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汶只机敏地选择给黎玉林发了一半文件。
黎玉林只是给了他一张空白支票, 谁能确定黎玉林不会临时反悔,再拿着这个当作要挟来威胁郁汶,将郁汶拉上同一艘船。
他只是想在安全范围内为自己多谋划一些, 可不能把全部身家都压在同一个人身上。
所以没过两分钟他就将图片给撤回了。
果不其然,黎玉林发现以后,连发过来的消息都显露出他的愤怒:“你是要反悔吗?”
“……”郁汶才想发消息借编撰的理由糊弄黎玉林,没想到一股直觉直击他的后背,他当机立断地关了手机。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拯救了他。
郁汶刚转身就发现黎雾柏站在后面,差点吓了一跳, 眼神游离,不着痕迹地看了两眼墙角的摄像头, 确信刚刚自己的躯体似乎完全遮挡住发给黎玉林的通讯后,咽了咽口水,才敢正面与黎雾柏对视。
刚刚急着和黎玉林发消息, 他都没仔细查看到底黎雾柏是调查自己什么。
青年似乎被突然冒出的黎雾柏吓了一跳, 手中不知道在捣鼓着与谁的信息。
黎雾柏若无其事道:“我没发现多余的厚被子。”
郁汶做贼心虚, 被他虚假得一戳击破的谎言惊得愣住,一时也来不及抓男人话语中的漏洞,只无辜地盯回去。
“那怎么办……”
“将就一晚吧,时间也不早了。”冷光打在黎雾柏的睫毛上,削弱了话语间的心机, 无疑是在动摇的心上加了一把力道。
郁汶怎么可能答应?
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拒绝,可黎雾柏怀疑的眼神一闪而过, 他忽然意识到——黎雾柏不会怀疑起他了吧?
毕竟他要是突然持很激烈的反抗行为,难免会让黎雾柏怀疑刚刚在外面这么长时间是在干什么,进而将注意力转向他的手机。
郁汶不是很想这么认为, 但他仅仅只是犹豫两秒,黎雾柏就眯起眼睛,眼神落在郁汶藏在怀内的手机,郁汶下意识收回来,抿了抿唇。
“……”
最后,还是心虚占了上风。
郁汶撇撇嘴,“哧,好吧。”
青年乖乖地走在前头,又迅速在黎雾柏即将往前走的时候返身,结果两人差点在卧室门口相撞,郁汶惊慌地捂住面容,好在最后黎雾柏及时地往后退了一步,两人并没有相碰。
郁汶咬唇,道:“不要靠我这么近。”
恐怕是黎雾柏过去露出的面目在他心里还是留下了阴影。
黎雾柏闷闷地笑出声。
郁汶原本还在为黎雾柏调查自己的事情而烦闷,甚至可以说是毛骨悚然,结果看到对方毫不留情面地当场嘲笑自己,以为黎雾柏又有什么计划。
尽管他的手机里还存着对付黎雾柏的后招,可周边孤立无援,还剩下一个只能算作短暂同盟的黎玉林,可远水救不了近火,郁汶再怎么样都没办法将他们变作反抗黎雾柏的利器,当即警惕地竖起汗毛。
他拉下脸:“你再这样,我要走了。”
说罢,便侧身准备错过黎雾柏的身边,找个接口想溜走——
毕竟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必要再把自己暴露在黎雾柏的视线下,这和把兔子放在狐狸嘴边有什么区别?
“嘘。”指尖抵在郁汶的唇珠上,郁汶对他突如其来的碰触虽然不喜欢,可一瞬间竟然习惯了黎雾柏莫名其妙的凑近,首先愣住。
黎雾柏一眼看穿他底下的想法——尽管郁汶此刻因为头脑纷杂,社么都胡思乱想,可对方好像精准地从底下拨出其中一根线头,再细心地挑出来。
“小汶,你不会介意吧?”
郁汶内心咯噔一声,可黎雾柏的面容似乎渐渐没有先前嬉笑的模样,倒像是做好了认真讨论的准备,他抿唇,“……介意什么?”
他意识到黎雾柏似乎要说出什么事情。
“我调查了你。”
郁汶全身的血液都往脑海里倒流,险些将他冲得晕过去,好半天他都没办法听到黎雾柏接下来说的话是什么。
黎雾柏——就这么说出来了??
他是看到自己翻找他的资料了吗!?
“……什么意思?”
好僵硬的询问,郁汶挑着刺,心想他一定能够做得比这个人好。可过了很久,他突然意识到,这道声音是属于他自己的。
对方说的话轻飘飘的,好像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话给人带来多少震撼,犹如炸弹激荡在湖面上。
郁汶被他推进房内,也不足以提起力气阻止对方。
青年骤然麻木的神经仿佛在黎雾柏的预料之内,他轻描淡写地道:“不要太紧张,你应该知道的。”
“你出现在卓君去世的医院里,和他一同治疗。不论是谁,只要有心的人就能够找到你的信息吧。”
黎雾柏规避了类似于“资料”的形容,为这个可怜的不知情的人尚留了一分体面,但对方显然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事情,被他的话给吓傻了,好半会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碰触青年通红的脸颊,温热的皮肤在掌心下呼吸,又不似平时那么顽皮,竟然难得感到一丝失落,明白确实是惊吓得太过了。
或许该给他放松一下。
黎雾柏道低头,还贴心地稍离了几分距离。
郁汶提起精神,见黎雾柏竟然没有和自己想象的一样大发雷霆,灵光一闪,莫非他们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他努力冷静,思考着对策,一边继续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好在对方可能也是觉得碰触脸颊的动作有点暧昧,很快抽离。
黎雾柏才想继续说下去,却被郁汶扯住袖子,平静道:“让我想想……我想喝杯水。”
黎雾柏缓缓笑道:“小汶有点严肃,倒让我不太习惯。”
可话是这么说,他还是遵照郁汶的驱使去客厅倒了杯水。
郁汶就是在等这个空当,黎雾柏突然的转变让他内心有点慌乱,就和郁汶刚来黎家时摸不清对方的行为一样,总不能告诉他,黎雾柏是抱着同他彻底摊牌,做恩爱黎家人的心来的。
——那样是真的很惊悚。
郁汶毫无疑问会做噩梦吓醒。
好在托黎玉林的福,郁汶从黎雾柏那里看到了自己的调查报告,多少也算有点“底牌”,好歹能知道对方调查了自己些什么。
他装作玩手机,打开相册,迅速翻到调查报告。
可上面的信息平平无奇。
前面的内容还算“值钱”一点——郁汶这么想,毕竟上面还有郁汶刚来青城穷困落魄的照片,与黎卓君的照片却是一张都找不到。
越往后就越是郁汶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比方说上学期间的班级信息,再者就是一些与同学的合影照片,上面的人就连郁汶自己都想不太起来。
郁汶越看越奇怪,黎雾柏的意思是指这些吗?
他多少放下心,翻到最后一张,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连郁汶都想象不到的合影——
“咔哒。”
青年抬起头,不安的眼色似乎表现出他现在的心情并不太妙,或许是黎雾柏突然的摊牌让他觉得太过冒昧,又或者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刺激到了对方的神经。
黎雾柏还特意倒了热水。
就好像考虑到青年会有这个反应。
毕竟也不是谁都能接受私底下被人调查过吧?
“大哥……是要和我说什么呢?”
郁汶的声音很轻,黎雾柏却找了个适当的位置落下,以防再次让对方感觉到冒昧,不必要的关心来得也过分迟。
“我想让小汶——”黎雾柏吐出话语,却是郁汶压根没想到的邀请,“同意一份协议。”
“协议?”
郁汶第一反应就想起他与黎玉林的合作,脸色微变。
他这算什么,被迫在兄弟二人间黑吃黑吗?
他可没想到黎雾柏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在黎玉林给自己分析局势时,他内心的天平确实是偏向黎玉林,至少黎玉林可不会强制让自己做选择。
黎雾柏顿了顿,却是了解到郁汶尚未出声的意愿:“不过,如果小汶不同意也可以。”
“难道我有权利说不吗?”
郁汶的回答似乎在对方意料之中,黎雾柏点头:“当然。不过我建议小汶听完以后再做决定。”
他瞄了瞄郁汶两眼,青年垂着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刚刚的话又不经意透露出几分不情愿,指节敲着节拍。
但郁汶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仅仅只是思考着脑海内惊疑的想法。
黎雾柏的意思是有百分百的把握让郁汶同意这份协议吗?未免也太过自信了吧。
他忍不住在心底嘲讽着黎雾柏的嘴脸。
郁汶掌内握着的热水温度刚好,热气蒸腾萦绕在他的眉心,“大哥说吧。”
他敛眉,仿佛经过黎雾柏的“劝说”,已经准备接受对方的协议,方才的反抗只不过是淡淡的错觉。
但至少现在郁汶是不信黎雾柏的鬼话的。
他与黎玉林已经准备成功结束合作,黎雾柏作为后来者,于理郁汶很难说服自己背弃黎玉林,转而制定新的计划。
而于情——黎雾柏不必说,郁汶现在还得防范着对方不要突然发作神经病或者是发酒疯,而黎玉林……暂时郁汶还不用有这个忧虑。
况且如今继承人的人选还抉择不下。
郁汶已经打定主意,不管黎雾柏说出什么话,他都决定用鬼话来糊弄对方,叫黎雾柏好好吃苦头。
结果黎雾柏轻描淡写地道,就像他过去做的荒诞的事情一般,全然不顾此时吐出的话有多突然。
“我想让小汶,继承卓君的股份。”
什么——?
第62章 “坦白” “你做不到。”……
郁汶的水杯差点摔落在地。
他的话让郁汶的脸色变了又变, 完全让郁汶想象不到他竟然会提出这样的“交易”,尤其是以如此和蔼的态度向郁汶提出。
哪怕郁汶事先没有与黎玉林做交易,此刻也不得不怀疑黎雾柏的动机。
他可没忘记当初黎雾柏在赌.桌上就说要拿什么合同来诱惑他, 但当时的郁汶压根没懂黎玉林和黎雾柏之间有什么过节——或者说,在黎玉林来找他之前,他对黎家的事情可以说一无所知。
所以——
郁汶不可能就这样答应黎雾柏。
黎雾柏本以为会立马得到对方的同意,笃定了郁汶不会拒绝,谁知,对方却摇头。
“不。”
郁汶盯着黎雾柏的下颌,见对方面容上尽管仍旧保持着原来的淡定, 但凭他对黎雾柏的了解,明显能够看出对方因计划出现裂缝, 惊讶的气息从他身上一闪而过。
他竟然从中品出一丝得胜的惊喜。
郁汶绝非是想要专心地为黎玉林做事。
反而说,正是因为他需要与黎玉林对抗——他已见过对方底下的阴森,也亲身接触过黎雾柏的手段——才更需要拿起适合用来对抗二人的武器。
而黎雾柏顺势递过来的刀恰好就是最适合、也是手边最近的利刃。
黎雾柏大约一瞬间想通了什么, 视线落在他未曾认真看待的青年身上。
他带郁汶过来柏城的原因有多种。
毫无疑问, 最重要的一环当然是想利用郁汶, 只是他没想到农庄的事情或许是一场意外。
黎雾柏本来准备用其他的方式来让郁汶服从他,但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私心,他竟然不清楚为什么自己面对着青年,一瞬间就违背了自己的计划,等到出口时发现已经来不及撤回。
更令人惊讶的是——
郁汶竟然拒绝他了。
黎雾柏的正常认知告诉他, 对方本身就禁不止惊吓,面对突如其来的“交易”, 确实也应该做出这样的反应,更别说,黎雾柏还向他伸出暧昧的丝线, 企图与青年建立过界的联系。
黎雾柏现在应该做的,是……及时调整策略,以确保后续的计划正常进行。
可心情仿佛被一桶冷水泼过,无论他如何权威自己,青年断然拒绝的面孔都呈现在黎雾柏的面前,久久挥之不去。
“……”
眼睛干涩,像是主人许久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因而忘记了眨眼。
郁汶那股得胜的兴奋感也在长久的沉默中暗淡下来。
他眯了眯眼,将那股怪异的感觉从内心驱除,至少黎雾柏短时间内并没再提起调查报告的事情。
郁汶并没觉得自己的调查报告有什么好看的,但他只是恐惧对方试图将所有掌控的欲望,
不过,负面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
黎雾柏陷入这种异常的状态不会持续太久,而他一定要抓住这个好机会。
……或者说,他可能短时间内都不会遇到像现在这样好的机会,抓住黎雾柏的薄弱处反击了。
青年咬着舌尖,使自己冷静下来,脑内盘旋着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黎雾柏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让自己继承黎卓君的股份?
郁汶不认为他是真的发现了黎玉林——或许之前的郁汶还会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而心惊肉跳,但经过冷静的思考后,郁汶对这个猜测表示了否定。
特别是当黎雾柏提出要求后,彻底让郁汶推翻了刚刚的惧怕。
尽管黎雾柏一贯表现出爱挖坑将人哄骗进去的做法,但如果他真的确信郁汶有小动作,是不可能以商量的做法同郁汶协商的。
或许是……黎雾柏没关注,又或者是猜到一些但是并未深入探究。
另外一种可能是,黎雾柏在谋划着更大的计划。
郁汶的心脏砰砰乱跳,黎雾柏已然下意识“嗯?”了一声,容不得他再做过多的犹豫。
黎雾柏见对方似乎呆愣在原地,不像是从自己的话中听出什么的样子。
调查报告上的幼年脸庞与如今的面容重合,不知为何,黎雾柏竟从中看出一丝熟悉——
是的,这应该是对的。
许秘书将这份资料交给他的时候,他就已经仔仔细细地翻阅过了,不是吗?所以他才会对郁汶感到熟悉。
可内心又有一种极其小声的话语在贴着他的耳畔否定黎雾柏的这个想法……无所根据。
黎雾柏厌恶这种莫名的感觉。
从他幼年起,就不习惯任何超出掌控的东西。
他猜到过父亲不会轻易将继承权交到自己的手里,会让黎玉林回国桎梏自己,哪怕对方屡屡在眼皮子底下搞动作,黎雾柏都做好了准备。
他准备了一切,甚至在郁汶出现的第一刻,都准备好了对方的资料。
只是……青年却在这一刻脱离了绳索。
这股诡异的想法如同黑色羽毛般轻轻挠着黎雾柏的心脏。
黎雾柏原本是以俯视的角度对着郁汶,这样站着竟然也不觉得累,可出神间,领口突然被用力拽住——
“咳!”
他毫无防备地前倾,双手下意识抵住轮椅两侧,飞速掀起眼皮。
郁汶琉璃一般的眼珠映在眼帘,往常怯怯的唇角此刻下垂,一碰就发抖的肢体正纹丝不动地拽住黎雾柏的领口,呼吸有些紊乱,却并没使他的力道减轻。
黎雾柏眨眨眼,竟然一瞬间并没有甩开对方,只是唇角重新轻轻勾着。
“你做不到。”
他一字一顿。
“我和二少没有纸质契约关系,你明明知道的,不是吗?”
青年冷静地抛出反问句。
第63章 交锋 “如果小汶真的好奇,告诉你也可……
“……”
黎雾柏的表情明显顿住, 没想到郁汶会选择在这个时刻坦白,但看他的表情,似乎并不想顺着郁汶的话回答, 想将郁汶的说辞糊弄过去。
郁汶还没等他逃避,就再次揪住他的领口,逼迫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青年的视线如同利刃一样劈开黎雾柏的眼底,仿佛真起了作用,让黎雾柏即将出口的逃避的话封闭在喉咙内。
黎雾柏大约明白郁汶是来真的,唇角弧度收了收。
空气也随着渐渐沉默下来的气氛而变得冰冷,郁汶拽着对方的掌心变得温热。
直到室内维持舒适温度而开的冷气打在郁汶的手背上, 郁汶才后知后觉掌内传来的热量是由于黎雾柏刚刚洗完澡而从躯体上传出的热量。
而即便是领子被人拽在手里,黎雾柏也不像郁汶一样露出过分惊讶的表情, 反而说先前的沉默才是他的一种异常。
他的表情沉静,仿佛郁汶说的事情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影响。
“不过,即便如此, 我已经和大家都说了, 小汶之前也没有反驳。”
对方指的明显就是在葬礼的时候, 黎雾柏突然当众宣布他是黎卓君的未婚妻的事情,那时候郁汶根本不清楚他会做出那样的意外。
且不得不说,他戳中了郁汶心底的某个欲望。
当初他没有反驳黎雾柏说的事情,一是他根本来不及阻止,二是在当时他确实抱着想要借着黎卓君未婚妻的地位, 来达到自己渴望的目的。
可是,黎雾柏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不是吗?
但郁汶并没有被他的话唬住,反而从他坦然的话中听出对方透露出来的意思——
黎雾柏早就明白未婚妻的说辞是郁汶骗他的,却还是顺着他的话对外宣告, 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有点看不透黎雾柏。
“……”郁汶抿唇,反问黎雾柏:“既然你都已经清楚了事实,后面却帮着我隐瞒——”
他点破黎雾柏的小心思:“你想利用我。”
“利用你干什么?”
黎雾柏竟然还有多余的精力回复郁汶,从他的表情显然没人能读出里面有任何一分心虚的神情。
倘若不是听到对方并不称呼自己“小汶”,而是直称“你”的表现,或许郁汶这个当事人都会被他蒙骗过去。
郁汶本来内心只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确定,见对方顾左右而言他,心思不由得更加确信,连带着吐出的字句尽管轻飘飘,却带着坚定。
“比如说。”
“二少死后,对于黎氏集团继承人的选定,你父亲在你和三少之间抉择不定,但你们手里的股份并不足以互相压制,所以——”
“你想让我拿到属于二少的那份股份,然后助力你坐稳继承人的位置。”
郁汶一口气说完了这些,黎雾柏并没有打断他的猜测,反而在他将猜测彻底说完后挑了挑眉。
“那我怎么会知道小汶会不会站在我身边?”
他好整以暇,似乎并不在乎这份猜测会被郁汶透露出去。
尽管郁汶并不明白他的底气来自于哪里,但还是回答:“你不是调查我吗?”
“当然是……”
郁汶瞄了两眼黎雾柏,最终还是选择说出:“你从我的资料里得到关于我的信息,想必想要从中抓住我的把柄,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黎雾柏点头:“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
郁汶原本信心满满,见到对方丝毫没有担惊受怕的意味,又狐疑地瞧了瞧,仔细整理了自己话中是否有遗漏的点,可是却找不出是什么地方让对方放下了心。
莫非他真的有哪里猜错么?
黎雾柏俯下身,近到几乎与青年面贴面的距离,看到青年因为自己过近的距离而忍不住后退才舍得往后退去。
郁汶感觉自己被戏耍了,正想发作脾气,但对方已经抽身离去。
郁汶正在琢磨自己的话有什么漏洞呢,手底的力道不自觉就变松,对方从自己手里溜出的时候,再惊醒准备重新抓住已然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黎雾柏离开。
郁汶惊得心底一跳,嘴上不肯认输:“大少是不想反驳,还是反驳不了?”
“小汶对我的误解还真深,我没想到你是这么认为的。”
黎雾柏挑眉,却是当着郁汶的面取出资料,郁汶定睛一看,很快认出那是刚刚自己拍照的文件,不自觉加深呼吸,生怕被敏锐的黎雾柏拆穿。
他并没有避开郁汶的意图,可越是这样淡定,反而让郁汶升起背后发毛的感觉。
不可能。
郁汶脑海内有道声音暗暗否定着现状。
直觉告诉他,黎雾柏确实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就算不是郁汶说的是,可应该也八九不离十,但郁汶没法判断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郁汶听见自己冷静道:“……不然呢?”
突然,一股灵光闪过他的脑海。
……郁汶明明也看过黎雾柏手里那份关于自己的调查资料,如果按照郁汶的说法,里面一定会有关于郁汶“把柄”的内容,可是就连郁汶自己也没看出里面有什么玄机。
所以——
“你,猜错了。”
黎雾柏道。
郁汶下意识脱口而出:“不可能!”
始作俑者反倒意味深长地反问他:“为什么不可能?难道小汶事先看过资料,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郁汶哑然,可坚决不能承认这份指控——
尽管黎雾柏没有挑明,但他忽然意识到,如果他承认事先知晓了黎雾柏调查自己具体调查了哪些内容,就必然不会单独看,而是连带着黎玉林叫他偷窥的那份文件也看过,指不定会引起对方更重的疑心。
青年沉默不语。
虽然按照这个趋势来看,他已经没法脱离股份的漩涡,但要是让对方知道自己和黎玉林还做了交易,恐怕是两个性质。
郁汶绷紧的神经并未放松,但口气却软下:“……不。”
“如果小汶真的好奇,告诉你也可以。”
不看白不看。
郁汶的手毫不客气地准备翻阅,黎雾柏倒是愣了一会,没想到郁汶这么快就做出选择,连犹豫都没犹豫,笑着将材料收回去,让青年的指尖落了空。
他的动作却像火星子一样点燃了青年的怒火。
对方狠狠瞪了黎雾柏一眼,面色好似因为愤怒而染上一层粉红,刚刚表现出的精明感一扫而空,却与黎雾柏印象中无数个郁汶的形象重叠在一起。
变脸之快让黎雾柏也惊讶了一小会。
“什么意思?刚刚你说的话不作数吗?”
郁汶白了一眼,“不给看就不看,你以为我很乐意吗?”
“……”黎雾柏眨眨眼,在对方的手掌彻底撤离时握住青年的手。
……好热。
郁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忽然意识到手掌大部分面积被黎雾柏包着,怪不得有这么奇怪的触感。
说实话,这种事情对他而言,不论何时做都无法适应。
特别是几乎没有任何心理芥蒂的黎雾柏,做出这样亲密的事情好像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郁汶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郁汶敢说不看就不看这种话,一来是他已经看过,没必要再看第二遍,二则是不清楚黎雾柏会不会在他看完后,要挟他与自己做交易。
如果是前者对他没影响,但如果是后者,郁汶也必须给自己留出思考的机会,不能贸贸然就中了黎雾柏的陷阱。
他想一击则离,却有人不准备让他走。
黎雾柏说:“至少也应该看看吧,小汶。你不信我说的话,也应该相信白纸黑字的资料。”
这话说得……好像上面写了什么连刚刚的郁汶都没发现的不得了的内容。
郁汶抿唇。
第64章 ”互相"在? 曲解
郁汶心不在焉地当着黎雾柏的面翻了几页, 果不其然都是自己先前拍下的内容,没有任何意外。
但黎雾柏似乎是只挑了郁汶的调查资料出来,郁汶手中的内容仅仅只有薄薄一层, 若非郁汶真正翻过他的行李箱,恐怕还要对黎雾柏的慷慨而感激涕零。
可当着黎雾柏的面,他当然只能装傻。
要不然还要被怀疑是否别有用心,那样的局面是郁汶不愿意看到的。
刚刚发作过一通,却被如同打在棉花上一样被黎雾柏轻飘飘地打回去,无论如何,郁汶也只能见好就收, 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对他的意见。
奈何,始作俑者见到青年退让以后, 还不肯罢休。
郁汶正想说自己困了,逃避无穷止境的追问,正好还可以借口说和黎雾柏相处得实在不够自在, 结果没收到满意回答的对方倒是不太乐意的模样。
“每次总是这样, ”黎雾柏语气带着调侃, 但你无从知晓里面含着多少真心,“被戳穿以后,小汶就要别开话题,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青年揭开黎雾柏的部分面目以后,对方反倒得了什么趣, 非要拉着郁汶继续讨论。
郁汶暂时没想这么快与他撕破脸皮,既然对方执意要和他虚伪, 至少说明现在如果骤然撕开真面目,可能会引起不太好的影响。
尤其是……
郁汶还在漫无边际地游离着思考,被他这么一说, 确实意识到自己正印证着黎雾柏的说辞,想反驳又只能把话卡在喉咙里。
他闭着眼想继续装傻。
晚上折腾了一大通,郁汶本来只是想简单地闭眼,不想搭理黎雾柏,结果闭着闭着眼就开始泛起困意。
加上刚刚紧绷的神经猛然放松下来,郁汶一时失去了言语的力气。
青年侧着身体将后背留给黎雾柏,全然不搭理对方。
黎雾柏倒也没生气。
现在的郁汶比起之前纯粹的模样,更多了一分生机,换做是黎雾柏初见的时候,对方都还只敢将反骨暗藏在乖巧的皮囊下,现在更像是愿意坦露出几分真实性情。
不想回答就不回答,不想讨好就不讨好。
本来困意正侵袭着郁汶,但意识越进入深处,郁汶就越无法忽视旁边灼热的视线,努力想让自己忽略,但越不去想,黎雾柏的面庞便阴魂不散地挤进脑海内。
别说当着对方的面联系黎玉林,郁汶就算现在想看手机转移注意力,都要担心对方会不会越过肩膀偷看屏幕。
毕竟他之前就已经够明目张胆地干涉郁汶的行为,现在郁汶与他挑明了黎卓君的事情,黎雾柏做事也就更加放肆了。
只是他躺了很久,除了视线以外,对方并没有任何动作。
但就算这样,郁汶反倒宁愿他直白一点坦白他的需求,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让人猜。
郁汶在心底默数数字,数到五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转身:“……能不能好好……”
残余的“睡觉”还在郁汶的口腔中未吐出,后半截就被青年彻底吞进喉咙内。
黎雾柏正闭着眼,面容平和,一副睡着了的模样,好像刚刚郁汶的猜测全是对他的污蔑,也让郁汶尴尬地停留在原地。
他原本还想批判一下黎雾柏是不是装的,可是盯着他看了好久,发现对方明明也睡着了,怎么好意思批判他躲避话题?明显他也肯定存在故意的成分。
他想自顾自地睡觉,可惜实在很难让人睡着。
加上黎雾柏先前屡次刁难他,就这么让他睡着了郁汶又不甘心。
他用狐疑的眼神上上下下瞥了对方很久,对方均匀的呼吸让人分辨不清他到底是不是睡着了。
突然,郁汶的心底出现一个恶作剧的想法。
他左看看,右看看,将黎雾柏手中握着的资料抽出一张,结果对方的手指头突然动了一下,吓得郁汶屏住呼吸,连忙闭眼装死。
“……”
室内安静得好像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
郁汶撇撇嘴,但面上明显是心悸未褪,所幸屋内没人看得出来。
白纸崭新的边缘摸上去还有点刺刺的,郁汶拨了两下,指尖被扎得有点疼,转了转眼珠。
“……!”
还没等到他将白纸一角往黎雾柏的下巴上扎,只是刚刚好准备将纸张抵住对方的喉结上,黎雾柏就好像感应到什么一样,猛然睁开眼。
而郁汶措不及防地撞进了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不仅被黎雾柏抓到没睡觉,而且还被他逮住了作乱的模样。
“咳咳,我没想干什么。”
郁汶说完才觉得这话很像此地无银三百两,顿时闭了嘴,但中间思考的时间已经不足以让他进行下一步动作。
他后仰着头,想错开对方的眼神。
却没想到对方径直地靠过来,与郁汶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白纸撞在一起,脖子刹那间被尖锐的一角划过,露出细微的红痕。
郁汶吓了一跳。
虽然他是看黎雾柏不顺眼,但当下他也没有很想和对方起冲突,尽管是他主动拿纸凑近对方的,但、但也只是想比划着吓吓黎雾柏,省得一天天的说话莫名其妙。
他脸色微变,想收回作案工具,手腕却被黎雾柏扣住。
郁汶的语气弱了几分:“我不是故意的……”
黎雾柏似乎才后知后觉脖子间被划开一道细小的口子,眨眨眼,摸了摸脖子似乎泛着疼痛的地方。
只不过他越摸,郁汶的声音就越低。
他弯了弯眉毛,郁汶却突然回过味来,率先睁大眼睛,警惕道:“你不会是想要讹我吧!”
“可是如果不是小汶拿着它,我就不会被划伤,不是吗?”
黎雾柏从青年的手里接管过被郁汶捏得另一角皱皱巴巴的资料,对待它却仿佛上面写着的不是上什么重要的资料,随随便便地丢到一旁。
纸页飘飘悠悠地落在黑色床单上,搁置在他们共同一侧。
郁汶被他的理由噎了一通,若非是真的理亏,他必定会反驳回去,问题是黎雾柏这话好像确实也没说错。
直觉告诉他,继续说下去可能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
可黎雾柏先前已经明示过郁汶喜欢逃避,如果郁汶再次错开话题,岂不是刚好落入下风,印证了对方对郁汶的揣测。
郁汶只好回答:“那,你想怎么样?”
黎雾柏顿了顿,正欲张口,青年就双指交叉封住他自己的嘴巴:“不许提奇怪的要求!”
黎雾柏的眼神实在是古怪到郁汶难以忽略,郁汶可不想听见他提出什么要求,否则他一定会拒绝的。
黎雾柏仿佛没收到青年的抗拒,勾唇笑了笑。
郁汶不明白他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舔舔嘴唇,下意识捂住嘴巴,顿觉自己的嘴唇有多么滚烫,一时间竟然烫得他将手指挪开一瞬。
后脑勺贴住舒服的枕头布料,郁汶抽出一只手截住对方的肩膀,急急喊道:“不可以!”
但他的要求一出口,是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勉强。
现状似乎是,黎雾柏坚决想做什么,或许郁汶都没有非常强硬的拒绝的办法。
郁汶突然有点后悔,他应该在拍完资料后,就临时变卦,否则也不用碰上如今这种算得上任人宰割的田地了。
黎雾柏不会听说他和黎卓君没有协议,就顾不上伦理道德了吧!
“我们……”郁汶硬着头皮拒绝,“这样不好。”
“有哪里不好?”
“只有互相喜欢的人才能接吻。”郁汶义正言辞。
黎雾柏故意曲解:“难不成小汶不喜欢我?我以为刚开始是的,你不是一直跟着我吗?”
他!什么时候对黎雾柏表现出喜欢!
郁汶恨得牙痒痒,之前他对黎雾柏摆出好脸色那是因为没有办法,更多算在黎雾柏的权势上,其次他还是黎卓君的哥哥,总不可能刚开始就对他摆臭脸吧。
但那能叫喜欢吗?什么叫“互相”?黎雾柏到底懂不懂啊!
“不是这种。”
郁汶有意躲避“喜欢”这两个字,提示黎雾柏的身份,暗示他们两个是不可能的,“大哥是卓君的哥哥。”
唇珠被指腹按进去,郁汶闭了嘴,不想让指尖进入口腔作乱,只是旁人若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青年喉结滚动,呼吸随着胸腔欺负而有些紊乱。
“我记得小汶……”
郁汶垂眼,但无论眼睛转向哪种角度,被钳制住的下颌都无法支撑他躲避眼神,只能听到对方轻轻的耳语,“这里很甜。”
他在说什么……
郁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青年肌肉即刻绷紧,在对方好像有下一步动作时剧烈地推开,却猛然扑了个空,反倒被冲击力反推至一旁,差点跌下床铺。
衣领被人捞住。
青年虚空踢了两下腿,但结局还是被轻而易举地捞回来。
郁汶回瞪,眼内带着一股愤恨和心有余悸,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恐怕黎雾柏现在已经体无完肤了。
可这样一来郁汶就自然地被他揽进怀内。
青年两只膝盖弯架在男人的胳膊上,郁汶倒吸一口凉气。
尽管封青说郁汶得进一步地去康复,但郁汶一直没去,另一方面是最近在柏城,也没办法抽出机会去医院,而黎雾柏也从来没提过这回事,郁汶几乎快把腿伤给彻底忘记了。
黎雾柏冷不丁地握住没受伤的那只腿的小腿肚,让郁汶吓了一跳。
他仰躺在对方怀里,想坐起来却因为想避免凑近黎雾柏的脑袋而尴尬地在原地待着,后腰又几乎没什么用以支撑的物品。
就像一只肚皮翻过来的鱼儿。
“回去以后,小汶可不要偷懒不去医院了。”
黎雾柏眨眼。
第65章 小三 揣测
黎玉林等来等去, 都没有等到郁汶给他发来后面的消息,差点气笑了。
他虽然给了郁汶空白支票,但耍了个心机, 能够兑换的金额实际上存在限制,如果对方想要狮子大开口,绝对会被他的贪心反噬。
结果不清楚郁汶到底是识破了他的想法,还是单纯地想要反水,只给了黎玉林发了半截消息后就消失了踪迹。
黎玉林想坑郁汶的算盘不仅落空,反倒被对方背刺了一把,脸黑得要命, 吓得白天来给他送早餐的适应生都缄默住,寻思这位客人怕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但客人的隐私毕竟不是他们应该打探的。
黎玉林被迫因为郁汶接收了各色目光,可没到晚上郁汶单独行动的时候,贸贸然去问责, 说不定会撞上他的好大哥, 甚至只能憋屈地忍下这口气。
“先生?”
黎玉林登记时用的是助理的名义, 加上黎玉林的态度理直气壮得和正常的客人一样,前台并没有认出哪里不太对劲。
他只是觉得面前这个客人脾气有点古怪。
大白天就戴着墨镜,蹲守在酒店大厅也不走,淡淡地看着人来人往的区域,若要说是在监守什么, 可表情好像也不太像。
前台和路过的同事悄悄地吃瓜。
她扯住同事,同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了然地点头,朝她挤眉弄眼:“怎么,你认识呀?”
诚然, 尽管客人戴着能够遮挡住大半面容的墨镜,却还是能从剩余轮廓认出胚子不错,摘下墨镜生得也足够俊帅,若非他这么古怪,前台对他的印象恐怕还会更好一点。
“想什么啊。”
前台急急忙忙打断同事的胡乱猜测,好奇心让她不尽考虑得比同事多一点,“这位林先生不像是本地人……诶,你说我们集团那个合同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啊?”
同事听出她的未尽之语。
她们工作的这个酒店实则是集团旗下的,当然认识明总他们,托经理的交代,多少也得知最近人多是因为上司们在开会,来往的大多都是大客人。
但对面这个林先生尽管气质上很像她们接待的贵宾,但偷窥的行为也太诡异了,倒像是别有用心。
但总不能做出驱赶客人的行为吧。
前台的意思是想问同事该怎么处理对方,却听到了同事的回答:“噢,你想问他的目的吗?”
她笃定的语气惊住了前台,照理说刚开始也和她一样不认识林先生的同事,也不太可能认出对方的身份吧,前台好奇地问:“你知道?”
同事鬼鬼祟祟地看了周围的环境,见人流并不忙碌,才放心地垂头,接近前台的耳畔:“我怀疑他……”
“砰!”
两人的聊天被巨响中断,同事迅速与前台拉开距离,朝她投了个安抚的眼色,脸上挂上笑容,走向黎玉林。
黎玉林吸了一口气,一瞬间胳膊被撞得生疼,即便是他还是忍不住冷脸怒视不长眼的路人。
路人本想着撞到人不好意思,见他态度不好,心情也跟着不好:“大白天在这挡道?”
他说这话实在是有点冤枉黎玉林。
他一早就约了郁汶,叫对方下楼与他会和,结果不知为何,可能是没看到,或者也有可能郁汶想造反了,迟迟不回复消息就算了,楼下也没能看到他的踪迹,黎玉林只能干等。
为了不惹人注意,他离人流有些远,郁汶要是从楼上下来,没道理会看不见彼此。
没想到杀出来个不看路的程咬金,还反倒把锅扣在他头上。
黎玉林回国后从来都是别人捧着他,哪受过这种气,冷冷道:“谁知道还有人眼神这么差。让开,你挡住我了。”
很难不说里面夹杂着对久久不出现的青年的怨气。
但对方可不清楚背后的缘由,将黎三少的怨气全盘接受,怒气“噌”地上来,抱着臂膀上下打量着黎玉林:“我说你,这副打扮鬼鬼祟祟的,真的是酒店的客人吗?”
“明先生——”
眼看他们就要在酒店内出纷争,同事也不顾吃瓜了,快速加快脚步前去劝和:“这位林先生确实是我们的客人……”
黎玉林眯了眯眼,还没说出口,对方似乎是被同事好声好气的话劝动了,又或许是急着赶行程,频频看了看表,才宽宏大量地松口:“啧,算了。”
“下次注意点。”
黎玉林神色更冷,对方却错开肩膀径直离开。
就算怪到对方身上,黎玉林也来不及与他对峙谁有错谁没错,而郁汶又不在现场,他只好将责怪的目光落在同事身上。
虽然刚刚还在打探这位林先生的身份当作消遣时间的乐子,可近距离接触黎玉林后,同事不由得屏住呼吸。
她们的犹豫不算不正常,毕竟光从对方露出的面容都能窥见对方并非混进酒店的人士,至少也算常常挥霍的公子哥,还在酒店常常服务的对象里。
可偏偏干的事这么奇怪。
同事腹诽。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工作。
同事说不出直接驱赶的话,便换了个话头:“林先生,附近还有其他地方可以供您游玩,如果您想要的话,我可以为您介绍地点。”
黎玉林黑了脸,直指核心。
“我在这待着,碍着你们了?”
同事一听要遭,下意识伸出手拦他,黎玉林已经气笑,懒得计较来到柏城酒店后处处碰壁的境况,索性踩着重重的脚步拐弯出了酒店大门。
前台凑近:“……他走啦?”
“不会去经理那里投诉你吧?”
同事心有点虚:“不会吧……刚刚明先生还向我使了个眼色,应该会和经理说的吧。”
“所以你刚刚想说什么?”
“咳咳……我发现昨晚这位林先生进了他楼上的房间。”
“楼上?”
前台脑海中立马想到那两位因为意外而分分合合住在一起的两位客人,毕竟入住的时候还是明总交代过的,加上对方的特征实在是太好辨认了,轮椅青年率先映在前台脑海。
无论是从外貌还是品性上,都没办法将林先生与那两位客人的身影联系起来,姑且可以排除亲缘关系——
更何况,如果是有亲戚关系,怎么可能行为这么鬼鬼祟祟!
也没必要这么躲着人。
除非,有另外一种细思极恐的情况。
“天。”
她俩张口结舌,尤其是前台,压根想象不到竟然这种身份的人竟然会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情。
如此想来,原来两位客人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也可以解释得通了——
*
“小三!?”
郁汶拧眉——
作者有话说:三少:ber一醒来我成什么了?
第66章 明沨 弟弟
你们匪夷所思的传闻也足够多了吧。
郁汶听完后, 第一反应倒并不是怀疑事情的真假,而是面色古怪地反问。
一清早他还没抉择完到底是要将剩下的一半资料交给黎玉林还是压在自己手里,清醒后见到的第一面便是整装待发的黎雾柏。
对方手里端着的是酒店的早餐, 恰好是双人份的,并且还有郁汶爱吃的,瞧他毫不意外的神情,显然是料到郁汶会在这个时间醒来。
“……”
郁汶古怪地看了一眼时间,果不其然,早得令他倒吸一口凉气。
——才早上七点多。
平时黎雾柏没在自己身边时,郁汶对时间没什么概念, 行动受限让他的时光也有所延长,尽管他会心血来潮试着, 却不得不因为拉扯所致的疼痛而告停。
他和黎雾柏在一起的时候竟然会自己醒来。
难道是拜黎雾柏所赐而吓醒的。
郁汶不禁恶意揣测。
“……”
话是这么说,郁汶也没有感受到明显的困意,因此只是腹诽两句就略过无谓的吐槽, 只是不得不迎上对方的注视。
郁汶将粥喝完, 黎雾柏便头也不抬, 好像预料到郁汶的动作,道:“吃完早餐以后,小汶就陪我去找明总吧。”
郁汶心底一紧。
黎雾柏的决定倒确实是正中他的下怀,不过机会来得也够巧,明明他没有和黎雾柏透露出任何多余的心思, 对方竟然误打误撞与他想达到的目的重合,怎么不算是一种预判呢。
郁汶投向他的眼神略显惊异, 黎雾柏也顿了顿。
但大约是昨晚短暂的“交心”后,黎雾柏尽管明面上的态度与之前差不多,可郁汶隐隐觉得底下似乎改变了些许, 就算他说不出来两者之间的区别,也能够感受得到黎雾柏对他似乎更亲切了些。
但非要联系起来的话,郁汶宁愿将他俩的关系比喻成共同干坏事的乌合之众。
……郁汶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换个想法。
“……行。”他慢吞吞地说。
对方倒是事先就觉得郁汶会答应他的决定,很快便点点头,“那我们待会就出门吧。”
“嗯?”
青年抬眼,眼底有几分无辜的清澈,叫人一时分不清是真心还是装出来的。
黎雾柏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的身边,垂头微微抬起没反应过来的青年的下巴,轻轻擦净湿润的嘴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
于是,这就是郁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郁汶不认识明家,但黎雾柏认识。
“谁是小三?”
黎雾柏估计也没想到郁汶的关注点在这里,挑了挑眉,仿佛是在想要不要和郁汶说,但最后还是笑着说:“只是这么说不太准确。”
郁汶忽略他奇怪的眼神,内心由自己的小盘算。
黎雾柏向郁汶介绍的是明沨——也就是当初他来柏城时,接待他们的那位和蔼的明总——以及他的哥哥。
与黎家不同,明家年轻一辈只有明沨与他的哥哥,再放宽一些限制的话,便是年纪大他们十来岁的表姐。
但明沨与哥哥并不是明家原配的孩子,明父与原配生下的长女夭折,随后不久母亲或许是悲痛所致,撒手人寰。
可明父紧接着就引进明沨与哥哥——就算没人当着他的面拆穿他,但明眼人都和郁汶一个想法。
黎雾柏在讲述的时候没带着过多的情绪,郁汶还以为他会义愤填膺一下,没想到对方竟然没啥反应,略微吃惊,不敢相信黎雾柏竟然还反对自己的说辞。
郁汶在孤儿院长大,却也受过正常的三观教育,实在是不敢相信这种事情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他竟然反应这么平淡。
他睨了黎雾柏一眼,毫不掩饰嫌恶的表情:“好脏。”
实在是无法接受。
“总不能把他们塞回肚子里吧,”黎雾柏话底有淡淡的嘲讽,郁汶还没听到,那抹讽刺便转瞬即逝,恢复平常的平缓,“唔,不过和我们没太大关系。”
那你说出来招人生气干嘛!
果不其然收获了青年的白眼。
许秘书听着上司有一搭没一搭地撩拨着青年的话,后视镜内见到对方没好气的脸色,不由得咋舌。
黎雾柏说的事实在圈内不算秘密,只有稍有心的人都能够打探得到,明家没有掩盖的意图,彼此间也给对方留足了生意场的颜面,毕竟每家见不得光的事情多了去了,有什么隐私都算正常。
只是上司有些话言辞含糊,怕是意有所指。
黎雾柏没有告诉郁汶的意思,许秘书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告诉郁汶,所以只是沉默着听他们说话。
“不过,明沨和他哥哥关系算得上一等一的好,与他的表姐关系也不错。”
黎雾柏绝对不是平白无故说这些话。郁汶耐着性子继续听:“然后呢。”
但是黎雾柏不语,眨眨眼,意思好像是让郁汶自己猜。
“……”
郁汶掐着手指尖,勉强接受对方突如其来的作业:“但是只有一个人能够继承?”
“但是,”他补充,“如果他们的关系和你说的一样,有什么必要分你我吗?兄弟俩各分一半,一起做决策不是也不错吗?”
“当然不一样。”
黎雾柏反问:“如果我是哥哥,你是弟弟,你会甘愿被我压一头吗?”
这能简单的类比吗?郁汶差点反驳他,他与黎雾柏怎么能够类比明沨与他的哥哥?他们怎么说都是亲兄弟吧,退一万步来说,没有这层亲缘关系,他俩也相处了十几二十年,感情绝对比他和黎雾柏的塑料关系好太多了吧。
“被压一头……?”郁汶好半会才听出主语的不对劲,“哥哥被弟弟?为什么?他更聪明吗?”
按理来说,他还以为会和黎雾柏的情况一样。
毕竟郁汶估摸着像黎雾柏这种可怜见的不受父亲宠爱的可能还是少数,他以为向来都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更受喜欢,有更多的精力照顾,没想到竟然不是个例吗?
显然也与黎雾柏说的明沨与哥哥关系好有所矛盾——如果是真的好,哥哥不至于谈论到“不甘心”这种程度吧?
他的脑海中回想起明沨的面庞,他的行事妥当——除却在给郁汶和黎雾柏安排房间这件事上,而就黎雾柏给他讲述的事实而言,履历也很优秀。
……好吧,如此一说,明沨被哥哥嫉妒似乎也有由头。
不过,郁汶想到他俩的身份是看似深情的明父与情妇的产物,心里也不太舒服,可能是仇富心理在作祟吧。
黎雾柏眨眨眼,似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被误解了,但没解释,只回答郁汶先前询问的问题:“也许都有吧。”
许秘书将他们一同送来时,郁汶以为是他们一同上楼,而黎雾柏会跟之前一样把自己留在外面,或者是叫自己在楼下等他。
所以尽管是才刚刚与黎雾柏谈过没多久,他还是下意识地在黎雾柏准备上楼时停住,尤其是保安制服的人在旁边犹犹豫豫着,不知道他与黎雾柏是不是同行的,而在抉择是否上前时。
“这位先生……”
他并没有带上黎雾柏,显然是单独对着郁汶说的。
郁汶心底一沉,脸颊略烧。
他与保安对视,撇撇嘴,本想找黎雾柏讨公道,结果电梯旁早已有人看见黎雾柏,便远远地迎了上去。
他吸了一口气,朝黎雾柏抛下一句尴尬的“噢”,便正欲转身离去。
更没想到,黎雾柏明明是走在前面,却在郁汶停下的第一刻感受到他的停下,顺势停住了脚步。
“小汶,过来吧。”
黎雾柏的尾音上扬,轻飘飘的话语却没让旁边的人忽略,对方一愣,显然没想到黎雾柏竟然会带面生且一看就不属于高层人士的青年上楼,犹豫了一瞬。
郁汶登时反应过来。
黎雾柏让他去找谁?明沨还是他哥哥?
他微张着嘴巴,绕过保安先前刚准备请他出去的手臂,扶住黎雾柏,而后者在郁汶伸出手前抢先一步牵引着郁汶。
落在实处的安心感稳住了郁汶的心。
电梯门在他们面前关上。
郁汶注意到他手上有着卡,拧了拧眉。
所以,黎雾柏实际上是与明家兄弟的其中一个人合作了,所以他才能够自由进出大楼,带郁汶过来的意图尚且不明白,但至少表现出一个意思——
黎雾柏向他表达出合作的诚意,所以将他所知道的事情分享给郁汶,交由郁汶判断。
所以是,黎雾柏过来柏城,是想要争取明家兄弟之一来促进合作,取得业绩,然后借此向父亲证明比起黎玉林有更大的优势吗?
而郁汶自己,则是多一重保障,如果答应与黎雾柏合作,后者就能够更加顺利地继承公司。
这样说确实能够说得通。
由此可以推断出,黎雾柏带他来见的应该是明沨的哥哥。
毕竟业绩没有弟弟优秀的哥哥为了与弟弟竞争,才需要寻求外界的合作来击败弟弟。
“叮——”
电梯在高层停下,发出叮的声响。
门从中央向两边打开,露出电梯门外站立的身影,可郁汶在看见那道身影后竟然愣在原地,迅速地看向黎雾柏。
……是明沨——
作者有话说:黎玉林:弟弟和弟弟的待遇天差地别。
第67章 误会 明沨确实是认识黎卓君的。
怎么回事?
郁汶心底泛着疑惑, 垂眼思考,脸上略过的惊讶表情被明沨捕捉到。
拜黎雾柏所赐,郁汶现在对这类眼神敏感得很, 不过一瞬,眼神就与明沨对上。
同样是西装革履,可他给人的感觉却与黎雾柏很不一样。
过去的郁汶仅仅只能靠人物做出来的事情来对他们定性,如今却隐隐约约能够窥见他们表皮下的真面目的一角。
如果说黎雾柏就像分辨不清明暗的蛰伏在角落的蓄势待发,准备趁猎物不注意便一击袭击中的猎人,明沨更像是那种表面如沐春风的笑面虎,给人一种看似很好说话的错觉——
不过郁汶也觉得, 恐怕真实情况绝对不是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
黎雾柏率先顺着明沨招呼的方向迈出一步,也恰好遮住了明沨的视线。
当然, 也隔断了郁汶观察明沨的目光。
“小汶。”
郁汶慢吞吞过来,只是不是在黎雾柏身后向外探出头,而是大大方方地走在黎雾柏身侧, 恰好形成并肩的局面。
“明总好。”
青年的样貌仍旧与明沨初见时并无两样, 可以说更近距离的观察使得他全部落在明沨眼内, 毕竟之前对方还不太情愿地躲在黎雾柏身后,此时却没有延续之前的腼腆……颇让人诧异。
他朝黎雾柏的方向不着痕迹地瞥了两眼,才好像被郁汶的招呼惊回神:“啊,不好意思,一时忘记郁少的身体了。我们进来说话吧。”
他才一转身, 郁汶就瞪着黎雾柏。
对方无辜地摊手:“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不说郁汶还没这么生气,他一拉开话题, 郁汶几近晕厥:“你、你到底和多少人说过……”
他才没错过明沨的眼神,对方明明眼里一副明摆着“我知道你们有猫腻”的眼神,郁汶不清楚他到底是顾及谁的面子才不说, 还是单纯地装聋作哑,可无论哪个选项,都是郁汶不愿看到的。
毕竟这两者无不说明,至少在外人看来,他与黎雾柏好像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坏就坏在,郁汶压根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片刻后,青年忍气吞声地别了对方一眼,默默闭眼,似乎是因为被黎雾柏不经意让人造成的错觉而气得呼吸紊乱。
黎雾柏缓缓道:“小汶错怪我了。”
“我没有让他们误会的想法,你可以问问明总是否知道卓君。”
青年不答,在黎雾柏想要带他进办公室的时候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不让他碰轮椅。
黎雾柏似乎乐得见郁汶时不时耍小性子,尽管对方的力道一时没收住,在他的手背留下些许泛红的痕迹,他也当作没事人一样。
他颇为新奇地感受着从手背上传来的疼意,掀起眼皮观察着始作俑者的表情,一分一毫都没错过,仿佛正汲取着青年的情绪,而对方恍若未觉,白了他一眼,不想搭理莫名其妙的话。
黎雾柏很少说谎,只不过选择性地叙述事实。
明沨确实是认识黎卓君的。
——不过是在后者去世以后这个层面的“认识”。
毕竟明沨可不像黎卓君一样游手好闲,自然也不可能与混个水硕还被因难以见人的理由遣返的少爷相提并论。
不过,这些事情就没必要和郁汶说明了,就算他真的向明沨问起,对方应该也会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摊开一切向青年说明,按照对方的性子,估计也不会乖乖按照原定的计划行动,所以黎雾柏还是宁愿让他知晓一部分事情。
他信步闲庭走在郁汶后面。
本层只坐落着明沨的办公室,明沨的秘书似乎是受了交代,猜想黎雾柏应该会与郁汶呆在一起,加上明沨离开得足够快,所以直到抵达办公室前,郁汶都是一个人走的。
推了好半天,郁汶手都推酸了。
青年猛然回头,见黎雾柏居然真的不来帮自己,恨得牙痒痒,可刚刚又确实是他说不要让黎雾柏过来的,有气也无处发泄。
他当然不可能和表现出来的那样一样,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不过如今还不知道黎雾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选择走一步看一步也无可厚非。
果不其然,没过两分钟,黎雾柏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嘴上全是哄人的心思,却没有半分实际行动,就等着郁汶朝他低头。
装出一副好心人的样子,背地里都是黑心肠。
既然如此,郁汶偏偏不遂黎雾柏的愿。
第68章 海龟汤 知无不言
郁汶见到明沨的一瞬间, 其实是有些惊讶的,更甚之可以说,倘若有人仔细注意看, 还能见到郁汶的瞳孔缩紧。
他以为会是明沨的哥哥。
……没想到却是明沨。
他本以为黎雾柏选择合作的人不会是明沨,没想到黎雾柏这么阴险,不打逆风局——虽然郁汶隐隐约约有所预感,但还是不免失望。
这份狼狈为奸的感受,在郁汶进入办公室后更多了几分实感。
“小汶看什么?”
黎雾柏的声音中断了郁汶默默张望的视线,他遥遥地看向明沨的位置,他们进来时已经事先得到同意, 所以明沨绝对是知道郁汶和黎雾柏进来了,却偏偏正垂头, 泰然自若地处理着文件。
郁汶尽管也跟过黎雾柏办公过一段时间,可也才刚刚熟悉他办公室的设施,而明沨的地方自然与黎雾柏的有所不同。
陌生的气味钻进鼻腔, 郁汶不适地皱皱眉, 只能停下等待黎雾柏赶上来。
而就是这会空档, 黎雾柏就已经走过来,替他贴心地整理好不知何时有些乱的衣领。
郁汶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腕,朝他使眼色。
他可不想在别人面前和黎雾柏拉拉扯扯,姓黎的不要脸,他还要呢!
青年用气声驱赶黎雾柏, 只不过大约是因为太过紧张,担心明沨不知何时便会向门口的两人投来眼神, 语气急迫:“你收敛点!”
片刻后,见黎雾柏笑而不语,郁汶连忙捂住嘴, 怀疑是不是自己说话太大声了,咬住舌头不再说话。
视线被黎雾柏挡住少许,他不想大动作引来明沨的注意——谁知道黎雾柏偏偏在别人的地方发疯——只能任由黎雾柏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领。
而等到黎雾柏有离开的迹象以后,青年果断地推开他的手腕,如同上面沾了什么不好见人的污渍一样,推完以后还故意在黎雾柏衣服上蹭了两把,报复性地将对方的衣服揉皱。
“黎总。”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他们刚一分开,明沨就精准地出声。
郁汶说不上来那股怪异感,但他迫切地想和黎雾柏分开,对方投来的眼神如诊一样刺着他敏感的神经,尤其是他觉得明沨很有可能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
他掩耳盗铃地与黎雾柏保持距离,还偏过头不去看对方。
黎雾柏这会倒是装正经,文质彬彬地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他们之间隔着明显一段距离,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出与之前的差异,但心知肚明的人不去戳破这个真相,反倒让现场的气氛持续下去。
照理说平时郁汶见他俩面对面站在一起,总是少不了商务性质的寒暄,但对方似乎今天并没这样做,反倒单刀直入,将话题拐到郁汶身上。
“许久不见,郁少看着气色不错啊。”
气色不错?说什么瞎话。
郁汶出门前看过,分明要比才来柏城的时候憔悴不少,整日被黎雾柏折腾,能好就有鬼了。
“明总是忙人,小汶也不好打扰你太久。”黎雾柏道,“有些事情,还想明总让他了解下。”
他们聊天的话题实在正常,正常到短短几句话,郁汶便从刚刚的尴尬中抽离,忍不住竖起耳朵聆听。
这一看,刚好就撞进了对方的眼底。
郁汶心底骤缩,初见时他以为明沨比起黎雾柏来说,只是一个与黎雾柏对接的普通的合作商,那时候他的关注点都放在从黎玉林那里得到的名片上,自然也对明沨不感兴趣。
当然,印象第二深刻的就是对方的秘书把自己认为是黎雾柏的情人。
郁汶猜想对方肯定会对自己带着有色眼镜,没想到竟然没从对方的眼色中窥见他对自己的看法,一时间愣住。
他在观察明沨的时候,明沨当然也在看他。
明显,青年的眼神夹带着不甚愉悦的情绪,但很快又泛上疑惑,或许是怀疑明沨竟然没有用怪异的眼神看他。
真是藏不住事的一个人。
明沨旋着笔的动作堪堪停止,含笑道:“既然是大少要求,当然可以,郁少有什么疑惑都可以问我。”
“有些问题,大少可能不便回答——或者,回答了你也不太相信,”他将话头截在这,大约是收到了某人的眼色,随后继续道,“我知无不言。”
郁汶很快感受到身后轮椅被人放手,那感觉太过突兀,仿佛一脚也跟着踏空,他不得不下意识回头,才发现原来是黎雾柏与他拉开距离。
这种场面倒是第一次见。
明沨还以为他会因为突然落入突兀的处境而无措,青年却很快处理好了一瞬间的紧张,眸光闪了闪。
“大少,看来郁少不想要你在场呢。”——
作者有话说:真不知道标题取什么了[求求你了]
第69章 同父异母? 好巧。
郁汶心中有许多疑惑亟待解决, 却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能够得到“回应”,并且还是由黎雾柏主动让明沨告诉他,心中未免惊疑了一瞬。
他望向黎雾柏, 对方貌似以为郁汶会简单应下明沨的话,明显在郁汶回看他一眼后缓了一瞬。
那一瞬的迟缓被郁汶抓住,连同先前的疑点串联到一起。
前面是摸不清底细的陌生人,身后是看似坦白实则仍旧疑点重重的黎雾柏,郁汶反倒冷静下来。
他垂眼,只让人看得到他脸上没什么情绪的面容,仿佛正在认真思考一样, 深思熟虑后转头对黎雾柏说:“你能离开一会吗?”
明沨仿佛意外于郁汶竟然是用这样不太客气的语气与黎雾柏说话,沉默一瞬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但也只是眨眨眼,不打算介入二人的关系。
黎雾柏含笑,是他把郁汶带过来的, 自然料到郁汶的所作所为, 只不过是稍微惊讶了一下郁汶出声前的反应, 便拍了拍郁汶的肩膀转身离去。
黎雾柏离开以后,办公室的气氛骤然轻松下来。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
郁汶在以前或许会这么想,毕竟给他带来巨大压力的主要是黎雾柏,但他发现,如今的情况或许并不完全是这样。
黎雾柏向他透露过的事实也可以多少透露出, 他现在算是被卷入他和黎玉林之间的斗争中。
刚开始他没有反应过来,以为他们只是简单地彼此看不惯对方, 可是在见到明沨以后,他好像灵光一闪,意识到了些许事情。
如果没有上一辈的默许, 按照黎雾柏的叙述,明沨与他哥哥也不会互相争斗,总不可能是两个彼此关系要好的兄弟在分明可以友好地分割的前提下互相划清立场。
这个道理放在黎雾柏身上估计也实用——毕竟他们原本的关系本来就不算特别亲密,因为股份而冷眼相待简直太正常了。
郁汶夹在他们中间,选谁都不够保险。
黎雾柏要让他继承所谓黎卓君的遗产,而非他自己依靠他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地越过自己获取,必然有不得不诉说的理由,尽管郁汶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但其中的关节大约就是等待郁汶去摸索的。
黎雾柏把这个“弱点”暴露给他,想来是觉得带着伤的郁汶翻不出他的手掌心吧,即便郁汶明白其中的关节,也做不出什么能够动摇他目标的事情,包括带他来见明沨。
事先应该是交代好明沨,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郁汶正面问肯定问不出所以然。
而他不清楚的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郁汶私底下和黎玉林接触过,透露出些许合作的意愿——虽然认真地说,郁汶不觉得黎玉林作为合作对象而言,会比黎雾柏好过多少,但在少得可怜的筹码上,也勉强算是郁汶能够考虑到的一个因素。
如此一来,郁汶现在能用得上的牌就是眼前的明沨和黎玉林了。
至少现阶段其他人是指望不上。
所以尽管黎雾柏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郁汶也没有放松下心神,他仍旧保持着敛眉的神色,呼吸不自觉地屏住。
明沨见到对方的姿态这么紧张,还以为他是不习惯黎雾柏不在身边待着,自然地给郁汶倒了杯茶。
郁汶没少在黎雾柏的办公室内见过——他本来以为黎雾柏会喝咖啡喝得比较多,但有一回听见许秘书朝新来的秘书扶额,道“少看点电视剧”之后领悟到背后的潜台词,也为黎雾柏不喝咖啡找了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黎雾柏的作息健康得要命,就算当天的事情繁杂得郁汶看得都头疼,都能够以极高的效率解决,恐怕也不用喝咖啡通宵。
难不成作息也会随着合作传染?
他眼神刚变得古怪,就迅速被明沨捕捉到。
“我没有喝茶的习惯,谢谢。”郁汶飞速拒绝,抢先截断了明沨正欲出口的邀请。
明沨将推过去的手抽走,快得郁汶都看不清残影,语气说不上失不失望:“那算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难道你是叫人来喝茶的吗?郁汶抽抽嘴角,看他好像对黎雾柏带着人来找他这件事不太关心,难免削弱了一些对明沨的警惕。
郁汶还在斟酌词句时,明沨就拿笔杆敲敲合同,刚刚在三人面前的精英感顿时褪下虚假感,鲜活地跃动在郁汶面前,郁汶头顶隐约浮出来问号。
“我都叫他出去了,难道你还不能放心吗?”
郁汶乍一被拆穿对黎雾柏的警惕,不由得瞪大眼睛,迅速反省是否是自己的表现太过明显了,可很快又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又反倒论证了明沨的说法,咬了咬唇,力图不继续破功。
出于某种情绪,他忍不住凉凉地回了句:“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明沨被当即扣回了帽子,只是更令他意外的八成是郁汶的回答,因为他“噗嗤”笑出声,将郁汶眼里的形象破了个彻底。
从郁汶第一眼见到他开始,一直到正式进门与明沨见面前,郁汶完全没做好对方竟然是这样的形象,抿了抿唇,没作声。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气氛确实让郁汶放松了些,就是场面不太好看。
明沨瞟都没瞟青年一眼,笑够了以后就边思考着边与郁汶说话,“难怪大少会说你心思太浅——就算我真的和他一伙,恐怕也没必要将每个人的话对他说吧。我早过了幼稚园打小报告的年纪了,郁少。”
末尾的“郁少”不像是真情实感,倒暗含着笑意。
“好了,”明沨无所谓道,“如果你没有想问的话,也大可以在这玩一会儿,避着你家大少喘会气,也算是我做的一件好事吧。”
这话说的程度算得上暧昧,尤其是在明沨明知道郁汶的身份不单单只是黎雾柏带过来的同伴,而且兼顾郁汶在黎家的身份后。
郁汶脸红心跳,不过纯粹是被不在场的黎雾柏气的:“……”
该死,他怎么阴魂不散!
“听起来,明总很了解他。”郁汶阴阳怪气,但目的只是想批判他们莫非是一路人。
但明沨好像误会了他的意思,不过一瞬,就抛回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答案,“了解他的人可不是我。”
郁汶才不想和他争谁更了解黎雾柏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但刚刚的回话忍不住让人夹带了些阴阳怪气,他也没打算顺着对方的话题继续下去,反倒避免了绕进对方的逻辑内。
“我可不清楚——”郁汶道,“既然黎雾柏的父亲不认可他,为什么又不让三少来接下和明总的项目?”
明沨正欲开口,青年又好像看破明沨的回答,道,“明总,难道你觉得我会相信自贬的回答?”
明沨只好遗憾地耸肩,打消这个想法。
他停了笔,总算抬起头来注视着青年,却意外地发现对方时而显现出的清澈此时转化成了探究,犀利地劈进明沨的眼里,更让明沨惊讶的不仅仅是郁汶竟然提出意料之外的问题,瞧他的眼神,更像是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你见过他了?”
郁汶略微愣了下,反应过来明沨问的是黎父,道:“……没有。”
当时他是在医院外面看到的来探望黎父的黎玉林,一心只想着躲着安理走,也不可能随意地闯进去。
有关黎父的事情,他也就知道生了病的对方正准备寻找下一个继承人,而看黎雾柏不慌不忙,也不着急去病床前当孝子的情况,恐怕暂时还没到病危通知的地步,所以猜测如今公司里的动向,应该对方还掌握着一部分。
这其中的一部分,也迫使黎雾柏做出顺从的行为。
黎雾柏怎么看也不像是认命将利益平白让给黎玉林的人,肯定会做出有利于他的最佳选择,所以与明沨的这个项目按理说应该存在着玄机,只是他不清楚明沨是否会如实告诉他。
他从黎雾柏的行李内翻出来的合同让人看不出什么太多玄机,与其说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项目,反倒更像平平无奇的商业合作。
郁汶选择性地向黎玉林透露出一半,也是握住了半份筹码在自己身上,可惜的是,如今的他,仍旧要依靠知情人来向他透露筹码的作用,而知情人的可信程度恐怕还需要打个问号。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
明沨摇头,“郁少的长辈没这么告诉过你?”
“很遗憾。”郁汶竟然诡异地脱口而出,抽抽嘴角,“还真没有。”
“真幸福。”
“我是孤儿。”
空气陷入沉默,显然郁汶简短的回答充满些许震撼,截住了明沨感叹的话语。
明沨眨眨眼:“……”
片刻后,对方不自然地隐去嘴角的笑意:“好巧。”
巧在哪里?郁汶睨了他一眼,收到了对方的回应,“好在你问的是我,如果你问大少,估计不会得到答案。”
“你应该清楚吧?大少和三少不是一个母亲的孩子。”
明沨说。
第70章 画虎 去吧。
“先生?”
明明只是平常的一句话, 青年却好像被人从某种迷惘的状态中惊醒,极轻地扭头往过道的空乘看了一眼。
即便黑色墨镜遮盖了他大半容貌,只能勉强从轮廓中看出青年的容貌, 空乘也不得不称赞他足够抓人眼球,但专业素养还是让她快速地回过神,递给青年书籍。
“您想要的书我给您拿过来了。”
客人常常有奇怪的要求,这在空乘接待过的许多贵客并不突出,反而觉得青年的要求已经算很正常的了,即便感到不解,但至少很方便就可以完成了。
她正准备转身离开, 青年却叫住她,言语似乎有些犹豫, 不知是不是要对她说:“唔……”
“噢,”空乘忽然想到刚刚还被交代了些什么,庆幸自己在离开之前记起来了, 而不是再次来打扰乘客, 暗暗地放下心, “您是想问您的朋友吧。”
郁汶看了眼时刻,时间显示他们已经登机了半个小时。
说不清是什么原因,黎雾柏倒是愿意选择和他分开定座位,虽然说恰好满足郁汶不至于马上面对他的想法,只是也暂时隔绝了他正面接触黎雾柏的机会, 尤其是黎雾柏自始至终都没特意与他搭话。
通讯一片安静。
黎玉林估计是被郁汶的态度给气到了,也断崖式地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身边无人与他讲话, 本来算是郁汶难得的清净的机会——
郁汶在幼时自然过不上清净的日子,毕竟同伴再怎么说也是年龄相差无几的小孩子,若非有院长管束着, 恐怕还管不住他们顽劣的本性。
等他来青城后,懂得如何享受生活时,恍若未觉过后也与黎卓君他们潇洒过一段时光,而黎卓君死后,他落到黎雾柏手里,就算身边的人不怎么同他深入肺腑地言语,也绝非说得上自然。
加上乍一与黎雾柏分开,郁汶莫名有些孤单,可要是回程的路上睡过去,又觉得太过浪费光阴。
于是才找空乘要了书看,用来打发时间。
其次是,郁汶想要找个坚硬的东西抱着,这样会让他更有安全感些,也不至于让他半程抱着毯子睡着。
“为什么你们会带着,额,这种书啊?”
没想到飞机上竟然会有书——或者说,空乘看着他,明明也不会让人有歧义,竟然拿过来一本童话书给他看,本身就很怪异吧。
“咳咳,”空乘不自然地咳嗽,“是黎先生给您的。”
很快她就看见青年的眉毛拧成错愕的模样,努力缓和气氛:“其实,这书也挺好看的,我以前就很喜欢。”
话是这么说,大约是看出郁汶不会追责她,只是随口地问一句,所以郁汶还没说出下一句话,她就一溜烟地从郁汶面前消失了,剩下郁汶一个人望着她的背影。
“……”
郁汶很想问黎雾柏到底想干什么,但飞机上没法与对方沟通,只得按捺住满腔的疑惑,翻开书。
不得不说,钞能力确实能够让人过得足够舒适,郁汶登机后还专门有人考虑到他的伤腿,万事都给他安排得妥当,而郁汶只需要动动嘴皮。
黎雾柏塞过来的童话书和大人晚上对小孩子讲的故事也没有多大分别,没有脑子的稻草人、没有心的铁皮人、没有勇气的狮子和渴望归家的小女孩一同踏上旅程。
郁汶原本带着读不下去的心思翻看,顶多当当打发时间的玩意,却不知不觉地沉浸其中,正欲解着往下看,却发现书页戛然而止,卡在了不上不下的位置,这才惊醒。
——黎雾柏给他看的仅仅是上册。
他面色变幻,好在舱内并没有任何人见到青年变幻的怪异脸色,却也让郁汶的怒火无处发泄。
空乘又来敲门,郁汶扭头,旋即又忍不住多疑,心想空乘会不会转头就把自己的表情告诉明显装都不装地戏弄他的黎雾柏,故意板起脸。
“先生,马上就要到机场了。”
“……什么!”
没想到得到这样的回复,郁汶有些傻眼,柏城回到青城的返程也要三个半小时,他只是囫囵吞枣地看了会书,没想到时间过这么快,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把结局看完。
这意味着,下飞机后,他还得朝黎雾柏要下半本。
明沨告诉他黎雾柏和黎玉林不是亲兄弟的时候,郁汶倒是在这以前有隐隐约约的感觉,只是没有得到知情人的确认。
他第一反应是他们也与明家两兄弟的情况一样,而黎雾柏刚好属于原配的孩子,黎玉林则是偷情的产物,毕竟他们看着年纪相差也不大。
与他想的有些差别的是,他本以为明沨会忌讳谈论家族间的隐私,郁汶也不算什么与他关系很好的人,就算黎雾柏提前交代过明沨,要像明沨一样毫不在意地说出事实,郁汶都不敢确信自己能不能够做得到。
“看起来你是知道我和我哥哥的一些事情。”
郁汶无言以对明沨轻描淡写的叙述,但也没法否认黎雾柏将事实告诉过他,既然明沨知道后也没有大反应,只好装傻地听明沨继续讲。
不过明沨似乎早有预料黎雾柏会对郁汶讲述自己的事情,话锋一转,中断了郁汶被他引起的好奇心,挑挑眉,仿佛有些调皮地回敬黎雾柏干的“坏事”。
“我猜三少不可能没来找过你吧。”
明明黎雾柏也不清楚的真相,从未踏入过郁汶酒店房间的明沨竟然一语道破,郁汶颇有些警惕地看着他,镇定道:“你没有证据。”
或许是明沨给他的感觉并不锐利,郁汶并没有他会将所有谈话都尽数告诉黎雾柏的预感,脱口而出的反驳灵光一闪般地驳回莫须有的罪名,堵住了明沨的猜测。
明沨:“别那么紧张。反正你也清楚我不会告诉大少,就当随便聊聊。”
“也很正常,毕竟他父亲尽管偏爱小儿子,但是过去得到的太多,现在有落差也是在所难免。”
“什么意思?”
他说得意有所指,郁汶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黎玉林。
这种紧张的场合,他本不该自顾自地陷入回忆,但是郁汶难免会联想到他死去的前金主——似乎所有人的叙述里都忽略这位纨绔子弟。
“三少是黎总心上人的孩子,但在他们正式在一起之前,黎总已经与封小姐订了婚,等到封小姐生下大少逝世以后,黎总的心上人也撒手人寰,给黎家留下两个孩子——另外一个就是二少。”
“……可他们看起来也不差几岁。”
郁汶听他悠悠的语气,还以为是自己误听了,分明黎玉林和黎雾柏也不差几岁。
所以,在黎雾柏母亲去世以后,父亲就领回来与他差不多大的两个孩子吗……?
“心上人”,真是讽刺的一个称呼。黎父如果真的疼爱所谓心上人的孩子,又怎么会同不爱的人生下孩子,心死了下半身还没死么?又把黎雾柏和封小姐放在何处?
而就算是打着真爱的旗号,也根本没有尽到责任——他让才刚回国并不熟悉业务的黎玉林贸然进入公司担任职务,这不是挑衅黎雾柏么。
难不成他就想看他们兄弟争斗?
更要命的是,如今郁汶正充当着他们之间的利刃,彼此都想借着郁汶捅对方一刀。
“你不想站队大少吗?”明沨问。
诚然,郁汶的所作所为没法让他回到黎玉林的阵营里,此刻恐怕对方正因为青年的断联而暴跳如雷,怎么样看,都是归顺黎雾柏会更好。
加上黎雾柏似乎隐隐约约对他有情愫,郁汶要想攀上他可谓轻而易举,顶多轻松地厚着脸皮抛下未婚妻的名头。
郁汶的喉咙仿佛被石子咯住,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下意识摩挲着靠近喉咙的领口,指尖捻着布料,明明眼里映照着的是明沨,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黎雾柏似笑非笑的面孔。
顿时,他陡然打了个机灵。
……他在犹豫什么?
“这种问题的答案,我没必要对你说吧。”
明沨耸肩,却没有追究更深的意思:“请便。”
郁汶回过神来已落地机场,而黎雾柏的身影却不见了,连带着许多行李都没在郁汶身边。
黎雾柏的威名连带着他也享受到了贵宾服务,他下飞机以后便有人领着他移步休息室,什么事情都不用他操心,只除了郁汶孤零零地见不到行李的踪迹和黎雾柏的人影。
郁汶才不会追着问他去哪了。
“您要走吗?”
经理一惊,连忙问。
他对青年印象很深,毕竟黎大少算是航司的贵客,除却许秘书外基本不会带上任何人,可就是如此,却难得地见到陌生青年出现在他的身边,还特别叮嘱说要照顾好他。
这本身就是一件奇事。
经理很快认出郁汶是那位死去的黎二少的未婚妻,对方的坏脾气也能从与黎大少的拌嘴中窥见一二。
可去了一趟柏城,青年却仿佛有了改变。
郁汶合上书籍,上下打量了经理两眼,隐约觉得对方似乎对自己的态度奇怪,心底“嗤”了一声,不想深想。
“我先回去,把我的东西拿来,总可以吧?”
见不着黎雾柏的人,总不能让他把行李给丢了吧。
“这个,这个……还请您稍等一下。”
青年指节扣着封皮,“笃笃”的声响仿佛敲击在经理的心脏上,让他突突两下。
他发觉对方似乎并不像他所想象的符合青年外表的娇弱金丝雀形象,反而更像是……隐约透露出几分黎大少一般的气势。
“去吧。”
郁汶交叉着指节,神色不变,道。
经理吞了口唾沫,竟不自觉地照着他的吩咐应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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