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淡淡道:“你回来了。”
森川来月瞪大眼睛,身体比思考还快,立刻就想逃跑!
安室透淡声说:“想去哪。”
男人的声音太过冷淡,像是极北的寒风,森川来月脚下僵住,语气中蕴含的冷意吓得他不敢动弹。
黑风衣背对安室透原地站着。
安室透走到这人跟前。
森川来月眼皮敛下,害怕安室透揍自己,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根本不敢看人。
降谷先生为什么会在这?
降谷先生都看到了什么?
自己暴露了吗?
他现在该干什么?
大脑塞满纷乱的猜测,森川来月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在思考,也没注意自己到底还记不记得呼吸。
被发现的惶恐铺天盖地,森川来月手心全都是汗,咬紧牙关,脸色煞白,干脆不管不顾地闭上眼,破罐子破摔了。
就像走投无路的羔羊,在重重陷阱中等待猎人的宰割。
明明森川来月现在还贴着伪装的易容,表情却十分可怜。
他才中了组织的药没多久,药效没过又强行突破身体极限,低烧持续,一直没有断过,整个人清减不少。
早上遛狗时森川来月穿得厚,安室透没看出来,现在见他穿着件贴身的黑风衣,背脊的蝴蝶骨瘦得仿佛要凸出来。
安室透轻轻握住森川来月肩膀,感觉掌下支棱的肩骨仿佛只隔着层薄薄的肌肤,一点肉都没有。
森川来月微不可察抖了一下。
他害怕的对象是自己——安室透意识到这点,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胸腔绵密阵阵刺痛。
可是安室透不得不继续下去。
森川来月闭着眼,所有感官都放在男人手上。
安室透伸手往森川来月耳后探,摸到了他贴在耳背的易容胶边缘。
“撕拉——”
森川来月浑身一抖,易容被撕开,面具下是安室透最熟悉的面容。
森川来月脸色惨白,纤长的睫毛微微发颤,根本不敢抬头。
安室透声音喑哑,低声说:“你想去哪。”
森川来月摇摇头。
安室透轻声再问:“你还想去哪?”
“……我。”森川来月结巴了一声,舌头像是打了结,只能又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还能去哪。
身份暴露之后,仿佛哪里都没有他的藏身之处。
降谷先生的声音太温柔,让森川来月忍不住想跟降谷先生埋怨,想说他也不知道,他也很迷茫,可是他不敢,只能绝望地等待审判。
安室透低头凑近了看森川来月。
青年睫毛湿润,敛着的眼睑包着泡泪,眼尾红通通的,泪珠要掉不掉,却一点声也没有。
似乎所有的委屈都不会向人展露,所有的呜咽都被他吞进肚子里,默默的,谁也不会发现。
安室透眼底爬上一丝无措,心中说不出的酸涩。
他应该是愤怒的,是被欺骗的,可此时此刻却什么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如鲠在喉。
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阿遥,那个仿佛无所不能的特基拉,那个沉默却一直陪伴他的面具先生,仿佛镜花水月,在这一瞬间全部化为灰烬。
明明是安室透揭穿了森川来月的身份,看似是他独自赢了,但受伤的却好像是两个人。
轻轻抹掉森川来月的眼泪,安室透拉起他往外走。
森川来月惊愕,踉跄一步跟上。
安室透打开盥洗室的灯,森川来月傻站在旁边,看着安室透用热水绞了条毛巾。
“擦擦,洗把脸。”安室透递毛巾给森川来月,“易容的胶还粘着,不难受吗?”
“噢……”森川来月呆愣着接过毛巾,机械地洗完了。
“美瞳。”安室透又说,“把美瞳也摘了。”
“噢噢……”
森川来月大脑一片浆糊,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去摘隐形眼镜。
可安室透在看,森川来月有点紧张,手不听使唤,眼睛戳红了还没摘下来。
“我来吧。”安室透看不下去,按住森川来月胡乱戳戳的手。
安室透在抽屉里找出取戴器清洁干净,看起来是要亲自动手帮忙。
森川来月紧张地闭上眼。
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安室透叹气,十分无奈:“你闭着眼睛,我怎么摘?”
“能不能……”森川来月睁开一咪咪眼,小心翼翼试探,“要不还是别摘了?”
“不行。”安室透抬起他的下巴,“睁眼。”
哦。
森川来月像颗泄了气的皮球,仿佛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放弃地将眼睛睁得有铜铃大。
安室透又好气又好笑,嘴角扯了扯,勉强压住那点弧度,赶紧把美瞳取下来。
失去伪装遮挡的瞳孔,果然是记忆深刻的那份蓝意。
安室透扶着人下巴不放,沉着脸不说话。
森川来月忐忑不安,悄悄观察。
情绪不是生气的红色,反而是琢磨不透的幽蓝。
好嘛,森川来月彻底搞不懂这是想干什么了。
安室透将森川来月带出盥洗室,森川来月亦步亦趋,被安室透按在床边脱了鞋,然后塞进被子里。
森川来月手把着被子边边,迷迷糊糊。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煨熟了杀掉?
安室透探着森川来月的体温,烧没有退,反而更烫了。
微凉的手按在滚烫的额头上,森川来月舒服地打了个激灵。
安室透坐在床边,神色淡淡:“赶紧休息,什么也不要想,哪里也不许去。”
这是暂时放过他的意思咯?
森川来月点头如捣蒜,大半脑袋塞进被子里。
安室透紧跟着来一句:“其他事情等醒来再说。”
好吧,森川来月沮丧巴拉的,看来真的是煨熟了再杀。
身边有人看着自己睡觉,本来应该精神紧张才对,然而森川来月身体太疲惫,一沾到床四肢像是灌了铅,先前勉强忍耐的不适慢慢由内至外爆发,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恹恹地打哈欠。
他面子里子的身份全被安室透扒光了,重担一经卸下,反而有种诡异的安全感,开始昏昏欲睡。
掌下肌肤滚烫,安室透蹙眉,担忧地看着床上的人。
森川来月腮帮子上是两团不健康的红晕,呼吸沉沉,眉头难受地皱成一团,即使快要睡着了,睫毛还在不安地抖。
这两天一直没有休息好,森川来月眼底下有一轮浓重的青影,在苍白的面容上特别刺眼。
安室透既生气又心疼,想骂森川来月不把身体当一回事,又不敢太大动作将人吵醒,最后只能将话吞回肚子里。
安室透耐心坐了一会,床上的人逐渐呼吸均匀,慢慢进入深眠。
厨房冰箱没有吃的,森川来月在便利店买的便当打包好了放在地上,安室透解开袋子看,根本没吃几口。
垃圾桶里扔了个透明的食品密封袋,应该是营养液。
他平时就吃这个?
安室透脸色顿时很难看。
森川来月还没醒,安室透再摸他的体温,他也没反应。
确定人睡得很熟,安室透立刻锁好门开车出去,没一会就急匆匆赶回来。
开门一眼看见森川来月还在睡,安室透悬着的心才放回去。
实在是怕了这个人,再跑真的不知道要往哪里找。
被子裹得很紧,森川来月发了一身汗,手脚被箍住睡得不舒服,一脚将被子踢到床脚,冷风吹在汗湿的衣服上,顿时又冻得缩成一只虾米。
安室透算知道森川来月是怎么发烧的了。
摸了把滚烫的额头,安室透将买的退热贴撕了,给森川来月贴上,又在衣柜找了件睡衣,给他脱掉汗湿的衣服,再拿毛巾擦汗。
怀里的人轻飘飘,明明距离温泉旅行没过去多长时间,但却比那时还要瘦。
肉都不知道长哪去了。
安室透没心情想有的没的,心无旁骛,规规矩矩给人换衣服,完了再塞进被子里,把边边角角压实。
又箍住手脚,不舒服,青年哼哼唧唧,还想踢被子。
“不许踢。”安室透压住被角,伏低身轻声道。
森川来月似有所觉,瘪瘪嘴,委委屈屈继续睡了。
胡萝卜从换下的衣服中滚了出来,它看上去也热得不行,面具颜表情都在滴汗。
胡萝卜:>.<|||
安室透在铁皮屋群见过胡萝卜,现在再看也觉得很神奇。
看来这神秘生物确实有自我意识,和研究所癫狂的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果冻。
胡萝卜知道安室透在打量它,但它没感知到面前的人有恶意,也知道这人粉粉主人,索性懒得理会,掉出来之后该干嘛干嘛。
它爬上森川来月的额头,趴在退热贴上给主人物理降温。
果冻趴着不动了,安室透见有它守着,起身离开。
虽然皮被扒光,但也许有安室透这个潜意识安全的存在,森川来月难得久违地睡了顿安稳觉。
迷迷糊糊睁眼时,空气中漫着股浓浓的米香,森川来月闻着闻着,胃后知后觉发出抗议的声音。
他恹恹地躺在床上,好饿。
安室透:“醒了?”
森川来月懵懂看着安室透,以为自己在做梦。
降谷先生怎么在自己家?
森川来月一脸傻乎乎的表情,安室透无奈摸他额头,总算不那么烫了。
安室透将人扶起来,在背后塞了个软乎乎的靠背。
“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
森川来月后知后觉,忽然清醒——
妈耶!
他被扒皮了!
而且还被扒得渣渣都不剩!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森川来月正疯狂头脑风暴,安室透从厨房端了个托盘出来。
不知道煮的是什么,闻起来香喷喷的,森川来月的胃惊天动地咕了一声!
森川来月窘死,恨不得将头埋进被子里。
“味道可能比不上樽雅亭那么好吃。”安室透试了下温度,然后装上满满一碗,“先将就一下。”
森川来月接过碗,小小声说了句谢谢,很老实地扒粥。
安室透给煮的是滑蛋粥,蛋花鲜甜,米粒饱满,入口绵软丝滑,温度刚刚好。
樽雅亭是什么森川来月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滑蛋粥。
森川来月饿急了,一连干了两碗,安室透怕他胃空了太久,忽然暴食不舒服,差不多就不给吃了。
森川来月失望地咂咂嘴,意犹未尽,巴巴看着安室透收碗。
安室透准备了感冒药,森川来月捧着杯子喝水,也乖乖吃了。
猪长肥了要宰,人吃饱了就要秋后算账。
果然,安室透将东西一放,抱手坐床边凳子上。
森川来月暗道不妙。
安室透:“面具先生?”
森川来月默默,点头。
安室透紧接:“特基拉?”
森川来月垂头丧气,点头。
安室透咬牙,最后说:“森川来月?”
救救救……救命!
降谷先生到底怎么知道的?
森川来月头都快要耷拉到胸口,闭眼点头。
安室透瞧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叹气道:“知道我是谁吗?”
森川来月只能点头,颓丧地说:“波本,安室透,降谷先生。”
先生。安室透挑挑眉。
然而安室透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
安室透说什么森川来月都点头,他说的桩桩件件基本都正中红心,森川来月底子被敞开来细数,点头点得生无可恋。
安室透数得差不多了,实在没脾气:“那昨晚呢?昨晚为什么装成卡尔瓦多斯的样子?”
第72章
森川来月紧张地揪着被子边边,“在便利店买饭时看见贝尔摩德的车子,想知道她去干什么。”
“嗯,你还记得自己是去买饭?”安室透面无表情,“你吃了吗?吃几口了?”
好凶!
森川来月缩头缩脑,自知理亏,不敢还嘴。
“所以山道上飙车的人是你。”
森川来月愣愣点头。
安室透咬牙:“谁教你的?”
在山路那时,面对安室透的追赶和施压,森川来月一直不慌不忙,那几个窄弯的漂移完全就是老司机,边开车甚至还有空应付贝尔摩德?
不会又是特基拉那个家伙教的吧!
“是一个赛车手教我的……”见安室透脸色黑成锅底,森川来月立刻补充,“他是我朋友,是正经的拉力赛车手,不是什么坏人。”
安室透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随便生气。
森川来月是成年人了,交朋友是正常的。
但是:“你之后哪去了?”
安室透还以为森川来月会立刻空间移动回家,他火急火燎赶过来,谁知道图书馆人影都没有。
森川来月老老实实,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哦,我又折回接头的据点了。”
跟安室透和哈罗分开后没多久,森川来月实在饿得慌,于是去了趟便利店。
那时他发烧,嘴里寡淡,但肚子快要饿扁,什么也不想吃,于是在便当柜前发呆。
门外隆一声油门轰动,酒红色机车带着令人贲张的排气声浪经过。
机车女骑士一身紧致的黑色连体皮衣,一眼展露她凹凸有致的身材,金色大波浪卷发随风飘扬,空气都似乎带着香味。
周围男人看得眼都直了,森川来月愣了愣,立刻丢下篮子追出去。
是贝尔摩德!
他现在是“死人”,自然不能用特基拉的身份,当即披上斗篷跟上去。
贝尔摩德停在无人角落处接了个电话,森川来月站在旁边偷听,是琴酒找她。
琴酒重伤未愈,但好不容易弄死特基拉,正在抓紧时间清算特别行动组。
森川来月哼了一声,真是命大,自己一脚过去居然恢复得这么快。
看来是他踹轻了,总有谁惦记他组里的人。
贝尔摩德挂了电话,立刻联系卡尔瓦多斯来帮忙。
卡尔瓦多斯喜欢贝尔摩德几乎是组织公认的秘密,他完全着了贝尔摩德的迷,对贝尔摩德唯命是从,是贝尔摩德的御用打手。
卡尔瓦多斯是倒在贝尔摩德石榴裙下的背锅侠,为了女神什么都肯做,没什么底线,不管贝尔摩德找他做什么,他也从来不会拒绝。
为了让贝尔摩德看得上自己,卡尔瓦多斯背地里做的脏事多了去了,也不是什么好鸟。
得到接头情报,森川来月回家囫囵扒几口饭,然后抓紧时间补了个觉,掐准时间出门,提前埋伏在接头点,果然看见某个巴巴等待女神降临的忠犬。
彼时卡尔瓦多斯还沉浸在女神召唤的激动心情里,根本没察觉后面有人暗搓搓埋伏自己。
森川来月不费吹灰之力将人打晕,团巴团巴塞进车尾箱,然后易容成本人的样子,等待贝尔摩德。
仓库审讯时,原本森川来月不打算真的把安室透拷住,但又想起琴酒跟贝尔摩德的那通电话。
没准朗姆那老家伙正在哪监视着……
啧,森川来月只好给安室透拷上。
但森川来月实在没想到,琴酒竟然毫不在意特基拉可能的报复,执意先斩后奏,打算先杀了波本。
情急之下森川来月借题发挥,假装卡尔瓦多斯反水,借机打碎安室透的手铐,顺便掳走贝尔摩德当挡箭牌。
但贝尔摩德这女人心狠手辣,舔狗吃醋跟她有什么关系。
贝尔摩德醒来,二话不说,从后座横手紧箍“卡尔瓦多斯”的脖子,掏出笔抵住太阳穴,“停车!”
明明都搜一遍了她身上怎么还有东西?
停车是小狗!
不对,哈罗都比这女人可爱!
森川来月有硬化附着层保护,根本不怕贝尔摩德的小破钢笔,无所畏惧,一脚油门踩到底。
贝尔摩德见“卡尔瓦多斯”不为所动,抢方向盘也抢不到,眼看着车的行进路线不对劲,见势不妙立刻踹门跳车。
她一跳下去,森川来月紧随其后,立刻移动离开车子。
胡萝卜新进化隔空取物的能力,将藏在车尾箱的卡尔瓦多斯瞬移回驾驶室,卡尔瓦多斯人还没清醒,就被迎面撞上的科恩几枪带走。
事后即使要查指纹或者核查身份,也不会查出不对劲,因为那就是卡尔瓦多斯本人。
为了节省体力,森川来月只能短距离移动到安室透车上躲着。
降谷先生一定会帮他保密的。
安室透额间青筋直跳。
有心想批评这个莽撞的家伙,但又想起这人还有个特基拉的身份,竟然诡异地升起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这确实是特基拉干得出来的事。
降谷先生黑着脸,但好歹没打断话头,于是森川来月大着胆子继续说下去。
他趁着安室透下车转移注意力的功夫,立刻回接头地点。
琴酒不在,组织其他人的关注点又都在卡尔瓦多斯身上,这是翻找新据点的大好机会,也许能找到点有用的。
结果还真给森川来月翻到了。
安室透眉头紧锁:“粉末?”
森川来月忙不迭点头,把手伸到胡萝卜面前,黑果冻裂开面具张大嘴巴。
安室透眉毛一抖,条件反射,差点以为神秘生物要来一发光束炮。
胡萝卜从次元口袋里吐了个密封袋出来。
安室透一看就明白了:“那天你在屋群失控是因为这个?”
森川来月点头:“我只是吸入一点点就失去意识,什么也不知道,只剩下攻击的本能。”
“就像你……”安室透顿了顿,“就像一开始研究所那样吗?”
“也许是吧。”森川来月低下头,盯着揪被子的手。
黑发低垂,掩住了他垂下的眼睑。
想也知道那不会是段美妙的回忆,安室透立刻停止这个话题。
仔细想想,这个药应该不是只针对特基拉,或者试验体一个人。
研究所也好,孤儿院也好,组织多次进行人体试验,不可能单纯为了对付特基拉。
证据是那三个舱体,其他两个先不说,孤儿院院长可是个普通人。
虽然朗姆和琴酒总是恨不得弄死特基拉,但也没必要做到拉上这么多试验体的份上。
再怎么看,特基拉都像是价值用尽的牺牲品,能力好用但不听话。
有什么困难险阻就给点甜头,派特基拉上,要是闹得厉害不听话,就让特基拉亲身试药,正好解决一个大麻烦。
死了就死了,没死就看任务和药谁更需要特基拉,下次继续。
估计前任特基拉是察觉到了,不然他也不会离开组织出走,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理由,又不得不让森川来月代替他回来。
所以组织费尽心思研发药物,到底想做什么?
安室透看着手上的粉末袋子,忽然问:“你见过‘那位’吗?”
“没有。”说起这个森川来月就没好气,“我还想找他算账呢。”
“为什么要找他?”安室透敏锐道,“因为特基拉?”
“呃,唔。”森川来月赶紧闭嘴。
“特基拉去哪了?”安室透四处打量,“这房子我看应该也是他的?送给你是想让你做什么?”
在等森川来月醒的时候,安室透在家里随意转了一圈。
风见裕也给的资料里,这栋房子是“月见山遥”从父母那继承的旧房子,他成年后就从亲戚家搬回来住。
即使跟父母感情再淡漠,家里也应该有对方生活的气息,就算去世再久,也应该有居住过的痕迹。
这些东西家中全都没有,连合照都看不见。
而且房子主体结构就是图书馆,不是一个三口之家应该有的布局。
倒像是单身汉自己住的屋子。
都不用森川来月再说什么,安室透凭借蛛丝马迹,自己就将事情猜出个七七八八。
森川来月傻笑两声。
靠……降谷先生怎么这样,他还有没有秘密了。
安室透掀了掀眼皮,语气淡淡:“剩下的再慢慢找你算账。”
那就是今天放过他的意思!
森川来月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降谷先生为什么知道我叫……知道我的名字?”
安室透不答反问:“你不也知道我的名字吗?”
森川来月:“……”那是因为面具先生每天都在跟踪你。
大家都心知肚明,安室透非要拿出来戳他。
可是降谷先生知道自己的本名,那是不是代表他已经知道“森川来月”的身世?
求知欲瞬间超过窘迫,森川来月硬着头皮追问:“所以为什么?”
安室透没有再为难他,只是皱眉:“你完全不记得了?”
森川来月说:“我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安室透了然。
历代“月先生”的生活都有专业管家负责,不需要登记身份,即使需要出国,凭借独门易容绝技,想冒充别人的身份易如反掌。
有这样的手法,也难怪要避世。
只不过所谓的避世,其实就是黑户。
身份对“月先生”来说其实不重要,有十几代积累的财富和人脉,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要不是从森川宅权属找到了基金会的资料,估计公安也是毫无头绪,也难怪森川来月一直找不到信息。
安室透递给森川来月一张照片,是他在森川宅找到的那张四人合照。
森川来月一眼就认出里面的黑羽盗一。
他的手微微颤抖,视线开始模糊,充盈着激动的泪水。
那、那黑羽盗一隔壁穿浴衣的男人,该不会、该不会就是他的……
“在哪里?”森川来月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他在哪?”
安室透还没说话,森川来月忽然反应过来。
这是张老照片,如果是最新资料,降谷先生一定会让风见裕也去拍新的。
如果没有……也就是说——
森川来月脸色瞬间刷白。
他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珠砸在照片上。
“他是,他是死了吗?”
森川来月眼神空洞,“降谷先生,他……照片上的人,是死了吧?”
安室透沉默地看着他。
再多的解释都是徒劳,安室透俯身,轻轻抱住他。
无言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哭吧。”安室透轻声说。
也许是怀抱太过温暖,又也许是抱着他的人太过温柔,让森川来月暂时忘记心中的枷锁,短暂拥有悲伤的权利。
所以他在研究所里日盼夜盼,依然独自一个人的原因,是因为他再也没有家人了。
真的只剩他一个,他真的是孤家寡人。
“呜……”
怀里的人颤抖着,压抑着,发出若有似无,小小声的呜咽。
声音断断续续,最后难以自抑,忍不住放大了声音,发出小动物般的悲鸣,肩膀的布料洇湿一片。
安室透默叹,摸了摸森川来月的头发,抱着人的力度更紧两分。
哭出来就好了……如果一切都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第73章
森川来月自研究所出来第一回松懈自己,情绪崩盘,哭得天昏地暗,上气不接下气。
安室透没办法,不停给他擦眼泪。
只是那泪珠没完没了,眼睛都哭红了也不见停。
“好了好了……”安室透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
安室透只好将森川来月按回床上,去盥洗室弄了条热毛巾给他敷眼睛。
“不要悲伤。”安室透低声道,“你的名字是世代先辈托付给你的宝物,一定会守护你的。”
如同历代流传的秘密那样,寂寞却坚韧,像小树苗一般顽强。
森川来月低声说:“……真的吗?”
安室透温声道:“真的。”
安室透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温柔,如同细碎的粼粼波光,让被注视的人莫名拥有了恃宠而骄的勇气。
似乎这个世界,还有人可以包容他的脾气,他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森川来月吸了吸鼻子,鼻音极重地嗯了声。
虽然哭鼻子很丢脸,可他烧还没退完,精神不济,感冒药犯困的劲头上来,眼皮耷拉,把着被子又开始昏昏欲睡。
安室透哄他:“再休息一会。”
森川来月:“唔……”
他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了好一会,确认森川来月进入深睡状态,安室透检查暖气和加湿器有在正常运作,又看了眼趴在枕头边上的胡萝卜。
安室透试探:“我出去一下,他就交给你负责了,好吗?”
胡萝卜:( ̄︶ ̄)
虽然黑果冻的面具只是颜表情,没有文字,但看意思应该是答应了?
于是安室透说:“谢谢。”
胡萝卜继续啃它的胡萝卜,这有什么,这可是它的主人。
安室透给森川来月掖了下被子,森川来月眼角还有抹没擦干的泪花。
他伸手想擦掉,又怕力气太重,会将好不容易睡着的人弄醒。
陷入酣甜睡眠的青年似有所感,发出轻声的哼哼。
“降谷……先生……”
真是,败给你了。
唇角扬起一丝微小的弧度,安室透俯身,轻轻吻去那点泪意。
“晚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息,连寂静的黑夜都仿佛染上一抹暖意,月亮羞涩地躲在云层内,只透出淡淡一小束光线。
只不过天底下另一些人,心情却不怎么美妙。
“——铮!”
匕首洞穿几份资料,直插进桌子上。
朗姆一手打翻放在桌上的麦卡伦,水晶瓶四分五裂,酒液四溅,地上的纯黑羊羔绒地毯顿时炸开了花。
门外侍从顶着骇人窒息的气氛,纷纷低头注视自己的脚尖,恨不得原地消失。
不用看也知道,朗姆大人独眼反白的样子有多恐怖。
朗姆怒不可遏。
这次屋群行动一共放出三个“诱饵”,大爆炸之后全部埋在铁皮底下,现场消息完全被封锁,派出去的眼线也探不出具体信息。
每一个点的值守人员都只知道自己岗位的事,压根打听不到事情全貌。
别的先不提,就说最想知道的伤亡情况,也是一问三不知。
救护车来来往往,组织的人被拦在最外围,连抬了几个人出来都不清楚,救护车里面载着人还是空着的,根本看不见。
官方至今没有对爆炸事件进行通报,即使通报了朗姆也不会相信他们的说辞。
这事也不能全怪琴酒,特基拉的能力是什么样的朗姆心知肚明,他看过琴酒的手术报告,琴酒那身伤,能活着出来完全靠的是意志力。
可是跟平时不同,这次官方来得也太迅速了,几乎是屋群刚倒塌就立刻赶到,完全没给他们的人一点机会。
难道有人一直在现场,就等着报案吗?
朗姆沉吟,莫非是公安?
……可是屋群爆炸的瞬间铁片横飞,谁敢留下来盯梢?留下来也是死。
朗姆勉强平伏心中怒意,接通视讯电话。
墙上的超大液晶电视荧屏一闪,对面依旧是黑漆漆一片,朗姆耐心等了一会。
【早就吩咐过你,不要那么冲动!】
变声器也掩不住对方的怒意,朗姆低眉顺眼,“先生说的是,这次的事确实是我冲动了。”
但不冲动又能怎样,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干掉特基拉的机会溜走?
再来一次朗姆依然会这么做。
本来只要组织内部不出现老鼠,“那位”向来对组织纷争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成员没有狼性可不行,组织不需要懦夫。
但这次不同,这么高调炸了一大座建筑物就算了,还失去最关键的人的下落。
特基拉确实是用得最顺手的,但也是最麻烦的,他本来就是个危险人物,直接确定死了就算了,如今生死不明,说不定会成为横生枝节的炸弹。
万一特基拉没死,这是又给了他一个死遁的机会。
一旦他想干点什么,拦都拦不住,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找人,这比弄死他更麻烦。
不受控制的武器,不是“那位”想要的,但事情脱离控制,更加不是“那位”想要的。
朗姆侍奉左右多年,算是“那位”肚子里半条蛔虫,不等那边开口训斥,紧跟着请对方消消火。
“请先生放心,我已经派人跟踪所有救护车,成员已经潜入救治伤员的各家医院,保证不会跟丢一个目标。”
“现在已经初步锁定伤亡者的名单,只需要比对收集信息,很快就能找出他的下落。”
“只是这需要一个灵活的多面手去做。”朗姆飞快地扫了荧屏一眼,“因此这项工作……是不是应该派贝尔摩德去比较合适?”
“那位”得道卡尔瓦多斯的事之后十分火大,贝尔摩德被连夜叫走,怎么处置朗姆不知道,但还是要想办法把她捞出来。
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不让贝尔摩德去还能让谁去。
那边没出声,可也没有反对。
那就是同意了。
朗姆不紧不慢,顺势提起另一件事。
“这是研究室的最新进展,刚刚已经传送给您,您先过目。”
算着时间BOSS应该差不多看完,朗姆接着说:“根据琴酒的报告,以及试验结果综合来看,继续在没用的垃圾身上进行试验,恐怕也是浪费时间,我建议,倒不如……采取一些特殊方法。”
“虽然方式可能会比较激进,但用时短,成效快,一个目标能抵无数个。”
“风险当然也有,可收益也是巨大的,可以减少巨额资金投入,缩短试验时间……我认为,这个风险值得冒一下。”
朗姆说的不无道理,而且最关键是他们耗不起这个时间。
那边沉吟片刻。
【……可以,特殊情况下允许你使用新试验对象。】
变声器的声音顿了顿。
【美国那边怎么回事,太慢了。】
“根据进度报告,现在是研究关键期,我加派了三个实验员进实验室,那个女孩身边都是我们的人,她不敢拖沓。”
朗姆毕恭毕敬:“我会让人紧盯试验进度,请先生放心。”
【很好……记住,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尽快找到特基拉的下落。】
【你应该明白,我不想等太久。】
视频切断,朗姆独自坐在黑暗中,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琴酒来的时候地上还是满地碎玻璃,烈酒撒得到处都是,侍从正小心翼翼清理碎片,大气不敢出。
地毯很快换了块新的,侍从训练有素,立即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琴酒:“找我干什么。”
朗姆冷哼一声:“还不是那家伙的事。”
琴酒淡淡应了句:“知道了。”
“先生直接下的命令,贝尔摩德会协助你。”
朗姆扫了他一眼,再次提醒,“你最好快点,要不惜一切代价,时间就是金钱。”
琴酒吐了口烟,空气中弥漫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朗姆:“看你样子伤得不轻。”
这还是他俩近期第一次见面,朗姆的表情像是在看猴。
“不愧是组织第一杀手,能在那家伙手上活下来,说明你本事也不小。”
朗姆呵呵笑了声:“不是挺好的,只要给那家伙收完尸,你就是组织下一个第一杀手了。”
“还有别的事吗。”琴酒面容冷峻,“没事我先走了。”
“当然还有。”
朗姆从抽屉内拿出一沓资料。
“我会挑选合适的时间进行下一步计划。”
厚厚一沓资料,大多是暗杀任务,琴酒快速翻了一遍,视线停在最后一份上。
琴酒:“我以为,我的任务应该只是杀人和处理老鼠。”
“呵呵……只有乖乖服从命令的狗,才会被主人需要,老是汪汪叫,那就实在太吵了。”
“上一个这样的人已经要去收尸了,我相信你不想步上他的后尘。”
朗姆语气阴森,“你说是不是。”
琴酒沉默把烟抽完,烟头丢在那张豪华地毯上,脚一使劲,踩灭了烟屁股。
全手工羊毛地毯才新换上没多久,又被烫出一个烧焦的洞。
“知道了。”琴酒嘴角噙起一抹冷笑,“我会去做的。”
出来的时候,月亮笼在厚厚的云层里,四周一片阴暗。
银发男人站在原地,擦了根火柴,火星在寒风中明明灭灭,点燃了香烟。
烟叼在嘴里,却没有要抽的意思。
琴酒心情极差,闻着烟味发呆。
平时他很少有这种时间,可自从干掉特基拉之后,他经常莫名其妙陷入这种空茫。
这种他十分陌生的情绪。
他明明什么都没想。
可也许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想,所以才会思考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在香烟燃尽的最后一刻,黑色保时捷从远处驶来,停在琴酒跟前。
伏特加降下车窗:“大哥!”
琴酒受伤之后进入安全屋,连审讯波本都是连麦,伏特加也好久没见到大哥了。
琴酒嗯了声,算是回应,开门坐上副驾驶。
“看来我和你都还命不该绝呢。”
贝尔摩德坐在车后座,苍白的脸色在黑夜中分外渗人。
她面上毫无血色,嘴唇涂着紫色口红,活像摄人魂魄的女鬼。
贝尔摩德呵呵笑了:“我要感谢你,不然我都没法出来。”
琴酒擦燃第三支烟,深吸一口。
“有什么不满就去找朗姆。”
“嗯哼哼哼……你误会了,我可没有别的意思。”
涂着口红同色指甲油的纤长细指抚上脸庞,贝尔摩德妩媚地绽起些许笑意。
“总之,不管怎么说,谁也不知道意外哪天先来,不是吗?”
“那位”的心眼不说很小,可也大不了哪里去,尤其因为某些原因,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护食。
谁知道卡尔瓦多斯忽然发什么神经,惹得“那位”大发雷霆,绕是贝尔摩德是个长袖善舞的女人,这两天也十分不好过,只能低调做人。
她简直怀疑自己选帮手的眼光。
如果不是朗姆要找贝尔摩德干活,说不定她还得继续受罪。
贝尔摩德:“听说了哦,这次要我亲自出马的原因,果然还是他呢。”
琴酒丢过去一份资料,淡淡呼出一口烟。
“从爆炸现场拉出来的人一共有六个,排除掉已经确认身份的,剩下还有两个,都在同一家医院。”
“哼嗯?西多摩市中央医院?”贝尔摩德饶有兴致,“铁皮屋群不是离并盛町更近吗?”
伏特加插嘴:“听说并盛中央医院不允许可疑车辆进入,官方的也不行,好像是因为违反了……违反了风纪?”
伏特加小小的声音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随便什么原因,总之任务是——”琴酒顿了顿,“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夺回来。”
“夺回来,嗯哼哼哼……”
贝尔摩德的笑声别有深意,“如果他已经死了呢?”
琴酒语气不变:“命令是,夺回来。”
“哦,命令。”贝尔摩德一字一句,“真的只是……命令,那么简单吗?”
她的目光充满探究:“毕竟那可是,夺回来哦?”
琴酒的表情极为冷淡:“这种无聊的事情,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贝尔摩德轻笑:“好吧。”
伏特加听不懂大哥在打什么哑谜:“那位大人为什么要大费周折啊,弄死了又后悔……”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呢,伏特加。”贝尔摩德舒服地靠在座椅上,幽幽道,“有时候我还真羡慕你。”
伏特加用余光看了身边的大哥一眼。
男人扔掉最后一截烟头,窗外的寒风吹起了他银色的长发。
琴酒寒声道:“因为那位大人,不需要没用的人,也不需要聪明人。”
【作者有话说】
新副本开启( ̄︶ ̄)
第74章
阴暗背光的巷子内站着个人,淡灰色外套的帽子遮挡住他的面容。
诸伏景光快速扫了巷外一眼,确认没有人跟踪,放松靠在墙上。
没等多久,安室透从另一边巷口走进来。
安室透:“怎么了。”
诸伏景光:“前两天我和莱伊出了个紧急任务。”
“任务内容是暗杀一个疑似背叛组织的成员,当时他正在金融塔中心顶层办公室。”
诸伏景光耸耸肩:“你知道的,金融塔那个高度,想进行狙击,附近只有一个合适的地点。”
安室透:“铃木财团的天空树大厦?”
诸伏景光:“对,所以我们就去了那里。”
他们还没走到天空树,正准备过马路,一辆大客车忽然失控,高速撞上路口等红灯的车辆!
所有车叠罗汉一样被推上人行道,最前面的行人根本来不及躲避,有人直接被撞飞,最近那辆车跟诸伏景光只差一个手掌距离。
诸伏景光抿唇:“如果不是莱伊反应快,拉了我一把,恐怕我就是那个飞出去的人。”
安室透眉头紧锁。
诸伏景光语气森寒:“这样的‘意外’,我们已经遇到四次了。”
想都不用想,这种看上去是意外的“意外”,实际目标就是他和莱伊。
安室透冷笑:“哦,他们连审讯都省了,改直接上手了。”
这一看就是琴酒的授意,手法是一脉相传的粗暴直接,只要有效就行,根本不需要听人解释,也不会给人喘息的时间。
诸伏景光纳罕:“可是,今天竟然没有暗杀。”
安室透说:“什么意思?”
诸伏景光说:“好像昨天跟你去了趟那个宅子,回来之后,今天再出任务,暗杀就停了。”
昨天回来发生了什么,安室透回想,难道是因为琴酒私自审讯他的事?
那时安室透赶着回去逮某个不听话的家伙,没来得及关注贝尔摩德他们后面怎么样,莫非是之后发生了什么,让琴酒改变主意了?
可是琴酒的伤不轻,应该无暇顾及其他才对,起码安室透在屋群悄悄瞄了眼,肉眼可见,黑风衣下手颇重。
所以琴酒才没办法亲自盯着,只能透过视频连线审讯波本。
安室透抱手沉思。
难道琴酒的伤好了?
也就是说,他们可以松懈的时间所剩无几了。
诸伏景光问:“特基拉是不是出事了?”
安室透顿了顿,不置可否。
诸伏景光只当安室透也没联系上,“看来琴酒肆无忌惮是有原因的。”
安室透含糊地嗯了一声。
其实特基拉现在正在家里睡觉,可他的身份暂时还不能暴露,没法告诉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忽然说:“昨天回去发生什么事了吗?”
安室透说:“为什么这么讲?”
诸伏景光仔细打量安室透的表情。
只不过是过去一晚上,发小的神情竟然完全不一样了。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可他作为老朋友,还是能看得出细微的差别。
仿佛是释然……又像是心头大石落地的感觉。
诸伏景光笑道:“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吧。”
“好事吗?”安室透想了想,也轻笑道,“应该算是吧。”
嗯,那就好,诸伏景光点头。
两人无言站在巷子中,安室透忽然想起来:“你们接到的刺杀目标都是些什么人。”
“身份各种各样,政界那个领头羊,金融界的常青树,学术界那位泰斗……甚至连管道维修老师都是目标。”
“唔……回头给我一份名单吧。”
“可以,而且据我所知,组织不只派了我们进行暗杀,似乎还同时派出其他人参与。”
诸伏景光不无忧虑:“听说就连基安蒂和科恩也派上了。”
竟然连琴酒那边的人也参与了。
安室透:“我会加紧调查。”
诸伏景光点点头:“还有风见那边,你吩咐他的事已经准备好了,过会儿我让他带资料给你。”他顿了顿,“虽然我不觉得这样做能有效果,但……会不会过于暴露我们的信息?”
安室透沉默片刻,然后啧了一声。
“阿景,你跟那家伙挺熟的吧。”
“……哪个家伙?”诸伏景光反应了一秒,哭笑不得,“拜托,我们是一个组的好吧,不要老说我更熟这种话。”
安室透无所谓地耸肩:“可事实就是这样。”
诸伏景光:“……”
想起那家伙干的好事……诸伏景光自觉又好像真的解释不清,越描越黑。
“其实是有件事,虽然不想让他们插手,但……”安室透哼了一声,“好吧,这只有他们才能做到。”
“所以是什么事?”
“……”
诸伏景光仔细听完,“好,我去跟他说,尽快给你答复。”
等诸伏景光离开,安室透在巷子中又站了一会,才不紧不慢回到车上,开车去最近的二十四小时超市——买菜。
家里有个病人,是正在恢复的关键期,最好是食补,但是最大的问题还是吃什么。
安室透推着购物车,站在冷冻柜前苦思冥想。
森川来月刚醒,胃口应该一般。
要不做点酸甜口的?
可安室透又想起自己将碗端走时,森川来月那依依不舍,眼巴巴还想再来一碗的表情。
安室透好笑。
还是熬蛋花粥好了。
等森川来月迷迷糊糊,第二次在粥香味醒来的时候,安室透已经回公寓处理了几份紧急文件,甚至还有空闲洗了个澡,然后再回来给他熬好粥,只等他起床了。
森川来月捧着粥:“……”
这熟悉的场景。
如果不是降谷先生换了套衣服,他真的可能以为自己是在鬼打墙。
“赶紧趁热吃。”
安室透坐在床边看平板上的文件,百忙之中敲了敲桌子。
“吃好了我们还要出去。”
森川来月扒粥:“去哪里?”
这个问题直到坐上车,安室透也没回答他,只说到了就知道了。
噢……森川来月只好继续干饭。
他对这个问题一点也不感兴趣,也并不担心安室透把他给卖了。
森川来月的烧退得差不多,胃口变好了一点点,但两碗粥也已经是极限,眼睛想吃,但是胃说达咩,只能眼睁睁看着安室透把碗收拾走。
安室透摸了摸他的额头,最后还是给他套上那件厚厚的白色羽绒服。
森川来月:“……”
为什么。
他还是逃脱不了这件白馒头。
真的很累赘,他一点也不爱穿!
安室透眉毛一竖:“嗯?”
森川来月焉头巴脑:“哦。”
于是安室透又给他塞了个暖宝宝。
森川来月:“……”
他要热死啦!
森川来月敢怒不敢言,呆毛焉焉的,安室透忍不住摸了把他的毛脑袋,森川来月目光幽怨,安室透也没说什么。
赶在清晨第一缕阳光出现之前,RX7开上高速。
森川来月看着路牌,他们一路南下,似乎要去的地方不近,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安室透把车开进服务区,他们要在这里稍作休息。
现在也就早上七点多,可服务区竟然已经有不少人。
上回温泉山庄旅行离东京比较近,他们没有进入服务区,这次也不过是途径休息,可对没什么记忆的森川来月来说,这完全是一次新鲜的旅行!
超市摆满琳琅满目的商品,电梯转角成排的玩具扭蛋机,身穿cos服的漂亮小姐姐正在卖力宣传……电梯上去,竟然还有可以边泡脚边吃饭的特色餐厅。
森川来月站在一个巨幅宣传广告跟前。
广告上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青年,羞赧又自信地直视前方,一手抱着头盔,一手比起大拇指,旁边是硕大的标语:XX年WRC日本站,我等着你!
森川来月张大了嘴:“……=口=”
安室透以为是什么,结果一看,“藤原拓海?”他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你那个赛车手朋友?”
抬头再看一眼这幅令人炸裂的中二广告,森川来月将嘴巴按回去,默默点头。
可他记得藤原拓海老家是群马县啊,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打广告?
“这里再往下走就是铃鹿了,铃鹿有一条非常著名的F1赛道。”
安室透拿起展位上的赛车周边,语气难掩欣赏:“你的朋友是日本赛车界新生代的领军人物,即使不是F1领域,偶尔也会有些联名的宣传。”
明明降谷先生夸的是别人,但森川来月却骄傲地挺起胸膛,与有荣焉。
这说明降谷先生夸他交的是好朋友!
然后就见他尊敬的降谷先生扫了他一眼。
“可人家是专业的。”
潜台词:你不是。
森川来月:“……”
怎么这样!一点也不公平!区别对待!
他自认那晚上飙车飙得也不差啊!
森川来月嘴撅得老高,估计可以挂一只秤砣,安室透憋着笑,给他买了根苹果糖。
森川来月愤愤咬了一口,有点甜。
哼,降谷先生还不是那么无药可救。
下高速后一路开下去是个陌生的地方,森川来月后知后觉,趴窗上张望。
只过去一天,远离城市的小地方其实没多大变化,街边那家古朴的茶舍,放在门外的花还是鲜艳的模样。
森川来月立刻反应过来。
他有点紧张,在围墙转角下踟蹰站着,好奇又不敢出去。
“别怕。”安室透安抚地呼噜一把森川来月的后背,轻轻推着他走。
这里不是旅游城市,平时也少有人来游玩,街巷没有游客。
小地方民风淳朴,家家都熟悉,有时候没人看店,客人买东西都是自觉放钱。
森川来月跟在安室透身边,逐渐放松,试图在路过的一切物件上寻找熟悉的记忆。
老太太不在,茶舍里面没有人。
森川来月探头进去,一眼就看见摆在收银台的持花小木人。
他拿起来看了好久。
那脸上的神情,有点惆怅,更多的是茫然。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安室透握住森川来月的手,轻轻拿走小木人:“别看了,走吧。”
森川来月情绪有点低落,任由安室透牵着走。
森川宅占地面积很大,两人沿着长长的围墙一路走下去,最后停在典雅朴素的大门前。
安室透从口袋掏出一件东西。
“上次情况特殊,进去的时候没有经过屋主的同意,很抱歉。”
“没有找到大门原来的钥匙,这是我找人新配的。”
“虽然钥匙已经不是原本那条,但是我想,这个家的门,还是需要原本的屋主亲自来开。”
崭新的钥匙安静躺在男人的手掌心上。
以森川来月的能力,进宅子本来就是空间移动一瞬间的事。
安室透禁止他使用能力,除了想让他多休息之外,更多的原因,其实不过是想让他“回家”。
森川来月眼眶一酸,心里热热的。
安室透温声说:“欢迎回家。”
第75章
森川来月去后院了,安室透知道他需要一点时间,于是坐在回廊边,望着庭院萧索的景色出神。
太阳的金光染上了天边的云,阳光刺目,冲破了晨间的薄雾,仿佛过往从前都只是一场朦胧的梦。
手机嗡嗡震动,结束了安室透的沉默。
他皱眉将短信内容看完,回了个“OK”。
森川来月从回廊另一边走过来,在安室透身边坐下,样子有些茫然。
他拿着个圆柱形的细长物体,另外还有几张颇有岁月痕迹的旧纸片。
那东西通体细长,像个签章,应该是历代家主的印鉴。
上回安室透跟诸伏景光在房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森川来月竟然一下子就找出来了。
“我从研究所出来,到现在大半年了,以前的记忆依旧没有恢复完整。”
庭院的树影轻轻摇曳,森川来月沉浸在漫无边际的思考中,竭力在空茫的脑海里寻找一点过去的痕迹。
“那时候我应该是在回家?又或者是准备外出?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然后在这附近被抓了。”
森川来月说:“应该是这样才对。”
“……可是我完全不记得了。”
“这里的每一样家具,每一个摆件,都是那么陌生,仿佛我回的是别人家。”
这里明明是他家,明明他住在这,但他却一点记忆都没有。
森川来月神色迷茫。
“每当我产生这样的怀疑时,却又会不自觉地有新发现,提醒我曾经留下的痕迹。”
“我不应该有这样的记忆才对,可我就是找到了。”
“不知道是谁放在那的,也许是我,也许是……他?”
上一代家主,究竟是不是他的父亲呢。
安室透很冷静理智:“从‘月先生’传承的历史来看,我更倾向不是。”
虽然很不忍心打破森川来月的幻想,但“月先生”与其说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个流派,每一代都是师徒。
师傅只培养一个有能力的徒弟继承家族,没有相当的天赋,就没法领悟高深的手法,没法突破流派的极限。
一旦墨守成规,屈服于世代的变迁,最终的结局必然是就此断绝。
这个流派能传承下来,说明历代“月先生”应该都是惊才绝艳的高手。
森川来月看着手上的照片发呆。
他和照片上那个儒雅男人长得一点都不像。
他知道降谷先生说得有道理,他也只不过是……只不过是抱着一点点微小希望罢了。
森川来月有些沮丧,垂着头不说话,安室透见不得他这个垂头丧气的样子,想了想,“你的易容是谁教的。”
森川来月摇头:“不知道,潜意识就记得了。”
他饱受试验折磨,甚至忘记自己是谁,却独独没有忘记自己的名字和魔术技巧。
安室透沉默片刻。
看来这“月”一脉确实存在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森川来月情绪低落完,发了会呆,忽然说:“降谷先生,你知道我的能力是什么吗?”
他自顾自继续说:“胡萝卜化形的面具斗篷可以改变光线折射,隐藏身形,也可以撕裂空间通道,去任何我曾经去过的地方。”
“斗篷紧贴皮肤可以形成附着层,硬化抵御一切物理攻击,软化可以充当缓冲,减少碰撞对我的伤害。”
“最重要的是,只要胡萝卜在我身上,我就能感知别人的情绪。”森川来月看着安室透,“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各种不同色彩,我都能感受到。”
“就比如,谁是杀人凶手,谁不怀好意。”他支支吾吾,“嗯,又或者,谁在谈恋爱……什么的,我也是看得出来的啦。”
森川来月蠢蠢欲动,两眼放光,很有八卦的欲望。
——所以降谷先生的对象到底是谁呀?
安室透注视森川来月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海洋般的眸子闪着一丝微光,眼巴巴的,流转着连森川来月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期待。
安室透淡定:“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森川来月:“……?”
不是,等等,你知道什么了?
我想八卦的内容呢?
降谷先生到底在跟谁谈恋爱啊!
安室透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但他究竟还是什么也没说。
手机嗡嗡震动,这回是直接电话打过来了。
看见屏幕的来电显示,两人同时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不妙的神色。
安室透眉峰紧拧,接起电话:“喂?”
*
一大早,西多摩市中央医院就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外科住院楼的晚班护士坂田小姐好不容易结束守夜,正在松快地伸懒腰,等着早班的同事交班。
“坂田小姐,昨晚情况怎么样?”
路过的护士小姐挤挤眼:“3号病房没什么事吧?”
坂田护士痛苦道:“别提了。”
3号病房那位老爷爷,昨晚依然固执地按呼叫铃,护士急急忙忙过去查看,病人自己反而呼呼大睡了。
等他什么时候再睡醒,就又继续按呼叫铃。
早上交班前,病人打急线电话说自己哪哪都不舒服,值班医生生怕突发意外,早饭一丢跑去看——结果是病人抱怨病号饭不好吃。
护士小姐们的眼神分外同情。
懂,她们可太懂了,每个值夜班的护士都经历过。
“输液什么的都正常吗?”
“都正常,我详细写在病历里了,吃了什么测的血糖血压都有。”坂田小姐神情疲惫,“我还给他连上了心电监护,应该没什么问题。”
交班的武内小姐换好衣服出来了,护士长拍拍坂田小姐的肩膀,“辛苦了,赶紧下班休息吧。”
问诊的病人陆陆续续到来,所有护士开始新一轮工作。
松井医生走出诊室:“武内小姐,麻烦你按新药方配好拿进来。”
武内小姐赶紧端起配药盘:“好的,您稍等!”
她刚走开,其他护士就开始交头接耳。
一个护士小小声:“又是那个病房?”
“是啊,神神秘秘,也不知道是几号房,还要松井先生每天亲自去换药。”
“其实我那天见到……松井先生是跟院长先生一起过去的!”
“什么?真的吗?”
武内小姐把配好的药端进诊室,没过多久,松井医生拿着药走出去,搭乘电梯不知道要去哪里。
“武内小姐一定知道什么吧?”见她一脸茫然,同伴提醒,“到底是哪间病房呀?住着的又是什么人?”
武内小姐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她就是个配药的,松井先生也没告诉她呀。
“——唉?”
“会不会是有钱人?”护士们议论纷纷,“难道是VVIP客户?”
“你们很有空?”护士长经过问诊台,“没听见呼叫铃在响吗?”
护士长不苟言笑的样子特别严肃,一群护士不敢再聊,纷纷作鸟兽散,武内小姐不明所以,被同伴塞了个小推车推着一起走了。
护士长摇摇头,端着配药盘进了诊室。
问诊台护士低头认真登记信息,有诊室医生呼叫,同伴们都在忙碌,她只好赶紧放下手上的事情去帮忙。
咨询电话响起,可问诊台没有人接电话,铃声只能寂寞地叫嚷。
有人走过来,伸手按掉了电话。
武内小姐放下准备录入的一沓病历,拉过椅子坐在电脑前。
她打开信息库,搜索最近的用药记录,松井医生开药的房号——空白。
她又在外套口袋拿出一个硬盘,插入电脑接口,屏幕弹出一个新对话框,再次检索用药记录。
这一回,被权限隐藏的信息毫无遮掩,房号和入院时间一清二楚,虽然没有姓名,但病因显示入住的是一个全身多处骨折,有不同程度烧伤的病人。
女护士勾了勾唇角,微型相机从袖中落在手掌心,抬手将这一页拍了下来。
同天入院的其他病人都是正常记录。
女护士轻点鼠标,搜寻的目光转向另一个目标,太平间。
“无名氏,死亡时间:X月X日,死因:多处骨骼断裂,重度烧伤,内脏大出血……”
找到了——女人掌心微动,把这一页也拍下来。
护士长从诊室出来,女护士手指一推,将微型相机藏回袖子,继续录入病历信息。
“武内小姐,不忙的话麻烦先去6号病房帮一下忙,岸本小姐用仪器还是不太熟练……”
护士小姐笑容甜美:“好的。”
等护士长匆忙的身影离开,她消除搜索记录,拔掉硬盘,不慌不忙站起身,推开最近的紧急走火通道。
大门在她背后掩上,顺带挡住了门后护士长焦急的声音。
“武内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先别做这个,去6号病房吗?”
“唉?可是我才刚上班……”
“算了算了,快跟我来……”
女护士藏在门后听完,唇角弯了弯,端着配药盘下楼。
她走到外科住院部的另一个病区,在转角站定,靠着墙等待,没等几分钟,就见松井医生端着东西从某个病房出来。
病房号码和刚才检索的信息一致。
只不过……大厅等待医生叫号的病人,推车走过的清洁工,提着果篮探病的客人,坐在过道看报纸等待的男人……他们的目光,都隐秘落在面前这间病房上。
这还真是铜墙铁壁。
贝尔摩德退在墙角,避开巡逻清洁工的视线。
这种程度的看守,想要混进去是不可能的了。
“咔嚓”一个男人从房间里出来,他跟过道看报纸的男人对了个眼神,拢拢外套领子走出医院。
“是我。”贝尔摩德按住耳机,顺手撕掉易容,“蓝色格子衫,深灰色大衣的男人。”
医院外待命的黑衣人发现目标,迅速跟上,不远不近缀在灰大衣身后。
灰大衣似有所觉,顿时加快脚步,经过城际电车的入口,灰大衣刷卡走了进去。
眼看着跟不上,黑衣人立刻按上耳机,街尾另一边转角,另一个墨镜男快步走下月台,再次缀在灰大衣身后。
电车进站,车上载满了参加动漫活动的年轻人,车门一开,Coser带着他们的道具簇拥着下车,月台霎时间群魔乱舞,仿佛进入二次元的世界。
灰大衣借着蜂拥人群的阻挡,快步上了电车,墨镜男紧随其后,隔着两个车门位置跟上。
电车上还有不少乘客,墨镜男不动声色,慢慢靠近另一个车厢,走近站在车门处的灰大衣。
滴——电车响起提示音,灰大衣走出电车,墨镜男见势,立刻要跟上,没想到电车门到了关门时间,刚刚好在灰大衣身后自动关闭!
墨镜男来不及出去,被关在车内,另一边,已经进站的黑衣人迅速补上,继续跟踪。
可他才刚下月台,原本步履平稳的灰大衣忽然跑了起来!
灰大衣飞快跑向对面月台,这个方向的电车在远处呼啸鸣笛,准备进站,灰大衣不管不顾,纵身跳下轨道,下一秒电车已经驶入站台!
“天啊——!”目击乘客失声尖叫。
电车分毫之间擦着灰大衣的后背进站,恰好挡住了黑衣人追踪的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灰大衣跟没事人一样,三两下跳到对面轨道,爬上月台,上楼梯出站,最后消失在黑衣人的视线中。
黑衣人:“他往中心广场出口上去了。”
紧身衣包裹金发女人傲人的身材,酒红色机车停在高架桥上。
望远镜中,灰大衣钻进那队浩浩荡荡的Coser队伍,藏在一把和风道具大伞下面,借着人群的掩护走进街边一栋建筑。
贝尔摩德尽收眼底,红唇扬起玩味的弧度,“Got it.”
第76章
“美国使领馆?”
琴酒看着手提电脑的医院平面图,若有所思,“使领馆?”
贝尔摩德正在照镜子,把易容剩下的胶撕完。
“唉……是呢,我亲眼看见的。”
“单就是房间外,监视的力量可能都不少于10个人,还不知道房间里有多少人,随便靠近,盯梢的眼睛就会捕捉你。”
“至于那个已经死了的,太平间的看守倒不是很严格。”贝尔摩德点燃一支女士香烟,“签字盖章,值班钥匙,进门录指纹……进出就是正常程序。”
她耸耸肩:“门口只有一个老头坐着对资料,混进去很简单,伪造签章就行……不过,看你的意思?”
琴酒点开那两张偷拍到的信息。
两个同时进入医院的病人,同样没有身份信息,相似的伤势,一死一伤,其中一个还被疑似美国的力量看守着。
银发男人敲敲键盘,垂眸沉思。
伏特加插嘴:“应该就是病房那个了吧?”
能进使领馆的那就是拥有护照的美国人,上次他们在美国把特基拉的信息卖给了联邦局,那些家伙知道特基拉不奇怪,要是从美国一路追过来,刚好在医院碰到,再将人控制住……那也不是不可能。
难得这个大块头说得条条是道,贝尔摩德也觉得有点道理,看向副驾驶默不作声的男人,“你怎么看。”
银发男人哼了一声:“谁知道。”
伏特加一愣:“啊?”
琴酒嗤道:“也许两个都不是。”
“啊?为什么?”
琴酒反问:“爆炸跟联邦局有什么关系。”
伏特加愣住:“呃,这……”
琴酒冷道:“哪怕把特基拉透露给了联邦局,这次爆炸也跟联邦局没关系。”
当时铁皮屋群有谁在,琴酒一清二楚。
他,特基拉,三个诱饵,也许还有一个找过去的黑手党。
但他们都和美国无关。
“而且这里是日本。”琴酒的声音更冷了,“发生不明爆炸这种事,阴魂不散的公安没出现,反倒是联邦局出来了,怎么可能。”
“如果真的是联邦局……换做是你,你会那么明显告诉别人,‘那家伙在这里’,然后堂而皇之走进使领馆吗?”
伏特加:“呃……”
贝尔摩德:“原来如此,是NOC。”
没有外交身份掩护的illegal,进使领馆就是引火上身,这么大费周折也不过是混淆视线,想借此诱导他们,目标在病房罢了。
“可也不能排除不是联邦局吧,那些家伙以前就一直追在我们屁股后面。”伏特加忿忿道,“会不会是公安跟他们联手了?”
“无所谓。”琴酒极其冷淡,掏出烟点上,“在没有确定太平间那个的身份之前,我谁也不会相信。”
贝尔摩德:“那我准备东西再去探探?”
“不……没有那个时间了。”
男人勾起一抹狠戾的笑意。
“不管对方是谁,不过都是些老鼠罢了,那正好,干脆一起干掉。”
*
夕阳的光线照进木马公寓,风见裕也等待已久,他一接到上司电话,立即卡着时间带上资料来敲门。
安室透显然是刚回来,围着围裙在厨房不知道忙什么。
风见裕也在客厅等着。
他扶了把眼镜。
降谷先生竟然养了只狗。
风见裕也又扶了把眼镜,觉得有必要再次确认这个信息。
小狗狗还没膝盖高,白毛柔软蓬松,撒娇地围在金发男人的脚踝处团团转。
“汪——!”
哈罗闻到香味,忍不住扑在主人小腿上,想看主人做什么好吃的。
噢——会心一击!
风见裕也捂住胸口,太可爱了。
这个世界不能没有毛茸茸!
“好了好了,这个还不能吃……”发现部下巴巴眼馋狗子的目光,安室透好笑,“你想摸吗?来试试吧。”
“……唉?啊是!”
风见裕也按捺着激动,把手伸到哈罗面前。
狗狗眼自下而上,打量这个主人放进来的陌生人。
忽然,它两点圆圆的小眉毛一皱,先天的微笑唇龇牙咧嘴,凶狠地呜了一声。
“唉?”
风见裕也赶紧后退,小狗狗怎么对自己这么凶。
安室透看了脚边的哈罗一眼。
“风见,你来我家之前去过什么地方?”
“去了警犬基地,给一批新进的优秀犬种做登记。”
“难怪……”
安室透摸摸难得凶狠的小狗狗,哈罗瞬间舒服,不凶了。
“刚才你忘记带东西,还没进来就出去了,哈罗就以为你是被我赶走的陌生人。”
“而且你还摸过警犬,犬类的嗅觉很敏锐,能闻出来你身上有别的犬的味道……如果这个味道的主人体型比它还要强壮,它自然对你有所防备。”
原来是这样,风见裕也抹了把汗。
“它的下颚处有个缓解紧张的区域,摸那里会让它开心。”安室透在灶台忙碌,“你要再试一次吗?”
风见裕也咽了口口水,想撸毛茸茸的欲望战胜了犹豫。
他慢慢蹲下,按降谷先生说的,再次伸手……挠了挠哈罗的下巴。
“汪!”
哈罗眯着眼,尾巴摇来摇去,被挠得很舒服。
风见裕也双眼放光:“哦!真的可以!”
安室透笑说:“是吧?”
见他继续忙手上的东西,风见裕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来的不时候。
原本还想着趁时间早赶紧过来,避人耳目,现在看来是打搅到降谷先生了。
“降谷先生,我放下东西就走,还是不打扰您了。”
“没……”安室透想了想,“也行。”
风见裕也纳闷,没也行?
“对了风见,麻烦你把我放在桌上的东西拿去‘那边’测验一下。”安室透切东西的动作停住,“这东西很重要,你亲自送过去。”
“是……是!”
风见裕也赶紧将包装袋收进怀里,准备告辞,见到脚边乖乖玩狗咬胶的哈罗,还是忍不住蹲下来又摸了两把。
哈罗趴在地上享受舒服的摸摸,忽然狗鼻子一动,呜地一激灵爬了起来。
风见裕也手底一空,撸得好好的小狗狗无了,眼睁睁看着哈罗迈着小碎步往餐厅走。
安室透在厨房忙碌,小狗狗探头探脑,围着餐桌旁的椅子转圈嗅嗅。
“汪!”
哈罗很兴奋,呜汪一把往椅子腿扑上去!
风见裕也:“……???”
小狗狗……为什么对着一团空气又扑又咬?
他不可置信脱了眼镜擦擦,再戴上——还是什么都没有啊!
“降谷先生……”风见裕也狂飚冷汗,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请、请问,那里是有……什么东西吗?”
“嗯?”
安室透将打好的蛋液倒进平底锅,哗啦一声,房间内顿时香气扑鼻。
他忙里偷闲往餐桌扫了一眼。
“哦,没事,哈罗挺喜欢那张椅子的。”
“是……是这样吗?”
可是小狗狗跟扑蝴蝶似的,一蹦一跳,现在改围着客厅的坐垫团团转了。
“咕咚。”风见裕也勉强咽了口口水。
他的上司依旧淡定:“哦,哈罗也喜欢那个坐垫。”
风见裕也:“……”
您看我像信的样子吗降谷先生?
勤勤恳恳的部下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一头雾水地从上司家告辞。
安室透关上门,看着坐垫那团空气皱眉:“我好像跟你说先休息一下?”
空气中淡出一圈漩涡,漆黑的面具斗篷显现在公寓里,宽大的斗篷边边拖长,坠在地面上。
森川来月摘下面具,胡萝卜恢复果冻形态,趴在他肩膀上。
见到他哈罗更兴奋了,小尾巴像螺旋桨一样疯狂摇摆,实在担心它自己给摇断了。
森川来月不服气:“是降谷先生说有饭吃的。”
安室透:“没记错的话,我说的是带过去你家。”
森川来月干脆坐地上,一把抱过哈罗:“来都来了。”
他们刚从森川宅邸回东京,安室透要回来拿资料,才想着顺道把饭做好再去森川来月家,现在森川来月人都来了,他就不信安室透赶他走。
大家的马甲都掉精光,森川来月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他第六感察觉安室透暂时没有动他的意思,于是又有了雄起的胆量,开始蠢蠢欲动想触虎须了。
就很想试探一下,降谷先生的底线在哪里。
森川来月盘膝而坐,看似低头认真撸狗,实际耳朵竖起,等着听背后的动静。
安室透忍笑,故意叹气:“是是,你说得对。”
森川来月压着点唇角翘起的弧度,微不可察哼了一声,心情很好地继续摸哈罗的毛毛。
安室透也松了口气。
他宁愿森川来月有精气神琢磨捣蛋,也比苍白着脸勉力撑着要强。
安室透把流心蛋包小心摊到炒饭表面,再挤上番茄酱,既然过来了,“那就洗个手准备吃饭吧。”
森川来月正无聊地开电视机,闻到香味立马跑过来围观。
哇擦是酸甜口的蛋包饭!
他咕咚咽了下口水,赶紧去洗手。
“对了,顺道去阳台摘点芹菜,我做个沙拉。”
“——哦!”
森川来月洗好手跑去阳台。
阳台被屋主打扫得干净整洁,简单的装饰很符合屋子主人的风格,两花盆菜苗放在阳台光线最好的地方。
只是……森川来月震惊,这盆芹菜苗苗,怎么就剩个杆?
“降谷先生!”他脱口喊道,“苗……!芹菜的苗没了!”
小狗狗亦步亦趋跟在他脚踝边,一看见那盆芹菜苗,立即发出呕地汪呜,扭头撒丫子跑得飞快,毛都惊掉几根。
“嗯哼?是吗?”安室透语气危险,“哈,罗?”
安室透截住小狗狗捏它狗脸,“汪!”哈罗叛逆汪汪,小腿凌空刨刨,就是它咬的咋滴!
那还能怎么办,安室透叹气:“那就摘点番茄吧。”
哦哦,小狗狗的胜利!
森川来月抱着玻璃碗,一人一狗开开心心摘番茄。
安室透好笑又无奈,这两个人越来越有惹不起的趋势了。
胡萝卜在肩膀上居高临下打量小狗狗,哈罗喜欢胡萝卜的味道,特别兴奋,总想扑上去,然而它的腿就那么长,顶多搭上森川来月的膝盖,只能围着他转圈圈。
“好啦好啦。”
森川来月抱着番茄怕踩到小狗狗,不得不停下来安抚它。
客厅矮桌上放着几份资料,风见裕也带来的东西摆在旁边,安室透还没看。
这份翻开看了几页的……森川来月不经意撇了眼,笑容顿时凝住。
“降谷先生,这份名单你是哪里来的?”
安室透看了一眼:“那是苏格兰他们的暗杀名单。”
“你知道这份名单?”见森川来月的表情不像好事,安室透立刻脸色一肃,“组织除掉他们的原因是什么?”
森川来月头疼地说:“等等,先等等……我记得降谷先生说过,你们准备好的‘特基拉’现在在西多摩市中央医院,你们已经跟联邦局准备进行下一步了,是吗?”
“是,所以?”
“没想到这份组织已经开始解决这份名单了。”森川来月语气急促,“没时间等医院的结果了,如果是琴酒的话,他可能已经……!”
电视机传来女记者甜美的声音。
“——西多摩市双子塔摩天大楼落成仪式将在今晚举行,本台记者将持续为您报道。”
【作者有话说】
副本以M5为背景,全程有大改
第77章
西多摩市双子塔摩天大楼,75层宴会厅。
演奏台上,重金邀请的乐团正倾情演奏着悠扬的古典乐。
巴卡拉豪华水晶灯璀璨夺目,垂挂在双层挑高的宴会厅天花板上,光线繁复而耀眼,映照着宴会厅墙面上精雕细琢的巴洛克浮雕。
各界人士群英荟萃,绅士们的西装笔挺熨帖,贵妇们的宝石熠熠生光,侍者们专业又细致,身穿整洁的暗银色马甲侍者服,穿梭在宽敞的大厅中,为每一位尊贵的宾客送上周到的服务。
“请问您需要喝点什么?”
“谢谢,橙汁就可以。”
侍者微笑递上一杯橙汁,确认工藤新一没有别的需求,便走向下一位宾客。
这里还真是夸张啊。
有身份地位参加今晚仪式的,大部分都是在各自行业随便跺跺脚,都能引起风暴的人物。
工藤新一呵呵咋了下舌。
西多摩市市长,日本财富榜名人,科技领域巨擘,国际一线当红演员……瞧瞧这些都是什么来头。
啧啧,果然不愧是西多摩市……不,应该说是日本的纳税大户,常盘集团果然有面子。
其实这趟本来没工藤新一什么事,常盘集团想邀请的是他的父母,著名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以及演艺界巨星藤峰有希子。
可惜他这对感情恩爱的父母,此时此刻正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度假,上周收到邀请,他们第一时间就把亲亲儿子给卖了。
“我们赶回去好麻烦的,还要倒时差~不如新酱你替我们去吧?”
电话那头是母亲耍赖的声音,“呐~好嘛新酱,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拜托你啦~”
他亲爱的妈妈记得时差这种东西,却忘记日本那时可是午夜两点。
工藤新一睡眼朦胧,只得强忍着哈欠答应。
不然还能怎样,周末社团的足球训练赛只能缺席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工藤新一左右看看,走到角落接听。
“工藤君,上面的情况怎么样?”
工藤新一环视一周:“目前一切正常。”
“那就好,麻烦你多留意一下,还有注意安全。”
电话那边的目暮警官不等工藤新一回答就挂了电话,听上去很匆忙。
工藤新一将手机塞回兜里。
真是的,到昨天为止,他还天真地以为只需要来蹭个饭就可以了。
藤峰有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为儿子准备了一柜子西装,强烈要求儿子视频试衣,势必要给儿子挑一套最好看的。
工藤新一正看着衣柜头疼,目暮警官一个电话打过来,急着要找老朋友帮个忙。
目暮警官是实在没办法,第二天准备出席落成仪式的市议员,竟然死在了摩天大楼的总统套房,而且还是他杀,这可是不能公开的恶性事件。
警方查案查到焦头烂额,还没锁定凶手,常盘集团的某位高层竟然也在家中遇害了。
先后两个死者,现场还都有疑似凶手放置的、意义不明的破损酒杯……这怎么看都是连续杀人案。
头都大了,被害人士非富即贵,而且还很可能有下一个受害者,警方想喊停仪式也有心无力。
这可是全国瞩目的落成典礼,政经各界人士都会出席,不是随便说取消就能取消得了的。
目暮警官本想请工藤优作帮忙,没想到好友竟然不在国内,真是太不凑巧了。
——于是就把他提溜到案发现场了是吗?
工藤新一呵呵。
虽然他很感兴趣没错,可就是莫名有点不爽是怎么回事……
古典乐停了下来,水晶灯熄灭,宾客不自觉停下交谈,看向射灯聚拢的主舞台。
“各位尊敬的来宾,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欢迎各位参加西多摩市双子塔大楼落成仪式暨常盘集团30周年庆典!”
主持人声情并茂:“接下来将展示本次庆典压轴的重头戏。”
“国宝级画家如月峰水先生,特为庆祝大楼落成赠送的新作——《春雪的富士》,请大家欣赏!”
厚重的帷幕缓缓拉开,灯光聚拢,众人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冬雪未消,春意染上富士山的美景——
美丽的富士山沉默伫立,正中一道突兀的不和谐身影,美貌女人如同达摩克利斯的利剑,将富士山一刀两断。
常盘集团董事长竟被吊在巨幅画布正中央!
现场乱成一团,宾客吓得纷纷尖叫!
“什么!?”
工藤新一身体比脑子还快,立刻跳上舞台,“立刻把人放下来!把帷幕拉上!”
秘书小姐震惊得发抖,手脚麻木,完全乱套了。
工藤新一爆喝:“还不快点!”
他的气势太过惊人,把秘书吓醒了,“是……是!”
美貌女人被放下,工藤新一探手去摸她脖子的脉搏,啧,已经不跳了。
工藤新一立刻通知随时待命的警官先生。
目暮警官速度非常快,立马赶上来。
目暮警官喘着气跑上舞台,语气焦急:“情况怎么样?”
工藤新一摇了摇头:“已经没救了。”
警官先生怒不可遏:“可恶!”
又晚了一步。
本想着不取消仪式让它顺利进行,这下可好,连董事长都死了。
现场拉起警戒线,鉴识人员放下工具箱开始搜查,工藤新一找他们要了双手套。
女人脖子上佩戴一串珍珠项链,项链上挂着锁扣的钢琴线连接富士山山水画。
工藤新一顺着钢琴线往上看……利用巨幕画布降下的反作用力,将被害人拉升缢死吗?
作为集团董事长,应酬少不了要喝酒,可刚才还在前台致辞发表演讲的人,有可能转眼就醉到不省人事,甚至连项链被勾住都不知道吗?
“警官先生!您快来看!”
“怎么了?”
搜查人员示意地上倒扣的日本酒杯,和前两次现场留下的物证一模一样。
工藤新一眼神闪了闪,这个酒杯怎么没有碎?
华丽的宴会厅充斥各种猜测讨论,工作人员组织现场排查,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乱哄哄的一团糟。
工藤新一完全陷入沉思,脑中飞速回想前两起案件的现场。
少年站在落地玻璃前,放眼望去,窗外是双子塔另一座比较矮的B栋商业大楼,大楼顶部是豪华室内游泳池,可以开合的巨蛋屋顶灯光璀璨,宛如黑夜中的明珠。
咯嗒——脚下踢到一个东西,“嗯?”工藤新一蹲下来看,“这是什么?”
地上滚着一颗莹白色的珍珠,工藤新一眉心紧皱,这跟勒在死者脖子上那条项链的珍珠,怎么这么像?
等等,所以地上摆着的那个酒杯是——工藤新一再次看向那副《春雪的富士》。
啊……原来如此。
工藤新一面上展露自信的笑容,掂了掂手上的珍珠。
所以这东西才会在这里。
工藤新一准备去搭救愁眉苦脸的警官先生,刚站起身,眼角余光一瞥,看见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开了宴会厅的门,悄悄走了出去。
工藤新一困惑地望着那个方向。
那个人是谁,刚才入场的时候好像没见过他。
尽管警方已经在紧张勘察,但受邀的名人众多,继续让所有人等着不是办法,目暮警官压力山大,得赶紧排查嫌疑人才行。
见工藤新一在发呆,目暮警官赶紧把人拉到一边:“工藤君,那个,啊,你有没有什么头绪这样?”
“正好,警官先生,这个给你。”
工藤新一抓过警官先生的手,放下那颗珍珠,然后凑到他耳边,这样那样小声耳语一番。
警官先生顿悟:“哦哦!原来如此!”
工藤新一粲然一笑:“就是这样,拜托你了警官先生,你来找出凶手吧。”
警官先生茫然:“啊?”
正说着,场内有宾客开始鼓噪。
“……警官先生,到底什么时候才算完?”
“就是,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现在已经很晚了耶。”
“快点找出凶手啊,我可是无辜的。”
目暮警官赶紧安抚宾客情绪,工藤新一趁机溜出宴会厅,往刚刚黑西装出去的方向跑去。
“人去哪里了?”
工藤新一在漆黑的过道四处张望。
他明明看着黑西装进电梯,电梯下到40层就没再动了,怎么等他下来人就没了呢。
这前后也没两分钟。
第三次撞见“机房重地”的字样,工藤新一凑近办公室玻璃看,里面一排排全是大型计算机。
这一层应该是常盘集团的计算机室。
奇怪了,摩天大楼刚落成,常盘集团还没安排员工进驻A栋上班,办公区域连灯都没开,黑西装来这里干什么?
工藤新一围着计算机室的过道走了一圈,试图找到刚刚那个人的踪迹。
“可恶,怎么跑这么快。”工藤新一烦躁地挠头,“更想知道他要干什么了……嗯?”
墙边的柱子上泛着一点红光,在漆黑的走廊中特别明显。
长方形盒子内,粗大的雷/管外接错综复杂的引线,冰冷的金属盒身上,不祥的血红数字正在倒数。
10,9,8……
工藤新一瞳孔骤然紧缩。
炸弹倒数,还有不到十秒倒计时!
——75层宴会厅。
“……也就是说,您住宅所在的小山坡原本正对富士山的景色,现在却被新落成的摩天大楼阻挡,一分为二……”
“……您无法继续画出心目中的富士山,所以才会对建造大楼的市议员和常盘董事长怀恨在心。”
“于是您借着项链掉落的借口,给董事长换上了带挂钩的珍珠项链……”
目暮警官拧开拐杖,从里面倒出一串散开的珍珠。
“证据确凿,如月峰水先生,还请跟我们去警局吧。”
老人颓然叹息:“好吧。”
部下给嫌疑人戴上手铐,将人带走。
年轻警员满眼崇拜:“警官先生,您这次破案简直神速,您是怎么发现的?”
“啊不是,其实不是我啦。”目暮警官挠头,“其实是工藤君……对了他人呢?”
“轰——!!”
徒然,摩天大楼爆出惊天巨响,轰鸣声震耳欲聋,宴会厅所有照明瞬间熄灭,大楼剧烈摇晃!
震动突如其来,许多宾客猝不及防,接连摔倒在地。
“发……发生什么事了?”
“地震了吗?”
警员匆匆跑过来:“警官先生!摩天大楼的地下电机室和发电机室爆炸了!”
目暮警官震惊失色:“什么!?”
“……40层的电脑数据室也着火了?这……”
大楼设计师着急万分:“糟糕,发电机室爆炸,备用电源用不了了,只剩一台贵宾用的瞭望电梯可以运作。”
目暮警官当机立断:“老人小孩还有女士坐电梯下去,剩下的人立刻从楼梯下60层,从联络桥疏散到B栋避难!”
“——啪嚓!”狂暴火舌席卷楼道,爆裂的冲击波瞬间震碎窗玻璃,浓黑的烈焰由下往上,由40层一路卷向高处。
人在生命最后的10秒会做些什么,工藤新一不知道,他只能瞬间回想起自己最重要的亲朋好友,其余的什么也憋不出来。
原来走马灯是真……“啊!”工藤新一喉咙一紧,眼前一花,漆黑的流金将他笼罩在内,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强大的冲击力推了出去!
“呜哇——!”工藤新一猛闭上眼睛!
那一瞬间就好像断了片,全身似乎挨了一记重锤,耳边嗡嗡刺响,仿佛连呼吸的空气都被剥夺一空。
空间再次撕裂,黑色流金倏地出现在楼层角落,被严实包裹在内的人势能未消,飞撞在紧闭的防火门上,硬生生将门板拍飞。
“咳咳咳!”工藤新一手撑在地上,他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肾上腺素急速飙升,劫后余生猛喘粗气。
一抹漆黑色的下摆映入工藤新一的视线。
神秘人浑身罩着严严实实的斗篷,正透着脸上的骨质花纹面具,目光一瞬不瞬,平静注视着狼狈的少年。
第78章
工藤新一差点忘记呼吸。
虽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但肯定是这个人救了他吧?
这是什么?
超级生命体?
地球外的生物?
普通斗篷总不会像活的生物那样会动啊!
工藤新一的科学三观受到严重挑战,震惊地瞪大眼睛。
森川来月握了握手,下意识活动活动手指。
药粉已经被试验体自身更复杂的免疫系统代谢掉,他现在慢慢进入能力突破后的适应期。
可是隔空取物配合空间移动,移动的距离却只有勉强这一点。
哦,也许还有多带一个人的原因。
“你、你是谁?”
工藤新一站起身,双眼透着旺盛的求知欲。
“……”面具斗篷指向走廊外面,示意工藤新一离开。
他们移动的位置刚好在45层,工藤新一可以从这一层的联络桥撤离到双子塔B栋。
至于面具斗篷自己,他还有别的事要办。
A栋30层以上全是常盘集团的办公区,火还没烧上45层,虽然希望不大,但面具斗篷还是快步走进办公室,随便找了台笔记本电脑开机。
很好,还有电。
笔记本存档一片空白,面具斗篷掰开桌上的电路板,扯出网线连进内网,屏幕弹出登录数据库的页面。
看来还有服务器勉强幸存,他插入硬盘,立即检索在库目标信息。
程序数据飞速筛选,最后定格在一个戴眼镜男人的照片上。
鼠标将数据拖拽到登录页面,密码匹配成功,登录解锁,立即自动下载权限内数据。
“原佳明?”
工藤新一一眼就认出这是第二起案件的被害人,他看着斗篷人敲键盘的动作,忍不住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按照工藤新一的推理,原佳明遇害时,今晚的凶手老爷子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老爷子顶多就是事后到现场放了个破碎的酒杯,伪装成连续杀人案罢了。
所以工藤新一怎么也推理不出是谁杀了原佳明。
——这小子怎么还在这?
面具斗篷百忙之中再次指向联络桥,示意他赶紧圆润地离开。
谁知道工藤新一看懂他的意思,但就是不走,还狡黠地笑了一下,“想让我走吗?不如你先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面具斗篷:“……”
忽然就诡异地理解了降谷先生,对上自己不讲道理时的那种无奈。
骨质面具的花纹到底没稳住,变化了个特别无语的表情。
“你的面具也是活的吗?”工藤新一兴奋道。
“好神奇,还有这个斗篷的原理是什么?光线折射?还是内置机关?看起来不像是塑料的啊,怎么做到黑色透明但看不见你的样子呢?”
面具斗篷:“…………”
拳头有亿点痒。
口袋里的手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震,工藤新一后知后觉,赶紧接电话。
“喂喂?工藤君!你在哪里!?”
隔着手机都能听见警官先生的大吼,工藤新一不得不塞住耳朵,远离手机。
“啊,我现在在45层。”
“什么?你在那里做什么!电机房和计算机室都爆炸了,你快点从联络桥离开A栋!”
“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工藤新一话还没说完,上方忽然爆出一声震天巨响,吓得他抖了一下。
60层联络桥爆出剧烈火光,桥两端齐齐炸裂,崩裂的断桥从天而降,将45层的联络桥一并砸断!
钢筋砖瓦笔直坠落,轰然砸在地面上,平地激起冲天浓烟。
工藤新一望向凭空出现的断桥裂缝,张了张嘴,改口:“……现在没有桥了。”
“可恶,这栋楼到底怎么回事——高木老弟,马上联系直升飞机……工藤君,你立刻去楼顶停机坪……等等,这是……!”
巨响再次打断两人的对话,顶层再次发生爆炸!
啧!面具斗篷捶了下桌面。
刚才那一下爆炸波及了大楼仅存的服务器,数据库下载进度停在73%,屏幕弹出Error警告提示,进度条不动了。
“……糟……宴会……火!工藤……!”目暮警官语气焦急,信号断断续续,最后彻底断了。
“刚才应该是宴会厅爆炸,现在上下楼都着火了。”工藤新一说,“电机室爆炸,自动喷淋系统可能也没办法起作用。”
面具斗篷拔出硬盘,看着来时的方向。
刚才的空间移动不巧将防火门撞烂了半边,40层火势凶猛,已经烧上45层。
楼道浓烟越来越多,滚滚黑烟裹挟烈焰从防火门喷涌而出,两人被逼站到断桥的漏口处,勉强呼吸到一点点空气。
“咳咳咳……”
黑黢黢的浓烟熏得工藤新一睁不开眼睛,他捂住口鼻,呛得直咳嗽。
这个距离,不知道能不能带着工藤新一移动去B栋。
森川来月望向断桥对面。
而且连接口处说不定也有人盯着,会暴露面具先生的存在。
万一中途掉下去了……掉下去了?
面具斗篷探头往下看,消防已经在联络桥的废墟旁边升起了气垫。
森川来月咂了咂嘴。
嗯,虽然但是……好吧。
工藤新一正咳得嗓子疼,倏地喉咙一紧,又被捏住了后衣领,紧接着后背就让人给推了一把。
脚下蓦然悬空,工藤新一汗毛直立,睁开熏红的眼睛,迷蒙中看见楼下明晃晃的橙色方块!
“等……等等!”
消防气垫承受的极限只有几十米,不是几十层楼啊!
他们又没有降落伞,这样自由落体不死也得摔成肉泥!
工藤新一又惊又怒,破着音大吼:“你到底有没有常识!?”
“知道啊。”
耳边是极速坠落的猎猎风响,身后的人声音嘶哑,好像还噗嗤笑了。
“可我是才知道你的胆子这么小唉。”
工藤新一:“……??”
警方和消防在地面紧张救援,半空中忽然传来一道幽幽叫喊,那声音由远及近,时断时续,好像从头顶上方,又好像从未知的异空间传出。
听上去还挺惨。
“……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
噗——异空间裂缝在消防气垫上方三米开了道口子,吐了个人出来!
那人啪叽陷入气垫正中央,垫子顿时鼓胀,像坨挤出馅儿的面团。
消防人员第一时间发现气垫上掉了个人,赶紧将人挖出来。
本以为会摔得很严重,甚至可能手脚骨折,可把人扶起来上下左右检查,最后发现竟然只是擦破了点表皮。
目暮警官百思不得其解,工藤君到底怎么下来的。
工藤新一两眼蚊香:“……我也想知道。”
“可恶。”他有气无力,顽强地骂骂咧咧,“这跟胆子大小……是两回事好嘛!”
目暮警官:“?”
虽然没听懂,但看工藤新一的状态好像还行,警官先生悬着的心好歹回到原位,赶紧将人塞进救护车做进一步检查。
这样大规模的爆炸,西多摩市中央医院也紧急调派全院所有的救护车前往支援,大晚上的,整个西多摩市都是救护车的鸣笛声。
伏特加挂断电话。
“可以了大哥。”他嘿嘿笑道,“上面的炸弹也炸完了。”
琴酒吐出个烟圈,冷冷哼了声。
“嗯,把宴会厅炸了,那些人就不知道我们的目的,组织的数据也不会泄露。”
可伏特加想不明白:“不过原那个家伙,竟然会背叛组织?”
“有什么好奇怪的,那家伙不过是一只享受组织资源,却升出不该有想法的待宰老鼠罢了。”
琴酒咬住香烟,“哼,终究还是躲不过,他血液里面流淌的背叛基因。”
伏特加似懂非懂,“拜他所赐,这下常盘集团算是完了。”
琴酒对这个话题失去兴趣,说:“贝尔摩德,你那边的状况。”
“出来了哦,白色冷冻车,尾号03。”
受摩天大楼爆炸的影响,医院乱成一片,值班人员几乎全部抽空,管理松散,掉包一辆车轻而易举。
琴酒站在路边,医院方向开来一辆箱式车,缓缓停在黑色保时捷前,司机下车,利索打开货箱门,里面赫然放着个方型冷冻箱。
琴酒注视着冷冻箱,没有动。
大哥没让动作,伏特加只好停住上前的步伐。
琴酒呼出最后一口烟,踩灭燃尽的烟头,平淡道:“打开它。”
伏特加赶紧打开锁扣。
冷冻箱躺着一个男人,他皮肤冻得苍白,诡异发蓝,浑身皮肉翻卷,五官炸得血肉模糊,完全认不出本来面貌。
难以想象,这个男人有可能是他们见过的,那个活生生的特基拉。
反正伏特加是认不出来,他忍不住问:“这真是他?”
琴酒默不作声,思绪似乎已经不在这里。
眸中的神色冰冷又复杂,锐利而审视,闪烁着伏特加看不懂的情绪。
银发男人一身全黑的大衣,站在冰冷的车厢内,仿佛不是在看宿敌狼狈的下场,而是来进行一场无声的悼念。
区别只是少了束花。
——不对不对,伏特加摇头,这都是什么可怕想法。
伏特加小心翼翼:“……大哥?”
今晚的大哥有点奇怪,沉默的时间格外的长。
似乎被他惊醒,琴酒顿了顿。
“运回去确认身份。”
“是。”
夜晚的寒风吹起银色的长发,背后是摩天大楼爆炸的巨响,琴酒原地默立,目送冷冻车开走。
即使是伏特加那不怎么敏锐的眼神,也察觉出琴酒有些不同寻常。
大哥不是一直想弄死特基拉吗?
这感觉怎么那么奇怪。
如果是贝尔摩德在的话,大概能看得出来吧。
不过那个女人从来不会明说,打的十句哑谜伏特加有八句听不懂。
伏特加悻悻,还是算了。
贝尔摩德忽然说:“这边也差不多好了哟。”她在频道很轻松地笑了,“稍微给点压力,他们就忍不住了,真乖。”
琴酒坐回车上,笔记本电脑上是贝尔摩德的现场实拍。
医院那个病房外,值守的美国人增加了一倍,他们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更加凝重,不时跟耳机通话,神情分外紧张。
琴酒切换镜头,一辆黑色迈巴赫保姆车驶入医院,停在后门。
伏特加嗤笑:“这是要逃跑了?”
几个彪形大汉紧紧围住中间的轮椅,急匆匆从医院出来。
轮椅上的男人穿着宽大病号服,辨别不出身形,头上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也看不清样子。
他手臂打着石膏,脖子戴着颈托,所以动作不太利索。
基安蒂端枪站在对面马路楼上,“杀还是不杀,我的手已经痒了。”
真兴奋,可不是谁都有做掉第一杀手的机会!
壮汉保镖将人扶起,小心翼翼搀扶上车。
眼看目标快要坐进车子,再不干哪里还有射击机会。
基安蒂着急催促:“喂,琴酒,到底怎么样!”
琴酒淡声说:“不是那家伙。”
基安蒂:“什么?怎么看出来的?”
“下轮椅和上车,这家伙下意识迈的惯用脚不对。”琴酒啪嚓点燃香烟,“那家伙是右撇子。”
伏特加:“啊可是,也许是那家伙故意的?”
“不可能。”琴酒否认的语气有种莫名的笃定,“那家伙的脾气直来直去,最不屑做多余的事情。”
贝尔摩德一直没说话,忽然开口:“琴酒的判断没错,不是那家伙。”
第79章
琴酒漫不经心,吸了口烟,“你看到了什么。”
贝尔摩德:“你们的角度看不见,上车之后他把口罩脱了。”
贝尔摩德调整摄像头,捕捉目标的长相匹配人脸系统。
“找到了。”
“阿敏德雷克,美国投资家,最新对外公布的行程是来日本出席活动……应该就是参加摩天大楼的落成仪式。”
“时间也对得上,航班在几天前入境,入住的别墅附近恰好发生了铁皮屋群爆炸,撤离时不慎烧伤……第二天改住度假山庄疗养,又在山庄骑马时坠伤入院。”
“再来今晚,摩天大楼也炸了……”贝尔摩德忍不住溢出一声笑,“噢,真是个倒霉鬼。”
“这人仇家很多,估计以为这些都是针对他的暗杀行动,难怪要找使领馆庇护,现在可能在找最快的航班回国呢。”
“切,什么嘛。”基安蒂没了兴致,“所以冷冻车那个就是真的特基拉咯,真扫兴,原来已经死了啊。”
贝尔摩德收起倍镜:“那我也撤了,没问题吧,琴酒?”
琴酒看着笔记本,咬着烟出神。
香烟燃起一点火星,烟气在空气中飘散,男人脸上没有半点完成任务的松懈。
伏特加不是很懂琴酒的意思,不禁问:“大哥?”
“……伏特加,掉头。”琴酒的脸色黑得吓人,“追上冷冻车!”
——摩天大楼爆炸前十分钟。
别墅区宁静优雅的西北边,别墅外依然围着警戒线,花园中一棵大树的死角,有道人影轻轻跃上阳台,打开窗户潜入屋内。
案发现场维持原样,血迹干枯发黑,标记人体形态痕迹的白线还贴在地上。
安室透蹲下,仔细观察地上那滩血。
第二起命案的被害人是常盘集团的首席软件工程师原佳明,他胸部中枪,瞬间毙命,死时手中握着把银制餐刀,似乎是在吃蛋糕的时候发现有人行凶,于是拿刀反抗。
掉入血泊中的酒杯碎片并没有沾上血迹,应该是血干了以后,才被后面来到现场的某个人放上去的。
因此凶手和放酒杯的是不同的人。
但是冷兵器怎么敌得过热武器,原佳明举刀只怕不是为了反抗那么简单。
所以银制小刀是——
银的刀,银……
目光触及墙边的酒柜,安室透扯了扯嘴角,原来如此。
银的罗马字母拼写是“GIN”,换作酒的名字,就是琴酒。
大概琴酒也以为原佳明是想拿刀反抗,因此没注意到对方其实是想留下死亡信息。
安室透打开桌上的计算机,不出所料,里面所有数据都被消除了。
下午时间紧急,森川来月没来得及详细解释,但他有提到,苏格兰拿到的那份暗杀名单其实很早之前就有了。
但原佳明的名字不在名单上。
琴酒除掉原佳明的理由,应该是“过去”的原因。
既然是“过去”留下的东西,那就不一定保存在现在的计算机里,有可能藏在这间屋子的某个角落。
远处蓦地发出几声巨响,骤然撕破夜晚的寂静,把安室透从沉思中拽了出来。
他快步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
摩天大楼冒出熊熊火光,不断发出爆炸的轰鸣,即使别墅区远离市中心足足几公里,也能清晰看见那直冲半空的浓烟。
啧,安室透咬牙,森川来月猜得没错,琴酒那家伙真的这么快就动手了。
没时间犹豫,安室透在屋内四处寻找,希望可以发现点有用的。
能找到的东西已经被警方搜走,能消除的证据琴酒也已经全部消除,如果还有的话会藏在哪?
安室透看了看桌底,没有什么特殊记号。
别墅被屋主布置得干净整洁,主卧室干干净净,除了在墙上挂一幅简单的画作充当装饰之外,其他全是屋主的工程用书,还有各种零食。
安室透盯着那幅画。
那是幅山水画。
人的大脑分左脑和右脑,理性的左脑“学术脑”负责处理语言数字,具有分析和推理能力,感性的右脑“艺术脑”则擅长音乐绘画,更偏向图形和空间几何。
原佳明是软件工程师,爱好是玩游戏,按照家里的摆设,他应该是个标准的工科男。
如果安室透是原佳明,即便要买画作装饰,也应该对机械素描,又或是对汽车结构图更感兴趣。
安室透扶上画框,左右用力推了推,咿呀——画框被拉开,墙上赫然嵌着个小保险箱。
保险箱开锁是指纹和声纹二合一的录入系统,但他的主人已经死了。
安室透皱眉,这可不是两枪就能打爆的问题。
“铃铃铃——”
客厅座机铃响,电话超时无人接听,转自动应答。
“——这里是原佳明,现在无法接听电话,如果有急事,请在哔声后留言。”
“——原先生,我从开发室出来了,新游戏的效果保证让您吃惊!”
“……啊?为什么不要打电话……”
“什么!原先生被……真的……?”
安室透安静等待电话挂断。
他看了眼保险箱。
座机铃声再次响起,一个虚拟乱码电话接入。
“——这里是原佳明,现……”
安室透按掉电话。
他咬着小型勘察电筒,将透明纸黏在鼠标侧边,摁了摁再撕下。
灯光透过透明纸,上面黏着枚清晰的指纹。
透明纸按上指纹识别器,识别成功,激活声音辨识模块,录音口提示灯亮,安室透按下录音笔,播放刚刚录好的声音。
“这里是原佳明……”
滴——保险箱安全锁解除。
安室透松一口气。
保险箱内放着台非常旧的笔记本电脑,笔记本里只装了一个驱动软件。
安室透立即从怀里掏出外接硬盘——
——此时此刻。
伏特加油门踩死,街边夜灯在保时捷车身上划过道道冷白流影。
车内气氛冷滞,琴酒一直不做声,冷硬肃然的脸上阴云密布,伏特加大气不敢出。
滴滴滴!笔记本急促弹出警告提示,有外部IP正在异常连入内网。
琴酒眉心蓦地拧紧:“三号点的IP被定位了。”
伏特加愕然,那不就是他们现在赶去的据点吗?
伏特加说:“不可能,没连接器定位不可能连上内网啊!”
琴酒连上耳机:“是我,立刻检查据点服务器。”
“一切正常,没发现异常接入。”背景音是组织成员匆忙的回答,“……东西到了?拉下来运进冷冻室,小心点……”
琴酒立刻打断:“等一下,不要让车子开进去!”
【内网连接成功】
【ID识别归属:HARA】
“原?”伏特加脱口而出,“是原那家伙?那家伙不是死了吗?”
“……怎么可能。”琴酒说,“那家伙没有这个级别的内网权限。”
这是更久以前,属于某个已经死掉的老鼠的ID。
“立刻中断服务器,放弃据点!”
“基安蒂,马上去我发的地址,不管谁在里面,先给我做掉。”
“贝尔摩德,跟上美国人的车,看他到底去哪里。”
一连串命令下完,琴酒面上已经是寒霜满布,大手紧握的纸烟盒赫然扭曲稀烂,汹涌的杀意几乎可以化成实质。
“——琴酒,备份完数据之后立刻放弃三号据点。”耳机频道中,一道变声的电子音突然接入,“给我仔细查那辆冷冻车!”
伏特加神色一紧,是朗姆老大。
“不用你说。”琴酒的声音又冷又硬,“我在路上。”
他们最后锁定,爆炸现场救护车一个拉出来六个人,现在只有两个没确定身份。
当时有三个诱饵,一个已确定身份的死在了现场,还有两个下落不明。
西多摩医院里那两个疑似身份的,现在已经确定一个是美国富翁,那么剩下太平间那具尸体的身份,有可能是不明下落的两个诱饵,也有可能是特基拉。
所以问题肯定出在冷冻车上。
冷冻车只是幌子,对方真正的算盘,是想借冷冻车作为定位,找到组织的服务器。
组织成员动作很快,琴酒赶到据点时已经火光冲天,该销毁的全部埋在火海中,脆弱的墙橼轰然倒塌,看不出据点原貌。
冷冻车按照吩咐停在隐蔽的角落,伏特加拿着探测仪绕车一周,“大哥,车外没有发现。”
琴酒一把拉开后车厢,寒冷的白气喷涌而出。
冷冻箱摆在车厢正中央。
琴酒二话不说,连人带箱一把将箱子翻成底朝天。
定位发信器闪烁丝微红光,赫然贴在箱底部。
伏特加脸色骤变:“这……”
“这是在耍我呢。”琴酒的神情愈发狠戾,手指几欲捏烂那枚定位器,“好得很。”
他忍住怒气,下车扣上门。
“——喂,琴酒,你给我的地址里面没人啊。”
基安蒂在空无一人的别墅里上下走两圈,“这里除了家具就是空气,鸟人都没有。”
“——我这里也正常。”
酒红色机车停靠在高架桥边上,望着迈巴赫保姆车以火烧屁股的速度驶入使领馆。
贝尔摩德:“我觉得跟美国人没什么关系。”
伏特加:“大哥……”
“算了。”
琴酒捻着那枚定位器。
“这玩意不能单独运作,只要启动就必须联机,想要查背后是谁很简单……撤退,我要看看是谁……”
话还没说完,定位器在琴酒指尖炸裂,“噗”一声轻响,斜前方的地面上徒然多了个弹孔。
定位器竟然被一枪精准打爆了!
“什么?”
伏特加正要回头,琴酒一把扯过他的衣服,往树后面扑过去——
“轰!!”
冷冻车外置悬挂油箱被一枪打爆,汽油引发的爆炸瞬间将冷冻车掀上半空!
滚烫热浪近距离拍在伏特加身上,把伏特加吹得倒冲好几个跟头。
幸好琴酒手快,拉着伏特加躲过直面的冲击,否则近距离爆风会将伏特加拍撞上墙壁,直接灵魂出窍,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耳中全是嗡嗡刺响,大块头摔得头晕眼花,被冲击波的力量震得手脚酸软,差点爬不起来。
素来纤尘不染的黑大衣沾上大片烟灰,琴酒望向烧得一片狼藉的据点,额角爆起连片青筋。
他怒极反笑!
身后是连片的低矮厂房,推算子弹入射的角度,能做到的只有900码外的那座高楼!
琴酒抄起步枪,回身对上子弹袭来的方向,高倍瞄准镜对准高楼层层扫视,却没发现任何可疑目标。
狙击手早就跑了。
警笛和消防车的声音由远及近,伏特加啐了下,“碍事的家伙要来了。”
朗姆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朗姆的声音在变声器的加工下愤怒又诡异,琴酒怒火中烧,语气比朗姆还冷,“我也想知道。”
朗姆怒道:“把尸体带走,记住,烧成灰也要带出来!”
“——把谁烧成灰也要带出来?”
耳机对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琴酒瞳孔一震。
“今晚的宴会真是盛大,我好久没看到这么漂亮的烟火了。”
一把枪顶住朗姆的后脑勺,朗姆顿时僵立原地。
咔哒——来人握紧枪把,解除保险,枪口更加顶紧两分,紧紧压上朗姆的头皮。
“烟火大会怎么能缺了主角,竟然烧成灰也要带回来呢……”
“就是不知道带回来,是想干什么呢。”
黑风衣嗓音沙哑,懒洋洋地说:“不如你说说看,朗姆。”
第80章
今晚的西多摩市多灾多难,几次巨响震得居民纷纷冒头张望,然后惊恐地发现全城竟然炸了三个地方!
西多摩市上空都是催命的鸣笛声,再加上前不久隔壁并盛町才炸了一座废墟,LINE上顿时炸开锅,世界末日和阴谋论学者甚嚣尘上,官方不得不紧急下场辟谣。
“今晚真热闹,到处都炸开了花。”
赤井秀一吹了声口哨,将M300拆掉塞进吉他包,“就是有点对不起西多摩警方,今晚有得忙了。”
诸伏景光还在用观测仪密切监视琴酒,随口应道:“没事。”公安会派人支援的。
赤井秀一背起包:“德雷克那边,联邦局已经安排回美国的航班马上送他走,不会有问题。”
诸伏景光:“好的。”
赤井秀一:“好不容易有戴罪立功撤销案底的机会,他配合得不错。”
诸伏景光:“嗯。”
赤井秀一:“我说景光君,你拜托我的事情完成了,是不是应该有点表示。”
诸伏景光:“比如?”
赤井秀一:“比如感谢我。”
诸伏景光正专心致志,敷衍道:“感谢你。”
赤井秀一:“……”
见搭档实在没空理会自己,赤井秀一只好探手摸怀里的烟。
然而还没摸到烟屁股,诸伏景光就来一句:“不许抽,火星会被发现。”
赤井秀一:“……景光君是后脑勺长眼睛了吗?”
诸伏景光收起观测仪:“走吧。”
赤井秀一嘴角弯弯:“了解。”
他的笑声有点促狭,诸伏景光莫名其妙,回头扫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人在笑什么。
算了,还是汇报情况要紧。
诸伏景光说:“我这边撤了。”
“——收到。”别墅花园对面,安室透无声站在别墅间的巷子阴暗处,静静注视墙外。
女杀手什么也没找到,无功而返,脸色很臭地钻进蝰蛇跑车,急哄哄驶离别墅区。
车尾灯消失在道路尽头,安室透收回目光,看向手上的笔记本。
驱动还在运行中。
“——我有一个想法。”
看见摩天大楼即将举行落成仪式的新闻之后,森川来月马上回家,然后给安室透带了个硬盘。
“这个定位程序一体两用,有两个定位器,各自独立运行不受影响,挂掉一个另一个也能用。”
森川来月边操作边解释。
“但它也有缺点,需要接入超过30秒才完成搜查,而且启动后必须联机,时间太长的话会被他们反过来捉住尾巴。”
“我猜降谷先生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先放消息出去,然后利用特基拉的真假身份,借机混淆琴酒的视线。”
森川来月叹气:“可现在行不通了。”
“以琴酒的性格,一定会借着这次落成仪式的契机,一举确定医院那两个人的身份。”
安室透皱眉:“我知道组织的服务器重要,但它不是我们最终目标。”
“说的也是,那这样的话。”森川来月搅了搅蛋包饭,“就该我出动了。”
安室透满脸不赞同:“这次时间紧迫,或许下一次会有更好的机会。”
森川来月反问:“降谷先生真的这么认为吗?”
安室透紧抿双唇,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们都知道机会都是转瞬即逝,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没关系,反正‘特基拉’已经争取到最极限的时间了。”森川来月很冷静,“他不能消失太久,他还有他该做的事。”
森川来月平静到可怕,安室透没有任何站得住脚的理由否定这个计划。
森川来月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像是有什么使命,急需他去完成一样。
难道是……
安室透握紧了拳。
笔记本屏幕上,A点定位器在五分钟前已经下线。
另一个定位器在黑风衣身上,安室透垂眸,耐心等待下一个新定位点激活。
“你这家伙,最近都去哪里了。”
朗姆毫不在意后脑勺顶着的枪,哈哈笑了声。
“组织给你下的任务你也不接,打给你的联络你也不听,那位大人很着急啊。”
朗姆想回头说话,可枪口却没让朗姆动半分,杀手骤然施加压力,无声警告朗姆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在对方说完话之前要闭上嘴,保持礼貌,仔细倾听,我说的没错吧。”
黑风衣语气淡淡,“至少BOSS是这么教导我的。”
啧……
朗姆侧头,豪华休息室的门被无声打开,有几个人影在门外蠢蠢欲动。
“啊——!”
打头阵的黑衣侍从爆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捕鲸叉生存刀快如闪电飞射而出,哆地一声脆响直插入墙,将那侍从的手掌心狠狠钉在墙上,血花四溅,像泼墨一样在墙面开了个红染坊。
几个黑衣侍从被吓了一大跳,谁也不敢动。
黑风衣背对着他们,丝毫没将他们偷偷摸摸的举动放在心上,平静地吐了一句:“滚。”
侍从们双腿打颤,这气势……谁敢动啊!
况且朗姆大人还在他手上,这……
黑风衣幽幽叹气,“看来是我的级别太低,不足以命令你们了。”
然后握枪的手倏地用力,枪口将朗姆的脑袋顶得更低两分。
“不、不是的,特基拉大人……”
“够了!”
独眼壮汉脸色铁青,僵着身子呵斥,“滚出去!”
几个黑衣侍从鼓起勇气,赶紧把同伴解救下来,片刻不敢停顿,关上门立刻退出休息室。
昏暗的休息室霎时间安静下来。
黑风衣说:“就我跟你了,聊聊吧,朗姆大人。”
“记得回来那天我说的很清楚,我跟你不熟,也对你没兴趣。”黑风衣漫不经心,“但你显然没听进脑子里。”
“你在给BOSS做什么,我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
“我跟你不同,是打打杀杀的粗人,你动脑子搞我,那好,我就专心杀你。”
“别说什么BOSS允许的垃圾话,我也可以是BOSS允许的。”黑风衣耸肩,“废话谁不会说,先下手为强,反正死人都是哑巴。”
“要是把我惹得不高兴,大家都别想好过。”
“对了……不然我发现一个设施就给你弄掉一个吧,你说好不好?”
黑风衣满含恶意地笑了,笑容特别意味深长。
“我发疯会干什么,你应该最清楚。”
“毕竟五年前我已经发过一次了,你说是不是,朗姆大人?”
朗姆额角青筋抽搐:“我在那位大人身边侍奉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呢。”
“哈!”黑风衣嘲讽,“难道组织竟然还有尊老爱幼这种说法?”
他半点面子也不给,“即使有那也是你尊着我,叫你一声‘大人’尾巴就翘上天了?搞清楚,论资排辈我比你老得多。”
黑风衣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
朗姆这下真的忍不住,光秃的头皮凸起条条青粗的筋络,显然被这个口出狂言的臭小子气得要爆血管。
朗姆又怎么会听不出这家伙打的哑谜。
那是他最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这样就沉不住气了?”
门外有道极轻的声音接近,黑风衣笑意更深了,“真遗憾,本来是想跟你再瞎扯一会的。”
“砰!”休息室大门被人踹开,黑风衣比来人动作更快,飞起一脚蹬在身侧的绣纹绒面椅上!
砰砰砰!
琴酒劈手举枪瞄准,酒柜精致昂贵的美酒应声炸裂,子弹贴着人在墙上划出一排弹孔,水晶玻璃漫天开花,通通沦为渣滓。
黑风衣的脚力足以按吨计量,三人座的加长实木椅直接打着旋倒飞向门口,琴酒避无可避,跃起翻身,就着椅面滚下。
眼前黑影暴起,一记鞭腿将琴酒仰面踹在地上,黑风衣顺势欺身顶膝压上琴酒前胸,然后看也不看,抬手往身侧开枪!
“砰!”墙面的弹孔距离朗姆的鼻尖只有两公分。
朗姆脸色无比难看,面上血色唰地退尽,停住想拿枪的动作。
黑风衣友善提醒:“不要动。”
滴——安室透眉心一动,手里的笔记本弹出等候提示,新定位器激活,硬盘程序启动,追踪开始。
黑风衣跪压在琴酒身上,五指紧扣脖颈,另一手的枪却笔直对准身侧的朗姆。
黑风衣笑眯眯道:“琴酒,你的肋骨没事吧,还疼不疼?”
他看似和蔼可亲,实际上身体重心逐渐向前,膝盖垂直抵上琴酒受力的前胸。
琴酒闷哼:“呃……!”
他想动,然而黑风衣左膝抵住他的胸口,右腿压住他的左臂,脖子还被掐住,唯一能动的右臂骨折,完全使不上力气。
固定带紧迫胸口,还未痊愈的前胸针刺般闷痛,窒息感源源升起,鼻尖跟口腔迅速涌上一股血腥气。
琴酒大脑缺氧,看不清黑风衣模糊的面容,只看见这人的嘴角划出一道血痕,被粉色舌尖轻轻舔去。
那抹艳红极小地动作了一瞬,琴酒喉间急促滚动,徒劳地蜷了蜷手指。
桃花眼漫起轻蔑嘲讽的笑意,黑风衣轻柔问道:“肋骨没好的话,师傅帮你治一下?”
说罢,脖颈上的手指骤然用力!
【真司!】
滴——安室透精神一震,驱动再次接入内网,屏幕搜索框不断刷新数字,程序开始定位。
【住手,真司。】
黑风衣额角肌肉抽搐,勉强忍住紧收指尖的动作。
他抬头,望向角落处的隐藏摄像头。
那凶狠的眼神,如同一匹桀骜不驯、不服管教的狼。
这不是一只狗应该有的眼神。
【……】
摄像头对面一时窒住。
——笔记本程序快速跳动,安室透紧张盯视已经跳出的数字。
8,5,9……
【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明白了吗。】
这句话看似是对特基拉说的,但朗姆眼角狠抽了一下,知道“那位”是在对他下达停止命令。
4,1,1……安室透屏住呼吸。
【特基拉,尽快恢复任务状态,我会再给你发送新指示。】
滴——通话切断,数字暂停更新,IP地址定位失败。
啧,安室透咬牙,只差一点点!
“切。”黑风衣无趣起身,“真无聊。”
琴酒喘着粗气,双眸一瞬不瞬,紧紧注视眼前的男人。
黑风衣背对他捡起地上的生存刀,背脊瘦削,仿佛能支棱出骨头。
朗姆阴冷道:“满意了?”
黑风衣挑眉:“这话说的,不是应该的吗?”
“等一下。”琴酒声带受损,嗓音艰涩,“今晚全都是你干的?”
“你说那些无聊的小丑表演?”黑风衣冷淡反问,“那不应该是你的手笔吗?”
室内一片狼藉,黑衣侍从束手束脚,站在门外不敢动作,眼睁睁看着黑风衣踢开脚边的碎玻璃,双手踹兜,跨过满地渣滓,一脚深一脚浅走出去。
“没想到,那家伙竟然还活着。”
贝尔摩德几个没被允许进入朗姆的别墅,只能远远等在据点最外围。
伏特加满脸不可思议。
在铁皮屋群那种大爆炸竟然还能毫发无损、活蹦乱跳地跑出来?
特基拉还是人吗!
“嗯哼哼哼……”贝尔摩德忍不住笑了。
既然能在地堡行动全身而退,区区屋群爆炸而已,那家伙可没那么容易死。
贝尔摩德对此倒没有感到很意外,靠着机车闭目养神。
基安蒂没好气:“你笑什么?那家伙没死我们都得遭殃。”
她最讨厌就是这种时候的贝尔摩德。
总是一副早有预料,未卜先知的模样,好像很了不起,头抬得可以用鼻孔看人那么高。
基安蒂见了就烦。
贝尔摩德本来还压着笑意,基安蒂的警告让她笑得更大声了。
“你这种级别在他眼里算得上什么?”贝尔摩德嗤笑,“别把自己太当一回事。”
基安蒂怒道:“你说什么!”
伏特加试图插嘴:“所以特基拉到底……”
贝尔摩德耸肩:“我也可以再说一遍。”
基安蒂怒火中烧,狠声道:“就是你这种狂妄自大的态度,卡尔才会被你害死!”
贝尔摩德:“卡尔瓦多斯是自己找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基安蒂:“你怀疑卡尔的忠诚吗!”
贝尔摩德反唇相讥:“可事实就是这样呢。”
伏特加没法插嘴,忽然眼前一亮,在黑暗中捕捉到琴酒的身影。
“大哥!”
琴酒眼神阴翳,唇上毫无血色,回到保时捷拿出笔记本。
他再次刷新内网。
在他这次登录前没多久,一个分外眼熟的ID二次接入过内网。
【ID识别归属:H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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