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万美元!”
“一千四百万。”
“呃, 一千五百万美元……?”
当拍卖出价从起拍价一千万美元喊到一千五百万美元时,举手的竞拍者越来越少,叫价时也越来越谨慎, 似乎生怕击鼓传花砸在自己手里。
霉国是最早停止出价的, 和同样起哄架秧子的澳国坐在一旁看热闹。
而倭国和南韩此时就有些骑虎难下了。
不叫价吧,生怕被钟国买走;叫价吧,又怕自己成了接盘的冤大头。
毕竟自从联盟解体后, 庞大的航母舰队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拆的拆,卖的卖, 流动性暴涨, 报纸上时不时传出某某航母被运往拆船厂,某某航母又被公开出售。
就在不久之前, 峨罗斯将两艘退役的基辅级航母作为废钢打包出售给南韩, 两艘航母捆绑销售才卖一千三百万美元。
虽然乌德涅夫号航母属于第三代航母,要比第二代的基辅级航母先进一代,但再先进也抵不过百分之六十的完工度, 要真正建设成拥有战斗力的航母还需要花费数以百亿的资金。
更大的问题是, 即使舍得砸钱,但如果没有航母生产配套企业和庞大的专业技术团队,谁也不能保证最终完工航母的质量。再加上后续高昂的维修费用,航母的锅炉里烧的不是无烟煤, 而是一摞摞的百元大钞。
就像三哥贪便宜从峨罗斯手上买了一艘处理航母, 结果后续在峨国船厂花了超过买价数倍的改装费, 好不容易航母完工,结果八台锅炉不是失灵就是爆炸,还有接连发生的故障和事故, 直接导致这艘咖喱味列巴航母不是正在船厂维修就是在去船厂维修的路上,根本无法形成战斗力。
南韩和倭国都对航母垂涎不已,恨不能一夜之间无痛拥有太平洋舰队,但也都知道其中难度之大。
南韩已经买到了两艘退役航母,虽然服役时长超过十五年,设计过时舰体陈旧,但再怎么说也是完全体航母,能在短期内投入使用,对航母的需求暂时没有那么急切。
倭国虽然下水了所谓的直升机驱逐舰,也就是低配版航母,却依旧很渴望拥有真正意义上的航母,然而作为战败国,它得藏着那点军国野心,无法公然购买航母这种攻击性武器。
两国参加拍卖会,一是看看能不能捡漏,二是刺探情报,三则是哄抬价格,就算钟国真的买到了,也得下血本。
不过,此时乌德涅夫号的拍卖价已经高达一千五百万美元,要是再叫价,一个弄不好就要砸自己手里了,上演一出炒股变股东炒房变房东的现代悲剧。
拍卖会一时有些冷场,突然一道不耐烦的男声响起。
“一千七百万美元。”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那个一米九西装暴徒放下手举牌,侧身和一旁的女人说了些什么,女人笑着低头应了些什么,看上去乖巧又温柔,倭国代表看了都要赞叹一声大和抚子。
更多的人则是在想,她果然是白手套,当着幕后老板的面要多老实就有多老实。只不过还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峨国人要参加拍卖会,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拆解卖废钢?
众人心思百转千回,不过,如果他们听到两人间的交谈就不会有这种误解了。
“你举手太慢了,我很难不怀疑你是许少波派来想要破坏我买船大业的内奸。”
“呵,大业?我看不出那条破船的任何价值,除非你是想将甲板上的海鸥进口到钟国。”
“听起来还不错,至少海鸥知道不要对出钱的老板指手画脚……”
何长宜的话还没说完,阿列克谢突然伸出手,在她颈侧拂过,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何长宜:?
阿列克谢道貌岸然地收回手,眼含笑意:“你的海鸥似乎给你留下了一些纪念品。”
何长宜:!!!
她下意识伸手去摸,忽然又想起来,不可能!她就没穿这身衣服上过航母!
阿列克谢终于愉快地轻笑出声。
“一千八百万美元!”
突如其来的叫价声,是倭国代表,然而,不等他放下手中的牌子,下一个出价的声音接踵而至。
“一千九百万美元!”
南韩代表缓缓放下手举牌,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叫价,再高的话就超过了公司设定的预算上限。
倭国代表也没有动,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眼睛却在南韩代表、何长宜和许少波之间转来转去。
“两千万美元!”
许少波高声喊道,身旁的周纯钧面色紧绷,显见是紧张极了。
此时,全场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何长宜和阿列克谢。
如果他们继续叫价的话,这艘未完工航母的拍卖价将会超过两千万美元;而如果两方都对航母势在必得的话,那么最终的拍卖价将会高到不可思议。
阿列克谢正打算举牌,衣袖却被轻轻往下扯了一把。
何长宜垂着眼帘,看不清神色,看上去似乎只是一道乖顺的影子。
于是阿列克谢没有动,拍卖师试探性地看了他好几眼,才带着几分犹豫地说:“第一次——”
全场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倭国代表似乎有些坐立不安,牌子举起来又放下去;南韩代表嘴角下撇,一脸不愉,看口型似乎在骂西八。
“第二次——”
阿列克谢再次看向何长宜,她抬头对上视线,却是一副安抚模样,柔情万种地说:“别生气,亲爱的,那只是一艘破船而已,到处都是这样的破船,我会为你找到更便宜的……”
阿列克谢:???
等等,她在说什么?还有,她说话的声音似乎有些太大了吧,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拍卖师举起小木槌,环顾一圈会场后,大声地说:“第三次!”
话音未落,他干脆利落地落槌,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恭喜这位少波·许先生,乌德涅夫号航母是您的了!”
许少波当场就跳了起来!
他用力挥了挥拳头,高声大笑,又和如释重负的周纯钧抱在一起,两人都高兴到了失态的地步。
“买到了,周总啊,咱们终于买到了!我也算不负使命,不负使命啊!”
周纯钧太激动了,连声地说:“好,好!”
倭国和南韩的代表看上去酸溜溜的,不屑地哼了一声,当场拿起公文包就要离开。倒是霉国和澳国还能维持基本的礼仪,还有心上前说一句恭喜,眼神里藏不住的傲慢。
毕竟这只是一艘烂尾航母,霉国佬看不上联盟手上那点糙活儿,全凭力大砖飞,在设计理念和造船技术上早就落后于霉军。
而此时钟国还不如联盟呢,这就像村里的破落户捡便宜买了一块板砖诺基亚,而旁边的狗大户早就用上了苹果全家桶。
虽然钟国买航母这件事让他们本能地感到不快,可要说威胁,对于本土远在太平洋另一端且还拥有目前全世界最先进最庞大航母舰队的霉国来说,这就像小孩用水枪瞄准全副武装的壮汉。
也就只有离钟国更近的倭国和南韩才会感到不安,毕竟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小舢板上架炮都能造成实打实的威胁,更别提是可以起降战斗机的航空母舰。
不过,无论他们是怎么想的,乌德涅夫号花落钟国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
许少波快要乐疯了,满面红光,花蝴蝶似的满场飞,见人就邀请参加庆功晚宴,连拍卖师都要拉过来握手合影,还问那把小木槌卖不卖,他要买回来当作收藏。
当看到正随着人流离开会场的何长宜和阿列克谢时,许少波用与庞大身形不符的敏捷冲到两人面前,嚷嚷着说:“何小姐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呢?还有旁边的老毛子,这是你老板吧,等下一起来吃饭呗,我今天高兴,请大家喝最贵的伏特加!”
阿列克谢冷漠地盯着他,一言不发,目光在咽喉和心脏处来回逡巡。
何长宜倒很有风度,还有心对许少波说一句“恭喜”。
许少波虽然是胜者,不过却丝毫没有赢家的风度:“何小姐,也别怪我说话直,就你这样还想要主导权,你自己看看,最后到底是谁买到了航母?要我说,你还不如趁着年轻早点嫁人,生儿育女也算是为国贡献,哦对了,差点忘了,你就算要生,生的也不是钟国的娃娃,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姑娘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崇洋媚外……”
何长宜也不生气,似笑非笑地说:“许先生,拍到航母是一回事,可能不能运回去就是另一回事——您提交的资料都是真的吗?”
许少波一愣,再开口时就显得有些色厉内荏:“何小姐,拍卖已经结束了,你再这样胡搅蛮缠就没意思了啊!你晚宴也别来了,省得给大家添堵……”
许少波且说且退,最后一个字才说出,他转身就走,三步两步溜进人群。
周纯钧若有所思地看了过来,何长宜和阿列克谢说了一声,朝他走了过来。
“周总,拍卖开始前没来得及单独聊聊;现在拍卖结束了,看起来您还有事要忙,也顾不上再聊。不过,我想我们之间应该会有不少共同话题。”
何长宜将私人名片递给周纯钧,笃定地说:“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之后您会用得到。”
周纯钧提防又好奇:“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用得到,难道你还会未卜先知吗?”
“嗨,我要是能未卜先知的话就去炒股了,轻轻松松赚大钱,何必要干倒买倒卖的辛苦活呢。”
何长宜轻快地说:“说来很简单,因为您和许少波不一样,他是来赚钱,可您却是来报国的。”
周纯钧没说什么,心中疑惑更深。
怎么这姑娘看上去完全和许少波形容得不一样?如果她真是一个卖国贼的话,又为什么要停止叫价,将航母拱手让人?
周纯钧看看不远处等候的阿列克谢,再看看面前的何长宜,斟酌着说道:“以后方便了,可以来我的办公室喝茶。”
他对秘书吩咐道:“把你的联系方式留给何小姐。”转而又对何长宜说:“不好意思,这是外事纪律,有什么事和我秘书联系是一样的。”
何长宜理解地点点头,秘书依言将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这年头人人随身都带一摞名片,要么就是电话本,奢侈点的则是最先进的掌上电脑,要不都没法和新结交的人脉交换联系方式。
远处的许少波看到这一幕急了,忙不迭地赶了回来,拉着周纯钧的胳膊就走:“周总,我给你介绍几个船厂的领导,然后咱们就去办拍卖手续!”
周纯钧一听是正事,就跟着许少波走了,临走前还很礼仪周全地冲着何长宜点头告别。
“你似乎对你的一些同胞太过于仁慈了。”
当走到会场外,四周无人时,阿列克谢冷不丁开口:“真让人惊讶,你居然还允许他完整地站在这里,而不是去喂海鸥。”
何长宜轻描淡写地回击道:“这就是为什么你只能在军队里干脏活儿,而不能像克格勃那样去做一些精细工作。”
“精细工作?窃听,色诱,暗杀,以及刑讯逼供?”
阿列克谢嗤道:“还是说作为理应隐秘的情报机构,却有响彻世界的名声?相比之下,钟国的情报机构甚至连叫什么名字都无人知晓。”
“好吧,好吧,你们的克格勃手艺确实很糙,不过至少我们的契卡先生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何长宜说:“许少波是个讨厌的家伙,但他不是我的敌人。”
阿列克谢直白地说:“他抢走了航母。”
何长宜不在意地说:“我确实很想要这艘大船,但我没有给船厂白白送钱的爱好。”
让她去和许少波竞价,最后两败俱伤,乌萨克船厂笑纳远超两千万美元的收入?
那何长宜宁愿捏着鼻子让许少波拍下乌德涅夫号。
“难道你就要这样放弃了吗?”
阿列克谢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何长宜:“这看起来可不太像我认识的猛犸象。”
“猛犸象?”
何长宜敏锐捕捉到关键词,阿列克谢自知失言,立即试图转移话题:“你总不会是想要把航母让给那个钟国男人吧,他看上去简直像是一头夸夸其谈的狗獾。”
“当然不!”
何长宜扬眉道:“乌德涅夫号最后一定会是我的!”
她话音一转:“但你先解释一下,什么叫猛犸象?”
阿列克谢镇定自若地继续转移话题:“但拍卖已经结束了,别告诉我你是想要劫船。”
何长宜:“我告诉你了,试着像克格勃那样思考——以及,猛犸象到底是什么?”
两人越走越远,只言片语随风飘散。
“克格勃的思考方式吗?那就只好先色诱拍卖负责人,再暗杀许少波,最后贿赂市长,胁迫如果他不修改航母竞拍结果的话,下一次选举必输。”
“……克格勃是这么干的?”
“当然,相信我,我是在联盟长大的,没人比我更了解那帮内务部的家伙。”
“好吧,就当你说的是真的,不过你得解释一下,为什么我是猛犸象?”
“呃……我听说港口有一家很不错的餐馆,我请你吃饭好吗?”
“哇哦,真不容易,阿廖沙居然也学会了请女士吃饭,维塔里耶奶奶要是知道的话一定很高兴。不过我想奶奶也一定很好奇猛犸象吧。”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乌云灿烂……”
巨熊和猛犸象渐渐走远,天边乌云镶嵌一道金边。
第147章
一名钟国商人拍下了乌德涅夫号航母!
此消息一出, 全球各大媒体争相报道,大肆宣传钟国要造航母,红色浪潮试图卷土重来。
面对不同国家的记者, 许少波春风得意地接受了采访, 声称购买航母属于个人行为,与国家无关,航母将用于非军事用途, 改造为包含酒店、舞厅、赌|场在内的大型海上娱乐设施。
此时濠江尚未正式回归, 与大陆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从表面上确实与钟国没有关系。
不过这种冠冕堂皇的说辞只能骗一骗抠字眼的书呆, 在绝大部分人看来, 这就是一次政治行为,特别是许少波在拍卖结束当天的庆功晚宴上还请了大使馆的人, 而他本人私下里也多次声称是为国家买航母。
因此, 在拍下航母后不久,许少波就陆续遭遇了一系列麻烦事。
先是有不明人士对许少波进行秘密监视和跟踪,饶是他经常喝得醉醺醺也注意到了身后那帮不怀好意的家伙。
许少波直接被吓得当场酒醒, 即使有保镖也不能让他感到安心, 然而,当他在本市报警后,乌萨克警察却告诉他那些人只是记者,并没有做出任何处置。
“别紧张,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只是想搞点新闻, 你现在可是城里最有名的富豪!两千万美元买一艘废船,啧啧,你真是有钱啊……”
乌萨克警察看向许少波的眼神越来越不善, 像是在掂猪肉,像是考虑如何从这个外国人身上刮些油水。在这一点上,他们与表兄弟峨罗斯相当有共同语言。
许少波不得不掏空了钱包,又留下了几张与警察勾肩搭背以证明睦邻友好关系的合照之后,才完好无损地从警察局里走了出来。
许少波惊魂未定,而此时却有不明人士搭乘直升机直接降落在航母甲板上,被看守航母的工人发现后谎称只是好奇参观,并不顾工人的阻拦,在船厂警卫到来之前强行搭乘直升机逃走。
为了避免在移交之前再发生类似情况,船厂加强了安保,派人二十四小时轮班看守航母。
许少波也被吓得不轻,向大使馆求助,向船厂和当地政府抗议,还临时多雇了几个保镖。
但和之后面临的困境相比,这些只能算是开胃菜。
想要将乌德涅夫号航母拖回国,面临几大难题。
首先是要与船厂签订正式的购船合同,并支付两千万美元的购船款;其次是雇用大马力的拖船,全世界能拖动航母的拖船并不多,而愿意接受私人委托且有档期的拖船就更少了;最后则是获取港务局的许可,使航母能够顺利离开乌萨克,并通过土斯曼海峡。
付钱的事还好说,在办理拍卖手续时,许少波已经付了两百万美元的定金,只需要再支付一千八百万美元。
许少波当然是一次性拿不出这么多的钱,多次往来乌萨克打点关系已经花掉了他不少家底,连两百万美元的定金都付不起。
要不是周纯钧看在航母的份上愿意帮忙,许少波连参加拍卖会的资格都没有。
本着一事不劳二主的原则,许少波就又找上了周纯钧,张口就是要再借一亿元人民币。
“一亿元?”
周纯钧皱眉问道:“上次你来找我借钱的时候,不是说只是暂时性的资金紧张吗?怎么,上一次的钱没有还,你反而又要借更多的钱?”
许少波苦着脸说:“周总,我也是没办法,港岛生意难做,欠账实在收不回来。乌萨克那边又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说要是再不付款的话,他们就要把拍卖结果作废,重新组织拍卖。您上次可看到了,倭国和南韩那叫一个虎视眈眈啊!还有那个姓何的,她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航母拆成废钢啊!”
“周总啊,不能等了,迟则生变啊!”
周纯钧沉着脸想了一会儿,才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一次性借钱,而是要分成两次?你这不是在玩切香肠战术吗?”
许少波语塞一瞬,马上就想出借口:“我也没想到人家会不还钱啊,更没想到乌萨克船厂说话不算数,说要是再不付钱就算流拍,连前面付的二百万美元都要昧下……”
周纯钧沉思不语,心中快速计算着利害得失。
他与许少波素不相识,此前经中间人介绍才见面,得知许将参加乌萨克航母拍卖,此行非为私利,而为国家,许少波秘密代表国家购买航母,但现在出现了资金紧缺的困难,想要向港金公司借款两千万元人民币,买下了航母就还钱。
周纯钧对此事半信半疑,许少波立即拿出了他与航母以及与船厂领导的合影,以及船厂方面提供的拍卖文书,还主动邀请周纯钧与他一同前往乌萨克参加拍卖会。
在亲眼见证许少波拍下航母后,周纯钧才松口答应借钱,但没想到,拍卖会才结束没多久,许少波就又来借钱了,这次的金额更是直接飙升到了一亿元。
借,还是不借?
周纯钧审视地看着许少波,对方有着北方大汉的粗豪与爽直,同时也有生意人特有的精明和油滑,说起话来真真假假的,相当狡猾,也相当难缠。
从本心上来说,周纯钧是不想将一亿元借给许少波的,这个人有些得寸进尺了。
如果一开始就说要借两千万美元买航母的话,还能算他坦诚;可第一次只借两千万元人民币,到手后狮子大开口,又要借一亿元,谁知道下次他又想要借多少钱?
但要是不借的话,就眼睁睁看着钟国错失这条航母?这是周纯钧绝对无法接受的。
许少波见周纯钧神色变幻不定,便试探性地问道:“周总,您有什么顾虑就说,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只要能把航母买回来,我就算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周纯钧说:“不需要你倾家荡产。”
许少波才松一口气,就听周纯钧说:“但一亿元不是个小数目,加上之前没还的两千万元,你怎么证明你的偿债能力?你拿什么作担保?”
许少波苦着脸说:“我的钱都投进航母的项目了,原先买的地皮和楼盘也已经拿到银行抵押了……要是您信得过,我可以找一些部队朋友做保。”
周纯钧却说:“不对,你还有一艘航母。”
许少波一愣,马上就说:“可航母还没买回来,也不能做抵押啊……”
周纯钧打断了他的话:“这不难,你把那家用来拍卖航母的濠江公司拿出来,做一个债转股,按出资比例划分股权。”
许少波面色不虞,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债转股可以,但一亿元不够,得加到两亿,雇拖船、打通港务局关系……处处都要花钱,而且我还要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买航母这件事是我牵的头,乌萨克那边是我在联系,现在外国间谍也都冲着我来了,不能因为借个钱就把我变成小兵了吧!”
他停了停,看了周纯钧一眼,压低声音说:“再说了,我费了这么大的劲儿,还冒着生命危险,也总得让我赚点吧……”
周纯钧欣然同意,在商言商,想要赚钱很正常,只要能将乌德涅夫号拖回钟国,一切都好谈。
于是周纯钧指定一家港岛公司以入股许少波名下的濠江娱乐公司,双方持股比例为49%和51%,待航母抵达钟国境内、国家收购后,双方按照持股比例来分割收购款。
在将款项汇给濠江娱乐公司后,许少波立即启程前往乌萨克,不久后传回消息,乌德涅夫号已经启程,不日将离开黑海,穿过土斯曼海峡,朝着钟国的方向进发。
周纯钧高兴不已,在办公室挂了一张世界地图,根据许少波传回的消息,在地图上标出航母的实时坐标。
时间一天天过去,每天都有层出不穷的新闻,渐渐地,乌德涅夫号航母的消息被盖了下去。
这也正是周纯钧所希望的,要是事情闹得太大,航母回国遇到的阻力就会更强。如今世界风雨飘摇,国际秩序摇摇欲坠,最好闷声发大财,不要引来不怀好意者的注意。
不过,事情的发展总是背道而驰。
港岛很小,有点消息就传得满城风雨,像是台风过境,转瞬刮遍全岛。
周纯钧听到传闻,许少波斥巨资买下深水湾豪宅,并在公司庆典上给每位嘉宾发了一斤重的纯金纪念牌,还对债主放出大话,他连买航母的两千万美元都出得起,还能差欠的这点钱?
周纯钧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而航母的坐标也停在了土斯曼海峡前,迟迟没有动作。
他打电话去问许少波,对方叫苦连天:“土斯曼太黑了!咱们的航母想要过他们的海峡就得交一大笔钱,我正在找关系,商量商量能不能少出一点。唉,周总,正好你打电话过来,我原本还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这个钱是不是应该你们来出啊……”
周纯钧生气地说:“你有钱买豪宅送金条,难道就没钱将航母拖回来吗?”
许少波理直气壮地说:“买航母是国家的事,买房子是我个人的事,怎么能相提并论呢?周总,都是为了国家,说话别那么难听。”
周纯钧断然道:“不要提国家,合同就是合同,到哪里也没有坐地涨价的道理!你前前后后总共拿走了两亿两千万,你把与航母有关的账目都报过来,我们对一对账!”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许少波才不快地开口:“周总,你这就没意思了吧,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这不是在质疑我的人品吗?”
周纯钧喝道:“清者自清!如果你是无辜的,又怎么会怕被查?再说了,对账是正常的商业行为,作为公司股东,我有权了解资金使用情况!”
许少波又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气势弱了不少:“那让我先理一下账……还有一点我得先说清楚,为了打通乌萨克那边的关系,我可花了不少钱,这些钱进不了账怎么说?”
周纯钧心中愈发不安,只是说:“你先都报上来再说。”
许少波磨磨蹭蹭,在周纯钧再三催促后,才将账目与单据都交了上来。
然而,不看不知道,账目中的咨询费、顾问费和业务招待费竟然就花光了两亿元。
也就是说,除了最开始的两百万美元定金,这么长时间以来,许少波竟然一直未向船厂付钱,也没有办理拖船和港口通行的船务手续,更别提土斯曼海峡的通航手续!
周纯钧气极,什么咨询顾问,什么业务招待费,摆明是许少波变着花样往自己兜里捞钱。
但现在不是追究许少波挪用资金的时候,航母才是重中之重,周纯钧立即要求濠江娱乐公司召开股东会,罢免许少波的总经理职位,并收购他持有的百分之五十一股权,尽快以公司名义向船厂支付剩余购船款。
然而,很快周纯钧又得知了一个更糟糕的消息——由于迟迟未收到钱,乌萨克船厂宣布拍卖结果作废,并转手将航母卖给了一家外国公司。
晴天霹雳!
周纯钧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立即乘机前往乌萨克,看看有无转圜的可能,然而船厂方面的态度却很坚决。
“这不只是付款的问题,你们公司在拍卖会前提交了虚假材料,不仅在濠江没有实际的经营,而且也没有办理博||彩的许可,完全是一家皮包公司!”
船厂方面的对接人对周纯钧说:“我很抱歉,但你们不能带走乌德涅夫号,它已经有新主人了。”
事已至此,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周纯钧失落地走出船厂,遥遥望去,还可以看到停泊在港口的未完工航母,像一座生锈的铁山。
难道钟国就要这样错过乌德涅夫号了吗?可错过了这次,下次还有机会吗?
周纯钧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去问秘书:“何小姐的名片你还带着吗?”
秘书一愣:“……何小姐?哪个何小姐?”
周纯钧急道:“就是何长宜何小姐!”
秘书恍然,他对这位明艳照人的美女富商很印象深刻,翻一翻随身携带的名片夹,竟然还真的找到了那张设计极简的薄薄纸片。
周纯钧一把夺过名片,照着上面的号码拨出电话。
“喂,何小姐吗?”
继拍卖会之后,乌德涅夫号再次登上各大媒体的版面,这次却是宣布拍卖作废,钟国彻底失去了这艘航母。
此消息一出,各国反应不一,总的来说高兴居多,毕竟在联盟解体后,钟国就成了最大的社会主义靶子,它们都希望像分食大清一样分食钟国,自建国以来至改革开放,原本贫弱如鸡肋的国家如今变得更加肥美诱人,谁见了都想狠狠咬一口。
一个富而不强的钟国才最符合它们的利益,最好军事孱弱,就像倭国那样,平时纵容育肥,缺钱了就收割一波,比韭菜更有生命力,还会主动上贡,简直不能再完美。
而钟国好不容易买到一艘报废航母,结果还没高兴多久,刚到手的鸭子就飞了。尽管船厂给出的理由看似正当,可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就是一次针对钟国的抢劫。
原本拍下航母的濠江公司召开记者会,抗议这种违反合同和法律的行为,宣称要追击船厂的责任。公司的新任总经理还接受了CBB、NNC等国外媒体的专访,对船厂毫无履约精神的行为予以谴责,并将向当地法院提起诉讼,对乌德涅夫号采取保全措施,在宣判之前任何人都不得带走航母。
船厂不甘示弱,立刻甩出了濠江公司拖延付款、提供虚假材料的证据,并声称也要起诉,要求对方赔偿船厂因此造成的损失。
两方打得不可开交,中外媒体争相报道,而就在此时,买下航母的那家外国公司低调派来两艘大马力拖船,连夜将乌德涅夫号拖离了港口。
等濠江公司的人得知消息时,早已不见了航母的踪影。
“我说过的,这艘船最后一定会是我的。”
航母甲板上,穿着工装皮靴的女人以手遮光,眺望着远处繁忙的航道,以及更远的,隐约可见的土斯曼海峡隘口。
一旁的黑发男人扯起一侧嘴角:“何长宜,你简直比最狂热的赌徒还要疯狂。”
“但我赢了。”
何长宜放下手,转身向甲板下的舱室走去。
“走吧,让我们看看今天的午饭是哪种口味的罐头……”
第148章
乌德涅夫号航母。
甲板依旧锈迹斑斑, 不过现在的航母上,海鸥少了,人多了。
“何小姐, 你们回来了?明天就要通过土斯曼海峡, 今天得养精蓄锐,应对明天的突发状况啊。”
说话的人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穿着朴素的工装, 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方便面, 正是何长宜从国内船厂请来的外援。
何长宜说:“宋工,我有些不放心, 去甲板上看了一下, 只有过了土斯曼海峡才能暂时松一口气。”
宋工了然地点了点头:“确实麻烦,这土斯曼卡在黑海和地中海之间, 天然的关隘,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可这地主不止要收过路费,还总想使点坏。听说这土斯曼经常卡钟国的货船, 心眼不好。不过幸好我们的船已经办好了通航手续, 要不然就有的麻烦了。”
阿列克谢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两人寒暄,像一道存在感过于鲜明的影子。
宋工注意到他,转而用有些生疏的峨语说道:“今天小食堂煮了一桶方便面, 每人发两根火腿肠和一个鸡蛋, 你们快去吧, 去晚了就没啦。”
何长宜笑眯眯地向宋工道谢,拉着阿列克谢向船上的临时食堂走去。
航母上条件有限,物资运送不便, 淡水和食物只能通过小船或直升机送上来,有时海上风高浪大,物资送不上来,船上的人也只好饿一饿肚子。
尽管何长宜是出钱的老板,可她并不在意,与船上众人同吃同住同干活同挨饿,没有华服随扈,反而获得众人的敬重。
阿列克谢早就可以回峨罗斯,但他执意要与何长宜同行,一起登上了这艘回程的未完工航母。
“何小姐,阿列克谢先生,你们来啦!今天方便面里下了青菜,正好给大伙儿补一补维生素,等会儿饭后再每人发一个橘子。”
厨师大哥也是国内船厂的,据说一手厨艺极佳,征服了厂花,但现在碍于船上条件有限,也只能煮一煮方便面,切一切火腿肠了。
何长宜来得最晚,便帮忙收拾了一下临时厨房,顺便聊了几句,而阿列克谢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熟门熟路地上手捞面,自己一碗素面,何长宜的那碗面则堆满了香肠和鸡蛋。
他想一想,将面条挑出一些,盖到最上面,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
“何小姐……”
厨师大哥有些迟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好奇,压低了声音问道:“我听说买航母的是峨罗斯公司,您怎么不找峨国工程师,反而要找钟国的?”
何长宜正将地上散落的方便面袋丢进大垃圾桶,笑着问:“您猜?”
厨师大哥一拍大腿:“嗨,这我怎么猜得出,总不能是峨国找不到合适的工程师吧,老大哥的造船业可比咱家早发展好多年呢,要说雇人随船,老毛子的工程师说不定更便宜,而且还更能和乌萨克船厂的专家说上话。”
他提到的乌萨克专家指的是船厂方面派来的为航母保驾的工程师,参与了航母的建造,对航母结构十分了解,可以称得上是目前全世界最了解乌德涅夫号的人了。
不过这些乌萨克专家也不便宜,按日计薪,自航母启航之日到抵达远东港口之日,期间发生的全部费用都由何长宜承担,并且需要支付高昂的保险费,除此之外,还要另外给船厂一笔钱,算下来超过三十万美元。
随船保驾专家这一项原本是不包含在购船合同的,是船厂方面主动提议的,毕竟现在船厂经营困难,资金紧张,能挣一点是一点。
何长宜欣然答应,毕竟此去万里航路,想要完好无损地让一艘没有动力的大船通过陌生海域,显而易见需要船厂工程师的协助。
何长宜还主动提高了专家的日薪标准,不过她也有要求,要求很简单,那就是船厂需要尽可能多地派出随船工程师,越了解航母越好,钱不是问题。
船厂很高兴,二话不说就打包了一大帮保驾专家上船,要不是有些人的年纪实在太大,恨不能将所有参与过航母项目的工程师都一网打尽。
何长宜又回了一趟国,见了秦将军后,从国内大型重工船厂里借来几位经验丰富的工程师,负责验收航母,以免驶出港口才发现问题。
乌萨克船厂方面虽然不解为什么最终归宿是拆船厂的航母还要验收,但看在绿油油的美钞份上,付钱的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不过还是有人好奇发问,何长宜的理由也很正当,她虽然是买回去拆废钢的,但废钢和废钢之间也是有差别的,那四台主机可是价值八千万美元,她花了一大笔钱,不是来当冤大头的。
当一切就绪,乌德涅夫号航母正式启航的时候,船上热闹极了,有何长宜、阿列克谢以及保镖们,有钟国船厂的工程师,还有乌萨克的随船保驾专家,熙熙攘攘,像个出海度假的旅行团。
天色昏暗,码头上挤满了送行的人群,气氛冷清沉重,每个人的面色都黯然极了,不少船厂工人眼含泪水,最后再看一眼他们的乌德涅夫号。
这是他们亲手建起的大船啊!
每一颗螺丝,每一条焊缝,每一块钢板……都灌注了他们的心血。当年停工的时候,他们还期盼有朝一日还能将航母建造完成,
但乌德涅夫号再也没有续建的可能了。
如今他们失去的不止是航母,还有对未来的希望。
他们或许没有明天了。
在悠长的鸣笛声中,在多艘拖船的合力拉动下,停在原地数年的航母开始缓缓移动,满船海鸥忽地飞向天空,黑暗海面的尽头有一线晨光。
当五艘内河拖船将航母拖到黑海后,就换上了三艘大马力的拖船,朝着土斯曼海峡方向而去。
作为联通黑海和地中海的唯一出口,土斯曼吃尽了海峡红利,凡是从此经过的船只都要向它交过路费,比占山为王的土匪还要舒坦。
毕竟土匪还要面临被剿灭的风险,而土斯曼在霉国和峨罗斯之间来回横跳,做起了幸福的墙头草。
不过上三常中,土斯曼唯独对钟国敌意浓重,有事没事就想添点堵。
此前航母的归属权还在许少波控股的濠江娱乐公司名下时,土斯曼多次打回濠江公司提交的通航申请,理由也很简单,今天是航母属于大型军舰,会对国家造成军事威胁;明天则是航母没有完工,担心失控会堵塞海峡航道。
最后土斯曼给出的解决方案是将乌德涅夫号的船头拆掉,飞行甲板拆掉,航母舰岛也拆掉,也就是说,将航母彻底拆成一条废船后才允许通过海峡。
何长宜猜,许少波大概是被土斯曼接二连三驳回通航申请后,不再考虑将航母拖回国再捞钱,而是趁现在能骗多少就骗多少。
考虑到土斯曼对钟国恨意深重,何长宜没有出面办理通航手续,而是完全交由米哈伊尔和克格勃咨询公司办理。
虽然在签署买卖合同后,何长宜就将航母的船旗挂到了某个管理宽松的加勒比小国,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是峨国人卖下了乌德涅夫号。
再加上来土斯曼办理手续的也都是峨国人,他们将一摞摞美金塞给一切有权在批文上签字的人,催促道:“请快点,我们很急,钟国公司还在和船厂打官司,要是他们打赢了的话,我们就得把这艘大船还回去了!”
此时报纸正在追踪报道钟国公司与乌萨克船厂声势浩大的官司,人们都知道船厂揪着一点小瑕疵不放,偷偷将公开拍卖并且收取了二百万美元定金的航母转卖给第三方峨国公司。
钟国公司不要二百万美元的定金,也不要赔偿,只要航母。发言人更是声称只要将航母拖回船厂,就不追究船厂的任何责任,还会继续如约支付两千万美元的款项。
而钟国方面越是急切,峨国公司就越着急,连连催促拖船加大马力,赶紧将船带离黑海。只要进入了广阔的大西洋,无论官司最后结果如何,这艘航母都归属峨国公司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峨国人这么急着向土斯曼申请通航许可。
土斯曼方面心动又犹豫,心动的是又能给钟国添堵了;犹豫则是因为毕竟这是一艘航母,即使未完工,那也是一艘航母。
“虽然你们峨罗斯也是黑海沿岸国,你们的军舰理论上有权在和平时期自由通过海峡,可为什么不是你们国家和军队来办理,而是一家私人公司?”
负责疏通关系的人就神秘地说:“这当然不能是国家行为,这可是一艘非常、非常、非常值钱的大船,如果拆成废钢的话,可以带来数倍乃至数十倍的收益,没人会想让它经过军队的手,那帮穷疯了卖军火的家伙一定会扣下这艘船的!”
这确实有可能,毕竟峨罗斯现在也是亲密的资本主义盟友了,赚钱的事怎么能交给国家?但还有个问题——
“你们为什么不在乌萨克的船厂就将这艘船拆掉呢?”
“当然是因为该死的钟国!”
峨国人义愤填膺地破口大骂:“他们简直像蚂蟥,恨不能死死趴在这艘船上!这种落后的农业国还试图造航母,简直是在做梦!要是我们不赶紧把航母拖走、被他们缠上的话,到下个世纪也不能把船带回国内!该死的,那可是联盟制造,本来就该归我们!”
土斯曼的人听得同仇敌忾,再加上钞票助攻,毫不犹豫在文件上重重盖下公章。
“快走吧,赶紧将船带回峨国,我可不想让钟国得到航母!”
顿了顿,他又嘟囔了一句:“如果是来的钟国人的话,我们一定会‘好好招待’他们的,不付出点代价的话,就永远都别想通过海峡……”
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好天气里,在三艘大马力拖船的拖拽下,乌德涅夫号航母无惊无险地通过了土斯曼海峡,驶入了地中海。
当乌德涅夫号穿越土耳其海峡时,阳光从海面反射到两岸古迹上,湛蓝的海水,褐色的礁石,白色海鸟在天空盘旋。
何长宜和阿列克谢在最高的舰岛上席地而坐,海风吹拂,是难得的闲适时光。
阿列克谢突然问道:“为什么这么急?”
何长宜慢悠悠地说:“我不相信船厂,也不相信乌萨克政府,只有把航母拖到了我的地盘,我才能放下心来。”
阿列克谢想了想,竟然点了点头,非常认同何长宜的看法。
“你说得对,一鸟在手胜于两鸟在林。”
何长宜又问他:“你为什么要跟我一起来?你知道的,这并不是单纯的商业行为……”
阿列克谢仰面躺下,闭上眼睛,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看上去是前所未有的安然。
“我知道,你想要将航母拖到钟国。”
他忽然哼笑一声:“T-80坦克,乌德涅夫号……一个爱国小妞。”
何长宜不客气地趴在他胸前,双手用力下压,阿列克谢被迫睁开眼睛。
“我给你一个机会,重新组织一下语言——为什么?作为一名退役军人,为什么你不阻止我?也没有向联邦安全局报告?”
“退役军人?”
阿列克谢语气古怪:“我是联盟的退役军人,而不是现在那个愚蠢的资本主义国家。而且你知道的,他们早就停发了我的退役补助,那不是我的国家。”
“再说了,既然总要有国家接手联盟的航母,为什么这个国家不能是钟国?至少你们还是社会主义,而且看起来还可以坚持很久,我可是个冷战时期长大的联盟人,想要看霉国倒霉不是很正常吗?”
何长宜一怔,阿列克谢又闭上了眼睛,懒洋洋地说:“不止是我,难道你没有发现那个克格勃小子也很卖力吗?”
“……米哈伊尔?”
此时米哈伊尔不在航母上,在土斯曼事毕后,他又去了苏伊士运河打前哨。乌鸦先生一路兢兢业业,比何长宜这个老板还要操心,可以说是此次航母归程中的大功臣了。
“你难道以为他真的找不到工作吗?”
阿列克谢语气复杂地说:“那家伙不过是又一个无聊的理想主义者。”
何长宜忽然眯起了眼睛。
“阿廖沙,你知道的很多嘛。”
常年在生死攸关时刻锻炼出的直觉忽然警铃大作,阿列克谢猛地睁开眼睛,打量何长宜的神色,谨慎地说:“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何长宜露出格外温柔的笑容。
“别紧张,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究竟还知道多少我不知道的事呢?据我所知,你可从来没有表现出对我们的契卡先生的了解呢。”
阿列克谢慢慢坐了起来,然后一边试图不动声色地站起,一边组织语言解释。
“这并不算难,毕竟我们都是在联盟时期出生长大,都接受过军事训练,都失去了工作,还有,呃,都……”
何长宜点了点头:“是啊,你们还都是男人呢。”
她抢先一步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阿列克谢。
“船上的日子还长,你可以慢·慢告诉我那些被你隐瞒的事情。”
何长宜又补充了一句:“所有。”
阿列克谢深吸一口气。
“我……”
还不待他说完,舰岛边缘突然探出一颗戴着耳机的脑袋。
“嘿,原来你们在这里!”
尼古拉轻松地单手翻上来,另一只手还护着随身听——天气炎热,船上的人都穿着背心大裤衩,他的外置器官无处安放,只好插在裤腰上。
“老板,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尼古拉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兴冲冲地对何长宜说:“刚刚那艘拖船的吕宋船员让我跟着他们一起到下个港口找乐子——找什么乐子?当然是床上的乐子,当然,这个不重要——吕宋人告诉我,原本雇佣他们拖航母的是钟国公司,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要在路上找点麻烦,最好弄沉这艘大船,绝对不允许钟国有航母。”
何长宜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不知为什么,她现在有点手痒。
尼古拉恍若未觉,继续嚷嚷道:“那帮黑皮小个子简直像地精一样猥琐而阴险,难道会以为将这件事告诉我,我就会把他们当成亲密无间的朋友吗?”
他期待地看向何长宜:“老板,我替你除掉他们吧,在船沉之前,就让他们先沉海吧!”
何长宜:……
何长宜面无表情地看向阿列克谢:“你这次又有什么知道的吗?”
阿列克谢同样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尼古拉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摘下耳机大声地抱怨道:“嘿,你们的反应也太冷淡了吧!热情一点好吗?”
何长宜已经转身,率先走下了舰岛。
“今天吃的还是方便面吗?”
阿列克谢紧随其后,也走下了舰岛。
“说不定是炒米饭,我听说他们在土斯曼补充了很多大米和鸡蛋。”
尼古拉独自留在原地跳脚:“嘿,等等,我还没有说完——”
第149章
两个月时间一晃而过。
在从土斯曼海峡进入地中海后, 乌德涅夫号航母穿过苏伊士运河,横穿印度洋,在通过马六甲海峡后, 由南向北朝着远东港口的方向而去。
在通过土斯曼海峡和苏伊士运河这两个航道狭窄、通航难度较高的海运关口后, 为了安全起见,航母上只留下七名船员,其他人都下船待命。
中方专家结束出差, 在坐船到最近的港口后, 搭乘飞机返回国内。临行前,大家都很依依不舍, 在航母上合影留念, 拍着船舷感叹:“真是艘好船,看看, 这焊接都是人工焊的, 水平很高啊……什么时候咱们国家也能有自己的航母?”
乌萨克专家也很依依不舍,不止是因为舍得不乌德涅夫号,更是因为每天的高额补贴。在出海保驾的这段时间里, 他们挣到了相当于一年工资的补贴, 而且还是现款现结,不会被拖欠。
有工程师试探性地问何长宜,他们不怕海上危险,愿意与航母共存亡, 万一发生海难也是命该如此——所以, 能不能让他们一直留到航母抵达目的地的那天?
何长宜很为难, 最终抵不过乌萨克专家们的再三恳求,最后勉强松口,他们可以跟着拖船一起走, 航母出现故障时再通过舷梯爬上航母。
乌萨克专家们很高兴,虽然由于拖船上位置有限,一部分专家选择住在条件简陋的航母上,等抵达目的地下船时,两个多月没洗澡,看起来简直像是刚从原始森林走出来。
不过他们也确实很了解航母,在两个月的航行中难免出现故障,都及时解决,没有耽误行程。
这一路不算太平,有时是因为天气和海况,风急浪高,航母被海浪甩来甩去,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万吨巨轮也不过是大号舢板。
由于航母自身没有动力,全靠拖船拽动,挂在航母首尾两侧的缆绳像是风筝的线,连接着乌德涅夫号和两艘拖船,旁边还有第三艘拖船待命。
有一次遭遇强风暴,风力极强,所有缆绳先后绷断,乌德涅夫号失控,向着不远处的海岛撞去,关键时刻是峨国拖船不顾危险用船头撞击航母,改变了航母前进方向,航速放缓,航母上的人趁机将备用缆绳抛下去,重新固定拖缆,才避免了这次的撞击事故。
航行有风险,出海需谨慎。
不过除了自然原因,人为造成的危险也不少。
虽然相比于钟国,败光家业的峨罗斯在国际上的地位处于白人鄙视链的底端,但总归虎死威犹在,再加上其在联盟解体后表现出的积极与西方靠拢的形象,航母回程遇到的麻烦事没那么多。
毕竟一个已经入土的敌人和一个活着的敌人相比,前者总会让人更轻视,也更乐意高抬贵手。
但有时也不是总那么顺利。
就比如当乌德涅夫号通过印度洋时,附近的阿三们开着直升机和快艇就冲过来了,像一群嗡嗡的苍蝇,绕着航母疯狂拍照留影。
期间还因为太过靠近航母,受到船只航行的气流扰动,一架直升机失去了平衡,险些失控坠毁在飞行甲板上,幸好最后与航母擦肩而过,直升机螺旋桨打横旋转,斜着掉进了海面。
航母、拖船上的所有人:……
何长宜:“……去捞人,给海岸救助队打电话,还有——”
她眼睛一转,吩咐道:“用咱们带上船的摄像机把救援全程都录下来,再发给所有能联系到的报社和媒体,就说我们发挥人道主义精神,救了一架滋扰航母的直升机,顺便再科普一下船只航行过程中的气流扰动。”
阿三直升机坠毁新闻给乌德涅夫号航母小小加了一波热度,在接下来的航程中,围观的直升机少了许多,偶尔出现也只是远远看一眼,生怕步了三哥的后尘。
当乌德涅夫号穿过繁忙的马六甲海峡后,一天比一天接近目的地远东港口。
与此同时,公共频道中也越来越多的出现钟国船只的声音,时不时有出海打渔的渔民特地开着船特地绕到航母必经航线上,围观这艘锈迹斑斑的庞然大物。
“啧啧,真是好大一艘船喔,比我见过的军舰都要大,怪不得叫航空母舰。可惜了,好端端的船要拆成废钢,真是可惜了……”
“你才见过几艘军舰,联盟的航母就是比不上人家霉国的,人家那才叫威风,远远看到都骇人。”
“见过老霉的航母有什么了不起,他们那是故意跑到我们的地盘吓唬人,满肚子坏水!”
“唉,别吵了,说来说去说的都是外国的航母,什么时候咱们国家才能有自己的航母啊……”
此话一出,公共频道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有人恨恨地开口骂道:“都怪乌萨克船厂!听说本来咱们的人已经买下了航母,他们说话不算数,又把航母卖给了峨国佬,不知廉耻!”
一些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当得知前因后果后,众人义愤填膺极了,隔着电台也能听出他们的愤怒和不甘。
“那本来该是我们的航母!”
“什么本来是,那就是我们的航母!”
“国家怎么就不管管呢,以前离得远也就算了,现在都到了咱们的地盘,直接给它扣下来算了!”
“就是,到了咱这儿就该是咱的!得想个法子,都想想……”
“大伙儿们都停停,这是公共频道,有什么话咱们私下说啊……”
航母内某个舱室。
小巧的半导体收音机传出嘈杂的对话,时不时还有信号扰动的滋啦滋啦的噪音,将这个无窗的小房间填得满满当当。
“老板,恕我直言,您的同胞似乎有一些误解呢。”
米哈伊尔歪戴一顶棒球帽,短发不服帖地从四面八方支棱出去,穿着时髦的霉国篮球服,看上去不像老谋深算的克格勃,倒像是对期末考试发愁的大学生。
“不过他们的担忧好像确实有道理,毕竟再过一周就要抵达远东港口,难道您真的要将乌德涅夫号拖进拆船厂吗?”
何长宜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揿下半导体按钮,乱糟糟的声音顿时一止。
“米沙,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米哈伊尔一摊手:“您知道的,我只擅长窃听、色诱、暗杀以及刑讯逼供,对了还有要挟勒索和威逼利诱,至于如何用正当理由将一艘航母送到钟国——这对我来说似乎有些太难了呢。”
何长宜似笑非笑地去看他,米哈伊尔一派光风霁月,仿佛何长宜与阿列克谢在拍卖会上的交谈是用麦克风演讲的。
“你知道的倒是多,那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米哈伊尔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并没有说话,只是将左手食指塞进了右手虚握的拳眼里。
何长宜毫不吝啬地赞道:“我亲爱的米沙,联邦安全局辞退了你是他们的损失。”
米哈伊尔谦虚道:“我只是一名庸俗的小公务员,老板,我认为您才是情报界的沧海遗珠。”
两人商业互吹,脸上挂着心照不宣的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夏天海上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后一秒就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
风急浪大,拖船上的吕宋船员原本还在抱怨附近的钟国渔民不肯将船开过来做生意,害得他们无法买水买鲜鱼蔬果,只能将就着啃船上所剩不多的干粮。
真是奇怪,平时这些渔民看到有大船经过就知道生意上门,早就忙不迭地开着船凑上来推销,怎么钟国的渔民反而还绕着他们这支船队走呢?
吕宋船员不知道的是,附近的钟国渔船早就私下达成一致,都不准同他们做生意,谁让这些拖船要将原本属于钟国的航母拖到峨罗斯。渔民无法拦下万吨巨轮,那就用他们的方式来出一口气。
不过,这会儿吕宋船员也顾不上抱怨了,海上的风越来越急,卷起数十米高的巨浪,像是重岩叠嶂的群山,航母在山峦中颠簸摇晃。
拖船与航母相连的钢缆一时绷紧一时又松开,看得人胆战心惊,绞盘发出危险的咯吱声,似乎下一秒就要被硬生生从船上扯断。
吕宋船员心惊胆战极了,雨泼得他睁不开眼睛,只能摸索着抓住身旁一切可供固定的物体,别管是缆绳还是桅杆,拖船晃动剧烈,有时甚至被浪推得侧竖起来,露出小半船底。
好不容易逃回船舱,正听到尼德兰籍的船长朝着无线电对讲机破口大骂:“不抛锚不进港?这是十二级台风!海事局已经发出了预警信号!什么?上次也是大风?上次这艘该死的航母就差点撞到了岛上!我们所有人都差点没命!”
尼德兰船长余怒未消,转头看到吕宋船员,不客气地呵斥道:“让你们那群猴子都离缆绳远一点!谁知道那艘航母会不会又拽断缆绳……那根本不是船,而是恶|魔|岛!”
吕宋船员唯唯应是,苦着脸离开了安全的驾驶室,一边倾斜的甲板上踉跄行走,一边在心里大骂船主,如果不是她死命催促,非要在最短时间内通过钟国附近海域,在收到台风预警后,船队就该到附近港口避风,他们也能上岸找乐子,而不是冒险穿梭在台风的风圈中!
不过他漏了一点,即使船队不赶路,在接到预警信号后也只会绕路前往安全海域,而不是进港。
原因很简单,乌德涅夫号自身没有动力,加上船上的锚机只装了一半,只能抛锚不能起锚,而一旦乌德涅夫号抛锚,如果附近没有外力协助起锚的话,航母就再也不能移动。
在出发前,乌萨克船厂的总工程师再三强调,除非是危急时刻,否则无论如何都不能抛锚。
一路上从黑海到黄海,由于航母无法抛锚,这支由三艘拖船和航母组成的船队始终处于移动状态,无法进港,就连给拖船加油都是在航行的过程中进行的。
在通过马六甲海峡后,一艘外国拖船试图坐地起价,看准了船主生怕被钟国扣船,狮子大开口要求租金上涨到两万美元/天。
何长宜也不惯着,直接换成了一艘钟国拖船,虽然型号老旧,船龄也有二十多年,但马力十足,完全满足拖拽航母的要求。
而这次的更换拖船、交换缆绳,也依旧是在航行中完成的。
上次差点撞岛的险情正是由于航母不能抛锚,被大风裹挟着朝海岸边撞去,幸好峨国拖船冒险一撞,才化解了危机。
如今再次遭遇强风暴,仿佛要旧事重演,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极紧。
“快,从侧面顶,将乌德涅夫号摆正,让它用左舷迎风!”
“不行,风浪太大了,我们的船撑不住!”
“缆绳,注意缆绳!”
对于拖船上的人来说,航母像钢铁怪兽,当所有船处于同一平面时,航母的压迫感就已经很强了,而此时随着巨浪翻滚,航母被推上数十米高浪尖,即使将头后仰到极致,也只能看到那巍峨而恐惧的山峦一角。
但更恐怖的是,当航母从浪尖倾泻而下时,看起来几乎要重重砸在拖船上!
“解开缆绳吧!别管它了!”
“我们会死的,我们会死在这里的!”
“拜托了,马上离开这里吧!”
三艘拖船都在苦苦支撑,而此时的航母也没有好到哪里。
在拖船上的人看来,航母是一座恐怖的巨山;而在航母上的人看来,海面上到处都是重重险峰。天色如墨,巨浪滔天,此时已经分不清海或天,仿佛周遭一切都向航母挤压而来。
波涛如怒。
“何小姐,进港吧!我们顶不住的!”
对讲机中传出峨国拖船船长断断续续的声音,何长宜浑身上下都被雨水和海水浇透了,舱室地面倾斜严重,她得抓着点什么才能将身体稳住。
“能不能加速脱离风圈?只要离开危险区域,就不要进港!”
对讲机里传出尼德兰拖船船长的声音:“不行,来不及了!再不进港,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而你的航母也会沉入海底!”
第三个拖船船长也劝道:“航母只要不沉,停在港口将来总有机会起锚,可要是缆绳断了失去控制的话,那就要彻底失去乌德涅夫号了!”
航母上的船员眼巴巴地盯着何长宜,米哈伊尔低着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何长宜表情复杂,在对讲机传出的声声催促下,她终于不情不愿地开口:
“去最近的港口……然后准备,下锚。”
这一天,是所有滨城港的人都无法忘怀的一天。
乌云蔽日,狂风卷起惊涛骇浪,海天相连,灰雾弥漫,像是一副世界末日的巨幅油画。
而在浓雾深处,渐渐浮现出一艘形状奇怪的巨轮阴影。
港口值班的负责人问道:“这是哪来的船?”
工作人员也不是很清楚,台风削弱了无线电信号,双方沟通时只能隐约听清几个词,迟疑道:“据说是那艘峨国买的航母,在海上遇到了台风,申请进港避难。”
负责人皱眉道:“这不是乱弹琴嘛!这么大吨位的航母,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合适的泊位,强行靠进来会破坏码头的!你现在就告诉他们,让他们停在港口外面,不要进来了。”
工作人员赶紧通过无线电台呼叫对方,然而却迟迟得不到回应。
海面上的庞然大物越来越靠近港口,离近了看,航母的阴影遮天蔽日,一旁的拖船被衬得毫无存在感。
负责人眉头皱得死紧,一把抢过工作人员手中的无线电话筒,对航母和拖船喊话:“停车,下锚!滨城港没有合适你们的泊位!”
然而,航母并没有停下。
风急浪高,海浪重重撞在堤岸,巨轮乘浪而来,带着让人喘不上气的压迫感,缓缓地逼近水泥码头,似乎要将挡在前路的所有障碍都碾碎。
岸上值守的工作人员面朝港口,下意识踉跄后退,即使隔着数十米的距离,但那艘巨轮的阴影依旧笼罩过来。他脚下一磕,再也忍不住,转身狂奔。
航母依旧缓缓前进,就在即将撞击到码头的前一刻,才终于彻底停止了移动。
滨城港调度中心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这艘峨国公司从钟国手里抢走的航母,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停在了滨城港的船舶进出港口的必经航道上???
三艘拖船的船长同时松了一口气,瘫坐在驾驶台后,这是他们从业以来所经历的最严峻的挑战,但凡稍有偏差,航母就会撞到码头上。
航母上,滨城港最优秀最资深的引水员也松了一口气。
他担负着为航母领航的秘密任务,虽然很感激组织的信任,但组织未免有些太过信任他,要在台风天将一艘万吨无动力巨轮引进港口。
尽管无须停靠到泊位上,尽管有三艘大马力拖船协助,尽管港口附近风浪转小,尽管那位何小姐让他放开了干,有什么问题她负责——但那可是航母啊!!!
普通货轮失控撞向码头都有可能将码头撞塌、船撞沉;而要是一艘航母撞向码头……他都不敢想象那个画面,那一定会是今年乃至本世纪最大的港口事故,而他也会被挂在耻辱柱上,即使没人知道是他领航,但他无法原谅自己。
幸好,三艘拖船合力拖拽,再加上航母下锚后彻底停止移动,这才让他只是在身败名裂的边缘走了一遭,而已。
台风过境后风停雨歇,乌云渐渐散去,阳光从天空裂隙中照下来,航母甲板上有鱼在活蹦乱跳。
何长宜走出舱室,看着不远处码头上渐渐聚集起来的人群,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秦将军。”
对于这一路的艰难波折,她只说了四个字。
“幸不辱命。”
第150章
《峨罗斯航母强行泊入钟国港口, 或将面临天价赔偿!》
一则关于乌德涅夫号航母的新闻再次引发了全世界的关注。
前不久乌萨克地方法院驳回了濠江娱乐公司的全部诉讼请求,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这艘未完工航母最终归属于峨国时,却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
在距离目的地远东港口仅剩不到一周航程的时候, 乌德涅夫号在海上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十二级台风天气, 不得不前往最近的深水港避风,而该港口正是钟国的滨城港。
这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更严重的问题在于,由于乌德涅夫号自身没有动力, 也没有安装起锚机, 当时为了避免航母撞击码头而紧急抛锚,但一旦铁锚抛了下去, 就无法再轻易拉上来。
这也就是说, 乌德涅夫号如同钉子户一般,死死地锚定在了滨城港的航道上。
雪上加霜的是, 由于台风天视野受限, 加上不熟悉航道环境,港口也没有适合航母停靠的泊位,乌德涅夫号可以说是横冲直撞地就闯进了滨城港, 不仅毁坏多个航标, 甚至还堵塞了航道,导致大范围的延误,每天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超过百万元。
随着时间的推移,赔偿金额与日俱增, 小数点前的零越来越多。
随船保驾专家和滨城港本地船厂工程师都束手无策, 无法让乌德涅夫号起锚, 只能勉强调整航母停泊方位,让开了航道,使其他被堵了的货轮能够正常出港, 但航母本身依旧像个地标性建筑一样,理直气壮地扎根于港口内部。
滨城港方面向乌德涅夫号的新船主严厉抗议,要求尽快拖走航母,不要影响港口的正常生产秩序,并还提出了高昂的赔偿要求,金额直逼小半个航母。
船主心急如焚,连夜从乌萨克船厂摇人过来,来的工程师越来越多,年纪也越来越大,最后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都来了,拿着一叠陈旧泛黄的图纸,围着航母指指点点。
听说有航母可看,当天滨城本地人就顶风冒雨地来了。小道消息传得飞快,一天后外地人也赶到了滨城,就为亲眼见识见识航空母舰。
由于航母所在区域受滨城港管控,非职工未经许可不得入内,人们只能远远围观,在距离航母最近、视野最好的小山坡上人山人海,连树杈上都坐满了人。
脑子灵活的商贩推着小车就来了,卖冰棍的、卖虾片的、卖干炸小鱼的、卖烤串的,还有端着相机付费拍纪念照的,热热闹闹,山上挤得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冰棍,冰棍,一分钱一根的老冰棍——”
“哎哟,这航母就是大,瞧瞧那吃水线,这得用多少吨钢材啊!”
“来,看镜头,笑一笑,我数到一,咱们就拍了啊,三,二……”
“怪不得霉国佬走哪儿都爱当太平洋警察,特么有航母就是牛气,啧,想打谁就打谁。”
“要不是老毛子使坏,这什么德什么夫号就该是咱们的,到时候咱也有航母,还怕他霉国个球!”
“让一让,让一让……劳烦您挪挪脚,让我过去一下。”
“哎,你说,反正这航母都到咱家门口了,要不就扣下吧,大不了给他们点儿钱嘛。”
“这主意好……嘿嘿,咱们也耍一次流氓……”
听到这话,旁边一名温文尔雅的老者轻咳一声:“咳咳,同志,话不能这么说,什么叫耍流氓,分明是乌德涅夫号航母破坏我国港口建设,造成严重后果,损失极其巨大,在船主没有赔偿之前,我方有权暂扣这艘航母,这是不容质疑的合法权利!”
众人闻言皆惊叹,高,太高了!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在无数道视线汇聚的焦点,船主派来负责善后的峨方工作人员正在与中方人员据理力争。
“不,我们不同意,按照国际惯例,乌德涅夫号只是在极端天气进港避难,虽然仍需办理报关手续,但也是按常规流程办理即可,为什么还要额外向你们的政府申请批准?!”
与抓狂的船主方不同,港口工作人员慢条斯理地说:“你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可是并不适用于乌德涅夫号航母——根据我国法律规定,军舰入港需要获得政府的特别批准。”
“但这不是一艘军舰!乌德涅夫号从未正式入列,即使它的确是一艘航母!”
港口工作人员只是淡然微笑,并不与他争辩。
峨方工作人员颓然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吧,好吧,你们的地盘,你们说了算……都怪那场该死的台风……”
他重新振作了精神,抬手指向后面的人群。
“但你需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的海关、检疫、边防会来这么多人!!!”
码头上挤了足足上百号人,有老有少,个个摩拳擦掌,眼珠子黏在航母上,急不可耐要上舰参观。
有人等不及,已经先一步上了小船,像痴汉一样围着航母打转。
港口工作人员难得有些赧然,清了清嗓子。
“呵呵,毕竟你们的航母比较大,房间也比较多,上船检查的人也就相应多了一点……”
峨方工作人员:……
后面有人用中文喊道:“小王,这老毛子嘀嘀咕咕什么呢,我们这都等了老半天了,什么时候能上船啊!”
小王娴熟地转身用中文安抚道:“李局,您稍等,马上就好了!”
他转过头用峨语对峨方工作人员说:“时间不早了,我看还是早点检查,早点结束吧。”
峨方工作人员:“……你们的局长亲自检查?”
小王面不改色地说:“是啊,这就是钟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先进性和灵活性。如果不是因为体制僵化和严重的官僚主义,你们联盟也不会解体。”
峨方工作人员:“……”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杀人诛心。
一波又一波的“登舰检查团”,即使峨方严防死守,中方也依旧见缝插针地将整艘航母从·里·到·外细致地检查了一遍。
而所有亲眼见过亲手摸过乌德涅夫号航母的人都忍不住要感叹一句:“好船啊!”
确实是一艘好船,钢材好,工艺好,设计也好,联盟原本是想用这艘航母对抗霉国的舰队,格外舍得下血本,即使停工多年又被拆得七零八落,在海水腐蚀中锈迹斑斑,可就算是这样破败不堪的模样,也依旧无处不好。
毕竟对于此时的钟国来说。不管是炼钢还是造船,都达不到与乌德涅夫号相似的水平。
原先相隔万里,大家虽然也知道航母厉害,可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厉害;等到真正亲眼见到航母,哪怕只是一艘未完工的航母,才真正意识到航母的恐怖之处。
在登舰参观的人群中,一些人开始动摇,心中天平不可阻挡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倾斜。
航母,航母……
有了属于自己的航母舰队,才能保卫一万八千里的海疆,才能真正将地图上的领海纳入实际管控,才能挣脱三道岛链,从单一的陆权国家走向陆权海权并重的国家。
随着乌德涅夫号航母在滨城港停泊时间变长,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这艘航母。
原先听说有钟国商人拍下乌德涅夫号时,有关部门是高兴又烦恼。高兴的是航母花落钟国,烦恼的是“航母禁令”还未解开,即使航母挂上钟国船旗,也不能用作军事用途,反而会在国际上平添不少风波。
可还没纠结多久,峨国公司杀出来横刀夺爱,硬生生抢走了航母,这就让人很难受了。
从未得到和得到后再失去,后者总是更让人痛彻心扉。
不少人懊悔为什么当初不更果断更坚定一些时,一场突如其来台风将航母刮进了钟国港口——这简直是天赐的失而复得的机会啊!
而假借报关检查名义登舰考察的专家们也提交了一份论据详实的勘验论证报告,结论部分写了“船体可用,动力可用,可恢复成航母,或改造为两栖攻击舰,亦或是试验训练舰。”
渐渐的,上层开始凝聚共识——
钟国需要航母,钟国需要乌德涅夫号。
但现在乌德涅夫号名义上还属于一家峨国公司,要怎么名正言顺地让这家公司把航母留下来呢?
首先,官方不能出面,否则又会被那群比兔子跑得还快的CBB、NNC记者炒作钟国威胁论;
其次,最好由峨国公司主动出售航母,免得被敌对势力宣传钟国以势压人,强制交易;
至于最后——滨城港是不是还没正式向峨国公司要求赔偿损失?
经常关注报纸国际版新闻的读者们最近都在看热闹。
峨国人在乌萨克从钟国人手里抢走了航母,结果天道好轮回,航母回程时遇上台风逃到钟国港口避难,现在到了人家的地盘,强弱立即颠倒。
钟国的滨城港向法院起诉,要求乌德涅夫号的船主就破坏港口设施、占用航道造成大面积延误进行赔偿,并支付航母进港后的停泊费,林林总总加起来,总计两千两百万美元,而这一金额还在每日滚动增长中。
峨国公司自然不服,先是罢免了航母项目的负责人,派了新负责人来扯皮,还找来外国记者,对着镜头大骂钟国霸权主义。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从报纸吵到电视机,连续几个月吵个不停,吵到围观群众吃瓜疲劳,热度断崖式暴跌,就算再鼓噪什么钟国威胁论,也懒得多看一眼。
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峨国公司先受不了,眼睁睁看着债台高筑,资金链越来越紧绷,而原本打算拆了卖废钢回血的航母却被钟国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而出航前投保的保险公司如同全世界的保险公司一样,缴纳保费时拍胸脯担保一定会理赔出险;但当真的发生事故,保险公司就会拿出字典般的合同,从角落里翻出免赔条款,逐字逐句地解释由于投保人的错误,本次保险理赔不予通过。
最终,濒临破产的峨国公司对外宣布,将以三千万美元的成本价出售乌德涅夫号。
——确实是成本价,买航母花了两千万美元,把航母从黑海拖回来又花了一千万美元,里面包括了专家保驾费、保险费、拖船费、海峡过路费、不可预见费……等等。
询价的公司不少,有倭国的,有南韩的,有阿三的,还有东南小岛。
不过,最令人惊讶的是,老对头濠江娱乐公司也来询价,还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
如今濠江公司的股权比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许少波被彻底踢出局,取而代之的是周纯钧。
许少波则因为职务侵占、非法挪用资金、行贿等违法行为锒铛入狱,他挪用购买航母资金在港岛买的那栋深水湾豪宅已经被查封,连同其他动产和不动产,不日将进行司法拍卖。
而周纯钧也并非一帆风顺,由于未经集体决议、擅自批准港金证券公司向濠江娱乐公司借款,被政敌举报到了上级单位,当乌德涅夫号朝着滨城港的方向而来时,周纯钧已经被停职,正在接受调查。
尽管周纯钧写了情况说明,解释清楚了借款的前因后果,且他本人确实没有从中获利,作风清廉,但对于他的处理,上层依旧存在争议。
而在此时,东南小岛公然表示要购买乌德涅夫号,三千万美元一分不少,还会派来霉国专家协助航母起锚,无须支付额外费用。
峨国公司非常心动,双方代表勾肩搭背眉来眼去,当着中方的面就要敲定合作。
让乌德涅夫号从滨城港掉头驶向小岛?
周纯钧被火速恢复原职,接着就被下达了“不惜一切代价将航母买回来”的秘密任务。
这一次,不再是许少波欺上瞒下的所谓“国家行为,民间操作”,而是真正的国家意志。
在滨城港,周纯钧再次见到了乌德涅夫号航母,一同见到的,还有很久不见的何长宜。
“周总,我说过的,我们之间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周纯钧露出了笑容,快步向前两步,大笑着说:“你的名片我现在都是随身携带啊!”
而何长宜向周纯钧主动伸出手:“那就祝我们合作再次成功。”
周纯钧重重握上了她的手:“一定会成功!”
当乌德涅夫号还没有被拖离乌萨克船厂时,周纯钧和何长宜当着全世界的面唱了一出双簧。
一个是被横刀夺爱、扬言要法庭见的受害者,一个是脚底抹油、拖着战利品航母就跑的小贼,而这两个本应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家伙,却是背后勾结,公然表演了一出大戏。
谁也没想到,加害者与受害者居然是一伙儿的。
有了濠江公司在乌萨克船厂的唱念做打,才有乌德涅夫号航母无惊无险地穿过土斯曼海峡。
直到此时,还有不少人扼腕惋惜俄国公司的运气实在太差了。
“何小姐,你可真是太厉害了,谁能想到你会用这种方式把航母送回国呢?”
周纯钧感慨道:“就算敢想,也不一定敢干啊,要是一个弄不好,可就要船毁人亡了。”
何长宜笑眯眯地说:“这不算难,只是需要一点运气,幸好这次上天站在了我们一边。”
周纯钧笑着摇头:“你啊,你啊……”
何长宜又说:“周总,航母已经到港,不过看来咱们得再唱一出双簧了。”
周纯钧点头应是,又说:“这简直像是一出七擒孟获,抓了放放了抓,这航母就在我们两个公司之间倒来倒去,把外面的人都晃晕喽!”
寒暄过后,何长宜邀请周纯钧来参观乌德涅夫号。
今天海面上风平浪静,趁着难得的好天气,航母上挂了数个舷梯,不断有人攀着梯子上上下下,小船繁忙地穿梭于码头和航母之间。
何长宜和周纯钧换上了港口工作人员的衣服和安全帽,不引人注意地混进了登舰的人群中。
周纯钧还是第一次走在航母甲板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无论他因此而受到多少委屈,但在这一刻,值了,都值了!
何长宜熟门熟路地带着周纯钧爬上舰岛的最高处,这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了。
周纯钧一愣,心中若有所觉:“这位是……”
何长宜笑着介绍:“这位是秦破浪,秦将军,是他一力推动了这次购买乌德涅夫号的事。”
穿着旧军服、头发花白的老将军干净利落地抬起右臂,郑重其事地向两人敬礼,声如洪钟。
“谢谢你们,我代表国家,感谢你们将航母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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