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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催眠(20)


    悯希急匆匆从谢家走出来。


    从小到大悯希都是家里的乖孩子, 当年家里聘请的老师让他看的书,他一字不漏全看了,刚才谢恺封在他身上比划的那两下, 言语含糊,悯希却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他在说自己肚子里长了个能孕育生命的东西。


    这个笑面虎, 恶心人的坏家伙,他活到现在没有因为胡言乱语被打过吗?


    悯希快步埋头向前走, 在心中胡乱将谢恺封骂了一通,还是没有解气, 一点都没有。


    因为他知道谢恺封没有骗他。


    悯希烦躁不安,正欲加快脚步,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捉住他。


    差点跌倒,那只手又稳稳搀扶住了他,悯希转头一看,皱眉问:“你追出来干嘛。”


    高大身影背着光,阴影压在身上,谢宥的脸在路灯下浮现出来。


    他盯住悯希,问:“你今天来谢家, 是找谁的。”


    “你。”


    “我找你。”


    事已至此, 悯希懒得再拖了,“我看见你飞上枝头, 成了豪门, 心里不爽,我要当你女朋友,你不答应我就把你之前给我的照片发出去,还要去你爸那里闹, 我今天本来就是找你的,谁知道碰到你爸……”


    男人突然压抑着语调,打断他:“只是这样?”


    悯希一愣,张开唇。


    什么叫只是这样,这样还没什么大不了的吗?


    他无意识应了一声,就听到:“好,可以。”


    表情瞬间僵住,悯希看着面前的人,良久都没做出下一个举动。


    甚至恭贺他任务成功完成的提示音响起,都没让他开心起来。


    这和他预想不同,他还没闹呢。


    太荒谬了。


    看起来绝不会答应他的人,居然答应了,这真的太荒诞而怪异了。


    悯希哈一声,艰涩道:“谢宥,你真的让我好意外。”


    谢宥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是吗,也许。”


    没有反驳,轻飘飘地就应下了,这让悯希的神色更僵硬。


    他望着谢宥的双眼,干巴巴道:“我逗你的,我怎么可能真想当你女朋友啊,你别忘了,我最讨厌的就是你。”


    这一瞬,被注视的双眼蓦然阴沉了下来,阴得让人心里打颤,但他的脸色甚至是语气都轻柔至极,“你要反悔,和我分手吗?”


    “刚答应,又要分开?”


    这种反差,加剧了谢宥身上的阴森。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用上分手两字,悯希硬着头皮道:“是又怎么样。”


    “不过你要是包容心强,也可以和我谈。”


    “只是我不可能一对一,你对我可有可无,我也许会给你无数的誓言,但永远不会履行,寻常恋人应该给的安全感,在我这里没有,你不能查我手机,不能管我和谁说话,我甚至可能精神出/轨,当你面和别人搞暧昧。”


    “这样你也可以?”


    他尽可能把自己往卑劣上说,每一条都离恋人这种关系相去甚远,没有任何一个普通人可以接受。


    又是良久的沉默。


    谢宥的神情居然诡异地平复下来:“可以。”


    悯希大声:“但我不可以!”


    他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谢宥,像在看一个恐怖的精神病。


    追出来就算了,还答应这种要求,谢宥真的没疯?


    悯希不想再纠缠,正想干脆利落说自己就是瞎说的。


    面前的谢宥忽然垂眸,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他指尖不经意划过屏幕,上面就亮了,不是主屏幕,而是一个淡蓝色的界面。


    谢宥轻微一触,再点了一下,手机便传出来声音:“我看见你飞上枝头,成了豪门,心里不爽,我要当你女朋友……”


    无比熟悉的声音和语句,分明就是他刚才说的话。


    悯希不可置信道:“谢宥,你居然录音??”


    他伸手想要去抢,“你别太卑鄙了,给我删掉。”


    谢宥轻松地将手机抬起来,让悯希快跳起来了也碰不到,他低声道:“如果你反悔,这条语音就会发给沈青琢。”


    见他作势真要发,无法承担起被沈家报复的风险,悯希骤然提高声音:“我不反悔,不反悔当你女朋友!”


    这句话尾音刚一落下,悯希耳尖微微一动,听到脚步霎时停住的声音。


    他偏过头,撞上了黎星灼如死灰一般的脸。


    “……”


    悯希从来没有在黎星灼脸上看到过这种神色,这种如同世界崩塌的神情,比那天在订婚宴上,还要绝望几分。


    黎星灼干涩地,嘴角也提不起来,“悯希,你在说什么……”


    悯希头疼欲裂,简直心脏都炸了,自暴自弃道:“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黎星灼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可是你刚刚和沈青琢订婚,你不能这样。”


    悯希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他低声留下一句:“我就这么坏,别管我。”


    转身想走,黎星灼快步跟上几步,想捉住他,悯希却在多次的类似情况中取得经验,敏捷避开了,淡淡瞥他一眼,离开。


    黎星灼想继续追上,一辆车却急速驶过,隔断了他的路线。


    轮胎在地面上摩擦,溅起一瓢的脏水,全洒了黎星灼的裤子上。


    悯希就在一片兵荒马乱中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


    黎星灼从那天过后就没再见到悯希。


    十月份有一场国际联合赛事,全国征集和考验人才的综合身体素质和野外生存能力,国际举办组用科技项目的十分之一盈利收入建设了场地和关卡,如此兴师动众,单人奖项自然含金量十足。


    半年前黎父就给黎星灼报名了,如今时间一到,他立刻被黎父赶去了集合点。


    赛事开始之前,有最后的集合训练阶段,为期一周,因为黎星灼的身份,举办组给他开小灶,让他住在寝室最安静的一间,离其他人隔着整整半条走廊。


    不仅如此,寝室也和他在家的布局一模一样,怕他念家,一些熟悉的,例如水杯和床套一类用品,都被放置在他的寝室里。


    住进去的第二天傍晚,黎星灼没有念家,念悯希了。


    但他还对悯希那天的举动深感愤怒,所以他没有告诉悯希自己的去向,也不会主动去联系他。


    黎星灼知道,他不联系人,悯希也根本不会想起他,他们之间的地位从很久之前就不以财富划分,他在悯希那里,是下位者。


    ……好不公平。


    黎星灼坐在床铺旁边,漆黑眸子冷淡而缓慢地滑动,落在手中一张身份牌上。


    牌上的黑发青年面无表情直视镜头,简单的深绿迷彩服,气质却鹤立鸡群,起伏利落的身材线条足以证明他的能力,眼中雄心勃勃,在半年前,黎星灼的确有着在赛事上脱颖而出,将其他人全部比下去,把金奖拿到手里的信念,所以,当时的这张照片他拍得神采飞扬。


    和现在的他一点不一样,床铺边上的他弓身坐着,样子能有多颓废就有多颓废。


    黎星灼快应激了。


    悯希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


    他已经两天没给悯希发消息了,悯希居然没发现。


    和黎星灼住同间宿舍的人叫秦艾草,也是个富二代,不过他人如其名,是个草包,单纯来玩的,估计在第一轮就会被淘汰。


    他没有压力,此刻翘着二郎腿打手游打得飞起,忽然一抬眼,看见黎星灼阴郁的面庞,那刺骨的消沉感快从那边,溢到这边来了。


    秦艾草犹豫道:“哥们,你到底怎么了……”


    集结哨声响起——


    晚上去靶场练射击的时间到了,黎星灼并未回答,哗地起身,神色冷漠地从秦艾草身边经过。


    秦艾草见状,怪里怪气地“嘿!”一声。


    却拿他没辙。


    也跟着起身。


    靶场已经来了好些人,分别站成一个个小团体在四处观望,有几人已经在靶子前面排起了队。


    旁边有记录员,有人射过后,他会依次记下他们的十环环数。


    黎星灼想早点打完早点回去,直直走了过去,排在了末端。


    他个高,不用站直,透过前面一排人的头顶,也能看到射击人的环数。


    黎星灼懒洋洋地看着,像一只因为猎物都太脆弱甚至提不起兴趣捕猎的豹子,自始至终都恹恹的,没有太大的起伏。


    突然,后面有人用胳膊肘激动地撞了撞他。


    黎星灼一扭头,差点没看见人,把头低下去,才勉强看见一张麻子脸。


    那麻子脸抬头注视着他,眼中满是崇拜:“你是,黎星灼,黎少爷是吧?我是和你同一个学校的,我叫陈翡!”


    黎星灼:“啊,嗯。”


    以往不是没在其他场合被搭话过,黎星灼习以为常,平静以对,以往的人都算有眼色,会随便又说几句话,自动隐退。


    但这个麻子脸,有点太蠢了点。


    不仅没看懂脸色,还和他聊了起来:“没想到黎少爷也会参加这种比赛,黎家应该不缺钱呀?不过我懂,想为履历镶金嘛。”


    说着,他突然西子捧心,语气夸张道。


    “说起来,我以前特别想跟着你的,谁知道后面我再去问,已经没位置了,最后一个被悯希抢走了。”


    “真羡慕他能抢到你和萧少爷,不过他真可爱啊,我想要他很久了,听我同寝的人说,他那天和悯希同组做实验,不小心和悯希握了下手,回去激动得一周没睡好觉。晚上我们寝还聊呢,就男生常聊的那些话题,说怎么才能把他泡到手。”


    “我当时就说,他那种看钱的,应该很容易被拿下,哪怕他不是真的喜欢我也好,只要有钱吊着,他一时半会肯定不会跑路,在这期间过过瘾也好啊……”


    也不知道话题怎么拐到这的,满脑子低级事。


    黎星灼被“悯希”两个字吊得思绪一晃,被旁边记录员提醒了一声,才低头拿起枪,他姿态标准,是堪比甚至能列入教科书的可圈可点,手背冷白宽大,架起枪对准围栏后的移动靶子,“砰”“砰”……


    十发十环。


    记录员在旁边愣愣地记录,黎星灼摘下护目镜,将枪放下,转身看向陈翡。


    平静死沉的靶场,就在这时,因为他的下一个举动嘈杂声轰然掀翻了屋顶。


    众人视线聚集在黎星灼那只修长的手上,几沓钞票被他捏在指缝里,举起来,随意一掀。


    来参与这国际赛事的大多不是有真才实干的人,有相当一部分人都是冲着前三名的高额奖金来的,这样的人,手里并不富裕。


    所以当那些红色钞票被高抛到空中,随风骤然扬起,在空中铺成一张雨帘,再随处飘扬而下时,尖叫声此起彼伏,本来在看好戏的人,脸上的狰狞从皮囊下挣脱而出,全部你推我搡地冲出去,厮抢了起来。


    引起这一厮杀的人,背对着他们,居高临下看着陈翡。


    “你叫什么,陈飞,还是费?”


    黎星灼厌烦道:“算了,随便。刚才有一点你说错了,是我抢他,不是他抢我,这一点请你务必,务必搞清楚。至于你的那些想法,劝你趁早打消掉,不是什么人都能融入我的圈子,也不是什么人都配和我抢。”


    “你看,我比你有钱,轻而易举能办到你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后面的人团团围着一张张薄薄的钞票,黎星灼眼神黑沉,嘲讽地启唇道:“……可他连我都看不上,你又算什么东西。”


    “啊想起来了,陈翡?你连想法都不要有。”


    悯希确实没太想起来黎星灼,主要是没时间,有太多东西等着他处理。


    首先是他要和谢宥分手的问题,这是当务之急,可是这个臭东西手里拿着那一录音,让他根本不敢提。而且但凡他有一点想提的印象,谢宥就开始不正常。


    他从许睿那里听说谢宥昨晚情绪挺稳定,所以第二天就跑去学校门口,想找机会让谢宥厌弃自己,主动提分手。


    顺便,他又许睿口中无意得知谢恺封昨晚突然一扫之前的阴霾,重新愉悦起来,对下属又恢复了亲和。


    他高兴,悯希反而一肚子火,他不待见谢恺封,讨厌的人在自己烦恼之际突然遇上顺心的事,只会让他烦上加烦。


    可悯希转头又把谢恺封从脑子里抛出去了。


    当天下午,谢宥从校门口一出来,迎面就遇上街对面冷淡着眉眼不太耐烦的悯希。


    阳光拂照,他小脸两边被热得有些红,如若雪山巅峰上又撒了点晚霞,睫毛浓浓密密,半垂着。


    他看到谢宥,抬腿朝这边走了过来。


    四周是不加掩饰的视线。


    那方方面面比自己小许多的人,旁若无人直走到他面前,谢宥突然地,心跳加快,脊背开始发麻,这种感觉很难形容。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他想抱住悯希,坐实他们的关系,让其他人都知道。


    恋爱关系不就是如此?就是要昭告天下,况且他还没去找悯希,是悯希主动找上门来。


    但谢宥忍住了,他倘若真这样做,或许会当众得到一个巴掌,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阳光烫晒在后背,侧面也是斜照下来的日光,谢宥双手攥紧,脖子淌下汗珠,急速往领口下面流去。


    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该做什么,因为他不知道悯希来的目的,如果还是像昨天那样提分手,他不保证自己会做什么。


    他无法忍受悯希逗狗一样,一会吵着要当他女朋友,一会又要甩他,将他的尊严踩到脚底下。


    如果悯希又要说分手……谢宥脑子里阴暗想法成群。


    他平时也板着个脸,悯希不知道他又在乱七八糟想什么。


    正好抬眼用余光瞥见他脖子上的汗,啧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片湿纸巾,撕开,抬手给谢宥擦去。


    谢宥僵住。


    旁边似乎响起了隐秘的快门声。


    不止一道,白光交杂,一道消失了,另一道又起来,谢宥的目光却没有一秒的偏移,从始至终定在悯希脸上。


    再没有其他人能给谢宥这种绝无仅有的感觉了。


    既厌弃他,讨厌他,觉得他恶心,把他当下等动物,又无意识对他好。


    他只能在悯希身上体会到,只有悯希一个,以后也不会再有别人。


    在他呼吸变杂乱之际,悯希突然回过了神来。


    他手僵了僵,瞪大眼睛,连忙把纸巾扔了,还用脚用力踩了两脚。


    悯希想把手剁了。


    这是他身上唯一剩下的纸巾!


    被这条狗用了……还是他亲手给的,烦死。


    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是来分手的!他管狗流不流汗啊!


    悯希烦得又踩了两脚湿纸巾,踩到全脏了,才忍下脾气来,对谢宥说道:“我想去吃饭,吃好的,特别贵的,还要你请客。”


    到时候他再在饭桌上发挥一下,让谢宥知道自己有多难搞。


    谢宥眼珠克制地动了动,低低嗯一声。


    他垂眼看向前面近在咫尺的一只手,手指轻微曲了一下,悯希忽然变了脸色:“等等,我……这附近哪有厕所,我要去一下,很急。”


    ……


    学校位于最繁华的地带附近,麦当劳、肯德基一类的餐馆应有尽有。


    悯希找到一家,匆匆闯进去的时候,外面突然大雨滂沱,云雾弥漫开来,论坛上也变了天。


    楼主:点进来看谢宥,分析一下他与不可说人物之间的关系。


    106L:到底是谁在说谢宥和悯希不和?我被你们这些洗脑包骗得好惨,他们分明是情侣啊,谁家敌人能这么对对方,悯希还给他擦汗,嫉妒死了,谢宥吃得好好,简直是盛宴。


    107L:我能说吗,一直听悯希风评很差,但我顶着人人喊打的压力也要说一句,这是老婆啊、老婆……美丽的,可爱的,老婆。本人已经很上镜了,现实里样子更惊艳,没实感的明天可以去校门口蹲一蹲,说不定他来找谢宥时可以蹲到。


    108L:说到风评,其实有件事一直困扰我很久,就这两天的事,有人说悯希不爱搭理穷人,强行去搭话还会被羞辱,但那天我去教室晚了,位置都被占满,我实在没办法,去问了他能不能坐他旁边,他对我歪了歪脑袋,还对我笑,说当然可以。我可是穷到黑袜子都洗白了的典中典穷鬼啊,我真的要被他可爱疯了,想到就硬,想到就勃,想到就喷,大家别骂我,我只是想问,这种事是不是正常的?还是说他其实对我有意思,才对我例外和特殊?


    109L:……楼下来


    110L:108L,这样,你来一下D栋二楼厕所,我刚尿了一泡,刚好可以给你照照你脸上的青春痘、黑头、粉刺,肥厚的嘴唇和丑陋的五官。


    111L:如果楼上的太黄,我可以赞助一泡清的,刚校园跑完喝了两桶水。


    111L:怀疑拍视频的人嫉妒疯了,标题写着谢宥引流,事实上视频里没几个镜头,全程给悯希各种拉近脸部特写。


    113L:嘻嘻,108L肯定又看这一段视频硬勃喷了。


    114L:胡说!你们都胡说!是谢宥的脖子撞到老婆的手上的,根本不是老婆的手放在谢宥脖子上的,你们都胡说!


    115L:其实楼主的揣测有百分之八十是真的,我和悯希认识,他这段时间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不过虽然他比以前好相处,但是另一种形式的难接近,他不太和人亲密接触,视频上这种程度,他们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好想当接盘侠,我知道你们也想,如果老婆能有一万个就好了,到时候我们可以这样分配:我一个,你一个,我一个,他一个,我一个,她一个,我一个,它一个……


    视频在一传十、十传百地疯传。


    那只柔腻细嫩的手,捏着一块湿纸巾,在帮男人擦拭脖子的特写放大照片,被一个又一个人截图私存。


    沈青琢的面目被映在车内后视镜上,看起来有些扭曲。


    刚开完会出来,就收到下属发来的照片和视频,心情很怪异。


    他是说过,婚后悯希仍然是自由身,他干任何事都可以,都随他。


    但是。


    当悯希真正践行的时候,沈青琢后悔了,他洁身自好,悯希却被那么多人包围,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不公正的,不能这样,这样对他不公平。


    至少悯希不该给他们名分,他可以随意耍弄他们,当狗似的耍得团团转,玩腻了再一把甩掉,不沉浸其中,渣得明明白白……绝不能像照片里,对别的人那么深情款款。


    这样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原峤,都不公平。


    原峤还尸骨未寒,悯希不该那么快去招惹别人。


    所以他应该去接悯希回来,立刻。


    晚高峰路途堵得厉害,无数雨点砸在玻璃上,让雨刮器疯狂运作,一个个混乱而模糊的人影从车边经过,全都看不清人脸。


    玻璃上唯一清晰的,是沈青琢数九隆冬还要冰冷的眉眼,他该照照自己,这种表情是从他成熟以来头一遭,尽管他自己没有察觉。


    他一遍遍拨打悯希的电话,都没人接。


    他不停地在车厢里,听着电话里抱歉的提示音。


    中文的,英文的。


    沈青琢还是不停在拨。


    当拨打到第七遍的时候,甚至沈青琢已经麻木了,手里突然嗡地一声。


    沈青琢一愣,将手机拿起来,就听到:“沈青琢,我在学校,你快来接我,我身体又出问题了!”


    男生呼吸发抖,急促得像在哽咽:“后面全湿了,你再给我带条裤子。”


    在这一刻,沈青琢极为阴暗地感激起那出现在悯希身上的征兆。


    并且,沈青琢再一次确定半月后的婚礼要如期举行,名头的束缚是有效的,因为出事后悯希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他这个未婚夫。


    他关掉头顶的灯,低声道:“不要着急,你找个地方坐着,我现在就来。”


    悯希在麦当劳里等了许久,当看到屏幕上一条“我到了”的信息时,他立刻推开厕所门,大步掠过门口的谢宥,朝大门外立着的高挑身影走去。


    “裤子呢?”他开门见山问。


    沈青琢望了眼前面骤然阴下脸的谢宥,视若无睹道:“在车上,上车再换。”


    悯希忍住忙乱的呼吸,轻嗯了一声,下一秒就被沈青琢抱起来,托住双腿,往肩上压去。


    一张柔软的脸被压在肩膀上,挤得鼓起一团,那种质感,仿佛真涂了宝宝霜一样。


    悯希也没挣扎,他脑子都乱成一团了,想不到别的,任由男人把衣服系到他腰间。


    黑色皮鞋踩在地上,将他一步步带到车上,驶离此处。


    一上车,悯希立刻六神无主起来,沈青琢给他系安全带,他不安分地扒着他胳膊,一双眼眼泪汪汪地道:“沈青琢,我身体真的坏了……”


    男人垂眼,把卡扣扣进去,耐心问:“那我们去看医生?”


    身体出问题了,去医院是很正常的步骤,但悯希听到这,却无比抗拒起来,他偏过头,忍住烦乱道:“不行,去医院也解决不了。”


    沈青琢似不能明白:“为什么?”


    悯希眼皮微抖,“总之就是不行,我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他忍住一种前所未有的难堪,低声道:“沈青琢,你可能不相信,但我里面真的长了个……你能不能,帮我一回。”


    他没抬头,只是压低声音说了句话,沈青琢胳膊骤然冒出青筋。


    一阵良久的沉默。


    悯希已经麻木了,没感觉多难堪:“你觉得恶心?没关系,我理解,我可以去找别人,只是我需要一个完全信得过的,体检健康……”


    话音被打断:“我没觉得恶心,悯希,我可以帮你。”


    悯希眼中露出感激,和一点混杂在其中的复杂和羞耻,如果不是实在流得害怕了,他绝对不可能走到这一步的。


    他舔唇,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回家吗?”


    沈青琢低声:“先不回。”


    的确,在家里做那种事,事后随便做个什么都能回想起来。


    漆黑的车头偏转,在雨夜里劈开一条道,不知拐了几条路口,最后停在一家便捷酒店。


    过大的空间会让悯希感觉不安,太小了沈青琢又担心环境太差,最后折中,沈青琢开了个第二档次的套房。


    一进门,悯希就因为紧张,和确实流失太多水分,拿起房门口放着的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起来。


    仰头咕咚咚喝了一大半,悯希哈一声,眯眼擦去唇边的水渍。


    再一抬头,他看见沈青琢在用那双黑目看着自己,他一顿,“你也很渴?对不起,我没看到只有一瓶,要不叫前台再送一瓶上来?”


    男人接过他手中的瓶子,张嘴对准那个瓶口,毫无间隔,也没有心理障碍地喝了一口。


    悯希失声:“你……”


    沈青琢抬眼看他,脸色淡得过分:“你碰过的东西我都不会嫌弃,你喝过的、哪怕是你身上的,我都能喝。”


    悯希听着,忍不住挑眉,他不相信。


    没有人能百分百程度地接受另一个人的一切,更何况他和沈青琢还不熟:“别这么夸张,照你这么说,那我去上厕所,你也会张嘴喝?”


    沈青琢回头看他,脸上的表情迅速变沉,投过来的目光带着惊心的热度。


    他清楚看到,男人目光往下移了下,不是反感。仿佛悯希现在去厕所,他真会蹲下去喝。


    悯希微一停顿,是真感到荒诞了:“我开玩笑,你别当真。”


    沈青琢原来这么闷骚的吗。他是说真的,不把这种带羞辱意味的事情当回事,还是也在开玩笑。


    悯希分不清楚,而下一刻,压过来的高大身影也容不得他再想了。


    双手的手腕被扣住,男人似乎有点迫不及待,在他脖子上轻吻:“悯希……”


    悯希皱眉仰头,“等等,先进去。”


    床就在几步之遥,哪怕这间卧室大到令人惊骇,走几步路也就过去了,可还没跨进门口,悯希就被□□的沈青琢拦腰抱起来,抵在墙上用力含吻住了唇肉。


    沈青琢好像是第一次接吻,无论是技巧和力度都无比青涩,但他似乎特别喜欢这种能将人填满的亲近方式,悯希舌尖被他嘬弄吞吃,几次差点被舔进喉咙里面,脚尖也因为这不符的身高,脚趾蜷缩几乎离地。


    进度这么突然,这么快,甚至没给悯希循序渐进接受的时间。


    沈青琢舔他的唇肉,将他嘴巴里面全部舔过一遍,悯希被他抵在墙上越抵越上,直到被抵到彻底双脚悬空,男人突然一松力,在他失重掉下时。


    ……


    悯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下的。


    缓过来时,他正趴着,被沈青琢从后面抱在怀里,他太小了,哪里都是,男人一只手就能将他纤细的肩膀完完全全地拢住,这个姿势下,别人要不蹲下身子从旁边往里看,甚至不知道他下面抱着一个人,他把人全罩住了。


    像抱小宝宝似的,一下一下轻轻摸着悯希的脑袋,哄着这个不停掉眼泪的人。


    悯希在他怀里抽噎,不想跟他说话。


    悯希很少哭,也不爱哭,哭泣对他而言是懦弱和无能的表现,他不会在别人面前袒露这一面。


    但真的,太过了……太过了。


    到后面哭完全是身体自己做出的决定。


    他用掌心揉了揉眼睛,一双黑玛瑙水汽潋滟,视线还没变清晰,男人突然跪坐起来,弓着身道。


    “肿了,”沈青琢用仿佛不带任何私人感情的目光在那里扫过,“需要我给你上一下药膏吗?”


    悯希灵魂抽离,脑子反应迟缓,他意识到自己的确需要男人的帮助,于是僵持过后,微微点头。


    沈青琢从抽屉里拿出一管全是英文字母的药膏,拧开盖子,在指腹中央挤出大约五颗黄豆大小的乳膏,静静等待身体的温度煨热,再将整个大掌朝那盖了过去。


    掌心下的脆弱“伤口”轻微翕动,只是这一点的摩擦,便让其充血红肿起来,可怜得紧。


    药膏是不太容易化开的厚重质地,敷上去没有怎么化开,沈青琢只能耐下性子一点点揉,那处脆弱的伤口被他咕嘟嘟挤来挤去,最终不负有心人,上面的药膏缓缓化成了淅淅沥沥的水。


    但那伤口实在是太细嫩了,里面似乎有一个水泵,消化不良一样,把水全部压了出来,沈青琢辛辛苦苦弄好的药膏,从上面持续不断地全部掉出,眼看所剩不多。


    沈青琢见状,伸出手,用大掌整个盖到上面,力道斜向上,用力地兜住。


    黏糊糊的药膏被一挤压,从指缝里面晃开,像被重重锤过的软泥飞快溢了出来。


    有几点还溅在了男人的侧脸上。


    悯希唔一声,被重创一般,重重趴倒在床上,再也没有力气。


    沈青琢却轻轻皱起眉,像看见一个将珍贵的汤菜全部吐出来浪费了的不听话小孩,“药膏不夹在里面发挥不了效果,不夹好一点怎么行呢?”


    悯希羞恼地轻咬嘴唇。


    是他要不配合的吗,到底是谁的错,伤口完全成了那种形状,合都合不住,从头到尾都张着口子,这种情况让他怎么夹?


    沈青琢轻叹一口气道:“药膏得留在里面,不能再往出掉了。”


    悯希吸气道:“我知道,但你要我怎么办?!”


    沈青琢略微思考:“我帮你拿东西堵住?堵够半小时,药效才能开始发挥。”


    悯希烦乱得很,能感觉到那沉甸甸的东西一直在流逝,想挽留也挽留不住,此刻沈青琢的意见又有理有据,当下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悯希舔了舔嘴唇,只好轻嗯了一声。


    沈青琢低下头,将悯希身上的被子又往下拉了拉,力气轻柔。


    让悯希感觉奇怪的是,这个举动之后,沈青琢就再没有去找东西的动作了。


    但男人从始至终都风度翩翩,悯希能感到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那只胳膊明明结实有力,将自己整个人单手拎起来也轻而易举,此刻却像在托着一块柔嫩的豆腐,重一点都怕碎成豆腐块。


    哪怕自己发洪水将他整条胳膊都淹了,他脸上也没露出任何嫌弃。


    所以悯希没升起一丁点的防备。


    如此单纯又懵懂,也难怪被吃得一干二净,怨不得旁人。


    男人温热的大掌从下面伸进去,将他掰开,在密不透风的被子里重新堵住。


    “啊!什……”双手双脚瘫在床上的悯希,脚尖用力一蹬,眼前猛然炸开持续了三秒的白花。


    太突然了,悯希眼睛里大片大片涌出水雾,再结成珠子一颗接一颗急促掉在了床上。


    他恨不得想杀人,迷迷蒙蒙仰起小脸,咬牙切齿道:“哈……谁让你?嗯谁让你……这样的?”


    肩膀直抖,悯希攥着手里的枕头竭力翻过身,用脚踩在男人胸口上,长腿往男人身上踹了一下,气息凌乱道:“沈青琢!拿别的!不要这个堵……快点,拿走,我又要袅了……”


    他哭得非常可怜,那副哽咽得快背气过去的样子简直让人不忍心再继续下去了。


    可男人仍然铁石心肠地留着,悯希扇他,踹他,说他贱,骂他是狗,他连根指头也不动一下,气得悯希扭动身子去挠他,在他脖子和侧脸上抓下一道道红痕。


    最后却因动作太大,把自己撞得直接晕了过去,不动了。


    男人垂眼,伸手捋了捋他额头上的头发,低声道:“笨蛋。”


    屋内昏暗,桌上的台灯延出去的光圈里,电子表上面的数字不停转换、变动。


    半小时一到,男人准时抽离,青紫在半空间剧烈一弹,烘出白气。


    男人垂眼,用手指轻轻摸了摸悯希的脸蛋,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已经晕过去的人没有知觉,男人也不在乎,怎么也不腻地吻了好几下,他起身,下床穿上拖鞋。


    屋子里有一落地镜,从一开始就忠实照着屋里发生的荒唐一切,男人一站起来,镜面立刻映出他的身影。


    镜子里照出的男人眉峰犀利,背部宽阔而有力,弯腰捡起床上的衣物时,他的正面暴露在镜子里——


    赫然是谢恺封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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