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弩以为会在这里看见熟人，她在看清地标信息时立马想到了当初在联校比拼中见到的苏锈春苏指导，还有跟对方依稀形影不离的叶利督察。
但是这二人都不在分部内，据说还在第七大区各处做某种巡查工作。
“苏指导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做接待的协会人员笑容亲切，她看向姜玉弩的视线带着几分未遮掩的好奇，“苏指导特意嘱咐，一定要用协会里最好的仪器来给你做天赋等级评定。”
姜玉弩和木蒂莎被这位小圆脸，长得一脸福相的接待员引着往协会走廊深处走，对方很健谈。
接待员笑着继续说：“苏指导还说了，让我们千万不要吝啬开仪器的费用，万一我们的财务人员心疼季度资金，那开仪器的费用，就由她的私人账户来出。”
木蒂莎老师立即道：“那怎么好意思？”
恩格这边也提前筹备了一笔开高级仪器的资金，是校务办公室特批下来，专门拿给姜玉弩做天赋等级测试用的。
姜玉弩曾经在做入学体检时，听人提过一嘴做天赋等级测试的费用高昂，所以很多入学初级学校的新生，只会做异能分类测试，不会做等级测试。
她记得给她分享这条信息的人好像是另一位少爷薛展星。
“为什么开高级仪器的成本会很高昂？”姜玉弩好奇问。这也是一个她过去没仔细探寻过的问题，今天正好顺势问一问。
灵鹿协会分会的接待员回答：“因为每一台检测仪器，不管等级高或是低，它们能够承载的异能输出值都是有上限的。”
并且不同于常规的“等级越高越耐造”原理，在异能天赋等级检测仪器这里，反而是越高级的检测仪器越金贵娇气，损耗率远比低级检测仪要高。
姜玉弩继续问：“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承受的单次异能冲击幅度差异。”接待员说，“就好比一个沙袋，假如说是面向普通市民使用的健身沙袋，你把它挂在公共健身区域，它可能连续数个月到一两年都还保持完好，哪怕被频繁使用也不会出现严重损耗。但如果这个沙袋被放在拳击手专用健身空间，就算是挂上制作最精良的沙袋，也有可能快速损坏，进入报损阶段。”
承受多次但均衡的力量冲击，和承受少量却直逼界限的力量冲击，前者反而能使器具服役时间更长，后者则可能经不起几回强力冲击就坏了。
姜玉弩搓了搓脸，她已经和木蒂莎老师被引导了一扇自动金属门的门口，门后就是灵鹿异能者协会分会的仪器室。
“进入报损阶段后，设备不可以维修吗？”姜玉弩问。
“可以。”接待员一边刷权限卡开门，一边莞尔一笑，“只是高级设备的维护成本也更高，因为高级设备不仅讲究承载异能输出上限值更高，还要讲究精确度，能够不错过任何一分能量波动幅度。”
也许对于天赋等级较低的异能者来说，这点能量峰值的高低差异不算什么，但是对于高天赋等级的异能者来说则不同了。
“天赋等级达到B级以上后，同等级内拼的便是能量最高峰值。B级的异能者们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A级，甚至是站在力量金字塔顶端的S级了。”
频繁的维修和养护也有可能影响仪器的精度，这也都增加着隐形的成本。所以，以上种种因素叠加，成就了“高级仪器启用一次费用不菲”的局面。
接待员对姜玉弩颇有好感，觉得小姑娘很合眼缘，所以她开门把师生二人引入室内，不忘分享新鲜的小笑话：“其实啊，苏指导出门前还说了，她说假如你一个不小心，让分部最高级的检测仪在你手上也报废了，让我们全员不要惊慌，给你按这台仪器的最高测定标准发检查报告单就好，其余的等她回来再说。”
姜玉弩：“……”
小圆脸接待员“哈哈”一笑：“你说苏指导是不是很夸张？”
说什么让协会分部的高级仪器都报废了，怎么可能嘛！哈哈！
木蒂莎老师：“……”
木蒂莎老师没有作为随队教师去参与上学期的联校比拼，不过对于姜玉弩在联赛期间的几桩重要事迹，她都一清二楚。
外形仿佛大地之母的老师低头看学生一眼，学生也偷偷摸摸看她一眼。
师生二人的目光在半空相接，怎么看都觉得对方透着几分心虚。
木蒂莎老师用女中音笑着说：“是啊，苏指导太夸张了。”
姜玉弩声音清脆地说：“哈哈哈，就是啊。”
然后师生二人再对视一眼。
只有小圆脸的接待员姐姐笑得最天真无邪：“对吧？就是说嘛！”
小圆脸接待员向姜玉弩自豪展示了协会分部最好的高级检测仪。
“看！”她说，“这就是我们这儿最好的异能等级检测仪了，性能可以说全第七大区top1 ，内部的零部件，都是从第二大区采购回来，并且由叶利督察亲自盯着保养升级的！”
姜玉弩还不知道叶利督察竟然还是位技术人才，她对对方照顾苏锈春的各项技术更加印象深刻。发现仪器是经过叶利督察之手升级的，姜玉弩在心里忍不住夸了一句“好全能的男人”外，对这台仪器投送的目光更加敬畏了几分——高昂的人力维护成本，让它身价看起来更高了呢！
“好啦，别紧张。”接待员像看出小姑娘的紧绷，笑着安慰说，“做天赋等级检查也很简单的，我现在就开始给仪器做预调试，等那边的信号灯亮起来，你就走进去，然后在检测舱内尽情释放你的最大异能输出值就好。”
仪器检测舱的四壁都由异能吸收隔离材质制造，可以防止异能外泄，对检查室造成损伤。舱室内的核心元件也高度灵敏，可以捕捉到异能输出时的瞬时最高峰值，记录整段能量波，判断异能输出的稳定度。
姜玉弩很少感到紧张，几乎没有过在“考核”当头却手心轻微冒汗的体验。然而，当那小小的一枚信号灯亮起来，接待员姐姐欢快地招呼她：“好，你可以进去了！”
姜玉弩：“……”
白发小姑娘默默移动步伐，觉得自己手心冒汗了。
她走进检测舱内部的背影透露着犹疑和忧愁——完全充满对赔钱的畏惧！
但是话又说回来，万一其实不至于呢？
姜玉弩也不知道自己上回在松南学院凭空造了一棵树出来后，她那一次的能量峰值有多大，因为在那个现场没有能量捕捉设备，后来雷斯丹尼尔带她去松南提供的检查室里做检查时，她把人家的检查仪又炸了。
万一其实她也就只是比普通同龄人要略强一点点，而且松南上回提供的检查仪可能……可能服役时间比较长，等级也不怎么高，正好到她这里冲击了一下，结果一下就炸了呢！
姜玉弩在胡思乱想中走入仪器，站定在检测舱的中央，舱门轻微“呜”一声，圆润的弧线门框滑过轨道，让整个舱室变为全闭合空间。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以多少有两分不管不顾的心态，开始释放自己的异能。
莹莹绿光从姜玉弩的手中散发出来，先是像萤火，然后快速包围她的双手，再从双手攀升至两臂，一转眼庞大的绿色元素异能环绕她周身闪烁，将她的白发都映照成了绿色。
姜玉弩被自己平稳释放出来的异能所吞没，能量光逐渐与她的呼吸频率吻合，随着她清浅的呼吸光华闪烁。
在闪烁的绿色元素异能里，隐隐约约有一些形状虚影：比如手柄细长的金属锅铲，比如她在实践赛里顺手折取过的树枝，还有她在孤岛上使用过的小刀……以及她之前在游戏里抚碰过的长刀。
武器的虚影闪现在元素异能之中，那都是姜玉弩切实触碰过的器具，它们形态交替的被包裹在异能光芒里，好像只有她心随念动，元素异能下一秒便会把实物凝结出来，任她取用。
但姜玉弩闭着眼，这一幕她暂时没看到。
她只专注着提高自己的能量输出水平，目前的状态，还远远没有达到将她能量核心完全敞开的地步。
姜玉弩闭着眼，用卢西茜和木蒂莎反复指导过的方式，探寻自己的能量核心，在确定里面仍有充裕能量之后，她把它调取值拉到最大——
她白色的发丝飞扬起来，密闭的舱室内部空间本不应该有风，可充沛的元素异能缭绕在她周身，暴涨成一场元素异能汇聚而成的能量风暴！
舱室外，小圆脸接待员本来还和木蒂莎欣喜地说话：“姜同学的能量释放好平稳，完全是按着正常能量曲线在上升，哎！过B级了……还在升，马上就要过A级了！”
当能量值抵达“ A”的标识格，接待员的笑容还在脸上，传播喜讯的嘴正张开，伴随着惊天动地“轰隆！”一声巨响，她凝在了这个即将传递喜讯的表情。
眼疾手快的木蒂莎用绿色土元素异能瞬间包裹两人，木蒂莎老师有劲的胳膊一把抓起接待员，把她夹在胳膊底下，一阵风似的蹿出了正在坍塌的检查室之外。
第132章
姜玉弩是在切实感到了温度变化，感受到了真实的风后，立即顿察大事不妙的。
她霍然睁开眼——发现自己直接一眼望到了灵鹿异能者协会分会的内部花园。
姜玉弩：“……”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花园，原本与检查室相隔了一条封闭式走廊，中间包含有走廊外墙以及检查室外墙两堵墙壁。
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两堵墙壁都被打通了，户外的风能够直接吹拂过花园，再把带着花园清新芬芳的空气运输进检查室里，吹到姜玉弩的脸上。
姜玉弩：“…………”
哈哈，真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呢。
之前刚来协会时，姜玉弩还没有见到几个灵鹿协会分会的工作人员，只见到了小圆脸接待姐姐，然而此刻，一举打通两堵墙的动静实在不小，把分会里驻留的其他人员全惊动了出来。之前没有见着的分会工作人员就像是从地里冒出头来的土拨鼠，他们纷纷从四处探出了脑袋，表情一个比一个疑惑。
“怎么了？”有人探头探脑地问，“有人袭击咱们了？”
“不是。”另一位“土拨鼠”消息显然更灵通点，“好像是有学生在检查室那边，做天赋等级测试。”
前一位沉默了一下，继续探头查探情况，然后充满疑惑地说：“咱们的检查室呢？”
“……”后一位“土拨鼠”沉默了半天，显然也是在探头观察，消化自己眼前所见。
然后这人提出了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除了检查室，还有检查室里面的检测仪呢？”
失去了两堵墙，原本的检查室直接与外界相连，仿若变成一个坦坦荡荡的大开间。也许外间的几位并没有要特意“八卦”到当事人脸上的意思，然而，场地开阔，风是最好的消息传话筒，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全传进姜玉弩本身也灵敏的耳朵里了。
之前那个四壁环绕的封闭式检测空间也变成了“露天派”，姜玉弩站在残余的检测舱底座上，不是很愿意马上细想消失的舱壁去了哪里。于是她再度环顾四周，决定以人为本，先关心之前站的离检测舱最近的木蒂莎老师和小圆脸接待员。
“老师？接待员姐姐？”姜玉弩说，“你们还好吗？”
接待员像一个娃娃似的被木蒂莎夹着逃离检查室，人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撤出爆炸冲击波范围，呆呆转移到平安地点，再被木蒂莎从胳膊底下放开。
她一脸懵，感觉自己好像还在做梦——其实她今天根本就还没展开工作，现在时间还早，她还躺在家里的床上，完全没有起来，对吧？不然她怎么会面临这么匪夷所思的情景呢？
“我还好。”木蒂莎老师说，“但我觉得，你需要关注一下我们的接待员。”
姜玉弩小碎步跑到呆呆的接待员跟前：“姐姐？”
她特意把自己的眼睛睁得很大，视角由下自上地去看人，要多单纯有多单纯，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接待员呆呆地低头，又呆呆抬头看一眼不远处已成废墟的检查室。
接待员用一种梦游般的嗓音说：“你……做完检查了吗？”
姜玉弩不确定道：“应该可能……做完了吧？”
接待员慢慢点一下头，又眨了一下眼睛。
“也就是说。”她继续用一种做梦般的语气说，“你真的已经去过那间检查室，我看见你上了仪器，那不是做梦，检测仪真的也已经……”
话至最末几个字，接待员的嗓音颤抖起来，人也开始哆嗦。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音调一下子拔高八个度：“——检测仪和检查室真的都已经爆炸了！！”
木蒂莎之前确认人已经能够凭自己站稳，她就把扶着人的手臂从对方身上移开了，结果看到接待员站着开始打摆子，她很怕这个小姑娘一个激动撅过去了，立马又把自己有劲的胳膊放回到对方肩膀。
“情况，好像确实是这么个情况。”木蒂莎老师用沉稳的语气裹藏不沉稳的心。
接待员哆哆嗦嗦说不出话，不远处，“土拨鼠们”也终于结束了围观，开始有人靠近过来，想要协助处理这里的事故。
后续的繁琐善后姑且不细说，但总之——姜玉弩在灵鹿协会分会，一炸成名。
消息传到苏锈春这里时，很有先见之明且留了口信的苏指导刚从一辆悬浮车上下来，她的个人终端接到了紧急通讯，来源显示分会总部。
叶利督察以为有什么要紧事，他接过了苏锈春手上的所有东西，示意她赶快处理紧急联络。
然而苏指导盯着信号灯闪烁的屏幕，嘴角勾起了一种“一切尽在我掌握”的笑容。
“你在笑什么？”叶利督察不明所以，“信号显示最高优先级，分会那边肯定出了大事，你还不准备接么？”
习惯严肃的男人轻拧眉毛，对苏锈春吊儿郎当的态度不是很满意。
“我要先跟你打赌。”苏锈春说，“分会那边的事情发展，肯定跟我预料得差不多。”
叶利督察一口回绝：“不赌，上学的时候只要我应承你的赌约，接下来我多半会倒霉。”
然后他才问：“什么事情发展？你是说……”
话说到一半，叶利督察像猛然想起什么，他一下子住了嘴，看着苏锈春，苏锈春嘴边噙着笑容回看他，渐渐的，男人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可置信。
苏锈春把叶利督察的“变脸”尽收眼底，她终于接通通讯，通讯那边背景音嘈杂，热闹得像在开村口联欢大会。
接待员小姑娘的声音刺穿杂音，清晰传到了苏锈春的耳边：“苏，苏指导！就，就是那个……就是那个高级检测仪，它，它真的……！”
小姑娘一句话磕磕绊绊说了半天，像对于某种既定的事实依然不敢直视，面对着有先见之明的上级，仍然害怕自己一把事实完整吐露出去，就会立马遭到斥责似的。
苏锈春十分心平气和，一点都不生气，主动替人接下去道：“分会的高级检测仪器真的炸了？”
通讯那端霎时间沉默，只能听见小姑娘的大喘气，还有背景音里不知道谁在喊“让一让！这边还有碎片要清理！”。
都不需要回答，苏锈春一听就明白，她的预测丝毫不差。
“没事。”苏指导主动说，“你想要汇报这件事的话，我的答复是不出所料，然后你按着我之前吩咐的流程去做就行。”
接待员惶恐又吃惊地问：“就……只是这样吗？”
“还能是什么样？”苏锈春笑，“有小姑娘炸了一台高级检测仪，喜事啊！赶快去按流程办事吧小元，你知道第七大区出一个能炸高级检测仪的孩子，得是多大的喜事吗？”
名叫“小元”的圆脸接待员可能暂时还想不出来，这种炸了分会总部最贵仪器的事跟“喜事”有任何关联，她还隐隐怀疑自己对“喜事”的定义跟上司不一致。她的目光聚焦于当下的损失，并很为苏锈春担忧，怕本来就是被“发配”来第七大区的苏指导，会由于继续在第七大区肆意妄为而受进一步处分——可是她都已经贬无可贬了啊！
小元接待员心事重重挂断电话，按着苏指导的吩咐去勉强镇定着做事了。
苏锈春晃动一下佩戴终端的手腕，一抬头发现，叶利督察正盯着她瞧。
“干什么？”苏锈春说，“看我多么的料事如神，富有远见？”
叶利督察沉默了半分钟，才说：“我是在看，你好像真的下定决心在那个小女孩身上押宝。”
苏锈春不置可否，她发出一个介意“唔”和“嗯”之间的音节。
“有什么不好？”苏锈春反问。
叶利督察忍不住道：“万一她无法带给你多少回报呢？”
苏锈春轻描淡写道：“那就带不了。”
男人的眉毛立即又拧起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这里不是第一大区，你也已经没有那么多东西可以拿来挥霍了。”
苏锈春压根不怕叶利督察拧眉严厉的模样，怡然一笑：“哎哟，小叶子教训起我来了，怎么跟上级说话呢？”
“不要叫我小叶子。”叶利督察皱着眉说，“我是在关心你。”
苏锈春伸了个懒腰：“不要紧，没有那么多东西可以挥霍，就说明，至少我仍然有东西能挥霍。我心里有数。”
叶利督察看起来就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仿佛有一句“你有什么数？”的质疑到了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地吞回去了。
他最清楚苏锈春的脾气，别看这女人总是笑嘻嘻的，很好说话，其实对于不爱听的话，从说上第二遍起她就开始记仇了。
叶利督察最后什么都没多说，他深吸一口气，转头自己给分会总部发去通讯，让他们如果有杂项不确定如何处理，可以汇报给他。
苏锈春瞅了瞅叶利督察自觉善后的背影，倒是远程和姜玉弩“共脑”，感觉小叶子十分全能。她甚至内心点评得比姜玉弩更过分一点，是心道：哎，真贤惠！
姜玉弩炸了灵鹿协会第七大区分会一台最高检测仪，还是造价不菲做工精良的新仪器，然而她没受到任何责怪与追究。
木蒂莎老师委婉提出过，说要不要把恩格学校特批的那一份资金拿来赔偿协会损失，可是小元接待员摇了摇头。
“不用。”小元接待员说，“苏指导说了，所有的费用她来承包。”
木蒂莎老师感觉良心上过不去，她又问：“那我们能做些什么？至少让我们表达一下给你们添了麻烦的歉意。”
小元接待员的视线从木蒂莎老师身上偏移，移动到了不远处的姜玉弩身上。
白发小姑娘已经帮忙搬运了很久的现场仪器残片，还帮忙收拾了建筑垃圾，她动作轻快，在之前一片狼藉的废墟里行动起来也自如顺畅，看得出很身手矫健。
“苏指导说。”小元接待员如实汇报上司的嘱托，“让小姜同学好好考，以后也去吓前排星区的人一大跳。”
——这就是苏锈春对姜玉弩要求的“回报”了。
当姜玉弩领取到自己来之不易的天赋等级检测单时，她看见检测单上有着一个带电子钢印的“ A” 。
A级。
放在第七大区来说，已然是站到金字塔顶尖的等级。
哪怕是放在“上三区”，一名年轻的A级异能者，还是一名未成年学生，这个天赋也已经足够出挑。
“对了。”小元接待员蓦地想起什么，她还说，“苏指导还有一个格外嘱托——小姜同学在测天赋等级时炸了仪器这回事，不会进入她的公共档案。”
木蒂莎：“嗯？”
小元接待员：“苏指导说，必须得是录取了她的那所高级学校，才能够查阅到这一项条件查看的记录，不选择她的学校不准看。”
第133章
一向都是前排星区对后排星区进行“信息管辖”，让靠后星区的人仅能“条件查看”一众资料。
然而，在姜玉弩这里，苏锈春竟然让她的档案反向对上三区学校启动“条件查看”，不愿意录取她的高级学校仅能查看部分资料。
姜玉弩自己都没觉得她的资料有多么特殊，她听完额外嘱托，怀疑地挠了挠她的小白毛：“会有人在意这样一份隐藏信息吗？”
白发小姑娘不确定，她自己头脑风暴了一阵，试着提出观点：“还是说，苏指导的意思是，等哪所学校录取了我，接着便让对方发现——惊喜！你们其实录取了一个全自动闯祸机？”
周围人都笑了。
即便是姜玉弩客观上来说确实闯了祸，还“祸害”的等级不低，让协会分会的一间房间连带两堵墙都需要维修，高级设备更是维护修缮费用不可想，然而当她站在那说话，旁边人会发现，自己好像仍很难讨厌她。
也有可能是她的“闯祸”并非出自主观意愿，也有苏锈春在后面撑腰平事的关系吧。
“应该不至于。”小元接待员回答。
确认了协会这边不再需要两人帮忙善后——至少是不需要姜玉弩在这里做什么弥补之事了，木蒂莎便带着波折测完等级的姜玉弩返回恩格。
返程途中，姜玉弩忍不住再次打开个人终端，进入电子报告界面，把她的电子等级标识看了又看。
“对自己新鲜出炉的等级爱不释手？”木蒂莎打趣学生。
“有一点。”姜玉弩坦诚回答，“这个等级，让我确认了自己还可以做到更多的事。”
一份天赋等级为A的检测单，就有点像一张潜在的通行证，告诉小姜同学，未来还有更多的机会在等待向她敞开大门。
升学考试在即，有这样一张确认了高天赋的检测单，无异于是一剂强心针。
姜玉弩去做等级测试的事没有多“兴师动众”，只有和她关系最紧密的“核心亲友圈”知道这趟行程。当天晚上，她回到恩格校园后不久，便开始接二连三接到慰问。所有人都以一种自然随意的姿态和她拉家常，接着再引入主题，委婉探听她等级检测的结果。
姜玉弩也不藏着掖着，把结果逐一坦然告知。
听到了结果的亲友们都很高兴。
“我觉得我们该庆祝一下！”乔伊森一个激动蹦起来，达到他原地弹跳的最高水平，但随着红发男孩双脚重新落地，他人也很快恢复冷静，“不，不行，我们还是不能半途开香槟，要谨慎一点！”
乔伊森双手拍姜玉弩的肩膀，咧着嘴：“我们把庆祝还是留在你考试之后，等你升学考考完，再好好给你庆祝一个大的！”
初级学校升入高级学校的升学考，考试时间是在常规期末考以前。
并且考试地点不在本校，而是要去往专门划分好的升学考场，考场信息会提前四天发送到每名考生的个人终端上。
“你的考场信息出来了吗？”周禁雪从倒计时一周时开始问。
关心学妹的学姐主动提出来：“我知道今年的几大考场安排地点，只是不知道你的具体在哪，要不要这个周末陪你去全部转一圈，提前熟悉环境？”
同样的话题卢西茜也提起过，只能说她们不愧是“亲师生”。
而姜玉弩的回复是不好意思地笑一下，她说：“木蒂莎老师也有同样的考虑，而且老师提前和我约定好了。”
接着时间一晃，来到倒计时四天，姜玉弩的考场信息正式下来。
谢什谢少爷以十分漫不经心的姿态找过来，跟闲聊大后天的天气一般说：“你有专车送你去考场么？要不要坐我家的车？”
姜玉弩怀疑，这位少爷对于让她坐一次对方家的车有执念。不然怎么好几回对方来找她闲聊，话题的开头都是问要不要坐车？
姜玉弩再度搬出了老师：“雷老师说那天会有学校专车，负责把所有学生送到对应考场，并且每辆专车都会配上随车老师，确保每个考场的学生都有人能照应。”
谢什并不轻易放弃，他又问：“那等你当天考完，接你回程的呢？”
升学考考生在考完试之后，当天是不必返校的，可以直接各回各家，先在家好好休息上三天，再回校处理各项事宜。
乔伊森在旁边猛烈地咳嗽，呛咳的动静仿若他喉咙里忽然吞了一千根鸟毛。
“不好意思，少爷。”红发男孩颇有些阴阳怪气地说，“她还有正牌家人呢，等到考试考完，肯定是家里的车已经在考场外的载具停靠点等，她会直接坐家里的车回家。”
谢少爷一比不上老师，二比不上家人，想要让姜玉弩坐自家车的计划再度流产，悻悻离去。
时间就是有时候显得很漫长，有时候又忽然显得很短暂。
最后的四天备考日跟流水似的，一转眼就过去了。
正式考试当日清晨，当姜玉弩登上去往第一考场的校车，她并不意外地看见，随车教师是雷斯丹尼尔。
“雷老师。”姜玉弩跟雷斯丹尼尔打招呼，凑到老师边上悄悄询问，“你是不是用了什么神秘手段，把莎莎老师从这辆车上挤走了？”
“怎么？”雷斯丹尼尔眉毛一抬，“你是默认木蒂莎一定会在你坐的这辆车上吗？”
但话音一转，雷老师面不改色又道：“她上周带你去看考场，这周我负责送你去考场，我和她确实有过一场抛硬币的决策交易。”
姜玉弩并不接话，她只笑起来。
雷斯丹尼尔有点看不惯她这种自知“抢手”的得意小模样，又觉得她清楚自己很抢手也正常，这个模样也没什么不好。
内心非常矛盾的男教师只好抬手，揉了揉姜玉弩的小白毛。
“加油好好考。”他说。
姜玉弩一口应下道：“那当然！”
她实在没有任何理由不好好考。
这是一场难度确实很高，在姜玉弩面前又奇异的“尽在掌握”的考试。
考场是一座流线型设计的银白色建筑，据说里面内置了大量抗干扰设备和定向信息屏蔽器，空间极大的考场内部又分割出一个个小隔间，隔间自带环境屏蔽与隔音降噪，能让升学考的考生在这里完成基础理论题，环境模拟实操题，以及自主选择的附加题作答。
姜玉弩遵循着考号走进隔间，她感觉这里很像她参加校内赛时的小考场，只不过各项设备和考试内容都升了级。人一旦在新环境里找到了与旧环境相重叠的部分，便会对环境适应速度加快，再加上姜玉弩本来也不是个容易认生，在新环境会局促的人，她很快调整至了最佳答题状态。
考试一共持续一天半。
第一天上半轮是基础理论，下半轮是实操模拟。
第二天上午进行附加题考试。
等到这一天半的考试考完，姜玉弩走出属于她的小隔间，她还没走出这栋银白色的考场建筑，便已经先被玻璃穹顶照耀下来的阳光晃了下眼睛。
考完试正好是正午，今天是个好天气，户外阳光热烈。
姜玉弩的心情也很明媚，她脚步轻快地跟随机器人的引导离开建筑，让等候在外的乔伊森和戴丝阿姨一看，就能从第一眼直觉出来——白发小姑娘考得不错。
“恭喜你考完啦！”乔伊森还没等姜玉弩到近前来，已经迫不及待大嗓门恭喜了她一句。
红发男孩传递出的喜悦有点惹眼，尤其放在“考场外”这样一个特殊地点，一下子引来若干道考生及其家长的目光。
因为注意到了等候在外的乔伊森，顺着他的视线方向，也有几个人看向了姜玉弩。
有人在看清姜玉弩的模样和那明显不同于其他应届生的身形后一顿，还有的神色一愣，接着和身旁的人交头接耳，再看向姜玉弩时，目光便多出了几分好奇跟了然。
今年有一名越级升学的考生，这在部分人群间不算一个秘密。
不过更多的人不知道“越级考试”的事，当姜玉弩第一天清早走进考场时，还有好心人连忙提醒，说过来送哥哥姐姐的话到闸机外面就好，不能过闸，再往里面就是送人止步区了。
姜玉弩客客气气谢过对方的提醒，然后亮出自己个人终端，扫过考生编码后过了闸，留下目瞪口呆的热心家长。
“你声音小一点。”乔戴丝飞快在儿子耳朵上拧了一把，“你妹妹这两天已经够受关注了，不要给她节外生枝。”
而且乔伊森的喜悦过于明显，只要有人把姜玉弩一看，会发现姜玉弩浑身也透露出轻松。
总有人在这种大考之后是沉郁的，或者发挥不太好，正沮丧难受的。这时候有人在旁边喜悦轻松，会无形之中制造出一种压力，让原本自然坦率的快乐在别人眼中变成尖锐刺痛的攻击。
乔戴丝想的比较多，怕给姜玉弩添麻烦，赶快把两个小的一手一个提上了车。
这位红发女士的动作是如此迅疾，让不远处的一枚采访探头都没跟上她的速度，想要采访“本届最小考生”的第七大区特派记者追了两步，只能遗憾地看着被改装过的悬浮车平地起飞，高速升上了空行轨道。
这位记者没有写成最小考生的专题报道，但拍下了姜玉弩一家三口离去的背影，写了一条小推送——
【本届“初升高”考场直击：第七大区最小考生考完试的离场速度，就如同她升学的速度一般迅速！ 】
第134章
等待考试出分需要一周。
姜玉弩被戴丝阿姨接回了家，乔伊森则只陪她度过了一个周六晚加周日白天。
不像姜玉弩拥有三天的“考后假期”，乔伊森还是得遵守日常规定，只休完一个周末，周日白天便要返校，继续度过他的常规期末月。
“好神奇的滋味。”乔伊森在周日返校时感叹。
因为这是头一回，他被姜玉弩和乔戴丝两个人目送去上学。
“等小弩的高级学校录取通知书下来，今年暑假结束时，就是我们俩一块目送小弩去上学了。”戴丝阿姨客观地说。
姜玉弩马上在旁边道：“还早着呢！”
别说暑假都还没有正式开始，就连她的考试分数都还没下来。她的总分有没有过招生线，最后又能被哪所高级学校录取——甚至有没有高级学校会录取她。目前一切都还是未知。
“那肯定还是会有学校录取你的。”乔伊森非常笃信地说，“你被高级学校录取的几率，就像我这次期末能考一年级生第一名一样大！”
戴丝阿姨眉毛一抬：“你可别说大话。”
红发男孩“嘿嘿”地笑：“小姜直升毕业班之后，我的头顶大山没有了，我觉得冲一下第一名还是有希望的。”
姜玉弩知道乔伊森本来就成绩不弱，她迅速鼓励：“好啊，你先去学校，把期末第一拿回来，给我摘一个好彩头。说不定我的录取通知书紧随在你的第一名头衔之后，也就很快到手了呢！”
乔伊森一听，顿觉自己的期末考都背负上了光荣使命，他越发干劲满满地走了。
乔家小楼进入难得的“女性时间”。
三天休假，姜玉弩只在第一天完全放松，她无所事事地度过了一整日，捧着个人终端四处刷刷，看了一堆有的没的大区新闻，星际要闻。第二天，姜玉弩便重振精神，她起了一个早床，给自己做好洗漱，然后踩着夏特城未成年宵禁的解除时间，出门四处转转，顺便到金酒街的早间集市买了一些家庭日用。
“咦？”面包店的店员还是那位年轻姑娘，她花了一年的时间，已经对时常来光顾的白发客人十分眼熟。她一边探身从柜台后把机器人打包好的食品袋递给姜玉弩，一边好奇问道，“今天不是工作日么？你怎么没有去上学？”
姜玉弩接过食品袋，先笑着道谢，随后才答：“我在放假呀。”
“放假？”店员的脸上疑问之色更深，她说，“最近在放假的学生……我想想，最近好像只有刚刚考完升学考试的学生在放假吧？”
在这个世界，从初级学校升上高级学校是一件大事，这场升学考，差不多也是许多人人生中的第一场重要大考。
所以年轻店员会记住考试时间，关注考试信息这种事，一点都不奇怪。
姜玉弩见店里暂时不忙，工作日的上午只有一些城内配送订单，没什么到店亲自购买的顾客，她便在柜台前笑眯眯跟店员姐姐聊天。
“对呀，最近只有考完升学考试的学生在放假。”她语气神秘，“而我现在在放假，姐姐你猜不猜得到，这是为什么？”
店员姐姐“噗嗤”一下笑了：“总不能是你也刚刚考完升学考，你想要告诉我，你其实是毕业班的学生吧？”
姜玉弩点头：“对，就是这样的。”
店员姐姐忍不住睨小姑娘一眼，她没好气地从柜台抽屉里摸出一块小零食，专堵爱说大话的嘴似的塞给姜玉弩。
“少贫。”店员姐姐说，“把零食吃了，然后不准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来忽悠人了。”
姜玉弩把小零食吃了，可是嘴不闭地继续说：“姐姐，我没有忽悠你呀。”
店员姐姐恨不得把手指点到白发小姑娘脑门上：“你才多大？这么一点人，好不容易长得不会被柜台完全挡住了，但离毕业班的平均年龄还差得远呢。”
白发小姑娘主动凑上前，让人家的手指往自己身上戳。
“其实是这样的。”小姑娘一本正经说，“我是天才，所以我越级考试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是一桩事实，是板上钉钉无可争议的事，结果姜玉弩这句“我是天才”一冒出来，听着更像是瞎扯淡了。
——哪有天才这么厚脸皮说自己是天才？
店员姐姐根本不信，但她还是开始顺着话讲，开始哄孩子：“好好好，是是是，放假的小天才，快带着你的现烤面包回家吧，再不回去，你说了要带给阿姨的热牛角奶酥包都要冷了。”
姜玉弩再次跟店员姐姐强调：“姐姐，我真的是天才。”
强调过后，她抱着还热乎着的食品袋，拎着在早市买的其他东西，步履轻快地走出了店门。
店员姐姐在后面摇头，只当小姑娘是有别的事暂时耽误了去上学，压根没想到她真的才考完升学考。
姜玉弩抱着东西回到了家，中途还绕路去了一次曾经给过她果蔬干和面店的杂货铺，然后带着满满地收获返回破落街。乔戴丝在她回去的时候已经出门上班了，在餐桌上留了张便利贴，说工作的地方临时有事，她得比平常早一个小时出门，至于早午饭，则都留在厨房的灶台，让姜玉弩自己在家注意饿了就热饭吃，别在家里光顾着吃零食。
“可恶的提前催人上班。”
姜玉弩对着便利贴叹一口气，只能把怀里还热乎的食品袋放下，决定等到晚上戴丝阿姨下班回来后再跟人分享了。
她做事利落，对乔家小楼的格局也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把买回来的东西都归类整理好后，顺便还做了点简单的家务。
在这期间，姜玉弩的个人终端信号灯闪烁几回，不断收到线上消息提示，她在家务整理的间歇查看，发现它们基本来自她正在学校里的亲友。
周禁雪问她：【有提前返校的毕业生开始做个人物品收拾整理了，学校开放了机器人代收宿舍项目，要不要为你预约一下你返校那天的机器人？ 】
姜玉弩想了想后回：【谢谢学姐，但是先不用，等回学校后，我肯定还要在学校里多住几天。 】
姜玉弩对恩格初级学校很有感情，还没准备考完升学考，立马就收拾个人物品，办理长期离校。
初级学校好像不流行办毕业典礼或离校典礼之类的活动，得升上了高级学校才会有这类仪式流程。毕业生们一般在考完试三天后，会先返回学校一趟收拾个人物品，然后等到再一次回学校时，就是录取通知书下来，过来办理需要本人到场的手续的时候。
这个第二次返校，也会成为学生最后一次回到初级学校。
姜玉弩倒是愿意在学校多呆上几天，跟其他正常度过期末阶段的学生一块放假。
她顺手给木蒂莎老师还有雷斯丹尼尔都发了延缓离校办理的意向，两位老师一个简单明快回复：【没问题！ 】
另一个则稍微絮叨一点，反问她：【姜萝卜，舍不得你的初级学校吗？ 】
两条消息分别是由谁发来的，根本都不用看发信人，只看文字内容都能自动对号。
姜玉弩给木蒂莎发回去一张可爱的表情包，然后她又给雷斯丹尼尔回：【是呀，我舍不得我的学校和老师。 】
自从察觉到雷老师是个不仅仪表精致，还是个隐约在某方面心眼也挺“精致”的老师后，姜玉弩十分机智，没有在“老师”后面带上一个“们”。
她表达不舍表达的较有针对性。
而她亲爱的雷老师果然也就吃这套。
雷斯丹尼尔在消息另一端的神态如何暂且不知，不过他大手一挥，跟姜玉弩共享了他的教师校内卡账户——因为一般默认学生会尽快离校，所以校内卡账户也会为毕业生自动停用，把户内剩余金额转入学生的个人星币账户。
姜玉弩申请延缓离校，她的校内卡账户本来需要重新激活，而亲爱的雷老师的意思是——“学校给你发的饭补，能提现到个人账户的就都提现了吧，最后这十来天你不用再在学校出钱，刷老师的卡，自己的钱攒起来，等到升上高级学校用”。
姜玉弩发现自己被共享了教师校内卡账户，她转头与乔伊森分享：【这与雷老师真的是我另一个妈妈有什么区别？ 】
乔伊森忙着期末复习，见缝插针地回：【你除了有一个校园限定的妈妈，还有哥，不好意思刷老师的卡的时候，也可以来刷我的。 】
姜玉弩要延缓离校的消息不知道怎么流传了出去，等到她休完三天考后假，返回恩格。
她发现周禁雪和谢什不声不响，都在聊天窗里给她共享了自己的学生账户码。
姜玉弩：“？”
姜萝卜同学深感疑惑。
她不用再上课了，也不好意思去打扰还要紧密锣鼓复习的同学朋友们，于是，她去办公室“逮”不需要期末考的老师。
“老师。”姜玉弩暂时“长”在了雷斯丹尼尔的办公室，她不无好奇地对老师问，“我在学校的最后这十来天，看起来得靠大家的交替接济才能活下去吗？”
雷斯丹尼尔坐在办公桌后面，他虽然不用备考，不过期末还有一堆文书报告需要做。
不是很闲的老师头也不抬，对他很闲的学生说：“大家是怕你升到上三区的学校后要大额开销的地方太多，提前给你省钱——也不知道等你顺利升学，能不能再有一所冤大头学校，正好又收了你。”
第135章
姜玉弩一脸疑惑：“为什么说是冤大头学校？”
雷斯丹尼尔依然头也不抬：“既要给你提供充足的生活补贴，又要给你预留出一笔应急资金，以便应对你可能闯下的祸，制造的麻烦，还要应对你可能参加各项赛事取得的奖，给你及时颁发奖金……”
怎么想，这都必须得是一所“人善钱多”的学校才能干的事。
而人善钱多，某种程度来说，确实很容易成为冤大头。
姜玉弩自动忽略说她闯祸的部分，她对后面的奖金部分充满神往：“如果真的被上三区的学校录取了，位于那么靠前的星区，学校一定也更大方吧？”
雷斯丹尼尔手上的电子笔一停：“恩格委屈你了吗？”
姜玉弩原地立正：“当然没有，完全没有！雷老师，我看你的杯子空了，我去饮品机给你重新接一杯热饮吧？”
一点及时表示“绝不忘本”的表态，一点殷切的小狗腿式服务，换雷老师变回了姜玉弩熟悉的那个亲切的老师。
前来串门的卢西茜偶然观得这对师生相处，随后，以请小姑娘出去吃冰淇淋的名义，卢西茜将“姜萝卜”暂时从雷斯丹尼尔的办公室这片“萝卜地”给拔走了。
“好样的。”卢老师早不把姜玉弩当外人，她在姜玉弩考完升学考的当晚，就已经跟木蒂莎先后打了问候电话，关心小姑娘考试后的精神状态，嘱咐她多多休息。
卢西茜已经很有拿姜玉弩当大孩子看的模样了，她单手搭着学生的肩，请了姜玉弩一支奶油裱花甜筒，自己则叼了根非常传统老式的冰棍，满脸感慨：“斯丹尼尔最近阴阳怪气到了新高峰，也敏感多疑到了新高峰。”
她指的是姜玉弩随便一句对新学校充满神往的话，都能换来雷斯丹尼尔低调“亮刺”一回的事。
“雷老师只是特别不舍得我。”姜玉弩说，“当然他也很关心我。”
卢西茜捏捏姜玉弩的脸，让姜玉弩一口刚卷进嘴里的奶油差点被她捏溢出来：“你讲话真像个小大人。”
“……”姜玉弩没空说话，紧急抢救着快要溜出嘴边的奶油。
“对了。”卢老师又说，“我听蒂莎跟我说了，你的自主选题选了土元素综合和中级战场模拟？”
姜玉弩的自主选题模块具体选了什么，这事是她考完试后所有人才正式知道。
可能因为他们是靠后星区，上面对他们这些“下层考生”不是很上心，本地管理也松弛，所以关于自主选题，并不需要一开始就定好了报上去，而是可以临场再选，选完即考。
姜玉弩冒了个不大不小的险——她选了一门恩格没有正式开过课的“中级战场模拟”。
为此，木蒂莎老师在刚得知这件事时爆发出了浑厚的女中音；“什么？！”
姜玉弩已经在木蒂莎那“乖巧低头，坚决不改”的认了一回错，现在，她又在卢西茜面前把头一低：“老师我错了。”
“得了。”卢老师把她认错的头一推，手动帮她把脖子直起来，“这是你的考试，而且都已经考完了，就算是想要求稳，让你去修改，也已经没地方改了。”
卢女士示意小姑娘赶紧把那副只是作态的道歉模样给收了。
姜玉弩在恩格初级异能学校的三位老师，雷斯丹尼尔是她的引路人，也是照顾她最多的人；木蒂莎是有针对性的带她进行元素精尖钻研，领她在升学考前找准道路的人；而卢西茜虽然不站“头”和“尾”，她只在中间带了姜玉弩联校比拼的那一阵，不过对比两位理论为主，实践为辅的“稳健派”同行，她其实算是个冒进派。
“你做这样的选择，其实我也不算意外。”卢西茜说，她叹了口气，“能够在初级联赛里，一对一去挑战改装元素兽的人，在大考里又能稳重到哪去？”
姜玉弩眨了一下眼睛：“老师，你这是在夸我吗？”
“你说呢？”
卢女士仗着身高，自上而下扫姜玉弩的一眼十分“睥睨”，不过一转眼她又眉眼柔和下来。
“也许你的选择恰到好处。”卢西茜说，“起码就考完那天来看，当我们联络问候你，你不是哭哭啼啼从考场里出来的。”
言下之意即是：姜玉弩冒险选了个恩格根本没正式开课的项目，发挥结果竟然似乎也不赖。
姜玉弩确实发挥得也不算糟。
中级战场模拟，这个选题模块是她自“初级战场模拟”和“中高级战场模拟”后新发掘出来的，当时她一看到它，便眼前一亮，心里隐约痒痒，觉得自己可以冲刺这个试试。初级战场模拟的基本内容姜玉弩早了解过了，她感觉它的难度等同于普通版联校比拼，至于中高级战场模拟，则涉及到了她连资料库都摸不着边的知识内容，高级战场概况她都捋不明白。
中级战场模拟，难度可以对标那只改装元素兽，略有升级，又不会全然是超出概念认知的东西。
姜玉弩便莽了一回，给自己的自主选题多勾了一项它。
她不能确保自己在中级战场模拟里的每一步操作实践都对，但她姑且认为，至少她不会完全不得分，而且她还有土元素综合这一项来保底。
姜玉弩的这个得分思路也都已经与老师亲友们分享过。木蒂莎老师尽管爆发出了雄厚的女中音，但事情已成定局，也只好摇头又点头，表示姜玉弩尽量别把自己玩脱就好，而至于亲爱的雷老师，他则不冷不热地用鼻腔哼了一声。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你今年没有进入理想学校。”雷斯丹尼尔说，“然后你有可能要再备考一轮，明年再参加一次升学考。”
不知道为什么，姜玉弩神秘觉得，这个“坏结果”在雷老师眼里也不太坏——毕竟真要那样她还得在恩格再待上一整年。
但姜玉弩一个字都没说，怕自己的揣测又会惊动什么“不可妄动之物”。
除了姜玉弩，学校里的其他学生都很忙。
三天考后假后，陆陆续续有学生回来收拾东西，行政大楼里有穿便装的高年级生时不时进出，办理离校退宿手续，宿舍区里也可以常看见替毕业生搬行李的接驳车，有些低高年级混住的宿舍小楼门口，告别的场面在中午和傍晚每隔一阵便要上演。
姜玉弩住的那栋宿舍小楼里，之前住一楼邻近大门房间的也是一名毕业生，只不过对方是火元素异能，上课班级和元素教室都和姜玉弩不同，在最后冲刺升学考的这半学期，姜玉弩和对方很少在小楼内碰面，却偶尔会在多功能大楼的自习室碰上，遇到时会互相打个招呼，给对方考试复习鼓一下劲。
“学姐。”姜玉弩回小楼时，正好遇上了这位学姐在一楼收拾东西，正在把打包好的行囊搬运上接驳车。
白发小姑娘打了个招呼，三步并两步赶过去帮忙，顺便道：“你也要走啦？”
“是啊。”学姐有了姜玉弩帮忙，腾出手来拿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时近暑假，气温升高，来回搬东西需要敞开小楼大门，让室内的冷气都被室外的热流兑成了常温。
“你还不走吗？”学姐问姜玉弩。
学姐也已经走得比一般学生要晚了，她在学校多住了两天，和自己一块读书四年的朋友四处拍照留念，还在两个校园餐厅都吃遍了校内美食。
姜玉弩帮学姐把最后一只行李小包放上接驳车，她说：“我还没呢，我等到正式放暑假，和我哥一块回家。”
学姐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哦对了，你还有个一年级的哥哥。”
妹妹都已经飞快毕业，成为了应届毕业生，哥哥还在一年级卷学年末的期末考，这话一说出来，莫名显得有点奇妙与喜感，让学姐没忍住笑了一下。她笑一下后又飞快收住表情，不好意思地看姜玉弩：“对不起，我没有恶意，就是想了想，觉得真的好反差。”
“没有关系。”姜玉弩说，“等到新学年开学，我哥都升到二年级了，可我还要继续当一年级生呢。”
只不过是高级学校的一年级生罢了。
学姐与姜玉弩道完别，又与下了傍晚的课程回到寝室，也在筹备一年级期末考的另一个小室友道别，在姜玉弩和小室友的目送下，学姐坐上接驳车，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往登校长坡的方向离开了。
“好啦。”小室友惆怅地说，“送走学姐，下一个就要准备送你了。”
姜玉弩和小室友肩挨着肩，她马上强调：“不不，我可是要待到和你一块放暑假的。”
紧张又繁忙的期末周，专属于毕业和离别的不舍情绪也在校园内蔓延。
尽管姜玉弩已经反复强调她要留到放暑假才走，会和大家一块正常放假，可是她发觉，或明或暗来提前表达想念的人还是很多。
雷老师那种程度的就不用说了，小室友这种和她同住一楼，每天都要来她房间门口看看，确认她东西都还在的也不提了。
她发现自己的校内“饭局”变得空前紧密，几乎从早到晚，不再有一餐是独自一人吃饭。
姜玉弩的早午晚餐永远有人约，她所在的餐桌每一餐，都用餐人数至少大于二，最高的时候需要占两张桌——因为乔伊森，周禁雪，小室友，谢少爷，还有跟随乔伊森而来的斑比学长都凑在了一块。
有的时候，这个名单里还要包含少量和她一样留校的毕业生，其中包括了她联校比拼时的校队队友，以及她在“原始部落”的毕业班同学。
更有一回，前来约饭的还有晶核小组的成员。
“我们这才一块合作了一回，你就要毕业了。”晶核小组的小队长语气遗憾。
姜玉弩则表示：“说不定高级学校的校内模拟舱更充足，周末上机时间更灵活呢？到时候我们还是能远程联机。”
话到这里，姜玉弩顺势推荐了之前表露过想要赚零花念头的乔伊森。
“——还有我哥。”姜玉弩隆重介绍乔伊森和晶核小组认识，“他的成绩很好，操作也不差，缺人时可以带上我哥一块呀。”
谢什对于这种“打游戏赚零花”的活动不感冒，他甚至有点匪夷所思，怎么还要去从游戏里挣那三瓜两枣的星币。
不过和姜玉弩认识了大半年，谢少爷的情商勉强见涨，他心有疑问也不表态，在旁边不声不响地吃饭。
等这边的推荐介绍告一段落，谢少爷文雅地擦了擦嘴，他非常矜持地先做好了预备工作，接着准备张嘴说一桩正事——
“话说起来。”周禁雪说，“等我们这周最后两门考完，你的升学考试成绩也就出来了吧？”
谢什：“……”
矜持就会不幸，犹豫就会败北！
第136章
谢什想要说的也是升学考成绩这件事，他比任何人都要殷切地提前关注了出分时间，甚至还查了查出分当日的考生查分流程。
上个周末，谢什在家里检索查分流程时，由于他人坐在客厅沙发，终端屏幕调得不是那么小，还被他路过的长辈从沙发背后瞟到了屏幕，长辈对此表示疑问：“你看升学考试的查分流程干什么？”
谢少爷当机立断撤销了屏幕，若无其事道：“没什么，随便看看。”
他的母亲端着一盆修剪得宜的盆栽从另一方向走来，也路过沙发，同样轻描淡写道：“对，随便看，肯定跟你哪个越级考试的同学无关。”
谢什：“……”
少爷当时有没有在客厅脚趾抓地，这就是姜玉弩难以知晓的事情了。
谢少爷此时只在学校餐桌旁边懊悔：……为什么他要多此一举先擦个嘴？
他直接问姜玉弩考试查分的事，不就不会被任何人给截胡了么！
奈何周学姐已经抢先了。
姜玉弩的目光和脸也转向了周禁雪。
“嗯，就是这周周末了。”姜玉弩回忆了下自己当时看的章程表，她一边肯定一边摸了摸鼻尖，“也不知道最后成绩怎么样。”
“肯定很好！”乔伊森立即给她鼓劲，增加信心。
姜玉弩急忙摇头，表示她不需要这种提前膨胀的信心：“别这么急着下定论啊哥，万一现在就期待值拉太高，到时候一下落空了，那落差感得多难受？”
并且没人比姜玉弩自己更清楚，她在自主选题时冒了个什么样的险。
她对自己的期望还是做得很保险的。
“我只希望自己稳过统招线。”姜玉弩说。
统招线全称“统一招生线”，就是在各大高级学校提取查看考生个人资料前，考生必须先考过的基本分数线。
谢什这时才找到插话间隙，说了句：“你过线应该没问题。”
姜玉弩终于看向他，笑眯眯道：“借你吉言。”
谢少爷跟被一个笑容晃了一下眼睛似的，一秒重归一声不吭，继续低头吃饭。
可能也真就借到了谢少爷的吉言。
一转眼，周末到来，恩格初级异能学校期末校考结束。
周六就是升学考试的出分日，这天乔伊森空前地没有睡懒觉，违背了他“考试结束后的第一日必须睡到饱”原则宗旨。他甚至比姜玉弩这个当事人都更加激动些，在肾上激素的催促下，大清早不到六点钟就醒了，并一醒过来就给姜玉弩发消息：【出分了吗？ ！ 】
“……”
同样醒来的也很早，但主要是生物钟造成的早，并且看了眼【九点查分系统正式开启】的消息通知的姜玉弩陷入沉默。
思前想后，她还是给过于迫切的亲哥发过去一句：【哥，离系统开放还有至少三个小时呢。 】
红发男孩像这才真正醒了，他秒回了一句：【……哦哦！ 】
然后过了不到三秒，姜玉弩收到对方新鲜补发的消息：【这个系统怎么开启得这么晚？肯定有一群考生和考生家属今天都早起了，从现在开始焦灼等待出分！ 】
姜玉弩本来不焦灼，但她隔空感受到了乔伊森的焦灼，并且“兄妹连心”，她被乔伊森带动得开始有轻微一点焦灼。
所以为了应付这种平白而起的焦灼，姜玉弩决定……
【走。 】她给乔伊森发消息，【既然起来了，我们一起去食堂吃个超早饭。 】
清晨六点不到，在南食堂的24小时出餐口，姜玉弩惊诧发觉，她和乔伊森竟然不是“唯二”来吃超早早饭的人。
南食堂里已经有了零星几名学生，他们的脚边还放着便携伸缩式行李箱。乔伊森只往这几名学生身上投去两眼，便一脸了然：“是家住的离学校太远的学生，既想赶在放假第一天加紧回家，又住得远，只能起一个大早，好坐第一趟出发的公共列车。”
姜玉弩被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来，她和乔伊森也有过这样周六放假时起一个大早，赶最早一班车换两个中转站回夏特的经历。
“以后只有我一个从恩格往夏特赶了。”红发男孩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他并没有刻意煽情惆怅落寞的意思，只是望着别人的行囊有感而发，等把话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接得不太好。
“没事。”姜玉弩坐在对面安慰，“万一录取我的学校也特别远，以后哪怕我们在不同地方，也得一样起超级早床赶车回家。”
姜玉弩的安慰其实有点歪，安慰思路还有点怪，然而乔伊森接受了这份安慰，并顺着思路一想……
“那还是你更惨。”红发男孩真心实意道，“我再怎么说，恩格也还是在第七大区境内，只要半天就能到夏特。你就可能要连跨几个大区，得起比超级早床还要早的超级无敌早床，才能确保在天黑之前到家了。”
“……”姜玉弩说，“哥，我们真是旗鼓相当的兄妹。”
同大区内都要辗转半天才到家，以后等升上了高级学校，回家之路得有多漫长……姜玉弩暂且不愿去想。
并且她得等到三小时后，才能先知道她的分数过线没有，有没有一所保底高级学校可上。
这之后的三个小时，是乔伊森年方“10+”的生命岁月里，感受过的最漫长的三小时。
考试考完了，也不需要上课，也没有其他的闲杂琐事，没有任何可以拿来抵消等待时长的活动。就连平时颇感兴趣的上网四处刷刷，此时都失去了吸引力。他一门心思只想要知道姜玉弩考得如何，妹妹能不能去上对方之前仔细筛选过的心仪学校。
过强的期待有时候也会成为一种负担，乔伊森对考分的高关注其实很容易给人带去压力——但还好姜玉弩不会一般人。
其他诸如同样关心考分的周禁雪，不好明着直言关心的谢什，还有以雷斯丹尼尔为首的老师们，他们则从昨天晚上起，就有意识地避开了跟“出分”相关的话题，避免在正式结果出来前给人压力。
时间终于缓缓走向了上午九点。
“——是不是到时间了？！”乔伊森一骨碌从他半躺着晒太阳的椅子上爬起来。
姜玉弩坐在校内户外休息区的另一张长椅，她看了眼个人终端屏幕上显示的时间：【09:00】
“是到了。”她说。
乔伊森连连开催：“快快快！进系统看看！”
姜玉弩没有什么查分心理障碍，她试着在屏幕上点击了一下查分入口，发现按钮已经能激活启用，点击过后，界面自动跳转到了查分专用页面，她便开始录入自己的考生信息。
乔伊森屏息凝神，在旁边睁大了眼睛。
然后——
“好卡。”姜玉弩平静地说。
乔伊森绝望地看着屏幕上转动的虚线圆圈：“这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查分系统还会卡？！”
姜玉弩叹一口气，觉得这个问题她也想知道。
她还以为进这种进查分系统必定会卡，是某种早已停留在了昔日非星际时代的“古董”，它并不会在科技似乎已很发达的如今发生。然而，正摆在她面前，在转动中的加载图标则告诉着她——恭喜你，这种“古董”顽强的延续到了星际时代。
“是不是咱们学校的网不好？”乔伊森瞪着屏幕提出症结。
姜玉弩说：“哥，这已经是我们在学校里绕了大半圈，精心选择的查分宝地了。”
查分宝地务必环境开阔，离信号塔近，可即时高速上网。
还好查分系统虽然卡，但在加载圆圈转动了小半天后，终于进去了。
屏幕微微一闪，出现信息页面跳转白光时，红发男孩明明祈盼着看到结果已久，结果在白光出来的瞬间闭上了眼。
他还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出了吗？”乔伊森用气声问。
姜玉弩也不是很明白，怎么她哥忽然又一副做贼的样子。
“哥。”姜玉弩说，“你不看结果了吗？”
怎么还把声音都压低了，像是怕惊动谁似的？
“我……”红发男孩张开了嘴，却还是没张开眼，他短促踯躅后又果断说，“我发现我不敢看。”
说真的，姜玉弩觉得，乔伊森表现得比她更像一个查分考生多了。她甚至忍不住短暂思维打岔，对着几年后的未来设想了一下：这要是等到她哥几年后自己参加升学考试，查对方自己的分时可怎么办？
设想的确实有点远。
姜玉弩很快把思维拉回来。
她目光重新聚焦，定格在了眼前已然显示完整的分数页面。
“睁开眼睛吧。”姜玉弩的声音快活起来，她语气轻快，对乔伊森说，“我觉得你可以很放心地来一块看——因为我过统招线了。”
并且不仅仅是过了统招线。
考试查分系统界面显示，姜玉弩的基础模块和自主选题模块都拿到了毫无疑问的高分。
两个模块分数叠加，她的总排名在全第七大区都算前列。
升学考试没有公布详细分数排名，不过会显示分数所在的排名区间。
“哇！”乔伊森终于睁开眼睛迎接惊喜，被惊喜砸得都有点晕头转向，“你在前1%！”
第137章
前1%意味着什么？
姜玉弩说实话不算特别清楚。
她在这个世界才仅来了一年，对于这样的大考分数，她印象更深的其实是类似于“X分压过X万人”这种说法，用具体的量化数值去告诉人考得优秀与否。
只给出区间百分比，让姜玉弩能够知道她考得应该不错，却不知道具体有多不错。
“这个分数区间。”姜玉弩说，“应该让我被目标学校录取的概率更大了吧？”
乔伊森：“那当然！”
红发男孩拍着胸脯跟姜玉弩保证，说她这个分数在第七大区已经跃然卓群。
等到上午九点半过后，询问姜玉弩考试情况的联络陆续发来。
众人或直接明了，或拐弯抹角的问她查分情况。
姜玉弩也毫不藏着掖着，她把自己的分数结果和排名区间都坦率相告。
戴丝阿姨，卢西茜老师，木蒂莎老师，还有谢什都很显然为她感到高兴。
戴丝阿姨更是连说了几句“辛苦了”和“干得好”，然后让姜玉弩和乔伊森在学校不着急，可以慢些收拾整理物品，她明天一早就开车来恩格，接放暑假的两人回家。
姜玉弩还得到了“点菜权”，乔戴丝承诺放假回家的前三天，要从早到晚都做姜玉弩爱吃的。
不过这份小小特权其实有与没有也相差不大，主要姜玉弩实在不挑食，她什么都爱吃。
当雷斯丹尼尔和周禁雪也得知了姜玉弩的成绩，他们在高兴之余，就很明显还保持着理性，迅速思考起了下一个重要问题——
“你的考试成绩是很好，超出了统招线很多。”雷斯丹尼尔说，“但是这只意味着，我们目前能确定，你一定会有高级学校上。”
然而能不能被姜玉弩起先看中的“上三区”学校录取，就还不能打包票。
周禁雪执行力强，花又半小时“啪”一下给姜玉弩传来一份资料。
“这是最近三年的招生录取数据。”周学姐很有客观依据地说，“最近三年，只有排名在前1%内的学生会被上三区学校提取档案，但提档查看后，最终被顺利招录的概率又仅30%。”
还不过半。
这个招录严苛程度不算让姜玉弩很意外。
“就算是前1%，也才只是达到能被入眼的门槛而已。”白发小姑娘叹出一口意料之中的气，她轻微耸了下肩，对于这个结果接受良好。
无论如何雷老师开头的那句话说得对，她一定会有高级学校上了，挤不进“上三区”，也还有中部星区的学校愿意给她开门。
姜玉弩暂且不去考虑提档查看的事——这事完全归各大高级异能学校说了算，得由各所学校的招生办自主决定要提哪些考生的档案，她提前考虑也没用。
只是纯出于好奇心，姜玉弩又追问了周禁雪一句：“学姐，你有看到上三区学校在前列星区的招录比例吗？”
这种占据资源优势的学校在前列星区招生，总不至于还条件严苛吧？
周禁雪很快回：“在前三大星区内，只要大区排名进了前50%，能够留在上三区读高级学校的概率是80%。”
姜玉弩：“唔。”
也很意料之中！
难怪总有人想要削尖脑袋往前排星区跑，这种教育资源和其他资源的丰厚程度，实在很让靠后星区的人眼馋。
姜玉弩把“前1%意味着有30%的概率被录取”和“前50%就有80%概率被录取”的对比揣摩了一阵，她只能暗自感慨：还好她是一个“外来户”。
“外来户”，意味着这个世界哪怕相对“底层”些的东西，放在她的面前也是新鲜的，科技也要比她过去生活的世界发达。
并且她心态也算平稳，不容易在巨大的资源落差面前怨天尤人。
出成绩的这天晚上，姜玉弩在恩格初级学校吃了她“初级学生时代”的最后一顿晚餐。
当晚她整理宿舍，把自己曾经陆续从夏特城带来的东西又一样样收起，分类放进行李箱打包。当初她来学校报到时只背了一个大双肩包，去参加联校比拼时都没有多少行李可带，然而，在这个小房间住了快要一年，她回头整理才发现，自己的个人物品也远比当初刚来时多太多了。
她甚至还有了一只行李箱。
一个双肩包，已经放不下她现在所有的个人物品了。
姜玉弩没想到自己已经在这里留下这么多痕迹，她看着逐步清空的宿舍房间发了片刻呆。
收拾到差不多时，她走出自己的小房间，又在整个宿舍小楼内转了转——住在一楼的学姐一周前就已经办完离校，楼下房间是空的；二楼靠小阳台的房间属于小室友，那个文静姑娘的东西都还保留着，对方下学期开学还要返回这里，继续展开她的二年级生涯。
不过，小室友也是家离学校比较远，考完试就立马回家了的那一批人，对方的东西都在，人则已经踏上归家返程了。
姜玉弩替小室友把阳台上的花浇了浇，感觉自己的宿舍小楼空前安静。
“还说要接着送走我呢。”姜玉弩吹着阳台上的风，回想起小室友之前惆怅的话语，她闻着淡淡的夏花香气伸了个懒腰，“明明这学期到最后，我才是宿舍最后的守门人嘛。”
在宿舍小楼里睡了最后一觉，第二天清早姜玉弩背着包，拎着行李箱下楼。
她走出宿舍，与这栋承载了她整个初级学校生活回忆的小楼告别。
戴丝阿姨的车已经停在长坡底下的停靠点，她则搭乘接驳车上坡入校，到宿舍区来接她的两个孩子。
“你怎么让妹妹自己拎箱子？”乔戴丝不轻不重拍了一巴掌乔伊森后脑勺。
姜玉弩背着一个有她半人高的大双肩包，还拎着一只箱子，仍然健步如飞，肩膀都不往拎了重物的那一侧垮。
“这个箱子多轻啊。”姜玉弩说，“这种程度哪里需要动用我哥。”
乔伊森和乔戴丝一块看那个超过28英寸的箱子，并且它肉眼可见的被塞得很满，让姜玉弩那句“多轻啊”一下子变得极其不可信。
“我不信。”戴丝阿姨直言道，“你把箱子给乔伊森提试试。”
乔伊森看起来是想要拒绝的，但他没办法拒绝自己的亲妈，也还有着一丝不恰当的好奇心。
“我试就我试。”红发男孩说。
然后他等姜玉弩把箱子放下，自己两只胳膊伸出去，握着提手用力一提——
没提动。
“……”乔伊森说，“妹妹，讲个笑话，这个箱子多轻啊。”
姜玉弩即刻改口：“阿姨你瞧，既然这个对我来说这么轻的箱子，对乔伊森来说原来这么重，那我更应该自己拿，不能压榨他了对不对？”
乔伊森：“……”
乔戴丝：“说的也对。”
由于力不如人，乔伊森被免除了“做哥哥就应该为妹妹提箱”的义务责任，然而对于他被取消资格的原因，乔伊森则感到不是那么满意。
姜玉弩坐上车后拍了拍红发男孩的小细胳膊：“没关系哥，你年纪还小，以后可以多练。”
乔伊森：“……好好好，等你出门去上学，我就在家里拼命练，等你放假回来后大吃一惊。”
姜玉弩嘻嘻哈哈：“好啊，一言为定！”
说起姜玉弩的出门上学，话题就不得不又回归到她的考试成绩和学校提档招录上。
暑假正式开始两天后，木蒂莎老师给姜玉弩发来了通知，告诉她，各高级学校的第一批档案提取就要开始了。
姜玉弩在出分后已经进入招录系统，填写上了自己的志愿学校信息。
就是按她当初筛选好的学校顺序填的：位于第一大区的地曜学院，位于第二大区的黄金乌列学院，还有位于第三大区的米歇尔学院。
虽然教育资源差距略大，前后星区间存在明显的升学难度差异，不过姜玉弩觉得这个统一的志愿招录系统设置还算不错。
即便是填写了志愿学校，也不影响志愿外的学校来提取查看考生档案。
志愿学校仅仅享受“优先录取权”，但不会影响考生被其他学生提档。假如说有多所高级学校都对同一考生进行了提档查看，并表露出录取倾向，那么，在这些高级学校之中，考生志愿内的学校可以第一优先录取，抢走生源。
假如说考生没有被志愿学校提档，直到整个录取周期结束，他都没等到自己的心仪学校，那么，其他提取了他档案，并伸出橄榄枝的学校就可以把这名学生顺利录走。
这也是雷斯丹尼尔之前为什么对姜玉弩说：“目前可以确定，你一定有高级学校上。”
姜玉弩已经主动在敲三所心仪学校的大门，木蒂莎老师通知第一批提档查看即将开始，现在，她要做的便只有等待，看有没有任何一所心仪学校给她开门。
然后很快，第一阶段的提档时间过去了。
在地曜学院，黄金乌列学院以及米歇尔学院中，有0所学校查看了姜玉弩的考生档案。
第138章
——竟然是0哎！
姜玉弩把自己的考生信息页面看了又看，她深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叹出来：“嗐！”
对于第一阶段提取档案是这个结果，她也不算意外。
如果说在第一阶段提档的头三日，白发小姑娘还曾怀抱过短暂的期待，她稍微幻想了下也许一觉睡醒，便能在个人终端收到提档通知的推送，然后点进去发现目标学校纷纷下场拎走她档案细看的画面——
这份幻想告破于整整三天，72小时过去，姜玉弩唯二收到的提档相关通知推送，是有两所位于第五大区的高级学校查看了她的考生档案。
“……说真的。”白发小姑娘当时查看完毕推送，她诚心诚意地对乔戴丝和乔伊森说，“我已经开始搜索第五大区的风土人情，觉得第五大区也很不错了。”
乔戴丝反正觉得孩子取得了怎样的成果都是好的，她顺着话说：“第五大区，也比我们第七大区高了整整两个排名，繁荣度和大区发展都很好。”
乔伊森则觉得姜玉弩不该止步于此，他对后续的二三阶段提档充满希望。
“还早呢。”红发男孩说，“这才第一阶段，这些上三区学校肯定一阶段也是优先看前列星区的考生，得等到第二或者第三轮，才会往后看咱们星区的考生档案。”
乔伊森的话不无道理。
在本身便有“要把大量名额留给前排星区生源”这条约定俗成的规矩前提下，上三区的高校们，肯定是优先查看前面大区的考生，等把“前排优质生源”都吸纳得差不多了，各校最后还剩下少量名额，再才会查看落后星区的考生档案，来后排“淘金”。
“你连最后的淘金期都还没等到，怎么开始提前泄气了？”乔伊森给姜玉弩鼓劲，“这可不像你，拿出信心！”
姜玉弩说：“唔，好吧。”
也不能说姜玉弩对自己没有信心，要知道当初参加校内赛和联校比拼的时候，雷斯丹尼尔几乎觉得她有点盲目自信，卢西茜则担心小姑娘过于不知天高地厚，在实践赛里把自己折腾到受伤了。
姜玉弩有自信，只是她也尊重客观现实——她可以觉得自己不比任何人差，可以相信自己的实力，但是同时，对于“得到机遇”和“等待挑选并被选中”这种事情，她不愿意把信心放在“我一定会被看中”的念头上。
把信心安置在别人能凭主观判断的事物上，对姜玉弩来说，是一件让她潜意识里觉得很危险的事情。
已经有第五大区两所学校伸出了橄榄枝，姜玉弩真正的保底学校有了，她心态相当平和。
等到二阶段提取档案开始，这一轮里，姜玉弩又得到了来自第四大区的两所高级学校的提档通知。
“第四大区也很好嘛。”小姑娘把新鲜的推送通知分享给了老师——她最亲爱的雷老师，以及实时关注她录取情况的莎莎老师。
因为关心她的老师比较多，所以她直接拉了一个师生小群聊。
木蒂莎先对她道了恭喜：“第四大区，就已经算正式进入中排星区了。”
姜玉弩说：“有种终于脱离底层奔赴小康，接下来有望向着中产迈进的感觉呢。”
莎莎老师疑惑：“你在说什么？”
雷老师则轻柔地开口：“你终于正视现实，觉得我们第七大区是底层了？”
姜玉弩敏锐发觉，她好像又不小心触发了雷老师的“阴阳怪气键”，她马上道：“没有，我只是在胡乱发言，不用在意。”
第四大区，比原先的第五大区又高了一个大区等级。
从第七大区到第四大区，可以称得上已经凭升学实现了“连跨三级”。
姜玉弩对这个结果也挺满意。
但雷斯丹尼尔提醒她：“还有最后的第三轮档案提审。”
木蒂莎也说：“对，雷说的没错，先别急，再等等。”
第三阶段的提取档案，也就是乔伊森之前提到过的“淘金期”，老师和亲友们似乎都在等待“淘金期”出现一个帮姜玉弩圆满志愿的奇迹。
在第三阶段正式开始时，头两天，姜玉弩的考生界面后台仍然毫无动静。
不过这天晚上很巧，她收到了一通陌生通讯。
通讯界面上显示着一段陌生私人讯号在呼叫，姜玉弩有些疑虑，但她还是顺畅地接起电话：“你好？”
“暑假好！”电话里传出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
姜玉弩只把开头第一声招呼一听，立即明白了这个“未知通讯人”是谁——薛展星。
“暑假好。”姜玉弩先回复了薛少爷的问候，再才对这个陌生的通讯号码表示疑惑，“你怎么是这个号码给我发通讯？我刚看到提醒界面的时候，还以为收到了陌生骚扰电话。”
“确定以为是陌生骚扰电话，不是陌生的招生办电话吗？”薛少爷在电话另一头阳光开朗地笑。
显而易见，薛展星尽管今年也不升学，但是他跟其他人一样，都密切关注着姜玉弩的升学状况。
“不好意思。”确认了是熟人来电，姜玉弩的接话越发松弛，她有点懒洋洋地依靠在柜子旁边，“让你失算了，从高级学校开始提取查看考生档案至今，我只接到过一通招生办电话。”
这唯一的一通招生办电话，就是来自提走姜玉弩档案的两所第四大区学校之一。
对方对于她报考了学校未教内容这事很感兴趣。
姜玉弩推测她回答得还不错，因为在那之后，她在考生信息页面里看见，这所学校对她的状态变成了“拟录取”。
“——不会吧？”薛展星夸张地表示惊诧，他语气起伏到像演戏剧，“我还以为，你的通讯应该早被打爆了。”
姜玉弩笑了一下：“如果我们第七大区也能创办高级学校的话，我想这一幕倒是有可能发生。”
薛少爷和姜玉弩打的是普通语音通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姜玉弩感觉自己听出了对方正在摇头晃脑。
“有朝一日，这些学校会为没有及时打电话给你而后悔的。”薛展星特别正经地说。
姜玉弩不确定人家会不会后悔，她也不想那么久远又飘渺的事。
她只非常实际地说：“如果在第三阶段提档的最后几天，我原本填写的志愿学校依旧没有一所愿意搭理我，那么不出意外，下学期我就要去第四大区了。”
薛展星毕竟是个少爷，一说起第四大区，他对那里的中心城市和地标景观也都能讲的头头是道，说他到那些地方去旅游观光过，给姜玉弩介绍了一箩筐“必打卡地点”和“必吃美食”。
姜玉弩耐心地听，准备薛少爷提供的这些有效情报回头整理了，真考上第四大区的学校，开学前便按着介绍，先带乔伊森和戴丝阿姨在她的学校附近短途旅行。
然后薛展星说着说着，话音忽然一转：“——不过我上面说的这些，都更适合成为你以后的假期旅游情报。”
姜玉弩一顿：“嗯？”
薛展星神神秘秘地说：“我有一种预感，我觉得你真的不会止步于第四大区。”
姜玉弩听着这话有点耳熟，等想起来是在哪听过类似的，她没忍住又笑一下。
“你怎么和我哥说的话一模一样？”她说，“他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薛展星对于乔伊森当然还有印象，马上顺杆向上道：“说明我们心有灵犀，灵魂挚友就是不需要经常经络，对待事物的看法也能够保持默契一致。”
还好乔伊森暂时不在，出门帮戴丝阿姨跑腿去了，不然很难说他听到有人宣称是他“灵魂挚友”的心情。
姜玉弩感觉她的小伙伴们对她似乎信心过于膨胀，她自己都没把握说得十拿九稳的事，他们却都坚信一定还有好事会发生。
说来也是很巧，薛展星好像每回都恰好出现在好消息将至之前，像一只报喜鸟。
和薛少爷打完这通电话后没多久，姜玉弩隔天个人终端“嗡”一声响，发出轻微震动。
她低头一看，考生信息后台又来了新的推送——
【米歇尔学院已提取您的考生档案。 】
【黄金乌列学院已提取您的考生档案。 】
姜玉弩愣了一下，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放下个人终端，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等到她睫毛上还挂着细碎水珠，再度看向自己个人终端屏幕，发觉上面显示的两条新鲜推送通知还在。
“我觉得薛展星是有几分玄学在身上的。”
姜玉弩走下乔家小楼的楼梯，用一种梦幻的语气对正在一楼的乔家母子如是说。
乔伊森抬起脸上，充满费解：“啊？”
乔戴丝则几乎没怎么听两个孩子提起过这个名字，她对“薛展星”这个姓名充满陌生：“这位是？”
“一个在松南读书的小少爷，之前跟我和乔伊森偶然认识。”姜玉弩先对戴丝阿姨简单解释了谁是薛展星，接着她亮起终端，放大屏幕，“——看！”
红发的母子目光同时转动到屏幕上。
接着“砰”一声。
是乔伊森在餐桌边想要跳起来，结果膝盖撞上了餐桌底部的动静。
第139章
“……嘶！”
红发男孩一刹那间龇牙咧嘴，但是他竟然克制住了生理本能，没有喊疼。
他只充满喜悦地喊：“哇！我就知道！”
乔伊森一直都坚信姜玉弩还会值得更好的，此时此刻，“更好的”终于到来了。
姜玉弩倒是比他自己更关心他的膝盖：“你的腿没事吧？”
“没事，没事。”乔伊森一面说，一面一瘸一拐地从餐桌后面绕出来，他走路都一脚深一脚浅了，但笑容满面，情绪上的兴奋完全压制了生理上的疼痛反射。
“妈。”乔伊森招呼戴丝阿姨，“快来，我们一起把小姜的信息页面再仔细看看！”
正如同姜玉弩在楼上，要靠洗了把脸再看屏幕，来确定自己看见的信息内容是真实的。巨大喜悦降临之下，乔伊森和乔戴丝也都要对着屏幕反复确认，好确信姜玉弩真的得到了志愿学校的回应。
“三中二！”红发男孩兴奋说，“你已经可以开始谋划，接下来是去第二大区，还是第三大区了。”
姜玉弩还是比较理智，她说：“别人才只是刚刚提走了档案，得进入拟录取状态才算正式录上了。”
乔伊森特别笃定：“一定没问题！但凡是提走了你档案的学校，就没有不转入拟录取的！”
乔伊森坚定不移认为，所有不主动招揽姜玉弩的学校都只是还没看见她。
只要有机会能够看见她，谁能够舍得不招走她呢？
第七大区前1%的小天才，还是特批了越级许可，一年读完初级异能学校然后考入区1%的天才！
事实上，提走了姜玉弩档案的两所“上三区”学校也确实正感到惊讶。
“来看看这份档案？”
充满秩序整洁感的招生办办公室，人工审阅考生档案的一名文职人员忽然挑起眉，把自己手头正在审的档案共享给了另外两位同事。
“第七大区？”接收了文件的同事把档案开头一看，眉头拧起来，“这种地方的生源信息，你自己一个人看就行了，有必要让我们跟着再审一遍么？”
另一位同事还没发表意见，但点开文件的神情已经带上了不以为意。
“不不。”最先挖出这份档案信息的文职人员连忙说，“你们别光看生源地区，也看一眼考生基本信息啊——她去年才在初级学校入学，从一年级直升到毕业班，今年就参加升学考试了！”
听他这么说，同事们的神色才正式了些，终于拿出两分专注去看了看那份档案。
“越级升学，至少可以说明，她放在当地一定是很突出的学生。”神色从不以为意转为正式的同事说。
“但她的初级学校在哪读的？位于19小区的学校？”起先皱眉表达不屑的同事把档案粗略翻了几眼，还是对这名考生的“出身”颇有微词，“第19小区，再往后都快靠近第八大区了，这种地方就算再超凡卓群，实际能力能赶得上前排学校的普通学生水准么？”
“话不能这么说。”
第一个发掘了这份档案的文职人员感觉同事的“地区歧视”太重，他据理力争：“你不把她放到更大，更广阔的环境里，怎么知道她是不是仅限落后可见的天才呢？万一人家只是缺一个证明机会呢？”
另一位同事显而易见是根墙头草，哪个同事的声量更大就观点偏向谁。
对靠后星区学校不太看得入眼的人说：“万一你给了机会，只能证明差生就是差生，靠后星区的鸡窝里就是飞不出凤凰。”
这话说的就比较不好听了。
第一名挖出档案的文职人员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墙头草同事立马打圆场：“好了，好了，吊车尾星区的一个学生而已，不值得让咱们办公室气氛变糟，反正今年优质生源已经招了不少，多她一个或是少她一个都一样。”
姜玉弩的档案静静铺在三人前方的屏幕上，片刻后，有两人选择关闭了它，只剩下提取了它的那人还保留了它。
与此同时，另一间风格更加随性，几乎看不出是“招生办”的办公室。
“之前接触的那几名特优生有回应了吗？”
坐在一把造型奇异的椅子里的女士问。她的姿势甚至不能被称之为是“坐”着，更像是歪斜在椅子上，让自己以一个同样怪异的姿势半躺着。
“回应了。”
办公室里有人说话，但一眼望去不知道回应的人在哪，只能循着声音望过去，发现声源是角落的一大盆等身绿植——那其实也是一把椅子，高高的椅背由某种植物的茎干制成，椅座则是取自另一种树木的树桩，拼接成了一把“盆栽王座”。
“盆栽王座”上蜷缩了一个对墙工作的男人，他像植物一样安静，但还是很富有生机地说：“人家回应了我拒绝。”
“嗐。”办公室的第三个方向传出人声。
这是位坐姿终于相对端庄，办公区域也比较正常的女士。但她有一头翠鸟羽毛一样的绿头发，说话的语调也像小鸟唱歌，只是歌唱的内容很火爆：“一通酸了吧唧的话术推拉加表面客套，再来一通老驴拉磨似的慢悠悠考虑，最后给一个其实早就内定的结果。”
“翠鸟”女士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一推，火冒三丈道：“我也是不明白——这些孩子明明一开始就只想去第一大区的学校，能不能干脆点，别学他们父母那套泥菩萨敬酒的招数，早点给出决定早了？”
“小鸟唱得真好听。”歪斜在椅子上的女士拍手称赞，“小鸟再唱几句。”
“盆栽王座”上也传来了不疾不徐地鼓掌，快要和植物融为一体的“植物系男子”说：“小鸟能不能直接使用魔法吟唱？唱完，本年度的招生指标便自动全满，我们可以直接下班了。”
“小鸟”说：“我呸！”
歪斜在沙发上的“奇异女士”慢悠悠划拉屏幕：“我不想去盯着前排学校招揽什么高精尖了，我决定反其道而行之——现在我要从第八大区的孩子往前看。”
“植物系男子”那边沉默了一小会，似乎是手头的工作正好攫取了他心神。
半晌，他对同事们说：“这里有个孩子很有趣。”
“奇异女士”：“嗯？”
“小鸟”：“哦？”
从办公室不同方向同时发出两个疑问单音，都不需要指挥，两位女士已经收到了共享面板，在自己终端屏幕上点开了那名考生的信息详情。
“哇。”“小鸟”语气忽然轻快，“小白毛！”
“哇！”“奇异女士”说，“中级战场模拟拿了A ！”
两位女士异口同声：“——还是小姑娘！”
“……”
“植物系男子”平静道：“两位，比起战斗天赋，头发颜色以及性别，这里没有更值得你们关注的东西了吗？”
“这三样还不够让我们优先关注的吗？”“奇异女士”满不在乎一挥手，动作幅度有点大，让她差点从那把造型独特的椅子上摔下去，又被她及时且惊人的保持住了平衡。
“小鸟”则已经翻看起细节信息：“第七大区前1%……一年级直升毕业班……这孩子一年读完了所有课程？”
“植物系男子”在共享区域接管了两位同事的屏幕，他圈出了自己看见的重点：“这孩子报考的中级战场模拟，是一门她的初级学校没开课的科目。”
“奇异女士”说：“但她拿了A。”
是不是来自靠后星区在这三人眼中似乎完全无关紧要，“奇异女士”对考生的战场模拟成绩极其感兴趣，“植物系男子”很好奇这位考生的自学能力，“小鸟”女士则把信息切换回考生个人资料页，她发出了清脆的快乐笑声。
“小姑娘看起来真的好有意思。”“小鸟”快活地说，“我要赶紧去打电话，问问她有没有其他志愿学校，再劝她早日登上咱们的贼船！”
这天时间稍晚一点，夏特城刚刚又迎来日落。
姜玉弩接到了一通跨越数个星区辗转打来的跨星电话。
“你好，请问是姜玉弩姜同学吗？”陌生的通讯号码接起来，立即传出一道清脆婉转的声音，说话像唱歌。
最近只有各高级学校招生办的老师会这样开头说话，姜玉弩一听就懂，她礼貌地说：“我是，你好老师。”
“哎呀，真有礼貌！”
她简单的礼貌回应好像也让对面特别高兴。
姜玉弩当然也完全无从知道，对方最近究竟打过多少通曲折艰难的招生电话。
说话像唱歌的招生办老师没有直接做自我介绍，风格有点跳脱，反而是先问起姜玉弩对于高级学校的畅想和期望。
“只要学校能够让我学到更多新东西，愿意让我到更远更广的地方看一看就好。”姜玉弩非常中规中矩地回答，然后她轻微一顿，十分腼腆道，“我的家庭条件很普通，如果学校愿意提供奖学金和补助金，对我来说就更好了。”
通讯对面的老师“哈哈”笑了一下：“没有问题。”
这位声音清脆的老师热情洋溢地说：“只要你愿意入学，我们一定想办法，为你从校长那里骗一点钱。”
第140章
姜玉弩：“？”
姜玉弩不是很确定自己听见了什么，她神色一瞬间十分迷惑。
谨慎起见，她还是问出口：“老师，你在说什么？”
通讯另一端疑似爆发了一场小骚乱，背景音忽然变得非常嘈杂，以姜玉弩那么灵敏的耳朵，都只能大致听出来，背景里有人在急促说“不行不行”，“别这么讲”和“别吓跑人”。
姜玉弩：“……”
片刻之后，声音清脆的老师很快又开了口，她假模假样咳嗽几声：“嗯咳咳……”
姜玉弩：“……”
这位假咳的老师说：“哎呀，我是说，只要你愿意入学，奖学金和补助金的事情都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走正规途径，为学生最大化谋求福利的！”
对方疑似在“正规途径”四个字上落了重音。
经这么一强调，白发小姑娘反而越发确认自己之前听力没出问题——对面确实是说了要找校长“骗一点钱”吧！
不是，这到底是哪所学校？
它真的正经吗？
想起对面一直都还没自报家门，姜玉弩最近接了若干招生办电话，也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招生电话，她想了又想，为了避免遭遇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场长途诈骗，还是决定先问明白：“不好意思，老师，请问你们到底是哪所学校？”
来自第五大区急于招生的“边缘学校”？或者是第四大区某所已经到了第三阶段，正在急切补完招生指标的学校？
说话像小鸟唱歌一样的女士清脆回答：“啊？我们是哪里？这个问题难道我忘了说吗？”
姜玉弩说：“是呀。”
小鸟一样的女士又“哈哈”笑了一声：“我们是黄金穷鬼学校呀！”
对面背景音蓦地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姜玉弩在一片嘈杂中缓缓道：“……黄金穷鬼学校？”
虽然这个名字听上去极不靠谱，简直像一秒坐实了这是通诈骗骚扰电话，但是还好姜玉弩的记忆力还算可以，她的大脑迅速替她把这个“诨名”和另一个“官名”链接在了一起——黄金乌列学院。
位于第二大区，地理位置和发展繁荣度仅次于独立第一区，在她志愿名单上的黄金乌列学院。
……这真的是黄金乌列学院的招生电话？ ？
很快，通讯对面的嘈杂又平复了，“小鸟”女士重新拿回了说话权。
她声音一点都不见参与了小型动乱的气喘，还是十分甜美婉转，再度公然改口道：“我刚才是说，我们是黄金乌列学院，原名乌列学院，校名取自元素天使乌列，象征着无拘无束和热烈自由——不过因为校长比较爱财，渴望给学校招财，所以现在我们叫黄金乌列学院。”
“……”
破案了，还真就是那个黄金乌列学院！
姜玉弩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堂堂一所位于第二大区的高级学校竟然会是这种画风，让她一时间不敢轻易相认。
对面的“小鸟”女士似乎也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主动问：“姜同学，你是不是担心这是一道诈骗通讯？”
姜玉弩确实这么想了，所以她很诚实地道：“是有一点担心。”
“小鸟”女士正喜欢她这种直白不拐弯抹角的，立马更兴高采烈：“那我现在在后台变更你的考生档案状态，你耐心等待三分钟！”
通讯都没有挂断，这位女士直接在对面忙活起来，姜玉弩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敲打操作面板的声响。
紧接着对方道：“好了！你现在切入考生信息后台看看？”
姜玉弩依言转入考生信息后台一看——在已经对她进行档案提取的若干所学校里，黄金乌列学院的状态从“已提档”变成了“拟录取”。
这足以说明，她的的确确是收到了黄金乌列学院打来的招生电话，并接到了对方抛出来的橄榄枝。
接下来，只要没有意外，没有遇见“多个志愿学校同时拟录取”这类情况，那么等到暑假结束，高级学校新生的报到周来临，姜玉弩将正式成为这所学校的一员。
——流程简洁到有点不真实。
“小鸟”女士挂断通讯前，继续唱歌一样道：“如果还有其他学校和我们竞争你，你一定要优先考虑我们，当然你也可以拨打这个电话，告诉我竞争学校的校名，我去做掉对……不不，我是说，我来和你分析两所学校的优劣之处，帮助你做选择参考。”
姜玉弩：“谢谢老师。”
白发小姑娘用听力发誓，她感觉“小鸟”老师不慎嘴瓢，漏出了一句疑似是“做掉对面”的危险发言。
黄金乌列学院，校风当真彪悍如斯？
姜玉弩不解，姜玉弩大感震撼。
黄金乌列学院给自己递来橄榄枝的事，当然也被姜玉弩第一时间通知给了各路亲友。她的“教师团”再度线上聚在一块，为她仔细复盘了这通招生电话。
“第二大区，离我们第七大区还是太遥远了。”木蒂莎说，“我们对于那边的具体详情了解得太少，但是至少可以靠考生后台信息确认，你真的被他们招上了。”
“第二大区的高级学校原来可以这么……”白发小姑娘半天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又怕自己形容得过于冒犯，于是她最终说，“这么平易近人？”
“也可能跟黄金乌列学院的定位有关。”雷斯丹尼尔温和道。
雷老师对于大区之间的资源倾斜一向富有个人见解，他虽然扎根在第七大区，不过对于前排星区的概况也略知一二。
“黄金乌列学院位于第二大区，但是它的定位可能有一点尴尬。”
“尴尬？”
“对，尤其是在它换了新校长后。”雷斯丹尼尔说，“换校长以前，乌列学院虽然仍在上三区学校队列，不过往上有稳居头部的杜玛和地曜，往后有诸如米歇尔这样势头很猛的学校，乌列学院么，它则有点往上再难进一步，往后……也不是没有滑坡的可能。”
也就是说，这是一所“比上不足，比下未必不会被赶超”的学校。
姜玉弩知道一条经济心理理论：买涨不买跌。它说的是消费者在看到商品整体价格呈现上涨趋势时，便会马不停蹄地购入，因为相信它到了自己手中后还会继续上涨。而当消费者看到商品的整体价格呈下跌趋势，便会止步观望，暂不购入，因为担心自己购入后价格持续下跌，怕手中的物品贬值。
她感觉这跟乌列学院面临的境况有点相像。
发展上升势头不好，不仅无法往前进步，还有被赶超的风险。高级学校并不像初级学校，高级学校能够给学生提供的资源和未来就业机会，与学生的发展前途绑定更深刻，学生在挑选学校时便会自然而然更多聚焦于个人发展，想要挑选资源雄厚，更能促进自身的。
“为什么说在换了新校长后，学校的定位更加尴尬？”姜玉弩发觉还有一个关键问题。
雷斯丹尼尔就在通讯群聊里笑起来：“因为新校长的功绩，你不是也已经略有耳闻？改校名，支持学生的胡作非为，财政连年赤字……以上种种表现，让不少上三区的精英人士都认为，乌列学院有概率在他手上大翻车。”
出生就在上三区，或者好不容易凭自身努力爬到上三区的人，最害怕自己的阶级滑落。
这样的家庭会连带着也害怕子女阶级滑落，如果在选择高级学校时进入了一所有概率翻车滑坡的学校，导致后续发展资源受阻，对于很多上三区家庭来说是一桩完全不可想象的事。
但无论如何，一所位于第二大区的学校，对于像他们这样第七大区的考生来说，已经是可望而难可得的高级学校了。
“总而言之。”木蒂莎说，“对于你来说是好事。”
姜玉弩跟老师们聊了聊，又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后续并没有其他意外事件发生，同样提取了她档案的米歇尔学院似乎仅仅只是查阅信息，但最终并没有对她进行拟录取。
三阶段的提档查看结束时，姜玉弩便确切地知道，从下学年伊始，她将要去往第二大区，成为黄金乌列学院的新生。
校长听说很奇葩，校风听说很自由，给她打电话的“小鸟”老师看起来也绝非一个“良善角色”……这么想一想，姜玉弩顿时觉得，她的高级学校生活更值得期待了！
不过，在成为一名高级学校学生以前，她还有一些事要做——比如当初说好的升学宴会。
姜玉弩当初说自己如果要办一个小型的升学庆祝会，她要邀请的人不多，结果真正把名单一排，她又发现人可能比她预想的要多。
没有在外面另寻餐厅场地，庆祝会就在破落街深处的乔家小楼进行。
受到了姜玉弩的亲自邀请，并欣然答应前来的客人们，在初次踏足这条窄长的街道时都神色有些难以置信。
姜玉弩表现得很大方。
“路可能有点难走，因为前天刚下过一场雨，踩那几块边缘翘起的石砖时要小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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