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
本以为是阮葙宁投向他的注目礼,遂欢喜地抬头,猝不及防对上兰霄冷嗖嗖的视线。
虞七:“……”如果我有罪,就让法律来制裁我,而不是让我一个唯物主义者直面阿飘。
关键是,这个阿飘还是个熟人。
对自己满腔怨念的熟人。
嘶,其实他是熟人,我是生人来着。
兰霄要是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估计会立即抬手打断,然后怒呵一声:禁止散发冷笑话因子,把我当典型案例!
“师傅,你和师叔……你们,呃,你们是不是在进入这个蜃境前打了一架?”
他微微侧首问跟前的阮葙宁,然后顶着她看来的疑惑目光,微蹙着眉头,“感觉,你俩好像,呃,你俩好像关系不是那么好,很不熟的样子。”
“嗯?有吗?”
他这话总算是将阮葙宁的目光从那洞口吸引开了。
阮葙宁一脸茫然地扭头去看杵在那不动的虞七,见他紧抿着唇不说话,回头又看向身边的兰霄。
“我俩看起来,哪里不熟了?”
兰霄作为两人的爱情保安真是操碎了心,他抬手指了指虞七,“你刚刚拍飞牧听溪之后,不该立即去看看师叔的情况吗?”
阮葙宁蹙眉,“为什么要立即去看他的情况?有眼睛的人看一眼就知道啦,他都没缺胳膊少腿的,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在下界的狗血话本子里,你接下去要走的剧情不应该是极度关心他,担心他遭遇不测吗?”
阮葙宁似懂非懂,“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你师叔不是一般人,他内心强大,不在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虞七:“……”谁说的!我明明在乎的要死!
兰霄:“……”师叔,我真的尽力了。
“而且,现在不应该是他向我靠拢吗?”她有理有据,转而不理解道:“都跟没事人一样,难道还需要我走个过场,刻意用黏乎乎的语气去关心两句吗?”
虞七依言,真就开动自己聪明的脑瓜好好想了想,然后不出意外地打了个冷颤。
总结得出:好可怕,像夺舍!
兰霄本来也打算发散思维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但是阮葙宁在他的印象中好像没有出现过小鸟依人、温婉端庄的模样,就连常穿的衣服都无一例外全是窄袖的各色劲装,气质清冷疏离,脾气委实算不上有多好。
实在想象不出来,两个人谈恋爱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腻歪话,所以还是盯着洞口,看看牧听溪会以什么姿势爬出来吧。
正好,自己可以狠狠奚落他一番!
插曲只有一小段,虞七当即摒弃杂念,昂首阔步走到阮葙宁身边站定,目光也顺势落在牧听溪砸出的洞口上。
“嘶,他不会死里边了吧?”
虽然但是,他一旦开口,那难听的话也是一茬接着一茬。
“这么久都没有爬出来,只有两种可能。”
阮葙宁又扭脸看他,眸子里带着些许疑惑,好奇道:“哪两种可能?”
“要么那不堪一击的魂魄被你一掌打散了,要么他动手之后发现真相,觉得无颜面对你,偷偷躲里面哭,哭够了才打算出来,又或者借用灵力遁地跑了。”
阮葙宁:“嘶……此等废话,以后少说。”
兰霄赶紧附和,十分狗腿道:“就是就是。”
虞七:“……”
虞七:“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不应该随着阵法被毁,而魂飞魄散了吗?”
他没话说了,只能转移话题,且话题犀利直指兰霄的生死存亡。
兰霄忙不迭辩解,“是师傅用媒介将我的魂魄从那阵法中召出,养在青玉佩里,然后蓄以天雷之势毁了那个传送阵。”
虞七目光当即移向阮葙宁,眼神里询问的意思太过明显。
阮葙宁理所当然,“淮玉是我的小徒弟,我将他托付给你照顾一二,你就是这样照顾的?把他照顾的就剩个魂魄了?虞七,你个败家玩意儿,我还没追究你把我的灵矿山都祸祸光了,你居然在这儿混淆视听,意指我厚此薄彼?”
“欸,我没这么说啊,你不要污蔑我啊。”
遂,他理不直,气也不壮地嘀咕,“我就是好奇问一问嘛,也没见你对我这么上心,我好歹也是你道侣嘛。看看凭我足智多谋,让你美救英雄,感觉怎么样?”
说到这儿,他邀功似的对着阮葙宁眨眨眼,想讨两句爱听的话。
但是,阮葙宁此刻get不到他的意图,瞥他一眼,微蹙着眉,不咸不淡道:“呃,那你癖好还挺特殊的。”
“……”话题又不了了之,虞七只得再度转移话题,“对了,还有牧听溪那个小兔崽子,他居然翻脸不认人。欺师灭祖,丧心病狂,想把我俩一块杀了。待会儿他爬出来,你得再揍他一顿。”
阮葙宁:“……”
“什么?!”
他的话让阮葙宁无语,但让兰霄发出共鸣。
兰霄登时气愤不已,破口大骂:“我就知道这厮不是什么好货,现在居然演都不演了!以前整日的怨天尤人,现在就知道杀杀杀,他当自己是新上任的阎王吗?!师傅,您把灵力还给我,我要去削他!”
“我把灵力还给你,你就能削得过他了?”阮葙宁一针见血。
“不慌,您都把他打飞了,我去揍他绰绰有余!”兰霄信誓旦旦,还觉得自己终于要扬眉吐气了。
阮葙宁深知这个徒弟也是个犟种,也不多话。遂抬起双手结印,将自己从他那儿借的灵力又原原本本还给他了。
然后,看着他凝实的身体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着那宽大的洞口而去,咻的一下穿壁板而过,而后没了声音。
四周静悄悄,必定有人在作妖。
虞七满头疑问地环视四周,然后悄悄挪着步子到阮葙宁身后,抬手抓住她的衣袖,压低声音俯身凑近她,说:“葙宁,现在应该不会还有别的阿飘飞出来吓我吧?”
“你这怂样什么时候能改改?”阮葙宁轻啧一声,将自己的衣袖从他手中抽走,回头刀了他一眼。
虞七悻悻收回手,低着头敢怒不敢言。
“……狠心!可怜我这个小白菜呀,地里黄哦,两三岁没了……”他自说自话,嘀嘀咕咕个不停。
阮葙宁:“嘀嘀咕咕我也能听见,你又不是失了智的小孩儿,怎么随时随刻都要哄着?”
“我好不容易掌控了肉身在你面前,肯定是欢天喜地啊。”他忍不住抱怨,“你承认我是你的道侣,我肯定是想和你多有一些独处的机会啊。结果牧听溪上来就说你是冒牌货,我也没有灵力被吊打。要是搁以前,我肯定亲自揍他了。
葙宁,你也不心疼心疼人家,人家心里超难过的。”
阮葙宁听他说前半段骤然心软,还想安慰一下。但是这个念头刚冒头,他又整那死出,她瞬间就好了。
“麻溜滚远点。”她冷漠又无情。
虞七看她这幅绝情的模样,正准备无理取闹一番,但还没张嘴,那摇摇欲坠的壁板轰然倒塌。
轰隆一声闷响,一个白色的身影犹如离弦的箭朝二人站定的方向砸来。屋里的兰霄满脸震惊,就定定地看着那人影飞出去。
虞七心中暗道:不好,兰霄没削过他!
他当即出手迅猛揽住阮葙宁的腰,企图将人带离这危险地带,任飞出来的人自生自灭吧。
哪知阮葙宁先他一步预料,抓住他那只还没搂在自己腰上的手,冷静道:“虞七,等等。”
虞七身形一顿,看她依旧淡定,心中已然盘算着待会儿硬抗多少伤害。
然而,想象是残酷的,现实是风平浪静的。
飞出的白色人影自空中停滞一瞬,而后利落翻身,单膝落地,借助自身精湛的演技,脚一崴,用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落地姿势滚到阮葙宁脚边。
牧听溪装出一副脆弱的模样,侧身面向阮葙宁,将此刻弱势的自己全然暴露在她的视线中。他俊脸苍白,单手捂着心口,不经意轻咳,呕出一口鲜血。
虞七站在阮葙宁身后目睹牧听溪当着正主的面的整个开屏过程,不爽地木着一张脸。
……牧听溪这个贱人!
“咳咳,师叔……”
……瞧瞧他这幅面目可憎,手中挥舞着无形撬墙角的镐头的狐媚子模样,臭不要脸!
“师叔,先前都是我被心魔所惑,没有认出师叔,伤了您,我咳咳……”
……还咳,还咳!待会儿把肺给咳出来!
“师叔,您别怪我,好不好?”
……啧,做这幅西子捧心的柔弱模样,待会儿我就让你媚眼抛给瞎子看。
虞七生怕阮葙宁像昏君被此等妖孽迷惑,转而移情别恋,遂连忙出声,“葙宁……”
阮葙宁抬手打断虞七的话,垂眸看着侧躺在自己身前,疯狂凹造型的牧听溪,轻啧一声。
虞七闻声,眉头一挑,在阮葙宁缓缓蹲下与牧听溪面对面交流的时候,先朝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牧听溪对上他的视线不明所以,茫然一瞬,但目光偏移落在阮葙宁不断放大的脸上,他又将虞七的笑抛之脑后。
“师叔……”
“嘘。”阮葙宁慢悠悠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闭嘴。
牧听溪:“……”
“别告诉我,你是被兰霄打出来的。”她神色平静,“他有几斤几两,我心里有数。你有多少本事,我也心知肚明。事先声明,别说什么孽恋情深,我不吃那一套。在我面前孔雀开屏,不亚于抛媚眼给瞎子看。”
虞七:“……”好强,全猜出来了!
兰霄:“……”不愧是师傅,一眼就看穿他的小把戏,孩子差点就被冤枉了!师傅英明!
“呃……”硬凹造型这一段直接全部垮掉,牧听溪欲言又止,反复斟酌了半晌,才面如便秘,毫无形象地躺平,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死气地问:“师叔,您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和我一块进来的同伴呢?”
牧听溪:“锁定了您和虞师叔之后,我就直将您二人拉进蜃境,他们就随便丢在魔域里。呃,现在应该和魔族魔修们打得火热?”
“都没进来?”
牧听溪点点头,“昂,一个二个修为都参差不齐,要是拉进来打一顿,再传出去。在宗门里,这些谣言对我毫无威胁,但在修真界,这些谣言会让我名誉扫地。”
“……你还挺有追求。”
第105章 蜃境5
“你这个魔族妖女,我是绝对不会屈服于你的淫威之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魔族圣女蹙眉,“你有病吧,说什么虎狼之词!”
“有本事就放开我,让我们堂堂正正来一场说干就干的比试!”
魔族圣女轻啧一声,“干你大爷,给你吃个大嘴巴子!”
“快放开我大师兄和二师兄,我来和你打!”
魔族圣女满脸疑问,“他一个大嘴巴子,你两个。”
“那个,我就是个丹修,你打了他们,就别打我了呗?”
魔族圣女略显满意地点点头,“就你还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先拿你开刀。”
“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姐。”应星笑得谄媚。
魔宗圣女:“笑得太狗腿,没优点,先杀你再杀他。”
应星闻言,顿时面露死气,再无话可说。
“怎么不说了呢?我看得正起劲呐,这就没后续了?”
符葙妤手拿卞相惟友情赠送的望远镜改良版,啧啧称奇地观望了好一阵。
“符师姐,要不咱还是别看了吧,感觉好丢人啊。”辛夷幸运得到她的友情赠送,但在看到阒尘说出那么羞耻的话之后,她就已经尴尬到脚趾扣地,完全看不下去了。
拽拽符葙妤的衣袖,她干笑两声,“哈哈,阒尘师兄有点贞洁烈男那味了哈,再看下去豪华版三室一厅就要在魔域横空出世了。”
符葙妤闻言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扭头看她,蓦然吓了一跳。
辛夷身旁还有获得同款干笑表情的时径微,她脸上的尴尬不加掩饰,指了指远处的烈男们奋力挣扎的名场面,艰难道:“符师姐,要不先去把人救下来再笑?”
符葙妤着重考虑了一下她说的话,仔细想了想营救成功的几率,目光也就不着痕迹的偏移到时径微身边,那两个凑头窃窃私语的人身上。
“哇塞,这可是写话本的好素材啊!快记录下来,记录下来!”兰苕声音里透露着与她人设极度不符的诡异激动。
扶昙也是不遑多让,边用留影石记录,边兴奋地絮絮叨叨:“大师兄的霸道魔女爱上我,二师兄的死对头爱上我,小师弟的放开那个男人,我才是正宫,四师兄的妻主万万岁,应星师弟的魔女姐姐她又美又撩,啊!!!”
兰苕已经做着发财的美梦了,“嘿嘿嘿,我仿佛看到了好多冒着光的上品灵石,即将投入我的怀抱。”
“三师姐,我们要发了,我们终于能奔小康了嘿嘿嘿……”扶昙心里美滋滋,笑归笑,但警惕性还是挺高的。
几乎是瞬间,她就察觉到有几道探究的目光射向她二人。她立即收敛笑容,侧目一看。
符葙妤、辛夷和时径微人手一个望远镜拎手里,三脸迷惑且无语地看着她俩。
扶昙:“……”
扶昙干笑两声,“呃,我俩……哈哈,我俩就是收集一下他们的黑历史哈哈,听说这个拿去云珍阁能卖点好价钱。这个,这个也不能怪我俩爱财如命,我们只是太穷了。对,就是因为我们太穷了,所以就哈哈哈,就这么一次。”
“好吧,其实我们玄剑宗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她觉得她俩的名誉还能抢救一下,“主要是师傅觉得我们几个可以自食其力,自力更生,自己赚灵石养活自己了。除了养活自己,每个月还要上缴灵石,负责养活玄剑宗那一大宗门的所有弟子长老呜呜呜……我们命好苦啊!”
兰苕也是附和上了,“是啊,我俩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说着说着,两人突然就凑一块抱头痛哭。
此情此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当局者演技炸裂到崩溃。
符葙妤恨不得拍掌叫好,但是现在的重中之重,就是对于那五个烈男的营救。
“我知道你们很伤心,但是先别伤心。话本的事情之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那几个人救下来,然后找传送阵回去。回去之后,你们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写疯批魔女霸道爱都没问题。”她如是说。
兰苕:“……”
扶昙:“……”
虽说话糙理不糙,但是这话也太糙了!
见二人不说话,她又正经地轻咳两声清清嗓,严肃道:“到时候连载的话本,能友情赠送几本吗?”
这话立即吸引时径微和辛夷的目光看向她,但她满脸正气,丝毫看不出一点心虚。
“咳,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纯属闲得慌,想找点乐子打发打发时间。”不愧是她。
兰苕:“呃,要不先把人救下,再说?”
扶昙附和地点头,“是啊是啊,素材……不是,师兄师弟们可不能白白送了性命。”
“好!”符葙妤丝毫不拖泥带水,说救就救。
……
“你这妖女莫嚣张,待我小师妹一出马,必定将你送上西天!”阒尘愤愤朝她骂道。
魔族圣女蹙眉,睨他一眼,侧脸同身边高大的魔族低语几句。那魔族闻声而动,立即迈步走到他面前,俯下身与他平视,给予他一场残酷的视觉冲击。
严谨点来说,就是阒尘被他丑到了。
“圣女殿下,这小子太丑了。”霎时,魔族粗声粗气的话在他耳畔回响,本是受到强烈冲击而闭上的双眼,又一次顽强地睁开。
阒尘:“……”
……好丑,要被丑die了。
魔族圣女朝那魔族摆摆手,他又立即抖着身上厚重的盔甲,调转脚尖,脚下生风跑回去了。
然后,他边看着阒尘,边俯身在魔族圣女耳边低语。这模样、这姿势不亚于上学时背着同学告黑状的校园极品、风云人物。
“这魔族还会告黑状啊?”应星蹙眉,出于本能地蔑视他的行为,转头看向刚被暴击了视觉的阒尘,“阒尘师兄,你闭眼睛干什么?难道是说瞎话怕天打雷劈啊?”
阒尘不好意思说是被丑到了,只能沉重道:“我的心魔快被滋生了,我在努力压制……”个屁!
“阒尘师兄,真是难为你了。”应星只同情了他一秒,话就被庭雾抢走了。
“难为你还惦记着阮葙宁来救我们。”庭雾下嘴堪称阴阳怪气满级,“她都不知道被卷去哪儿了,没听他们说他们的*少主也失踪了吗?阮葙宁再强,能强得过化神中期的魔族少主吗?”
“二师兄,万一呢?”仓椋虽然对五行宗的人没什么好感,但是他觉得这个叫阮葙宁的小弟子还挺有天赋的,为人懵懂活泼,抽象而不自知,简直好感满满。
“你可别忘了上次,那个被她单杀了的炼虚期魔修。”
“上次只是侥幸,而且那是魔修的残魂。”此刻的庭雾是嘴硬得很,说来说去就是不赞同别人将阮葙宁摆得那么高罢了。
“这次,她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
惊竹信不了一点他的鬼话,光明正大地撇撇嘴,然后火速招致庭雾的呵斥。
庭雾:“惊竹,你那是什么表情?!”
惊竹惯不了他一点,“对你的小肚鸡肠发出神之蔑视,然后在心里狠狠鄙视你死鸭子嘴硬。”
庭雾:“……”
“我赞同,二师兄你这是嫉妒成性。”仓椋不紧不慢发表感慨。
“……”
应星:“不过话说回来,阮葙宁真的让人嫉妒吗?她又不是生下来就那么能抗伤害的,庭雾师兄如果你和她调换一下身份,你也会觉得自己命好。”
“……”
为此,阒尘长舒一口气,然后睁开眼,当即斜眼看他,“等回去了,我就告诉师傅,让他把你也送去五行宗修行。然后告诉常师伯和顾师伯特别关照你,让你把惊竹吃过的苦头也吃一遍。”
“……好歹毒。”历经四人轮番抨击,他最终得出结论,汇聚成三个字。
体会到人性扭曲的邪恶之后,庭雾居然也没觉得万念俱灰,还能坚强的面对一切,心态真是好到爆炸。
然后,他就炸了。
不为别的,因为他看到了阮葙宁,而且还是被五花大绑的阮葙宁。
扑通一声闷响,他宛如纯爱战神般应声倒地,面容安详。
其他几人看到阮葙宁被五花大绑都没什么反应,倒是庭雾这个嘴上决计不承认阮葙宁牛逼的人,第一个倒下了。
虽然一个庭雾倒下了,但玄剑宗还有其他亲传站着,只是表情不大美丽。
阒尘直接眼不见为净,再次闭上了双眼,一副即将英勇就义的模样。
仓椋看看他,再看看安详躺着的庭雾,嘴角抽了抽,顺势再去看也成了魔族俘虏的阮葙宁,心里居然没有丝毫意外。
此刻,他的心态稳如老狗。
也就学院压马路F4之二的应星和惊竹,还能淡定地扯两句。
“葙宁居然也被抓了!”应星眼里的希望仿佛被掐灭,整个人都颓了。
惊竹:“甭担心,葙宁被抓了,径微、辛夷和其他的师姐们都还在。放心,我们不至于就在这儿把命丢了。”
“你知道什么是顺境靠师兄,逆境靠师姐,绝境靠小师妹定律吗?”应星颓败地问。
惊竹点头,“知道,径微和辛夷也是别宗的小师妹啊。而且,符师姐还没出手呀,你摆烂的太快了。”
此话犹如一根定海神针,应星瞬间就有了希望,声音都带上了些许活力,“对哦,符师姐还没出手!我们还有希望!”
“什么希望?”魔族圣女不知何时蹿到他身边,一脸睿智地问。
惊竹也没察觉到她的气息,见她突然冒头,还微微惊诧了一下。
应星虽然心中经历了一场兵荒马乱到蒸汽时代的演变,但是他很快就稳住了,遂cos世外高人,侧脸看着她睿智的眼神,一脸神秘道:“你也想知道?”
“昂!”
他笑得神秘莫测,目光看向被五花大绑正被带过来的阮葙宁,“看她,那可是我们的逆境之光!”
魔族圣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微眯着眼,疑惑:“五花大绑的逆境之光?”
应星被噎了一下,惊竹立即补上,“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可是,少主说过细节决定成败。”魔族少女睨他一眼,蹙眉,“嘶,你这么一说,感觉她的隐患更大。那好,先杀她!”
直接一锤定音,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了阮葙宁的生死问题。
“好……诶诶诶,姐,三思啊!”
应星到底是玩脱了,忙不迭开口挽回睿智的魔族圣女,“姐,姐,别啊,她就是五宗的一个吉祥物。您看看你们少主把她绑成粽子,她一点也动弹不了的样子,她对你们真的毫无威胁啊!”
魔族圣女撇撇嘴,“我看过其地无银三百两的故事……”
她停顿了片刻,然后抬手指向阮葙宁的方向,冷声说:“锤锤,干掉她。”——
作者有话说:睡着了,没更新上[化了]
第106章 蜃境6
告黑状的高大魔族再次动身,微抬起双手,即刻召出了两柄通体漆黑,锤身布满尖刺的大铁锤,目光如炬,投向虞七身后被五花大绑的阮葙宁。
阮葙宁隔得远,没听清魔族圣女的话,只是诧异看着那个望向自己,满脸横肉,浑身充满战意的魔族。
“这是要先捶死我这个看着最没有战力的俘虏了吗?”
虞七默默减缓了行进的速度,微微侧着脸,压低声音说:“应该不会吧,我这身份好像还是什么魔族少主来着。魔族圣女还得听我指挥,她应该不会这么目中无人吧?”
“……你这魔族少主的位置是咋来的?”阮葙宁迅速抓住重点。
“好像是禅让制,她是世袭制。不过,她修为没我高,所以必须听我号令。”虞七尽心为她解答。
“嘶……那她是什么修为?”
虞七:“元婴大圆满。”
“……”阮葙宁深吸一口气,微眯着眼,盯着那个面上原本只是战意,现在已经转为杀意的魔族,抿着唇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一根蜡。
“你知道金丹初期还没有恢复全部实力的我,对上一个凶神恶煞、手握重锤,满心满眼只想要我命的元婴任意修为的魔族,会死得有多惨吗?”
“啊?”此刻,虞七终于慌了,慌到快要满地找头,“那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躲远点。”
没等虞七立即反应过来,阮葙宁突地爆呵一声,“阿荥!”
霎那间,她身上的绳索化作一缕白烟散开,阿荥清冷的身影重新在她身边凝实,手握长鞭。
“锤锤,立刻杀了她!”
被唤作锤锤的魔族立即挥舞着大锤,抖着身上厚重的盔甲朝阮葙宁大步奔去。
阮葙宁后撤一步,抬手拂过发髻的瞬间,一柄长剑凭空化出落在她手上,看着像是从身后拔出来的。
锤锤高大的身躯奔袭而来,分散了她的注意,以至于身旁虞七眼底划过的那一抹阴狠的兴奋,被轻易忽略了。
“我忽略了什么?我错过了什么?!”
正准备动手,但还没来得及动手的符葙妤看着原本还是被五花大绑的阮葙宁,突然就爆发了。
然后,她身边居然还飘着两个阿飘,两个阿飘的脸很熟悉,熟悉到只在戒律堂的壁画上见过。
但是,让她震惊的事情远远不止于此。阿飘居然叫她师叔!师叔啊!
妈呀,真不愧是见鬼了。
新鲜的小师妹居然都成老古董了,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我就眨了两下眼睛,就两下啊,这个世界疯了吗?!”兰苕满脸震惊,颤抖着抬起手,指向那个被阿飘围绕的阮葙宁,难以置信道:“我没看错吧?没听错吧?阿飘叫她师叔!师叔啊!”
“完全没看错。”扶昙称得上是面上一片空白,但手里还是下意识的记录着,“穿越之异世大乱炖,我的二代师祖是五宗最小师妹的师侄?!哈哈哈我成神经病了,这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精神病院……”
“师……叔?”辛夷终于不乐观开朗了。
“……二代师祖?”时径微也不毒舌了。
“我们真的只是眨了个眼吧?”符葙妤收回视线,顺势扫了身边的几人一眼,发现几人的神情和自己相差无几,她瞬间就平衡了。
兰苕闻言,沉吟片刻,“应该吧?”
“呃,不是,葙宁师妹怎么瞒着我们强行升咖啊?”扶昙关注点瞬间飘远。
辛夷:“……啊?这是关键吗?”
时径微:“我们,我们现在不应该去帮忙吗?”
“对呀!”
几人瞬间被这话点醒,符葙妤顺位第一,点燃战斗欲,蹭得起身,反手召剑,猛地一头扎进混乱的战场。
其他人都没来得及拉住她,就眼睁睁看着她宛如一头蛮牛在混乱的战场里横冲直撞,创飞一大片魔族。
话不必多说,她们也相继拎上武器,直接加入。
干就完事了!
阮葙宁被突然暴起反叛的虞七直接一掌拍飞数丈远,脚下直拖出两条深深的痕迹,反手执剑猛地插入地下,借着这点阻力勉强停下,身形都有些不稳了。
虞七双目赤红,看着面色一点点泛白的阮葙宁,牵动唇角,笑得可恶,“扬灵,你去把其他杂鱼都处理掉。这位很有意思,我要亲自处理。”
魔族圣女在他身侧,只敢偷偷瞥了阮葙宁一眼,转而恭敬朝虞七行了一礼,“是,魔君。”
待扬灵一走,魔君立即闪身至阮葙宁跟前,不过四五步的地方站定,望着她冷笑。
“真是可惜啊,千年前的剑道魁首,如今再度转生,也没法活过这短短人生百年。”
他抬手垂眸,当着阮葙宁的面,一点点摩挲着自己的手背,满意道:“待他神魂完整之后,我就能吸取他的神魂之力,夺舍重生。阮荥,眼睁睁看着爱人身死道消,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你马上就能体验到了。不过你放心,我为人很讲道理,会让他安静的死去。”
阮葙宁轻扯嘴角,神情轻蔑,嗤笑一声,“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还以为有几斤几两重,原来是一缕碎魂罢了。”
她紧了紧握住剑柄的左手,借力站直身体,不叫他看见自己手背上因为用力而暴起的青筋。
“你与我不过都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他也不动怒,满脸笑盈盈的,但眼中没有丝毫喜意。
很显然阮葙宁轻蔑的言语和轻松的动作刺激到了他,他只是咬牙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真的是半斤八两吗?”阮葙宁轻笑出声,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挑衅,说:“我与你还真就不一样,虞七用替生阵法为我续了大半的命,将我碎裂的神魂拼凑起来放在天裂处,靠灵气滋养我,然后时机一到我便复活了。你觉得,有人会为你做到这个份上吗?
千年前的那一剑,我一直记着你,而今也绝不会再放过你,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不会放过我?”魔君仿佛听见了什么诡异的笑话,脸上的笑越来越癫狂,“哈哈哈,凭什么,难道凭你这小小的金丹期修为吗?阮荥,你的实力尚未恢复,还在牧听溪的蜃境里被器灵重伤。你强行动手,只会自毁根基,还妄言除掉我,你未免太过狂妄自大。”
“看来我猜得没错,你自蜃境起就已苏醒,浅浅蛰伏在虞七体内。”
魔君挑眉,“原来你早有预料?”
“阮荥啊阮荥,不愧是你,聪明得很。”
阮葙宁闻言只是浅笑着摇头,“不是我聪明,而是你模仿的不像。出了蜃境的那一刻,你就抢夺了虞七的身体。为什么不在蜃境里抢夺呢?是担心自己连同虞七一样被听溪绞杀吗?你将自己说的那么强,原来也会怕死吗?”
“当然,比不上你这位正道之光,舍生忘死,大公无私。”魔君笑容莫名,话语也带着尖刺,“不过,我很快就会送你重返极乐世界,享受无边的自由。”
“确定是你送我,而不是我送你吗?”
她突兀地歪着头看他,笑得可恶,演都不演了,直接抬了抬下颌,示意他回身看看现下的战场情况。
魔君不明所以,依言回头一看。那身形最为高大的锤锤居然被某个不知名的筑基期大圆满弟子,一招隔山打牛直接掀翻在地,痛苦地翻滚哀嚎。
应星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胸腔登时就被狂喜侵占,兴奋不已地举起双手,朝身旁同样看着众多魔族奇怪操作而疑惑的惊竹,高呼:“我是天才,一招隔山打牛就把他打败了!”
惊竹面无表情:“……哦,那你真棒。”
应星:“……”
道喜都没有丁点真诚的样子,差评!
仓椋作为唯一一个没有任何战力的丹修,眼睁睁看着那一群一靠近他,就会顺势倒地上鬼哭狼嚎的魔族们,头上顶满了问号。
不止是他,阒尘和庭雾都还没有出手,魔族只是跑了两步就倒下,趴着一动不动。
这其中有个魔族可能是实在憋不住,动手挠了挠后腰,然后又快速恢复之前的“死状”。
阒尘:“他们,呃……我们,要不要也演一下?”
庭雾甚觉荒唐,看向他的眼神都带上了有色眼镜,“大师兄,你太没志气了!”
阒尘:“……”
“噗嗤!”
不知道是谁没忍住泄出了一声笑,二人的目光立即汇聚到他身上,他瞬间就是一动不敢动。
就在他俩还计较要不要躺下的时候,兰苕和扶昙已经摆烂和魔族一块横七竖八地躺地上了。
兰苕:“正好没人想打架,我躺会捋捋大纲。”
扶昙躺得一脸安详,闭上眼睛,平静道:“真好啊,好久没这么舒坦自由了,等回去我就挑灯夜写,奋笔疾书,争取创作一本惊世大作!”
兰苕:“这可都是灵石啊,都是灵石哈哈哈……”
“那个,大侠,能友情赠送一本拜读一下吗?”一个躺得离二人最近的魔族悄悄抬头,望向二人低声说:“魔域没有这些东西,无聊得很。听你们说的,好像是种不可多得的宝贝。”
兰苕:“……”
扶昙一听这话,就知道生意来了,忙不迭抬头,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居然还有懂行的砖家,很好,你听我给你介绍介绍……”
她俩的画风独具一格,而跟着符葙妤的时径微和辛夷,那叫一个莽,拳拳到肉,大杀特杀,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个人,可以说是杀入魔了。
站的离她仨近一些的阒尘和庭雾不幸被连打,直接被符葙妤甩出的一道剑气掀飞,连带着路过看戏的扬灵也一并被带飞,重重撞落在真的是在看戏的二人身后不远处。
魔君缓缓收回目光看向她,她只是浅淡一笑,“除了你,零人在意打打杀杀。”
“为什么?!”他目眦尽裂,“凭什么?!由我来一统修真界不好吗?!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
“呃,我师兄师姐跟我说过一个反派死于话多定律,看你狂妄自大的样子,我以为你很有把握除掉我们,所以才扯你一个劲儿的说废话。”阮葙宁实实在在把自己的意图告诉了他。
他顿感天塌了,继而歇斯底里地咆哮,“阮荥,为什么?!你以前是没有这么阴险的?!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得好。”阮葙宁长叹一口气,惋惜道:“骚瑞啦,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坏人。”
“……你!”他抬手指向她,浑身发抖的厉害,“你既然发现了我,为什么不直接动手除掉我,要这么生生的折辱我?!阮荥!我明明装得这么好,你为什么会发现我?!”
阮葙宁眨眨眼,看他发抖成那副样子,更加气人的咧嘴一笑,“因为虞七是史盲。”
“……”
第107章 蜃境7
“我看你都高兴的说不出话了,那我们就开打吧?”
阮葙宁看他一脸菜青色,遂睁眼说瞎话,眼神直往别处飘。
“阮荥!”
阮葙宁这幅样子当即招来他又一次歇斯底里地怒吼,“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为什么不看着我的脸说话?!”
阮葙宁两耳不听他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哦,你同意了,那我们换个地方吧。”
“阮荥!”
“幻墟剑域,启!”阮葙宁压根不等他多说什么,直接单手竖起剑指,口中念念有词,而后松开握着剑柄的手,双手结印。
霎那间,还竖着的几人看着肉眼可见的黑暗生生将所有人都吞噬殆尽,恐惧登时涌上心头,自身不可控地瞪大双眼。
只有辛夷镇定自若,还朝其他被拉入幻墟剑域的人高声喊道:“别慌,这是葙宁的剑域!”
“剑域,这小弟子还真有剑域啊?”庭雾吐出一口浊气,忍不住剧烈咳嗽两声。
阒尘形象全无,灰头土脸狼狈地趴在地上,“剑域什么都能理解,为什么,咳咳,为什么把我们也拉进来了?我们不是躺尸了吗?”
“喂我花生,喂我花生啊!”
扬灵怒吼一声,然后狂吐嘴里的黑土,边吐边骂:“我就是个吃瓜看戏的,为什么把我也拉进来,为什么?!为什么没人为我发声?!”
庭雾一时诧异,“……”
阒尘跃跃欲试,“……”
二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庭雾率先发问:“大锤是?”
扬灵闻言蹙眉看他,当即开口就骂:“捶你脑袋开花!”
庭雾:“……”
他转而将视线投向阒尘,示意他问。阒尘瞬间接收到信号,试探道:“森林里有一条毒蛇,为什么他不咬人?”
扬灵猛地扭头看他的眼神,宛如在看智障,厌烦道:“他成了妖人,只吸□□气。”
阒尘:“……”
原本的希望落空,二人讪讪收回视线,各自别过脸躺好,自动屏蔽了咋咋呼呼的扬灵。
扬灵左右都瞧了瞧这俩扑街仔,轻哼一声,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自信道:“果然,我们少主说得对。你们玄剑宗的人,品行不端,手段就是这么下作,人长得丑不说,脾性还大。你们俩这要是放在魔族,可是要被流放到魔域的苦无地界。”
阒尘轻嗤一声不以为意,翻了个白眼,继续一动不动地躺着。
“我就知道,说到你的痛处,没话说了吧?”扬灵满脸自信,骄傲地仰着头,说:“你们都长得丑,也都不如那个和魔君对质的姑娘。枉她还叫你们一声师兄,你们居然这么没用,哼!”
庭雾:“啊对对对。”
“我看出来了,她只是金丹初期的修为,但是她体内的灵力很强。”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旧事重提,“对了,刚刚你们有没有看见她身边飘着的两缕神魂?”
“飘着神魂?”
“你怎么看到的?”
扬灵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怀疑道:“你们是没留意她的动向,还是看不到?”
阒尘:“没注意。”
庭雾:“你当时二话不说绑了我们,就开始神神秘秘地叫你身边的魔族传话,我们看她干什么,你的行为举止明明更可疑。”
“都是借口。”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我看那俩神魂其中之一叫她师叔来着。而且,那俩神魂的画像我见过,是千年前的修道者,他们进入这里之后,魔域众生开始了暗无天日的痛苦轮回。”
“千年前的修道者?那修真界的修道者可多了去了,你信口胡诌。”
“就是就是。”
“嘁,我可是在魔族流传下来的典籍上看到过,除了他俩,还有魔君占用的那副身体也是千年前某位高人的。”扬灵目光游移,看向还在对质的两人,“你俩怎么那么没用啊,怪不得长得丑,修为又不行,除了等人救,就是在等人解救的路上狂奔。”
“人身攻击就算了,你怎么还外貌攻击呢?”庭雾一脸菜色。
扬灵:“真不愧是修道者,你更是修道者中的佼佼者,你是修脸皮厚的吗?”
庭雾:“……”
阒尘紧接着补上,问出心中的疑惑,“你不应该是魔君那边的人吗?为什么和我们聊这么多?”
“你一个新时代的人,愿意和冥顽不灵的老古董扯东扯西,关键这个老东西给你传的全是封建糟粕,你乐意?”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厌恶,轻啧两声,“我只是爱装逼,我又不是爱送死。那个封建糟粕都可以被你们除掉,我为什么要救他?能被你们这些歪瓜裂枣除掉,就说明他废物,一个废物还要我浪费时间去救?
我们魔族没这拯救弱者、无能者的道理,我们慕强,只有强者在陷入困境的时候,我们才会动动手救一救。
魔君都被那个小弟子带入了这个剑域,还跳脚成那样,说明他确实废物。关键时刻,我可以帮她吞噬魔君,助长我的修为。”
“你还能吞噬魔君?”阒尘惊诧不已,蹙眉问:“其他魔族不会……”
“磨磨唧唧什么?”扬灵不耐烦地扭头看他,“能吞噬自然就吞噬了,我们魔域以强者为尊,谁强我们就听谁的。如今,少主才是最强者,他只凭一缕残魂就可以对抗魔君的残魂。”
“他的身体里……有两个魔?”庭雾迟疑地指向阮葙宁对立面的虞七,问。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别废话了,干他就完了!”符葙妤从不纠结这些缘如水的同事关系,拎上自己的破伤风就准备和控制了虞七身体的魔君决斗,得亏身边的人赶忙拦下她。
辛夷拽住她的右胳膊,“符师姐,符师姐,冷静,冷静啊,这是葙宁的剑域,我们也就起到一个辅助的作用。别冲动啊,别冲动啊,他可是你们的师叔祖啊!”
时径微抱住她的左胳膊,“对啊,符师姐,为了一个魔族而背上欺师灭祖的骂名,不值得啊!”
应星左看右看,遂惨叫一声,猛地抱住符葙妤的大腿,“符师姐,你不要轻举妄动啊,你可是我们的王牌啊!要是你不敌那魔族,我们就都成了他的盘中餐了!”
惊竹则在三人的示意下,抱住她的另一条大腿,面无表情地喊道:“啊!符师姐不要啊,不要去暴露实力,让魔族抓住破绽啊。符师姐,他可是魔族的魔君啊,实力很强劲的啊,师姐你不要冲动啊!”
符葙妤:“……”
符葙妤:“你们四个?不会是魔族派来的吧,居然这样对我严防死守。”
辛夷和应星大呼,青汤大老爷,冤枉啊!
“符师姐,那可是虞总的身体啊!”应星声嘶力竭。
“是啊师姐,你不要冲动啊!玄剑宗那个白切黑还看着呐,我们可不能让他抓住把柄啊!”辛夷歇斯底里。
符葙妤皱眉,“你俩的声音要是和你们的表情能匹配,我说不定就相信了。”
应星:“……”
辛夷:“……”
“我数到三,立刻放开!”符葙妤懒得废话,直接飞快数数,“一二……”
“等等!”时径微紧急叫停,替她权衡利弊,“符师姐,我有一言。”
“说说看。”
时径微轻咳一声,清清嗓道:“符师姐,听说那个虞总对葙宁痴心暗许,你现在对他斩草除根不划算啊。”
“详说。”
时径微:“他可是开宗一辈的前辈,会的东西肯定比我们现在这些阉割版本厉害得多。葙宁破境迟缓,而且每次破境都十分危险,不如就让虞总协助葙宁快速晋升,然后再……”
“白嫖啊?”
“呃……啊,符师姐,修仙人的事情,怎么能说白嫖呢?”她只语塞一瞬,立马就找出了替代词,“这叫传承。”
经她这么一说,符葙妤确实思考了一下这个办法的可行性,然后点点头。
“你说得对,一个宗门的事情怎么能说是白嫖呢?”她微微颔首,自顾自道:“这要是传不下来,到时候再干掉他!”
时径微感觉自己好像被谁凌空打了一拳,脑瓜子嗡嗡的。
为什么就不能平和一点呢?
为什么一定要打打杀杀呢?
这样做,究竟是将她这个人民公仆置于何地呢?
“符师姐,我们理解你作为正畜级牛马的痛苦。”惊竹一脸摆烂地仰头看她,淡道:“不瞒你说,我以前实习的时候,常常想仰天长啸,然后骑上我的五星小电驴创飞所有人。要不然就幻想世界毁灭,宇宙爆炸,大家一块儿玩完。
但是,自从来了这里之后,我突然悟了。创飞所有人,不如卷死所有人,然后当个不可一世的逼王。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装逼。
符师姐,我观你骨骼清奇,定有大作为。这样吧,你现在弃暗投明,拜入玄剑宗,我即刻奉你为王。让你当我们玄剑宗的混世魔王,你觉得怎么样?”
“大孝子,你要把你师傅孝死了。”符葙妤垂眸看他,努努嘴,“你要是着急死,我可以勉为其难送你一程。”
惊竹:“……”
学院F4vs正畜级牛马,完败!
“这就是你拉进来的帮手?”魔君不敢轻举妄动,扫视了一圈,在看见扬灵的身影时,神色蓦然一松,诧异地挑了挑眉,“你还给我拉了我的帮手,该说你没脑子,还是要说你复活之后,成了傻子?”
“是吗?”阮葙宁似笑非笑,“你确定她是来帮你的?”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阮葙宁单手掐诀,低呵:“天隙流光,镇!”
第108章 蜃境8
只见阮葙宁手中的长剑化出十几道剑影,从四面八方朝魔君飞去,凌厉的剑气似要割裂这方虚幻的空间,杀气腾腾。
符葙妤眼见已经动手,便不再与学院F4插科打诨,以暴起的灵气将四人震飞,而后足间轻点,快速朝阮葙宁和魔君的方向掠去。
她身形快如疾风,手中动作不停,单手将灵剑掷出,随即双手掐诀结印,怒呵一声。
“飞星穿云,杀!”
魔君虽然只是一缕碎魂,但实力也还是有的。
相比之前的炼虚期魔修,他身上猛地爆发出合体期修为的魔气,强悍无比,竟能魔气化形,击碎飞旋向他的两道剑气。
其威力之大,掀起一股骇人的尘浪,阮葙宁不设防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符葙妤不比她底蕴雄厚,直接被魔气震飞,翻身滑出去数步才站稳。
“咳咳,我嘞个去,少主不是说他只有炼虚期修为吗?!”扬灵不幸吃了一嘴灰,边吐灰边吐槽。
恰逢阮葙宁踉跄着步子退到几人跟前,倏然听见她的话,阮葙宁下意识回头看她,疑问道:“他是合体期?!”
扬灵费力地撑着地坐起身,目光落在魔君身上,没有丝毫偏移,“少主才是合体期,他就是炼虚期的修为。只是一缕残魂而已,怎么突然这么强啊?!就算是他原先是渡劫期的大能,也不可能在苏醒之后,就完完全全拥有自己全盛实力的一半或者还要多啊。他是不是修炼了什么奇奇怪怪的邪术啊?”
阮葙宁闻言轻啧一声,本来还以为他是没底气才破防成那样,没想到居然是为了降低自己的防备心。
魔怎么能无耻成这个样子?!
好吧,自己本身也有些无耻了,大哥不说二哥,算了。
魔君嗤笑,“今天,你们都得死!”
“今天你们都得死~”
符葙妤摇头晃脑地学他说话,然后正经一瞬,“大话谁都会说啊,你有本事就从我们虞总的身体里出来啊,没本事就知道瞎逼逼。”
魔君眯着眼睛看她,疑惑:“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东西?”
“啧!你这人可真没礼貌。”
符葙妤被他无礼的话气笑了,罕见地耐着性子,说:“你还真是狂妄自大,用别人的身体就算了。你爹没教你遵纪守法,总该教你文明礼貌吧。”
忽地,她黛眉一皱,将手中的长剑抛至空中,双手飞速掐诀结印,以剑指向魔君,怒呵:“风儿,我们一起干掉这个老东西!”
她抛向空中的长剑瞬间幻化成一个蓝衣少年,悬停在空中,眼神轻蔑地看着魔君。
魔君看着他,也不由得感叹一句,“元婴初期就有了剑灵,应当是前途无量的,但碰上了我。”
蓝衣少年缓缓下落到符葙妤身边,双手抱臂,不屑道:“嘁,不过是借用别人的合体修为,真当自己是盘碟子菜了?”
“借用?”正准备发力的符葙妤听他这一句,茫然道:“虞总才是合体期修为?你怎么看出来的?”
“留下的典籍记载不清楚,但我是虞七锻造出来的,我与他有一定的因果,所以我能看出来。”少年耸了耸肩,“而且,他是半魔血脉,魔族占据他的身体自然能发挥他合体修为的实力。嗐,反正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符葙妤:“……”
辛夷:“那有什么办法能解决吗?”
时径微:“是啊,我们都是低修为的弟子,打逆风局,应该不容易吧?”
应星大惊失色,“啊!我们要死在这儿了吗?我们要死在这儿了吗?!”
惊竹看他,神情一言难尽,“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葙宁会有办法。”
蓝衣少*年回头扫了四人一眼,微挑着眉,“她能有什么办法,一个金丹初期修为的弟子,强开剑域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你们都没感觉到这个剑域里的剑气都不听她指挥吗?要是听她指挥的话,魔君和虞七分分钟碎成渣渣,还轮得到我们一块面对生死大事。”
话糙理不糙,但他说得也太糙了。
“那我们只能等死?”符葙妤发出灵魂一问。
“也可以趁机进入他的灵海,和那个魔君一决生死,活着就皆大欢喜,死了就摆桌吃席。”蓝衣少年还是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但这话阮葙宁却是听进了耳朵。
虽然她无法完全控制这个剑域,但是剑域发生的一切,她都能严密监视。
“我需要你们帮我。”
阒尘和庭雾不疑有他,即刻点头。
只剩下被强制划分战队的扬灵,左右看看,然后抬手指向自己,疑惑道:“我也要?”
阮葙宁点头,“你和我一起进入虞七的灵海。”
“啊?”
阮葙宁不再等她继续问,当即将手中的长剑插入脚下的土地中,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而后低呵一声,“霜月流辉,御!”
她话音落地的瞬间,泛着紫光的灵力分散附着至除了魔君以外的所有人身上。
符葙妤缓缓抬起手,看着从阮葙宁的方向分散而来的紫色灵力,渐渐包围自己全身。
她疑惑:“这是什么?宁宁这是要开大了?”
“这是防御阵。”辛夷如是说:“上次在弟子大比的秘境里,葙宁带我从剑域出来之后,临时碰上金丹雷劫。她当时就给我设下了这个防御阵法,抵挡了不知为何爆发的兽潮。”
“嚯,这么厉害!”符葙妤看着指尖缠绕的灵力,瞬间就转变了一副神色,弯了弯嘴角,“等回去之后,我就让宁宁教我这个,嘿嘿。”
“啊?真这么厉害?”应星狐疑,“那咋不给我弄一个,我射妖兽费了那么大的劲!”
“还能因为啥,当然是因为你牛逼啊,宁宁对你给予厚望!”
符葙妤张口就来,开始了对于应星的PUA之路,“你想想,宁宁只独独不给你设,不是相信你,还能是什么?小伙子,你还太年轻,道上的规矩得多学学。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善良,愿意给你答疑解惑。”
这话有些歧义,但是应星没想明白哪里有歧义,左思右想之下,竟然觉得符葙妤说得十分有道理。
遂,他赞同地点头,竖起拇指夸赞道:“一语惊醒梦中人啊,符师傅!”
“嗐,小小提议,何足挂齿。”
她朝他摆了摆手,扭头就对阮葙宁高声道:“宁宁,甩开膀子,干就完了!”
“好!”
得到她的回答,符葙妤咧嘴一笑,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少年会意,立刻化作原形,飞入她手中。
“师姐来给你殿后!”
阮葙宁微微颔首,当即五指成爪,虚空一抓,将辛夷从他们几人身边带过。
魔君不明白阮葙宁的意图,但他听得真切,看得也真切。
刹那间,他也五指成爪,手中涌出的魔气化作一条虚幻的魔龙朝辛夷快速飞去。
阮葙宁一时腾不出手,倒是她身后已经倒戈了的扬灵迅猛出手,一个闪现在辛夷身边,立即将她扑倒在地,以自身抵挡魔气攻击。
可是,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她睁眼,入目就是躺倒在地摔得龇牙咧嘴的辛夷,遂回头一看。
符葙妤一人一剑挡在她俩身前,蓝色的灵气大盛,剑气萦绕在周身,长发胡乱飞舞,衣袂翻飞间,脚下的步子在不断往后移动。
扬灵望着她的背影,倏地愣住在当场,忘了下一步的动作。
“我嘞个去,老妹儿,你还看啥啊!赶紧带着辛夷去宁宁那儿,我撑不住了!”
符葙妤隐隐有力竭之势,下意识回头看一眼,发现扬灵那个没心眼子的,居然看着自己发呆,忍不住咆哮一通。
扬灵当即回神,拽上辛夷立即闪身遁走。再回到阮葙宁身边的时候,她正双手掐诀结印,而后以剑指往两侧分开,身前缓缓显现出一个繁复的星图法阵。
不知何处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她猛地咳出一口鲜血在身前的法阵上,法阵原本的紫光也慢慢变为红色,且在不断吸取她嘴角的殷红。
扬灵和辛夷看着这一幕,霎时心惊肉跳。
阒尘急切道:“葙宁师妹,你在做什么,正道弟子不可使用禁术!”
“阮葙宁,你不能以自身冒险,和他鱼死网破!”庭雾吼道。
“二位师兄不必担心,此式为我开山师祖所创,不是禁术!”说罢,她眸光一凛,怒呵:“雾锁重楼,启!”
话音落地瞬间,数道错综复杂的剑影以及杀意凌然的剑气从她身后飞出。她不做停留,转身抓着扬灵和辛夷在剑气的裹挟下,一块朝魔君被雾锁重楼围困的地方飞去,隐入瞬间扬起的尘浪之中。
阒尘和庭雾都没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黑,三人就已消失不见。
“咳咳,我勒个去,这股魔气的威力居然这么大!”符葙妤咳出一口血沫,抬眸看一眼,自己因为被撞飞,而在地上留下的两道深深的划痕。
她单手拄着剑,艰难起身,好不容易站直身子,再次抬眼一看,咋呼一声:“哎哟我去,倒霉玩意儿,我师妹呢?!”
时径微站得老远,给她指了个方向。她看着那团散不去的尘浪,微蹙着眉,满脸困惑。
然后移开目光,发现应星疯了。
“啊!葙宁没了!葙宁嘎了!我们全部都要完蛋了!”
他如同疯了的举人,挥舞着双手,四处乱蹿。但在路过惊竹的时候,就被他一个手刀劈晕。
眼睁睁看着他身子猛地倒下,惊起一小股尘土飞扬,符葙妤抿了抿唇,再次移开视线。
这不移还好,一移就对上阒尘和庭雾看来的目光,二人眼神里的意思,恕她读不懂。
所以,她决定采用国际友好手势,与二人“友好”交流。
阒尘当即翻了个白眼,继续将目光落在那久久未散去的尘浪之中。
庭雾没翻白眼,但和翻白眼也没什么区别了。他遵从着礼尚往来的美好品质,回送了符葙妤一个“友好”手势。
符葙妤:“……”
她气极反笑,迈步朝二人的方向去,只是还没走出两步,一团漆黑的魔气如疾风般朝她面门而来。
她只觉眼前一晃,条件反射拎剑抵挡,眼前骤然亮起的火花将她的思绪聚拢。
这道突脸而来得魔气比之前的魔气更强、更迅猛、更接近合体期的实力。
符葙妤勉力抵挡,喉中不断涌上阵阵血腥气,身上微弱的紫光缓缓亮起,且光亮越来越盛。
她满眼惊诧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变化,无意垂眸扫过一眼,才发现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泛着紫光的小型阵法。
紫光大盛间,魔气自然而然快速被消耗,不过几息,就在她眼前化为乌有。
可是变故突生,先前散不去的尘浪,此刻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而被围困其中的魔君也现出原形。
一个由魔气堆砌形成的庞大人影缓缓站起,虞七的身体就被魔气裹挟在漆黑人影心口的位置。
“跟着宁宁就是好啊,随随便便来个副本,都是地狱级别。”
第109章 蜃境9
“这是什么地方啊?”
辛夷放眼望去,此地不是枯枝朽木,就是死水泥潭,无数黑鸟在三人头顶盘旋,凄厉的叫声骇人。
扬灵也环视一圈,脸色有些凝重,“这里是少主的灵海,现在被魔君掌控,盘旋的黑鸟名为鸩鸟,全身带剧毒。种种现象都在说明,少主的碎魂正在被魔君吞噬。”
“魔君?”
扬灵:“对,两千多年前一剑划开天裂的魔修正是魔君。”
“就是他?!”辛夷一时愤愤,“就是他害得修真界损失了一大批正道修士,元气大伤?他怎么还活着?!”
扬灵:“他利用碎魂夺舍无数魔族,我曾经也险些被其夺舍,是锤锤救了我。”
“那现在……”
“锤锤成了傀儡,我不得不听命于他,替他找来了少主的躯体以供夺舍。”扬灵面色转而灰败,长叹一口气,“少主答应过我,助我成为新一任魔君。所以我听他的,帮助你们除掉魔君。”
说着,她看向阮葙宁的背影,正经道:“少主说,你是值得信赖的人,可你只有金丹初期的修为,我实在无法放心信任你。”
她这样一说,辛夷也迟疑了一瞬,但迟疑转瞬即逝,她问:“葙宁,我们接下来……”
不等她将话说完,阮葙宁抬手打断她,转身看看她,再看看扬灵。
“虞七的灵海庞大,我们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寻找,就在此地等候片刻,他会带着虞七过来的。”
扬灵是魔族,嗜血好杀是天性,对于阮葙宁提议的保守打法,并不赞同。
“在这儿等着魔君打过来吗?”她心中怀疑越来越重,“你和少主是一伙的,还是和魔君是一伙的?”
辛夷作为阮葙宁最忠实的拥护者,当即反驳:“你是在怀疑我们居心叵测,把你骗进来让魔君吸食魔力吗?”
“我为什么不能怀疑?你们所有人都听她的,她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弟子而已!”扬灵有理有据,“她只有金丹初期的修为,你们不听修为已经抵达元婴大圆满的,反而听一个修为只有金丹初期的。究竟是谁,更离谱?魔君怎么可能中计过来?”
辛夷急道:“你!你……”
“你说得对。”阮葙宁淡淡回应。
辛夷惊诧:“葙宁!”
“毋须担心。”她说着抬起双手掐诀,结出一个简单的印,声音依旧淡淡道:“待我化出本相,他自然会过来。”
扬灵轻嗤,不以为意,“化出本相?你还吹……”
骤然间,紫光大盛截断了她的话。待她与辛夷再睁眼去看阮葙宁的时候,发现她变成了另一副清冷矜贵的模样。
身形高了许多,一身花青色的利落劲装,头上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模样比之前精致了许多,带着几分难以忽视的沉稳。可是浑身的气质又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面色清冷,不苟言笑,瞥人两眼都夹着冷刀子。
她霎时惊愕不已,指着阮葙宁一直说你,说了好半天。
她身旁的辛夷神色也大差不差,杏眸圆瞪,颤颤巍巍地抬手指她,“你你,你……你是五行宗的开山师祖,你你……你是阮荥?!”
阮葙宁微微颔首,“事急从权,先解决了眼前的危机,我稍后再与你们细说。”
她话音还未落地,魔君狂妄的声音就从四面八方响起,而后一个黑色的身影悄然落在距离几人只有四五步之遥的地方。
他抬起双手,脸上的笑容微妙,又带着狠厉的杀意,“要细说什么,不妨让我也听一听。”
“看到了我的本相才想着现身吗?”阮葙宁转身直面他,将辛夷和扬灵挡在身后,眼神轻蔑,似笑非笑,“我原以为两千多年了,你也该长长记性。没想到还是这样不思进取,自以为是。”
魔君嗤笑一声,“我吞噬了那么多魔族的魔力和魔魂,我为什么不能自以为是?难道你要我像你一样,苦苦修炼,然后到现在才是金丹初期的修为吗?阮荥,狂妄自大是我的本事。今天你带着虾兵蟹将来除掉我,不觉得是来送死的吗?”
说罢,他在指尖捏了一个清脆的响指,被魔气团团缠绕的虞七瞬间凭空出现在他身边。
此时此刻虞七的碎魂,已经达到一个若隐若现的程度,他心口被抽出的魔力和灵力混杂着进入魔君的身体。
魔君舒服地眯了眯眼,伸着手指点了点阮葙宁,再点了点她身后的扬灵,笑道:“今天,你和那个叛徒都得死在这儿,至于……”
他目光移向辛夷,顿了顿,而后继续:“至于你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废物,我允许你将你那身肮脏不堪的魔力奉献给我。”
“滚你丫的,我是不会向邪恶势力低头的,特别是你这个又老又丑的东西!”辛夷张嘴就骂,战力丝毫不逊色于扬灵。
说罢,她猛地俯下身,以双手撑地,淡青色的灵力顺着她的双手灌入地下。
魔君扯了扯嘴角,“虞七的灵海被我毁成这幅样子,你居然自以为靠着自己微薄的灵力就能撼动,让这里恢复原貌吗?”
他倏然展开双臂,一脸睥睨众生的姿态,狂妄道:“今天,不止是虞七,你们一个一个都得交代在这儿。”
“是吗?”阮葙宁扬了扬眉,神情颇为轻松,咧嘴一笑仿若冰雪消融,“没人告诉过你一个道理吗?”
“什么道理?”魔君似有兴趣地侧耳倾听。
阮葙宁嗤笑,“我师姐说过半场开香槟是大忌,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得意忘形,乐极生悲。”
他满脸不屑,“嘁。”
却见阮葙宁神色一凛,眸光凌厉,怒呵:“动手!”
魔君当即严阵以待,心大的忽略了扬灵和辛夷,只将目光放在阮葙宁身上。
阮葙宁果然如他料想般,抬手召出一把从未见过的灵剑,他登时悬起的心重重落下。
即便是面对阮葙宁掐诀结印丢来的剑气也是轻松应对,抬手轻轻挥出几道魔气就能完全抵挡。
“阮荥,你连你的本命灵剑都没带进来,你还妄想赢我,简直是痴人说梦。”
阮葙宁不作应答,只是一边分出神识附着在辛夷探入地底的灵力上,一边留心观察从哪突破能将虞七捞回来,让扬灵将他身上缠绕的魔气通通吸收掉。
掐剑诀需要耗费的灵力太多,魔君就看她脸色愈发苍白,且毫无头绪的样子,轻嗤一声,而后抬手挥出一道蕴含着自身四成魔力的魔气,朝阮葙宁砸去。
阮葙宁无法躲闪,遂举剑抵挡,四成魔力加上来自虞七自身的合体期威压,让此刻只有金丹初期修为的她只能勉力抵挡。
尽管喉头正涌上股股血腥气,她也没有挪开半分步子。
扬灵做不到从魔君身边带走虞七,还能全身而退,只能把自身魔气输送给辛夷,帮她快点找到地下还存活的一线希望。
“咳咳……呕!”可到底是实力不济,阮葙宁强撑着咬牙也没忍住呕出一口喉间的腥甜。
刺目的鲜血顺着她的嘴角一滴一滴滴落在地,无人在意的地方,那块被阮葙宁鲜血飞溅的焦土慢慢变了色,闪着微弱的青光。
“阮荥,都死到临头了,你还要负隅顽抗吗?”魔君依旧猖狂得很,狞笑:“你与我做了几百年的对手,我其实很欣赏你。但你还要不知死活,我只能将你彻底除去。”
阮葙宁啐了一口血沫,不屑道:“我都说了,反派死于话多,你话还要这么多。”
她装作厌蠢症发作别过脸,眼神立即瞥向辛夷和扬灵,咽下一口血气,声音压低至气音,“还没探查到吗?”
“没有。”辛夷心里没由来的发慌,声音颤抖不止,“葙宁,我,我找不到存活的藤蔓,地下的魔气太重了,我……”
“你带着那个废物进来,我又怎么可能不留心提防呢?”魔君看穿三人的小心思,癫狂大笑,“地下是魔气最浓郁的地方,阮荥,我说过,再见之日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阮葙宁扭脸回来看他,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记得我一直都在说,反派死于话多。”
“哦?”魔君先是疑惑应了一声,然后作势环顾四周,做出一副怀揣着极强好奇心的模样,询问:“那阮仙师你说的就一定对吗?你看看这周围入目皆荒芜,一星半点的绿意都看不见,你要怎么杀我呢?光是这里腾升的魔气就能慢慢腐蚀你的五脏六腑,不多时你就会嘭的一声,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阮葙宁不理会他,只是卸下抵挡的一只手,单手掐诀,口中默念繁杂的咒诀。
魔君哈哈大笑,“已经晚了!现在才想起来念咒抵御,太晚了!魔气已经顺着你的经脉往你的五脏六腑靠拢,然后汇聚在你的心海,再侵蚀你的识海、灵海,最后只听见嘭的一声,你就爆体而亡了哈哈哈……”
“……哈哈哈。”阮葙宁顺势接过他的话茬,冷着一张脸,“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装逼!”
“生息凝,朽木逢春,生!”
在她话音落地的那一息,无事发生。魔君竖着耳朵听四周的动静,发现没有任何动静之后,正欲嘲笑她不自量力。
可陡然间,异变突显。
一阵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让在场几人身形踉跄不已,随后几棵带着满满绿意的树木自阮葙宁身前的空地豁然拔地而起,撞散了她勉力抵挡的魔气,飞速生长,直冲天际。
“辛夷,动手!”
辛夷遂一改之前慌乱的模样,手中的淡青色灵力迅速蔓延至树根,然后催生粗壮的藤蔓,目的直取魔君身边的虞七。
这突生的异象令魔君心头大骇,忙不迭朝参天树木疯狂丢出魔气团,企图用之前毁去虞七灵海的方法,再度将其毁去。
砰的一声,几根粗壮的青色藤蔓自他身前忽的拔地而起,直将被魔气束缚的虞七撞飞,转而攻势迅猛直往魔君心口而去。
魔君无暇顾及被撞飞的魔气来源,忙不迭调动自身的魔气抵挡这诡异的藤蔓。
眼见着时机正好,阮葙宁朝扬灵一颔首,二人即刻分头行动。
她借着树木的参天之势,快速跃上树顶,再自树顶一跃而下,盖以泰山压顶之势,双手借用木之灵气幻化出一把青色巨剑,朝魔君狠狠劈下,斩断他偷取虞七魔气的邪佞之法。
扬灵趁机闪现,扛起被撞飞的虞七拔腿就跑。
她边跑,边动手吸取束缚着虞七的魔气,只是一个不经意抬眼的瞬间,就目睹了阮葙宁惊世一剑现世。
巨剑劈下的一刹那,掀起了一股遮天蔽日的尘浪,而那暴虐剑气荡开的余波直接将她掀飞,狼狈地摔出去数丈远。
好在阮葙宁在剑域时给每人身上都设下了一个防御阵,能抵挡了多数伤害。
可伤得最重的,无疑还是阮葙宁。
四散的剑气直接将她身上的防御阵震碎,被掀飞的身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猛地砸落在地,且毫无阻力地翻滚出去丈远,留下深深的痕迹。
这样的惨状,一如她以筑基修为单挑炼虚期魔修,浑身是血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是死了一样。
辛夷和扬灵的伤势稍轻,倒也没好到哪儿去。辛夷喘着粗气支起上半身,眼前是一片模糊。她努力眨了眨眼,待眼睛湿润一些能视物,就忙不迭去搜寻阮葙宁的身影。
远远看见她趴伏在地一动不动的样子,辛夷隐隐不安的心猛地高悬起来。她踉跄着起身,一瘸一拐往阮葙宁趴伏的地方跑去。
跑着跑着视线里就多出了一道人影,定睛一看,竟是扬灵。
只是不待她出声,扬灵的身影就像是突然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抓走了。
她警觉,忙停下步子,回身去看。
漫天的尘浪之中缓缓走出一个辨不清的身影,手上正高高举着谁,还在不停地挣扎。
下一刻,她望着那愈发清晰的身影,瞳孔骤缩。
“阮荥,我要杀了你!”
第110章 蜃境10
魔君被阮葙宁那一剑轰得面目全非,眼神狠厉地看着手上举起的扬灵。
“你这个魔族的耻辱,居然和这些道貌岸然的正道修士同流合污。”
扬灵抓着他的手腕还在不停地挣扎,咬牙道:“你才是!你才是耻辱!当初就该让我爹娘把你丢去,丢去苦无之地,而不是将你留下……害得,害得族人全丢了性命,你,你罪该万死!”
“冥顽不灵,我就先杀你!”
魔君掐着她的手陡然用力,扬灵瞬间被一股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包围,她挣扎的动作渐渐变得无力。
轰隆——
在快要失去意识的恍惚之间,她耳畔传来一声巨响,下一刻颈骨即将被捏断的感觉骤然消失,身子忽地一轻。
“青蔓缠绕,缚!”
温和的女声里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坚韧劲,下一息,她只觉颠簸,像是被人背在背上,狂奔逃命。
“葙宁,葙宁,快醒醒,我下一步该怎么做?葙宁,葙宁!”
辛夷背着扬灵,一手操纵藤蔓托举阮葙宁输送灵力,边跑边喊:“葙宁,快醒醒啊,葙宁!”
身后是刚刚挣脱她藤蔓束缚的魔君,顶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对她穷追不舍。
跑着跑着,她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妈妈呀,好像有丧尸在追我啊!死腿,你给我跑快点啊!我滴妈呀,他怎么只追我啊?!都说了,这种战力的禁止变丧尸,他怎么公然违背人类友好守则啊?!啊!妈妈呀,他看着要追上我了!啊……”
或许是既视感太强,又或许是遵从逃跑必摔倒定律。她没留意脚下突然伸出的枯树,被狠狠拌了一跤,直挺挺摔在地上。
“要死了,要死了,死手死脚快爬啊!”
摔趴在地,她还害怕地下意识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嘴里止不住地碎碎念。
全然没留意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白色人影,挥挥手就将魔君掀飞回去。
虞七看看在地上不停蛄蛹的她,视线上移到躺在藤蔓上,浑身是血的阮葙宁,原本放松的眉眼又变得凌厉一些。
他当即掐诀结印,让阮葙宁的身体缓缓从藤蔓上飞起,慢慢落入他的怀中,给她输送灵力,弥补她的消耗。
辛夷蛄蛹了一刻钟,惊奇地发现自己啥事没有,终于又想起去喊阮葙宁两声,结果抬头一眼,那么大个人没了!
她心倏地一慌,忙不迭爬起身,想要返回去找,却被从旁伸来的一柄折扇,挡了去路。
“打得实在狼狈。”轻快好听的男声随即响起,她下意识顺着那折扇伸来的方向看去。
虞七扯了扯嘴角,单手托着阮葙宁的身体,冲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声音轻快道:“尽管如此,还是多谢。你可以暂时好好休息一下,我这个捡漏王要出手了。”
辛夷愣愣地看着他半晌,突然小脸一皱,再次嚎啕大哭起来,“哇——天降救世主了,消灭丧尸了,我得救……”
虞七:“……”
“说两句就得了啊。”阮葙宁不知何时化为原本十五岁的模样,借着他单手抱着自己的力道,努力扒在他身上,实在撑不住,才咬牙切齿用气音说:“您老能别凹造型了吗?我快扒不住了。”
虞七心情颇好,轻笑一声,倏地展扇,朝哭成花猫的辛夷轻轻一挥扇。只听她哭声渐弱,不多时脑袋一歪,直接嘭的一声,倒头就睡。
阮葙宁立马从他身上跳下来,抬手胡乱抹了抹自己的脸,再低头拍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
“哇,师姐,你真的用完就甩啊!这太绝情了吧!”
阮葙宁闻言,睨他一眼,没好气道:“要不你看看我这伤,看看我灵力还剩多少?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是为了安全回去,谁稀得救你。”
这话里满满都是口是心非的意味,虞七扬了扬眉,示弱:“哎哟,师姐,我就是太高兴了。你居然毅然决然进入我的灵海救我,我真的太高兴了。虽然你嘴硬心软,但是我都知道,你还是爱我的。”
阮葙宁翻了个白眼,“……”
“言归正传,我也不知道这个老东西是什么时候附着在我身上的。但是师姐,你可得看清楚了,千万不要因为他而冤枉我啊。我是无辜的,我的灵力还被他吸走大半呐!”
“知道了。”阮葙宁侧目看着躺倒在地的一人一魔,“她俩跟我进来受了不小的伤和惊吓,除掉魔君的碎魂之后,你帮我把她们的记忆封印起来。”
“?”虞七诧异一瞬,“不抽取,销毁吗?”
阮葙宁摇摇头,“在进入这个传送阵之前,我碰到了二师兄,他抽取了大家的记忆销毁。而我的身体有禁制,即便抽取销毁了,也能再次形成一模一样的记忆。抽取记忆有伤神识,辛夷被抽过一次,我担心再抽取一次对她不利。你且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葙宁,你生气了?”
她蹙眉,粗声粗气地说:“很不明显吗?”
“……我只是想……”
“嘘!”阮葙宁打断他接下去说出口的,或许不是什么讨喜的话,冷着一张脸,指着从远处再次跑来的魔君,“你这大名鼎鼎的捡漏王还不动手,是等着他故态复萌,把我们都做成肉干生嚼吗?”
解释的话被打断,虞七再好的脾气这会儿也好不到哪里去,对阮葙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转头就沉着一张脸,看向仅靠蛮力一路叫骂并狂奔而来的魔君。
唰的一下,合上手中的折扇,他从容竖起剑指,直接闪身逼近魔君,与他来了一个贴脸对决。
阮葙宁只看了几眼,就收回目光,转而看着躺倒在地的一人一魔,先动手给辛夷探了探脉象,并无大碍。
而后侧身去抓扬灵的手腕,可还没碰上她的手,阮葙宁敏锐察觉突脸的危险,单手撑地,后仰着身子,眼疾手快牢牢捏住扬灵暴起时挥出的右手。
她右手五指成爪,掌心中弥漫着浓郁的魔气,眼眸有些涣散,似是还没聚焦过来。
阮葙宁不紧不慢后撤一步,稳住身子,随后抬起先前撑地的那只手,自掌心凝聚了泛着淡蓝色光芒的微弱灵力,毫不犹豫直接往扬灵脸上丢去。
扬灵这才从魇住的状态苏醒过来,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和阮葙宁的动作,大脑宕机一瞬,立即从她手中挣脱自己的手。
“抱歉,我是无意的。”
阮葙宁通情达理地点点头,为她辩解,“你只是被魔君的魔气魇住了而已,我都理解。虞七去解决那老东西了,你……呃,你可以稍作休息。”
扬灵不善交谈,只是拘谨地点了点头,偷偷抬眸多看了阮葙宁好几眼,见她又恢复了这幅模样,才惊觉与本相还是有许多相似之处的。
至少一眼望上去能看出来是一个人,仔细看一看的话,虽然有些不大相似的地方,但总体却相差不大。
她在偷偷打量阮葙宁的时候,阮葙宁也在光明正大地打量她。
性格稳重,也不多话,打起架来也不会莽着往前冲,是个很聪明的同伴。
但是作为对手的话,这个得另当别论,可狠可沙雕,实力不详,操作贼强。
中肯一点评价,大概是个有头脑的伙伴,对于未知的人物都有畏惧之心,暂时不会成为敌人,可以尝试深交一下。
“刚刚,谢谢。”
半晌,她嗫嚅着开口。阮葙宁没留心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道:“嗯?”
“我说。”她下意识将声音提高了一些,“刚刚多谢,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我不是前辈,我就是个小弟子。”阮葙宁脸不红气不喘地睁眼说瞎话,“虞七跟我说,我拿着师祖的本命剑,可以唬一唬魔君,不至于让你们乱了阵脚。”
“可是你刚刚的实力,不止是金丹初期那么简单。而且在剑域的时候,有个地缚灵还叫你师叔。”
扬灵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有些固执的没边,但她的固执正好让阮葙宁没了狡辩的借口,“你的血能在少主被侵蚀的灵海之中朽木逢春,这不是巧合。我在魔族典籍上见过,此法非命定之人不可行。你就是两千多年前在雷劫之下,不慎陨落的阮荥。”
实在拗不过她,阮葙宁坦然承认,“好吧,你说得对,我就是阮荥。不过,我确实是陨落了,如今的修为也不是弄虚作假。虞七在我死后用了替生阵法将我的碎魂修补,后放在特殊的地方滋养,等待我的复活。我以前有多厉害,放到现在来说都是虚无的。”
她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淡然道:“或许是死过一次了,所以变成了淡人。”
扬灵蹙眉,“?”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她幽幽道。
扬灵:“……”这俩货不愧是两口子,在某些方面还真是出奇的一致。
可能是好奇,也可能是不死心,扬灵做了几个深呼吸,鼓足勇气开口,“我能,能请教前辈一个问题吗*?”
“请讲。”
扬灵再次调整呼吸,郑重道:“你是怎么看上少主那个丑东西的?”
“安?虞七,丑东西?”
扬灵忙不迭点头,连连应声,“对,丑东西。”
“嘶!”阮葙宁倒吸一口凉气,认真看着她问:“你这么说他,他知道吗?”
扬灵想了想,毫不犹豫地摇头。
“哦~我怎么不知道我是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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